一出神,田孜说了句什么他完全没听到,不由地“啊”了一声。田孜笑:“咋回事?大白天想啥呢?”她不过随口调侃一句,罗小虎却一下子腼腆起来,耳根都有些泛红了,好一会儿才讷讷说:“你接着说。”田孜双手交叉放在合同上,说:“没什么太大问题,你们公司的人可比我专业严谨多了。”“那就好!”罗小虎嘘出一口气:“这个团队是新来的,得先找自己人把把关才知道能不能用他们。”听上去步步惊心的样子。田孜叹气,问:“很辛苦吧?”罗小虎被她怜惜的目光笼着,突然有点鼻酸,世人都羡他锦衣玉食或敬他少年老成或怕他手腕强硬,只有她可怜他,问他辛不辛苦。他把那股强烈的情感压了下去,换了话题,说:“你呢?最近好吗?”田孜眼中的阴霾一闪而过,转而阳光明媚,笑:“很好啊!”罗小虎不说话,她还是像以前那样滴水不漏,或者是因为她的心门从未向他打开过。他说:“你的相亲对象呢,处得怎么样啊?”田孜伸伸懒腰,笑:“就那么回事,处处看呗!”罗小虎放在桌子上的手一动,突然抓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很大,掌心微烫。田孜吓了一跳,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罗小虎的眼角跳了一下,却很自然地把她的手翻了过来,说:“我帮你看看感情线。”田孜笑:“你还会这个?…怎么样,挺乱吧?”罗小虎煞有其事地看了会儿,说:“嗯~,上面说这个不是好姻缘,你的良人且在后面呢,不要心急!”“开什么玩笑呢”田孜抽出手来:“我都多大了,还等?再往后谁还要我呀?”“我要!”马上就脱口而出的话被罗小虎硬生生地压了下去。他只是笃定地一笑,说:“你信我一回。”没过几天田孜气急败坏地打电话给何川:“我身份证是不是在你那儿?”“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我找找看。”何川装模作样地说,脸上却无声地笑开了花,他等这个电话等很久了。田孜屏住呼吸听他窸窸窣窣地找,整颗心都揪了起来,昨天她发现身份证不见后差点把家翻了个底朝天,今天早上灵光突然一闪:不会在何川那里吧?那天是他帮忙办的酒店入住手续。现在这社会,略动弹一下就得身份证,找不到太麻烦了,重新补办油要等很长时间。大概过了一分钟,何川假模假样地惊喜道:“哎呀,怎么回事?还真在我这里!”田孜:“装,装得再像一些!”何川用手指旋转着身份证,说:“怎么地?我给你送过去还是你来办公室取?”“我去取吧,刚好在附近办事!”田孜说。(作者的话:乱吧?乱中见真章啊??)第60章 原来如此田孜很快来到了何川的办公室,以前他带她来过几次,中间并没隔多长时间,布局陈设还是熟悉的模样,可已经物是人非了。何川看到田孜很高兴,招呼她坐下,熟门熟路地问:“还是蓝山咖啡?”田孜绷着一张脸,声音有点硬:“不用了,我还有事,你把身份证给我就行了。”“那可不行,来的都是客,咱不能不礼貌不是?”何川嬉皮笑脸。田孜不想和他做无谓地周旋,说:“甭废话,快给我!”“哎哟~”何川往椅背上重重地一靠,“你这是什么态度?”田孜看他猫戏老鼠似的表情,心下了然,牙一咬,脚一跺:“算了,还是我自己去补办吧!”转身就要走。“别介!”何川慌了,赶紧拦住她,按着她的肩膀往椅子上坐:“啥脾气啊你?总得容我找找吧!”他装模做样地拉拉抽屉,又翻翻包,很忙碌的样子。田孜冷眼看他在那里装腔作势,一言不发。眼看撑不下去了,何川正准备说点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是他助理的声音:“何总不在,你们这样不行,我会叫保安的!”“别骗我了,我一直在大门口守着呢,亲眼看他走进来的。”一个苍老的女声,带点方言的普通话,辨识度很高。田孜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脸惊恐和慌乱,居然是王二莲的声音,她是魔鬼吗?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何川从未见过她这样恐惧脆弱,眼中暗光一闪。他反身拉开一个隐形门,把她往里推,说:“不要出声,我来处理,你信我!”他眼神坚定,充满力量,田孜不由自主地点点头。何川刚把门关上,王二莲就拽着田存旺硬闯进来了,助理在后面扎着手,紧张地向他道歉:“对不起,何总,我没拦住...”何川挥挥手让他出去,助理这才松了一口气,贴心地把门关上了。