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问自姜家立世以来,哪一个庶子能登上家主之位?而他做到了!那块玉牌贴身放在胸前,他可以感受到它已经被他的体温捂热,散发着一团火焰般的热力。暗卫令。家主之位。整个姜家。全都在他的手中。从今天起,他想得到的一定会落进他的手心,他想杀死的人一定会送上自己的性命。哈哈哈哈哈!镜中的笑容有多谦逊,心中的笑容就有多狂傲。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都给我等着,我来了。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20 23:59:03~2020-08-27 22:1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第96章 九十六姜家的正厅几乎快有乾正殿那么大, 可能单纯是为了给皇家一分颜面,没有真正超过乾正殿的大小,但其装饰之奢华, 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今日受邀的宾客全是权贵中的权贵, 但有个别头一回来的,比如说温岚,饶是他性子沉稳持重, 也还是被眼前的气象镇得呆了呆。唯一缺席的, 就是古家。古家的几位爷如今是身陷大理寺,眼看就要没落, 所有人一看就知道,这个姓氏看来要在京城沉寂很多年了。皇帝派风旭前来观礼,姜知泽则在私下给风昭发了帖子, 两兄弟几乎是前后脚进门,风昭从鼻子里哼出一丝儿气, 头一扬,径直向姜知泽道贺。这样的热闹, 宜和当然不会错过, 自是缠着风旭带她来了, 但男女有别, 女眷的席位俱在后院, 她没有办法去前厅, 十分不满意,跺脚道:“阿摩姐姐也是女的, 为什么她可以在那儿?!”风旭道:“因为她是羽林卫上将军。”因为这份官职,温摩名正言顺留在了前厅,成为万绿丛中一点红, 客人们的修养甚佳,自然不会明着指指点点,但暗中侧目的可不少。温摩早已经习惯了,泰然自若。仪式十分冗长,先是三叔公作为姜家长辈的代表向诸位宾客致辞,然后风旭作为宾客的代表应答,并带来皇帝的圣旨以及贵重的贺仪。温摩站在姜知津身边,这是最接近主位的座次,因此也离姜知泽最近。近到清晰地看见他隐藏在温和皮囊下的狂喜,他的一举一动都像是练习过千百遍的优雅,但偶尔眼神微微一闪,那是他骨子里那个可怕的自我想要钻出来与肉身同欢。她熟悉他这样的表情。有两种东西会带给他这样的表情,一是权势,二是别人的痛苦。她的手不自觉在袖中握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里。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世,难道是为了来看他春风得意成为家主吗?忠伯说的好戏呢?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发生?像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姜知泽转过脸来,看了她一眼,眼角带着深深的笑意。温摩全身都绷紧了。就在这时,一只手伸进她的袖子里,轻轻握住她的手。这只手温暖而熟悉,温摩的手在他的掌心里缓缓放松。是津津。他的脸朝向她,悄悄眨了眨左眼,想逗她开心。温摩心中滑过一阵尖利的疼痛与愤怒——姜知泽如果真的顺利成为家主,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杀了姜知津,以除后患。然后,将她据为己有,让她重新回到上一世的地狱中。