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梦的话,就要等到晚上吧,但午夜一过,就是周一了。而且做梦要做一个什么样的梦呢?能见面的分别总是比一个人无声息的离开更难接受。现在这样就挺好了。最好的春兰(1)早上六点四十五,陈春兰才慢吞吞的起床。宿舍里除了拿放东西时的碰撞声,也没有其他人说话。六点五十,宿舍里的人陆续结伴而走。许南和陈繁星走的时候提醒她:“春兰,快一点嗷。”陈春兰笑嘻嘻的一边穿鞋一边答应。七点过八分的时候,陈春兰走出宿舍,下楼的时候舍管阿姨已经拿着小本本在门口等着。超过七点十分,就会被舍管老师记下,告知班主任,班主任就会被扣钱。舍管阿姨看到她,又是个眼熟的,顺嘴催她:“你怎么每次都踩点?”陈春兰又笑嘻嘻的跟她说拜拜,看了眼墙上的钟,已经过九分了,才稍微快一点的走出去——因为一人的话,跑起来的话会看起来有些狼狈。没有屯面包,她只好又绕了一截远路,去小买部买面包。最划算的面包是肉松的,但现在它升级了,变成了蛋卷肉松。就是用蛋卷给面包裹了一个圈,还贵了一块五。她垂涎那个叫“美国热狗”的面包很久了,虽然看同学吃也不过只是在里面加了一根火腿肠,但那根火腿肠看起来就很美味,面包也软软的。“美国热狗”五块五,蛋卷肉松也是五块五,但蛋卷肉松要多很多,如果要吃“美国热狗”的话,就还得再花三块钱买盒牛奶才够。不划算。这样的想法会在她来不及去食堂吃早餐的每个早晨,都想一遍。陈春兰拿出校园卡,买了面包,拿过蛋卷肉松的时候她的眼睛还在“美国热狗”上流连。如果叫“中国热狗”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买。因为加了“美国”,显得有些崇洋,不然在中国生产的不叫“中国热狗”?她又暗自为自己多找了个借口。据说班主任七点就会在门口等着,抓那些迟到的人。其实也没什么惩罚,只是罚扫地。因为学校也有请阿姨来打扫清洁,所以他们只是吃晚饭的时间才做一次清洁。但如果被罚扫地的话,就没有办法吃晚饭。因为是被罚,所以是一个人做所有的清洁。包括扫地拖地,还要擦走廊的瓷砖,四扇窗户和窗台,还有饮水机,黑板也要擦得看不出写过的痕迹。老师才不会因为你没有人带饭而心软,因为他是一个有点自大的人,认为在他的教育下,他的学生都是热心的,乐于助人的。所以——“连晚饭都没人替你带,难道你在班上连个朋友也没有吗。”他想不到在班上这样热烈欢快团结的气氛之下,有人会连愿意给她带饭的朋友都没有。七点一十五开始打迟到,班主任为了让同学们更好的学习,会亲自守在教室门口进行监督。七点十五的时候,全校响起悠扬的铃声,陈春兰只听得出来这是小提琴的声音,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但它一响,总是令得无数差点迟到的同学心惊胆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它就有了名字,“夺魂曲”。“黄老师好。”陈春兰侧身错过站在门边的班主任时说。“嗯。下次不要踩点哈。”老实说,黄老师是个很宽容的老师。他从来不罚学生,也不会因为一些小事就大吼大叫。就像他说的,要和同学们做朋友。哪怕陈春兰数次踩点并数次被他撞见,但他顶多说一个“下次早点哈”。不过要是谁迟到了,那他一定是不会放过,必须接受惩罚。早读是英语和语文岔着来,不过就算是读语文的早晨,陈春兰都会等到语文老师走到讲台上改作业的时候替换成英语。因为英语老师是个很可爱的小姐姐,每次叫陈春兰的名字时都很温柔,陈春兰很喜欢她。语文老师呢?语文老师也很漂亮,也很年轻,但她很严厉,又和班上活泼的人关系很好,像她这样的,语文老师还得想几秒才能记得起名字。今天早上陈春兰在背英语作文。七点五十的时候,下早自习。陈春来两年以来别的本领没有,倒是练就了一身踩点的本领,包括但不仅限于踩迟到的点,还有下课的点。高三的已经毕业,如今的高二临门一脚,下一个就是他们。谁敢不努力呢?谁又是天才呢?反正平行班没有。大家都是卯足劲儿了在学。