何川坐在座位上不动,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们,眼光威严,充满了压迫感,他说:“我倒是小看你们了,怎么?想讹诈我啊,没关系,我律师随时等你们的传票。”田存旺和王二莲在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下瑟缩了一下,有些自惭形秽。到底还残存着那股泼辣劲,王二莲开口:“何先生,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哦?那什么意思?”何川一挑眉,严厉地看着他们。王二莲拉了拉田存旺的衣角,可他像根木头一样沉默不语,气得她在心里狠狠飚了句脏话,然后不管不顾地说:“何总,我们知道你是孜孜的好朋友,平时很照顾她,今天要不是走投无路,我们也不会这么冒昧找上门!”到底还有点羞耻心,知道自己师出无名强人所难,说到后面呐呐的。“孜孜?”何川对她自己人的亲热语气大感意外:“你们是她什么人?”“我们是她的父母!”王二莲大言不惭。“胡说!”何川把笔往桌上使劲 一掷:“我忙着呢,你要么说实话要么给我出去!”俩人一颤,田存旺开口了,声音干涸:“没说谎,我是他亲生父亲,不过有些缘故......”田家那点破事慢慢摊在何川眼前了。尽管王二莲已经尽量文过饰非,从滤镜的角度讲这些事,什么当年离婚是因为田孜母亲不安分和自己没关系了,什么他们一直有心去看望田孜但被阻拦了,什么凭田孜现在的条件也用不着他们牵挂之类的,但生而不养,多年漠不关心,现在擎等着摘果的事实是怎么都掩饰不掉的。何川越听脸色越难看,额头的青筋突突跳个不停。他们终于住口了,何川缓缓握紧拳头,说:“所以呢?你们现在找上来的目的是什么?”“没别的,她爸生病不能赚钱了,弟弟又小,想让她帮衬一下。”王二莲迫不及待地说。“怎么帮衬法?帮他出学费吗?他现在读高中还是大学?”何川压着脾气问。“那倒不是。”王二莲支支吾吾:“他大学毕业两年了...他之前读的大学还是很不错的,本科,就是一直没找到合适他的工作。所以想拜托您看在孜孜的面子上......!”脸可真大!贴着门板偷听的田孜恨得眼睛里都快滴出血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悲哀和绝望毒蛇一样爬上她的心头,摊上这样的长辈,她再要强又有什么用?“知道了,”何川不动声色地继续套话:“那你们想找个什么样的工作?”王二莲得了这一句,眼睛骤然一亮:“我们要求不高的,清闲点,工资高点,要是提供住处配个车什么的就更好了,我儿子很能干的,当年......”又陷入慈母情绪里夸个不停。田存旺都听不下去了,打断他:“行了行了,少说两句吧,何先生,别听这些妇道之言,她不知道天高地厚。只要您帮忙找个固定的工作,管理严格点,不让他有机会接触到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就已经很感谢了。”何川听着这话里有缝,诈他:“这个简单,不过有些事你得提前给我交个底,不然来了还得让他走,咱们彼此得有最基本的诚信嘛!”“没,没, 没什么问题。”田存旺目光闪烁。“小王!”何川突然对着门口暴喝一声,助理立刻推门进来,恭恭敬敬地垂手等着吩咐。“送客!”何川毫不客气地下命令。“别,别,别!”王二莲哆嗦起来:“我说,我说,你拉我干什么?何总又不是外人。”何川使了个眼色,小王出去了。王二莲艰难地开口:“其实大学毕业后,振飞还是好好工作过的,只是遇到了坏朋友,勾搭着他泡酒吧夜不归宿,再往后,就... 就跟着他们溜冰......”“吸毒?”何川一震。门后也传来“哐啷”一声响,显然田孜也被惊着。她顺着门软软地瘫坐在地上,原来如此!终于知道他们的家底哪里去了,敢情惯着他吸干了家里的血,榨取了父母最后一点能量,现在又缠上她了?何川拍案而起:“你们还真好意思,不赶紧把他送到戒毒所找什么工作呀!”“他是溜冰,一点点剂量,不算吸毒!”王二莲挺起胸脯,习惯性地护短。田存旺突然泪水涟涟,声音发颤:“你还护着他?要是早点送他去戒毒哪有后面这么多事啊,我可怜的孩子啊....”“又不是没送过?孩子遭多大罪你没看到吗?他从小到大连一巴掌都没挨过啊,你怎么忍心让他那么痛苦?”王二莲反应激烈,两人为这个起争执不是一天两天了。何川内心一阵厌恶,如此拎不清且自私的继母,当年的田孜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冷冷道:“要吵出去吵去,这个忙我帮不了,以后别再来了!”“别呀何总,你刚才明明答应我的,这样,只要你帮我们一把,我们一定答应孜孜和你的事,我们会努力成全你的!”