不!绝不!这一个瞬间,温摩的眸子宛如垂死挣扎的困兽,混和着绝望、愤怒、恐惧与杀意。这样的眼神姜知津曾经见过,就在西山的马车里,他第一次亲她的时候。那时他以为是自己让她那样害怕,现在他终于明白了,真正让她害怕的人是姜知泽。姜知泽,对她做过什么?单是用想的,便像是有火舌燎过他的心脏,又怒,又疼。但他必须冷静,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端倪。他握着温摩的手,与其说是安慰温摩,不如说是安慰自己。他可以握住她,她就在他的身边,触手可及,安然无恙,对他来说,这就是最大的安慰。仪式终于进行到最后一环——暗卫认主。暗卫是姜炎所创,他们无处不在,无所不能,只听从姜家家主的号令。姜家家主之所以拥有几乎与帝王平分秋色的权势,一方面是因为姜家多年的积累,另一方面,就是因为暗卫的存在。人们甚至传说,暗卫实际上是姜炎驯化的妖魔,而暗卫令就是控制妖魔的符咒。愈是神秘的东西,传说就越多,传说越多,人们就越好奇。在座的姜家长辈与宾客之中,有不少人曾经经历过上一任家主的继任仪式,知道这最后的一幕会发生什么,忍不住左右看了看,不知道身边哪一个就是暗卫。姜知泽的神情庄重至极,他自怀中掏出一枚玉牌,双手高举过头顶:“暗卫何在?遵我号令!”温摩注意到了大家四处张望的动作,但不知道大家在张望什么,她比任何人都更在意那些暗卫,因为那将是她未来的敌人。但张望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出现。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都有一些讶异。三叔公杵着拐杖,有些焦急地看着姜知泽。姜知泽比他更焦急,但越焦急,脸上便越镇定,他从容地再次开口:“暗卫何在?遵我号令!”回应他的依然是一片寂静,以及寂静之后响起的、如蚕食桑叶般的窃窃私语声。“怎么回事?”“暗卫呢?”“上一回,先家主可以一拿出来,暗卫就行礼了。”“这回是怎么了?”人们忍不住轻声议论。“咳,”六叔清了清嗓子,开口,“大公子,莫不是你拿错令牌了?”“胡说,”三叔公喝道,“如此重器,岂有拿错之理?”跟着向姜知泽道,“家主大人,莫急,再试一次。”六叔闲闲道:“三叔公,暗卫没认主,大公子便不是家主,改口莫要太早了。”三叔公怒视他一眼,不愿在外人面前跟自家人争执,只顾催促姜知泽。姜知泽脸色虽极力克制,但额角滑上了一粒冷汗。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有暗卫令在手,为什么暗卫们不听他的召唤?难道……暗卫真的无所不知,知道了他当年所做的事?不,不可能,没有人知道,不可能有人知道,就连那个方忠,居然拿着沾血的匕首来找他,呵,真是可笑。退一万步来说,如果暗卫真的知道了,早就来处置他了,怎么可能会等到今天?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中气十足,吐字开声:“暗卫何——”一个“在”字还在舌尖上,厅上忽然响起一个响亮的声音:“咦?大哥你拿着我的玉牌做什么?”所有的视线都朝声音的源头望去,看到了京城的知名傻子姜二公子。他一身锦袍玉带,容貌俊美已极,只是一双眸子犹带稚气,指着那块玉牌,“那明明是我的,父亲给我的!一直好好收在我的箱子里的!”姜知泽道:“津弟,别胡闹,这是暗卫令,只有家主代代相传,父亲给你的定然是另一块。”“不对不对!”姜知津道,“我那块刚好不见了,原来在大哥你这里,大哥你把他给我吧,我好喜欢这块玉牌的!”三叔公也道:“二公子安静些,继任仪式可是大事,莫要喧哗。”