所以熬夜的人呐,瞌睡又多的,就会来一杯咖啡或者浓茶。陈春兰的绿茶是和许南一起拼单买的,买三送一,两人一人两盒,一盒四十个茶包。不管是泡茶还是泡咖啡,都要热水,开水。所以等到早自习结束的时候,要接开水的人可就特别多了。陈春兰别的不行,但论这个接水,除非她不想接,不然没有谁争得过她。稍微慢上一点点的,在陈春兰后面,勉强可以接热水,再往后的还想接就只能在饮水机旁边守着了。陈春兰把被子小心翼翼的端回座位的时候,能听到有同学很小声的说“天呐,陈春兰又把水接走了。”她知道没有任何意思,甚至说这个话的人根本不会喝热水。只是无心的一句话。但她就是会上心,会很上心。她就这样一边自责、内疚,又一边坚定的抢热水。饮水机在讲台旁边,贴着讲台摆着,同学们接水基本上都得站在讲台蹲着接。站起来的时候,因为高了些,陈春兰都能更清晰的看到班上的同学的状态。木桌挤在一起,桌洞里放不下的书就摆在桌上,一垒垒的,又都是翻过了无数次。老师们对此的比喻是:像烂油渣。也有的同学带了收纳箱,但桌与桌之间的间距实在小,只能把收纳箱往过道挪挪,往来之间多有不便。这个时间段会有跟多同学趴在桌上睡觉。陈春兰不喝茶的话,在这个课间她也能一趴在桌上就秒睡,不会被班上的嗡嗡的声音吵醒,就算有老师讲话,她也能睡得旁若无人,但她能一听到上课铃声就秒醒。八点钟,开始上课。上午有五节课,直到十二点二十才下课。上课的时候陈春兰会一直暗示自己,好好听课,好好听课。课间她就用来做数学错题。她的数学不太好,这学期的错题本已经有两个大本了。很多人选择文科是因为数学太差,所以很多人在猜陈春兰为什么选文科的时候,都会自作主张的为她想出答案:你一定也是因为数学差才选的文科吧。但陈春兰是实实在在的,因为喜欢才选的文科。很多时候,等到中午,她用来装茶的大肚杯都还是满满的一杯茶,连杯盖都没有打开过。同桌是个身材娇小的女生,齐肩的短发,齐齐的刘海。她会问她:“春兰,你为什么不喝?”陈春兰会看起来很笨拙的回答她:“我还不困。”有时候等到晚上九点半,下晚自习的时候,她还没喝。中午下课以后,春兰会特意等到十二点三十五再去食堂,这样的话人会少很多,成群结对的人也少很多。这样她能感到一些安慰,也不用担心自己会三两成群的人流里显得突兀。中午的时候她会休息十五分钟。下午上的每节课,她依旧会孜孜不倦的提醒自己:上课要专心,不要走神。晚上九点半下晚自习,她会在教室继续待到九点五十,教室熄灯之前把书包收拾好,一个人回宿舍。这个时候教室也还会有人,陈春兰也知道她们和她一样,回宿舍的路是一个人走。但没有人邀请她一起走,她也没有等谁一起走。因为享受孤独的人和惧怕孤独的人不一样。回到宿舍,洗漱的时候她会一边踩着洗脚盆,一边洗脸刷牙。她会尽力不和宿舍的人讲一句话,以最快的速度到阳台背书。——“春兰,外面有没有蚊子?”许南在她开门的时候问她。她在宿舍总是会找一些借口,要和春兰讲话。但每次她一开口,春兰其实都会被她的声音惊得悬起心脏,落下以后又有既缓慢,又有力的跳动。她的回答小心又谨慎,总奢望通过一两个词汇或者极短的一两句话就能显示她的幽默。可她不幽默,她实在是个无趣的人。一个“学习很努力”的无趣人。她事后想起来会想,她应该说:“蚊子没有,但星星很多,你也要出来背吗?”但无论她怎样想,无论在脑海里有过多少次的预练,她也只会在大脑短路的瞬间用那种最无趣的回答:“没有。”或者,“应该没有。”这才是陈春兰会有的答案。她最近在做数学错题。陈春兰和几乎所有自不量力的人一样,以为会做了极难的题,那么简单的题就能迎刃而解。可她怎么不用自己的小脑袋瓜子想想,连简单的题都会想岔路,难题怎么会轻易就让她摆平?又或许,这只不过是她妄图通过做难题,一步登天,登上数学顶峰的宝座。阳台的护栏太高,坐着凳子会就只能高出它一个脑袋,所以只能站着。陈春兰会一直站到凌晨一点。等到一点,她推开宿舍的阳台门,里面还偶尔的会有轻声的聊天声。宿舍里睡得最早的古情,她也起的最早。陈春兰不是最晚睡的,但会是最晚上床的。她几乎一沾枕头就能立刻睡着,因为明天六点四十五,她还要起床。