王二莲一听话头不对,急疯了。“你谁啊你,我用得着你成全!”何川毫不客气地挖苦她。“是是,我说话不管用,可他爹总是亲爹,这丫头心软着呢,只要多磨她几次,肯定能答应的。再说您条件这么好,谁不上赶着?对了,您不会有家室吧,这个也不要紧的,我们长辈不介意的!”王二莲语无伦次,越说越不像话!“闭嘴!”何川脸色铁青,和田存旺一起呵斥她。何川打个电话,说:“保安上来一趟,这里有两个疯子!”他无情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就像看着两个微不足道的臭虫,傲慢地说:“别再让我看到你们出现在我和田孜面前,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有些手段我使出来怕你们这两把老骨头受不住,就连你们的宝贝儿子,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他脸色黑沉,目光凌厉,绝不只是说说而已。田存旺心都乱了,抓住他的衣袖,叫:“何总,你听我说......”“何总是你叫的?”何川一使劲把他甩了一个踉跄,他身体弱,马上剧烈地咳嗽起来,简直摧心裂肺,连气都喘不上来。保安进来了,何川并没有什么怜惜之情,厌恶地挥挥手,把他们赶了出去。办公室里顿时陷入死一般地寂静,何川足足有两三分钟没敢开那个门,田孜也在里面沉默,彼此心潮澎湃,都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对方。终于,田孜推门出来了,摇摇晃晃,面如土色,看都不看何川一眼,直直地往外走。何川忍不住哎了一声,说:“你的身份证?”田孜摆摆手,一言不发地晃了出去,什么身份证不身份证,现在都是身外之物。何川没敢追,他总觉得自己刚才有什么地方没处理妥当,却又说不上来。他明明替她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套出话后痛打落水狗,说实话, 要不是看他俩年纪大,以他的脾气,拳头都上去了,可她却一副并不领情的样子,女人心,真的是海底针啊。一想她摊上这样一个糊里糊涂的家庭和奇葩的父亲,他的心又忍不住隐隐作痛,恨不得穿越回去,早认识她十几二十年,也能帮那时她遮点风避避雨,同时又心生敬佩,不是谁都能像她这样坚韧顽强的,她不仅自己给自己挣出一片天,而且依然保持着纯粹和赤子之心。自那以后,田存旺两口子彻底从田孜的生活里消失了,她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心生悲凉,厌恶鄙视中隐隐还有丝丝怜悯,她自己也很难解释这种复杂矛盾的情绪。她不肯接何川的电话,有天朱浩宁叫住她,递给她一个信封,里面是她的身份证。过了两天,黄任智回来了,风尘仆仆地来见她,给她从国外带了一份礼物,价格不高也不低,送她刚刚好。田孜心不在焉,却还是努力笑着谢他,说:“没想到你还挺会买礼物的,这个最近很火。”“我帮你带上!”黄任智小心翼翼地给她带上项链,吊坠是个展翅欲飞的蝴蝶,刚刚垂在她的锁骨处,性感而精致。项链带好了,黄任智的手却停在她白皙的脖子那里不动了。(作者的话:突如其来的加更!现在还不能保证一日一更,但努力不定时给大家加更啊!谢谢你们一路的陪伴和厚爱!何川哥哥很无奈:我做错什么了?)第61章 峰回路转田孜立刻不动了,整个身体绷得紧紧的,黄任智多聪明一个人,马上不动声色地移开手,说:“去吃饭吧?”“好啊,我来请客。”田孜迫不及待地说,带点讨好的意味,弥补她对他的生理抗拒。他们去吃韩式烤肉,黄任智外科大夫的手指修长白皙,灵活有力,总能把肉和时蔬烤得焦嫩可口,然后恰如其分地放到田孜的盘子里。田孜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殷勤地帮他递纸巾倒饮料,并时不时投以崇拜的眼神,俩人的相处愉快而融洽,和任何刚陷入恋爱的情侣一样。黄任智谈起了去开会的事,宣读了什么样的论文,临床研究有什么突破,一连串专业术语流水一样从他嘴里冒出来,听得田孜一愣一愣的,感觉他身后缓缓升起了光环。黄任智淡淡地一笑,颇是享受她的星星眼。俩人回去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初秋的风凉凉的,翻卷着他们的衣角,一会儿拍打在一起,一会儿又各自往反方向翻卷。黄任智在楼下收住了脚步,含笑道:“什么时候我能上去坐坐喝杯茶?”