六叔道:“正因为是大事,所以须得千万小心,大公子,你能否把玉牌给二公子看一眼,好叫他仔细辨认?”“姜正廷!”三叔公低低警告他,“将你的小聪明给我收起,坏了姜家的大事,你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六叔丝毫不让:“我正是为姜家着想,才要将事情弄个清楚明白,若是胡乱认个家主,那才真叫对不起列祖列宗!”两人在身旁争执,姜知泽心乱如麻,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小心谨慎,做足功夫,包括这家主之位。可是现在,暗卫令明明就在手中,却无法召唤暗卫,更是被长辈当众质疑,让他额头瞬间冒出一圈冷汗。就在这个时候,身边忽然出手,他手里一空,玉牌被夺走了!是温摩。和所有人一样,她起先的注意力全为传说中的暗卫所吸引,都没去瞧那令牌长什么模样,听了姜知津的话,再去细看,但玉牌本来就不大,又被姜知泽的手握住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看得也不是很清楚,她索性借位置的便利,悄悄挪近两步,猛然出手。玉牌晶莹如雪,无论大小、质地还是花纹,都和姜知津那块一模一样!姜知泽喝道:“温摩,那不是你能动的东西!”温摩冷笑一下,他急了,连弟妹都不叫了。她没有理会他,径直问姜知津:“你不是说那块在吗?”姜知津可怜兮兮地道:“我不知道啊,反正我昨天再看就没有了,我怕你生气,就没敢告诉你。姐姐你看,这是我的吧?”“对。”温摩说着,将玉牌递给他,“津津,它是你的,理应由你召唤暗卫。”“住手!”姜知泽上前就要夺玉牌,温摩“呛”然拔刀,拦在他的面前,“大公子,这本来就是津津的东西,你试了两次都不成,让他试一次又何妨?”“你以为这是孩子的玩具?!”姜知泽再也控制不住温文的画皮,目露凶光,“这是暗卫令!只有家主才能动!”“嘿嘿,父亲只说这是个好东西,让我好好收着,不要给别人,原来这就是暗卫令吗?我要玩一下!”姜知泽说着,学着姜知津的样子高举玉牌,“暗卫乖乖听话快出来!”话音落地,四下里除了议论得更大声的客人们,什么动静也没有。“原来不是呀。”姜知津认真地道,“大哥你搞错了,这根本不是暗卫令,它就是一个玉牌罢了。”“不,不可能……”姜知泽嘴角抽搐,但强行克制住了,他的手伸向姜知津,“津弟乖,把暗卫令给大哥,这不是你能玩的东西。”“无耻!”温摩忍不住骂道,“你将小金子安插在津津身边,先是让他唆使津津派人劫杀忠伯,后是让他为你盗取暗卫令,你根本什么都不是,你只是一个卑鄙小人,竟敢妄想家主之位!”“你给我住口!”姜知泽一声大吼,丝毫不顾身前还有一把刀,直接冲上前夺下了姜知津手里的玉牌,刀锋划开了他的衣襟,若不是姜知津把玉牌朝前递了递,温摩的刀甚至可以一举划破他的胸膛。“暗卫何在?遵我号令!”“暗卫何在?遵我号令!”“暗卫何在?遵我号令!”他一声又一声,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急切,一声比一声疯狂。但回答他的,永远只有满堂的沉默。所有人都不发一言,宾客们甚至连私语都停止了,全都静静地瞧着他。连同姜家的长辈,包括一直最为支持他的三叔公,眼中都露出了一丝怀疑。“哈哈哈!”重生以来,在面对这个人时,温摩无一例外都只有恐惧和痛苦,但此时此刻,她感觉到了一丝快意,“拿个玉牌就想冒充暗卫令,姜知泽,难怪你迟迟不肯继任家主,因为你根本没有暗卫令!”第97章 九十七“……怎么会这样?”姜知泽脸色惨白。六叔已经难掩眼底的兴奋之色, 只有口头上勉强还装得出关心:“大公子,到底怎么回事?这暗卫令真的是假的?!”