“今天没准备,家里乱七八糟的,下次吧!”田孜含糊地推辞着。“下次复下次,下次何其多啊?!”黄任智开玩笑地叹气,眼中却有些不一样的内容。田孜受不住他这么一看,咬咬牙,说:“那周末吧,我准备点食材,到时候做点家乡的饭菜给你尝尝!”“一言为定!”黄任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用殷殷的目光送她进去,一副称职男朋友的姿态。田孜被他这样看着,步子都有点浮了,转过拐角后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像个坏女人,又像得了分裂症,有另外一个自己悬浮在半空冷冷地看自己和黄任智过招演戏,她忍不住怀疑:这真的是她想要的生活吗?为什么感觉不到平安喜乐,只有无尽的疲惫?可能罗小虎说得对:“还不如一个人安静地待着,至少混一个自在。”她想,自己要想想清楚了,想好了和他好好谈谈,不然对他不公平。电梯“叮”地一响,门开了,田孜看到她门口直直地站着一个人,吓了一大跳,说:“小虎,你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过来的?”昏黄的走廊灯下罗小虎目光幽深,他扯扯嘴角,古怪地笑了下,说:“本来在楼下等你,怕你不方便就先上来了。”田孜“哦”了一声,脸没来由地热了一下。她问:“找我找得这么急有什么事吗?”罗小虎不回答,反而突兀地提高了音量:“你怎么还和这个人在一起?!”这话来得又急又冒失,愤懑而委屈,完全不是平常的罗小虎会说的话。田孜大吃一惊,就着灯光细细地看了看他,说:“你喝酒了吗?”他脸色苍白,眼眶微红,略略靠近就能闻到浓烈的酒味。罗小虎有点不自在,往后退了一步,说:“喝了一点点。”理智又瞬间回来的样子。田孜开门,说:“进来坐坐,我给你冲杯蜂蜜水。”“不太好吧!”罗小虎努力想避嫌,却还是身不由己地跟了进去。他熟门熟路地往沙发上一坐,酒劲往上冲,一颗头又沉又重,不由地歪在了靠枕上。田孜赶快放下包,快手快脚地用温水冲了一杯蜂蜜水送了过来,罗小虎不睁眼,就着她的手一口气喝了大半杯,依旧挣扎着说:“谢谢!”田孜看着他疲惫不堪的样子,心里五味陈杂,他向来进退有度,这必定是碰到什么难关了。罗小虎不说话,她也不问,反身去房间拿了个薄毯子给他搭上,自己在旁边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工作上的事。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她敲击键盘“哒哒哒”的声音,还有悠长沉重的鼻息,他睡着了。孤男寡女,大晚上的身处一室,却没有一丝尴尬和不适,仿佛一切都再自然不过,他们甚至连句话都不用说,就这么静悄悄的各忙各的,安心而静谧。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罗小虎那里有了动静,田孜抬头看过去,鼻子上还架着一副圆框眼镜,眼睛却是笑的。她说:“你醒了,好点没有?”“好多了!”清醒后的罗小虎立刻发现自己造次了,急急起身,说:“我该走了!”田孜并不留他,把他送到门口,交待:“你不要开车。”“知道!”罗小虎笑一笑:“司机一直在下面等着呢!”他不说为什么来,田孜也不问,他们之间向来是水自东流舟自横。罗小虎转身要走的时候田孜突然小声说:“加油,都会过去的!”罗小虎的身形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只是哑着嗓子“嗯”了一声。最近田孜遇到了神秘事件,几乎每次回家时门卫都会递给她一个饭盒,有时候是炖好的靓汤,有时候是费功夫的硬菜,有时候是时鲜的蔬果。她警铃大作,可门卫一问三不知,只说是快递小哥送过来的,什么时候送过来?时间并不固定。田孜尝尝,味道居然都不错,仿佛专门合着她的口味做的。她旁敲侧击过黄任智,很快就排除了他的嫌疑,他要示好完全没必要这样偷偷摸摸。难道是何川?一闪而过的念头让田孜一阵心悸,但很快又被自己否认了,何川做事情向来是暴风骤雨,提刀上马横冲直撞的,这样迂回曲折的事情,除非他变性,或者太阳从西边出来。算起来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消息了,这本是好事,田孜一直觉得他是自己生活乱七八糟的罪魁祸首,可为什么他消失后她的日子依旧疙疙瘩瘩不舒展呢?她不禁陷入了思考。周末很快到了,田孜一想到要和黄任智摊牌就心烦意乱,她好像一个自信满满的孩子突然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到处都是重雾迷障,前所未有的惊惶混乱。这天她留了意,特地请假蹲守,终于把送饭的幕后主谋逮了个现行,还真是个年轻的外卖小哥,骑着电动车,带着口罩。她抓住他的胳膊不放,非要他摘下口罩,看看是何方神圣。对方非常无奈,又不敢十分挣扎,只好露出了一张脸,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对着她紧张地笑了笑。田孜沉着脸,问:“你到底是谁?这是什么意思?谁派你来的!”对方嘴角动了动,突然叫了一声:“姐,我是振飞!”什么?田孜看着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身体一震,手松开了。田振飞反而镇定下来,说:“没别的意思,爸说你一个人可怜,让我送点吃的给你,你放心,食材都是干净新鲜的,我妈做了好久。”田孜一阵头疼,这一家三口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轮番上阵,三打白骨精似地。她一脸警惕:“我可没钱,你们别浪费时间了!”田振飞到底年轻,脸皮红了红,说:“没那个意思,你放心吧!”他顿了顿:“我明天就去戒毒所了,其实我瘾并不大,只是不愿意在家待着,现在都想通了。你放心,等我出来了一定好好做人!”怎么突然就峰回路转了?田孜将信将疑。田振飞自嘲地笑笑,说:“以后可能是爸给你送这些了。他找了一份看仓库的工作,申请了大病补助,有靠谱的医生给他持续用药,最近身体已经好转了。我妈也留在了大连,找了个帮厨的工作,她手脚麻利,待遇很不错的。”“哦!”田孜无意识地应了一下,感觉云里雾里的,一转眼所有的事都顺了?田振飞已经走了,这种叛逆堕落的年轻男孩子说拽就被拽回了正轨,谁这么有能量?田孜轻飘飘地往家走,手里拎着沉甸甸的饭盒,里面不知道是鸡汤还是糯米排骨,反正都合她的口味,太阳出来了,光线温暖而明媚,原来转眼已经到了秋高气爽的季节了。田孜首次觉得这个世界如此地温柔可爱,可又不敢发出幸福的感叹,怕命运听到,因为每次只要她稍松一口气,新的幺蛾子就会出现,如履薄冰已经成了她生活的常态。她疑心是何川帮的忙,却也不想说破,说破之后呢?难道要她以身相许?那她之前这番折腾又是为了什么呢?她想,不能这么糊涂下去了,她得把一切都理清楚。周末的时候 ,黄任智兴冲冲地打电话询问他的浪漫晚餐,田孜期期艾艾地说她搞砸了,还是得请他在外面吃。黄任智显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很大度地说没关系,刚好有个新开的馆子他想去试试。田孜下了决心,黄任智虽然十全十美,但她实在找不到感觉。虽然她已经非常惜福非常努力了,可两人的相处还是让她觉得味同嚼蜡,想来想去大概是因为她的心里还有残余的人和感情没有剔除干净,这样耗下去对谁都不公平。黄任智完全没有觉察到自己正处于被分手的边缘,短短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对这次的相亲对象还是相当满意的,受过良好的教育,有自食其力的能力,性格柔顺,很理想的妻子人选。他是个很克制的人,到了这个年龄了,对感情上的付出也非常吝啬,但他现在愿意试一试。新馆子开在一个小小的四合院里,飞檐粉墙,挑着大红灯笼,摆着花开富贵的屏风,古色古香。馆子主推私房菜,味道怎么样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情调和氛围。俩人找位置坐定,田孜一抬头就看到了何川,正和一群人有说有笑地往里面走,好像都是有点分量的生意伙伴,其中一个是她的老板朱浩宁。躲是来不及了,电光火石之间,三人六目一对,都僵住了。(作者的话:格局马上要发生变化了!)第62章 爱是折磨人的东西愣怔只是一瞬间,何川他们脚步不停,很快就走了过去,仿佛刮过一阵风,刚才片刻的震撼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黄任智毫无察觉,依旧饶有兴致地研究着菜单,田孜跟着“嗯嗯啊啊”,心思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连原先打好的腹稿也跟着乱了。空气出乎意料的平静,仿佛根本刚才的狭路相逢只是一场幻觉,这简直不是何川的性格,或者他已经放弃了,也是应该的,断没有剃头担子一头热这么久的。