“我不知道……”姜知泽颤声道,“这块玉牌和父亲交给我的一模一样, 不知为何却无法召唤暗卫, 津弟还说这是他的东西,难道以前父亲为哄津弟开心,做过一个假的暗卫令给他玩, 然后此时又被有心人拿出来做文章?”三叔公道:“真是岂有此理, 什么人这般居心险恶!”姜知泽勉强镇定脸色,道:“诸位长辈, 诸位贵客,此事十分蹊跷,请恕我无礼, 要暂闭大厅,查明真相。”厅门缓缓关上。众人彼此对视一眼, 谁都没有说话。姜家这场热闹没那么容易看啊,一旦谁反对, 很容易就被当成那个居心险恶之人一伙的。姜知泽拿手帕拭了拭额角的冷汗, 微微调整呼吸, 片刻之后目光又恢复了往日的镇定, 他亲手将玉牌还给姜知津, 道:“津弟, 大哥从来不会抢你的东西,你要相信大哥。是有人故意用你的玉牌调换了我的暗卫令。”这话让厅上的人默默点头。对嘛, 姜大公子待姜二公子如何,全天下的人都看在眼里呢。然后,姜知泽的视线落在温摩身上, 问道:“我无法召唤暗卫,弟妹看上去好像很开心?”他的目光带着温摩熟悉的冰凉,视线像是幽冷的细蛇,钻进温摩的心里去。好像刚才失望失态的人不是他一样。温摩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是故意的。从玉牌第一次失败之时,他就发觉了不对,然后佯装失控失态,仿佛要一败涂地,再难翻身,因为他知道自己踏进了某个陷阱,所以他就像任何踩中了陷阱的野兽一样发出痛苦无力的嚎叫,于是猎人便会忍不住现身。温摩不是这个猎人,但她一定是最希望姜知泽失败的人没有之一。她太高兴了,高兴得过了头。两世为人,姜知泽是她最大的恐惧,像大山一样压在她的头顶,现在终于看到这座大山快要倾塌,她完全压抑不住心中的快活。不,她根本没有想到去压抑,她只想把他推进万丈深渊,越快越好!于是她上当了。她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这一世她是他的弟媳,而不是被他凌虐的妻子,她凭什么在这种场合对他大加指责?她应该站在姜知津身后,在姜知泽认出玉牌的时候附合两句,或是阴阳怪气含沙射影几句,都行。只是万万不该跳出来正面硬刚,那些话就算她不说,六叔也一定会当人挑明。她记得方才温岚好像看了她几次,用目光示意她,可她全然没发现,她只顾着落井下石报仇雪恨,于是一头栽进了姜知泽的陷阱中。现在,所有人都看着她,尤其是三叔公,眼中充满了怀疑:“少夫人,这玉牌之事,可和你有关?”温岚眉头紧皱,无声地穿过人群,走到温摩身边。温摩刚才的表现让他有点担心,若是只为夺权,温摩有点操之过急,反而容易惹祸上身。但他明白这玉牌之事一定跟温摩无关。从方忠进京、呈献罪证、姜知泽被逼继位以正名,到此刻暗卫令出事,这一连串安排水到渠成,就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推动着棋盘,将姜知泽一点一点逼到悬崖旁,温摩尚没有这样的能力。而且,在前几天,温摩还要他准备好人手,想要同姜知泽硬干一场。“三叔公,大公子,”温岚抱拳行礼,“阿摩自小在南疆长大,心思直,性子野,口没遮拦,着实是不懂事,我替她给各位赔个不是。”说着,向温摩道:“还不快快行礼?你莫当这里是乡下地方,姜家家主的继位之事,岂是你能随意置喙的?”温摩知道他是有意为自己开脱,但姜知泽已经盯上了她,怎么会这么轻易放手?她道“父亲,我是姜家的媳妇,也是姜家的人,姜家家主的事,我怎么就说不得?还有,三叔公你说得对,这块玉牌还真和我有关,津津拿出来给我看过一次,当时小金子就两眼发直,后来还直接把玉牌偷走了,如今多说无益——”温摩话没说完,就听有人道:“既然如此,那个小金子只怕就是个关键,只要把他带过来一问便知。”温摩万万没想到,说这话的人是姜知泽。他不单如此提议,还向六叔道:“我既然事涉其中,应当避嫌,还劳驾六叔派人去将小金子带来吧。”温摩:“!”这不是把刀把往敌人手里送么?!六叔当然不会拒绝,立刻就吩咐下去。温摩惊疑不定地望向姜知泽,姜知泽迎上她的视线,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温摩背脊上的寒毛几乎是立时倒竖起来。但凡他做出某种杰作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笑容。六叔的人很快回来了,禀告:“四处找遍了都不见人,据二公子院里的人说,昨天晚上起就没见过小金子。”“再去找!”姜知泽皱眉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此人乱我姜家,罪大恶极,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把他找出来!”他比谁义愤填膺,比谁都义正辞严,看起来比谁都像一个受害者,几乎所有人都对他抱了几分同情——在继位仪式上遭人陷害,大公子真是太惨了。一点寒意从指尖直蹿到心尖,温摩整个心脏都在胸膛里发冷,像是快要冻成一个冰疙瘩。她早该想到的……小金子一旦得手,就会被他除去。他做事向来如此,心狠手辣,滴水不露。此时此刻,别说是掘地三尺,就算掘到三丈,顶多只能掘出小金子的尸体,身上说不定还带着杀人灭口的痕迹,直指他想除去的人——比如那个六叔。那块玉牌是不是暗卫令,他没有时间慢慢验证,但他早已为自己安排了后手,那就是一旦失败,他就会找到替罪羊,栽赃嫁祸,顺手替自己除去几根眼中钉。六叔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顿时大变,指着温摩道:“少夫人,我之前看你就十分不对劲,你一心诬陷大公子,到底意欲何为?”温摩冷冷瞧了六叔一眼,这人真是个人精,眼看情形不对,马上就站到姜知泽身边去了。姜知泽叹了一口气:“罢了,六叔不必多说了。弟妹的心思我能体谅,毕竟我只是个庶子,而津弟才是嫡子,这家主之位,其实该当是津弟的。唉,继位之时,暗卫令出事,也许是父亲的在天之灵怨恨我不守诺言吧?我看这继任之事暂且作罢,待查明事实,我们再作打算。当前最紧要之事,就是查出小金子的下落,以及小金子背后的主使之人。区区一个小太监没有这么大胆子,他背后那个人才是我们姜家真正的敌人。”如果他不是姜知泽,温摩几乎要佩服他了。几句话之间,既挽回了名声,又打压了温摩,最重要的是,还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姜家多年来唯一对手。小太监是哪里的?是宫里的。谁知道姜知津有玉牌?长公主肯定清楚得很。天下间,谁最希望姜家乱套?皇家!不管六叔还是其它人私底下会打什么算盘,可一旦有外敌,姜家便是一道铜墙铁壁,三叔公与六叔无声地交换一个眼神,同时向姜知泽点点头。温摩看到姜知泽命人将厅门打开,然后面对所有人侃侃而谈,语气温和,言辞文雅,丝毫不像一个地位受到威胁的未继任家主,他的风度会又一次征服整个平京城。温摩眼睁睁看着他以主人的身份向客人致谦,并表示等事情解决之后,一定一一上门谢罪,这些自然都是客套,客人们也还以同样的客气。这些声音在她的耳朵里激起庞大而模糊的回音,危机已经被他化解,她好不容易才有的机会眼看就要从眼前边溜走。不!下一次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时机!她一定要做点什么!他明明已经站在了悬崖边,只要再轻轻一推,就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就在这时,一人大步走进厅内。