想到这里,田孜心下释然了些,把心思转到了黄任智身上,想着怎么把话说透又不会让他觉得难堪。可今天的黄任智出乎意料地热心体贴,给她剥虾让菜倒饮料,一举一动都透着以前没有的亲近,他这边刚刚渐入佳境。田孜一直在留意,却总找不到开口的契机,她觉得自己有点残忍,给了别人希望又要亲手终结这一切。黄任智侃侃而谈,话题已经延展到什么时候去他家坐坐,他家离这里并不远,父母问了好几次了。田孜终于鼓起勇气,问:“你真觉得咱们合适?”“什么意思?”黄任智的弦立刻绷紧了。“我......”田孜正要往下说,何川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直直冲了过来,后面跟着紧皱眉头的朱浩宁。她的心一揪,有种不详的预感。何川摇摇晃晃地端着酒杯,喷着酒气,醉醺醺地说:“来,田孜,我敬你们一杯,祝你们甜蜜恩爱,白头到老!”这话像淬了毒的尖刃,一刀刀割着他的心,也折磨着田孜。她的脸立刻苍白起来,一双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汪上了泪水,摇摇欲坠。黄任智有点懵,但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何川催她:“磨蹭什么?!提酒杯啊!”又转向黄任智,说:“这位兄弟也是,恭喜你抱得佳人归,来,咱们喝一个!”朱浩宁赶快打圆场:“不好意思,他喝醉了,认错人了!”刚才擦肩而过时他本担心何川现场发作,可他竟不动声色。他暗暗松了一口气,以为田孜在何川这儿已经是过去式了,却发现席间的他出奇地沉默,一杯接一杯地灌自己。他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怕是不妙,果然都在这里等着呢。他揽住何川的肩膀就走,痴男怨女的事本和他无关,他也不耐烦管,但一个是他多年的合作伙伴,一个是他的得力干将,没碰到便罢,碰到了于情于理都得救个场。“什么认错人了?”何川一把甩开他,晃悠悠地用手指着田孜,说:“你是说她吗?我告诉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烧成灰我都不会认错!”他眼底净是血丝,瞳孔急速收缩着,瞪着她,就像瞪着一个刽子手。田孜的泪都浮成了光,光圈里只有何川因为愤怒变形的脸,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嘴角……一点一点,在视线中淡虚成模糊的影。何川意犹未足,撕扯着衣服对朱浩宁说:“老朱,不怕你笑话,我只差把心扒拉出来了,估计扒拉出来她也不稀罕,人家嫌腥!”他呼呼喘着粗气,眼中透出一种可怕的神气。田孜眼睫毛一眨,晶莹的泪水顺着面颊静静地流下来了。何川一下子哑了,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说:“罢罢罢,爱咋咋地吧,老朱,走,喝酒去!”声音低沉喑哑,透着无法抑制的哀凉。他说走就走,来去如风,剩下一个烂摊子等着田孜收拾。一张纸巾递到了她眼前,她接过来按在眼睛上,简直不敢看黄任智的脸。黄任智语气淡淡的:“前任?”田孜抽了一下鼻子,低下头,说:“对不起,让你难堪了!”“没关系!”黄任智耸耸肩:“感情的事勉强不得的,不如你们再好好谈一谈?”他们爱恨纠缠哪里是谈一谈就能理清的?可田孜和他解释不着,人家正正经经一个人,认认真真来找老婆结婚的,没义务做她的情绪垃圾桶。黄任智已经起身了,说:“不急,你整理好心情通知我一声就行,突然想起还有个会要开,先走一步了!”田孜“嗯”了一声,他已经非常有风度了,只是她的万千歉意都被封在口里,再也没机会说出来了。黄任智走了,一面走一面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过早动感情,他一直以为田孜是个慢热理智的人,原来不是,只是没碰到对的人。他并不觉得自己比那个闹事的男人差,可她看到他时眼睛是活的,血是热的,情感是沸腾且难以自抑的。男女之间的事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月老早早把红线都拴好了,无论是当事人还是后来者,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不过白添烦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