他身上穿着整套明光铠,戴头盔面罩,行走之际铠甲发出明显的声响,引得厅上人人注目。他目不斜视,直接走向风旭,在风旭耳边低语几句。风旭点点头,他便重新退了下去。两人的交流十分短暂,全程两人眼皮都没有抬一下,风旭没有去看姜知津,陈山海也没有去看温摩。姜知泽对众人的致谦已接近尾声,接下来就是要郑重送客,风旭咳了一声,道:“大公子一心想找到那位小金子,是么?”姜知泽皱眉叹道:“确实如此,若不揪出此人,难以还我清白。”“大公子也知道,小金子时常跟在津津身边,羽林卫们都认得他,这不,刚才羽林卫来报,他们捉住了一个人,看形容十分像小金子,但是鬼鬼祟祟抱着个包袱想逃,遂问我要不要带过来。”风旭道,“我想宁可错抓,不可放过,大公子就安心等着吧,一会儿他们就能把人带来了。”果然,没用多久,陈山海就再度踏入大厅,手上像拎小鸡似的,拎着个五花大绑的小太监。温摩眨了眨眼。不是小金子是谁?!第98章 九十八小金子没死!温摩脑海里仿佛有一万只吉祥鸟齐鸣, 只觉得陈山海顿时英俊了好多。山海啊你怎么能这么能干!进来的羽林卫不单只有陈山海一个,后面还跟着好几人,分别押着四名黑衣人。陈山海把小金子往地上一扔, 开口道:“好叫众位得知, 昨晚我和弟兄们去西山打猎,回来晚了,路上见到这位小金子公公背了个包袱惊慌逃蹿, 我原以为是他背主私逃, 所以把他拦下来了,然后才发现, 原来是后面这几个兄弟在追杀他。”说着朝身后几名黑衣人一指。那几名黑衣人嘴里都塞着布团,神情冷漠。“至于详情,已经写在了案卷上, 诸位可以细看。”说着,陈山海从怀里掏出几份案卷, 分发给在场几位有头脸的人物。经过递到姜知泽身前时,陈山海的手臂一歪, 故意递到了六叔手里。温摩也拿到了一份。羽林卫打架闹事第一名, 审案子则门外汉, 不知从哪里抓来的人手, 案卷上的字迹倒是意外的工整秀丽, 似乎是宜和的笔迹, 上面还盖着个印章,但用的是篆字, 温摩不认得。上面写得明明白白,小金子受姜知泽指使盗暗卫令,原本答应给小金子黄金一万两回乡, 没想到才出城门,小金子便受到追杀,幸好碰上了羽林卫,不然早就是一具死尸了。温摩知道打猎什么的根本都是借口,世上也从来没有什么“幸好”,根本原因,是风旭一直注意着姜知泽的动静,所以才能派陈山海及时截住小金子。要很用力,她才能克制住心中的狂喜。案卷在姜家长辈与来客的手中传递,细碎的低语像无形的波涛席卷整间大厅。姜知津将脑袋凑到她身边,跟她一起看,歪着头,道:“所以,是大哥派小金子来偷玉牌的?”他的声音满是困惑,“可是大哥不是说不会抢我的东西么?”他说着,狠狠瞪向小金子:“一定是你乱说的,对不对?!你想陷害我大哥,你是坏人!”这话说出了三叔公一派人的心声,姜知泽脸色微微发青:“小金子,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指使我的人,不就是大公子你吗?”小金子抬头死死盯着他,“这么多年我为你监视二公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一直想要的暗卫令,也是我替你拿到了手,结果你是怎么对我的?用一万两银子哄我出城,准备杀人灭口!姜知泽,你不是人!”姜知泽摇头:“真是不可救药。我只问你,你用玉牌将我的暗卫令掉包,现在暗卫令在何处?只要你乖乖交出来,我可以既往不咎。”“大公子,这份案卷并非羽林卫私下刑讯,你看看,上面还盖着大理寺的章。”风旭道,“小金子的供词句句属实,你还要矢口否认?”姜知泽冷冷道:“我只知道大理寺是三殿下的大理寺,三殿下想用大理寺的章,那还不是一句话的功夫?”风旭微怒:“大理寺卿李严清正严明,名满天下,你自己一肚子坏水,就把天下人想成全和你一样!姜知泽叹道:“阿旭,我知道良和走得早,你心里一直怪我,可我心中的丧妻之痛,你又怎么能体会?逝者已矣,你如此费尽心机,单是难为我,我也认了,可你对付的是姜家,伤害的是姜家的名誉,搅乱的是姜家的局势,这一点,我绝不能容!”温摩在袖中握紧了手/弩,好想对着姜知泽的背心来上一箭。她发现了,压根不能给这人开口的机会,说来说去,谁都有私心想陷害他,只有他一个人皎然如雪,出尘不染。偏偏三叔公很吃他这一套,姜家人对皇家有天然的敌意,一个个虽没明着帮腔,望向风旭的眼神却十分不善。陈山海忍不住道:“各位,证据都在大理寺存着呢。有二十张五百两的银票,可是全从姜家的钱庄出的。姜家的各位大爷们要是有名,一查账不就清楚了?要我说,大伙儿别听他叽叽歪歪,他在继任仪式上拿不出暗卫令,摆明就是个假货,搞不好他爹真是给他杀的,你们有空不如好好去查一查当年的旧账。护短也要挑个人吧,这种连人都算不上的渣渣,何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温摩忍不住在心中给陈山海叫了一声好。姜家三叔公一派脸上都有点挂不住,六叔一派则有点跃跃欲试,想趁机打压姜知泽。三叔公不等他们开口,先道:“殿下,诸位,此事乃姜家内务,与外人无涉,无关人等,还请莫要插手。”这句话倒是让人难以反驳,有些不想惹麻烦的客人立即准备告辞,然而没等他们走出大厅,门外有人踏进来,朗声道:“对不住,此事已非姜家的事了。”是李严。他穿一身官服,带着几名衙役,厅上随便哪一个人品阶都比他高,但他身形挺拔,不卑不亢行了一个礼,“据案犯古氏与温诚供认,姜知泽曾伙同此二人买/凶/杀/人,罪证确凿,下官按律索拿姜知泽归案。”“放肆!”三叔公怒喝,“你当姜家是什么地方?你一个大理寺卿,也敢来这里抓人?!”“下官是大理寺卿,犯人在哪里,下官就能去哪里。天子犯法,尚与民同罪,何况大公子还不是姜家家主,下官依律行事,有何不可?”姜知泽冷着脸道:“才说李大人是三殿下的人,李大人这就来了。不知道我在何时何地犯案,又是怎么个买/凶/杀/人?”温摩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丝难以压抑的怒气,这一波波的攻击宛如海浪般滔滔不绝,一浪又一浪,他已经快要应付不过来了。如果这一切都是风旭的安排,温摩几乎要拜倒在风旭的脚下。谋术又是另一场狩猎,没想到风旭竟然是这样的高手。李严没有看他,反而面向厅上诸人,道:不久之前,相国寺附近死了十二名黑衣人,当时京兆府断定是江湖仇杀,然而下官另有线索,据古氏所言,她要谋害温家大小姐,大公子派人相助,那些黑衣人牙齿中皆封有毒药,与这几位黑衣人一模一样。若不用布巾堵住他们的嘴,他们当场便会服毒自尽。大公子,徐广的宅子,您也常去吧?那里头的尸骨,也有您一份吧?”姜知泽大怒:“你纯是信口开河!”“大理寺一向只凭证据说话,只要您跟下官走一趟,下官会让您看到更多的罪证。”“你和三殿下都是一伙的!”姜知泽说着望向风旭,“阿旭,我知道你和良和姐弟情深,这么多年我对她也一直未曾忘怀,我在此对天发誓,今生永不再娶,你可满意了?”他还在避重就轻,想把案情拉到私情上!温摩忍不住上前一步,正要开口,这一次温岚拉住了她,“沉住气……”温岚一语未了,门外有下人急奔进来,神色仓惶,“不、不好了!”姜家众人心头正不悦,三叔公第一个喝道:“会不会说话?!什么不好!”“亲家公来了!”丞相柳士原之女是姜知泽的第二任妻子,虽然柳小姐不幸病逝,但姜知津逢年过节依然会过柳府请安问好,柳士原也待姜知泽如同亲子,在朝堂上给予了极大助力,因此姜家皆以“亲家公”呼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