最好的春兰(2)寇怀跟着陈春兰走了好几天,她的生活轨迹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宿舍,教室,食堂。她隐在往来沸反的人声里,下一秒就消失大概也不会有人知道。学习也很用力,生活节奏几乎固定不变。这让寇怀想起她高一那会儿,生物老师说她班上有个女学生,给自己做了一个时间表,什么时候喝水什么时候上厕所都严格要求自己。在别人贴元素周期表的桌角,她用来贴自己的时间表。陈春兰生活中唯一能勉强称作改变的地方,只有早饭吃什么。如果能搞得快一些,或者早起五分钟,又不用她做宿舍的值日的话,她就能到食堂吃到一顿便宜的、丰盛的早餐。寇怀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她又怕孤独,又不愿意交朋友。她没有被班上的同学孤立,大家也会愿意和她说笑。可她就是不愿意交朋友。陈春兰的妈妈在她初三那个暑假去世,又排了两年多的队才轮到她完成执念,或者说,心愿。笔记只记到了高一,也很平平无奇,看不出和别人有什么不同的。他们学校管得严,到了高三,周末只给他们半天的时间休息。每周都会有家长来学校给孩子送吃的。同一个学生的家长不一定每周都会来,但每周都会有家长来。周天中午的教室是幸福的教室,空气中都是饭菜的香味。但陈春兰能不动如山的坐在教室学习,用自身的毅力撑起了一片不会被香气和爱意侵扰的空间。光看她那副劲儿,寇怀都觉得这家伙成绩肯定特别好。直到七月中旬期末成绩出来。陈春兰竟然考了班上的二十多名。全班七十几个同学,她排二十几也还算可以,但以她的努力程度,完全就和她的成绩不成正比嘛。寇怀是个很相信努力了就会有结果的人,所以只能大胆猜测:陈春兰之前的成绩差到爆表,尤其是数学——然而,在陈妈妈的记录里,陈春兰的数学一直处于及格边缘。这次简直是她的正常发挥。不过她都这么勤勤恳恳的做数学题了,可她的数学竟然也才刚刚及格而已。班上的最高分是150,一百四以上的都有好几个——这并不说是他们班有多厉害,只是这次数学题格外简单,必修四,还有高一学的必修一。又上了几天的课,年纪赶在七月末之前放了假——暑假也不过四个周。离校前黄老师在讲台上嘱咐同学们在家也不能放松,任何一个假期都是弯道超车的好机会。同学们在台下唉声叹气,不满这次假期太短,而作业太多。“这次的暑假确实是短,但我们和其他学校相比起来,已经算长的了。同学们,再等等吧,等到考上大学的那个暑假,等到明年的六月份,三个月的假期,有你们玩儿的。”寇怀跟着陈春兰一起,看她收拾书包,不急不缓的回宿舍收拾行李箱。在回宿舍的楼道里,她遇见了来许南和她爸爸。许南常常在宿舍说起她的爸爸,“像个暴发户”。近年来因为做生意发了家,带老婆孩子出去买东西,“只要最贵的”,而不是看哪一样更合适。许南和她爸爸一点都不像。她温婉白净,看起来就很好说话。许爸爸长得有些粗壮,还因为早年打拼晒得黝黑。许南开开心心的跟陈春兰打招呼,祝她暑假快乐。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又拉住陈春兰,问她有没有钥匙。因为宿舍里的人都走光了。陈春兰常常都是一个人走,最怕的事情之一就是没带宿舍的钥匙。但其实忘带了也没什么,因为舍管阿姨那里就有,但她和舍管阿姨关系并不亲近,麻烦过几次,阿姨也就生厌了。陈春兰回到宿舍,地上没有一点垃圾——一定是许南打扫的。她也没什么可带的,就把床单被罩卸下来,装进行李箱,再带了几本资料书,就这么回家了。陈春兰的家很新,小区里的公共设施也没有陈旧的痕迹,连室外步行梯上的扶手上的油漆也没有掉落。这是用陈妈妈因工伤去世,公司的赔偿金买的。陈春兰大概觉得住在这里都是一种罪恶,好像是用妈妈的死买来的安逸。他们过去也有住的地方,在嘈杂的农贸市场。老旧的房子,没有电梯,她每天都要爬到七楼。早上七点就会被窗外的各种人声吵醒,晚上的时候做作业也不得安心,底下都是吵闹,扫地的啦,赶狗的啦……可她在那里住了十七年。新小区很大很漂亮,连几乎没有人走的楼梯也被打扫得光可鉴人。新家也很好看,大电视,能睡三个人的沙发,精美的墙纸。都是陈春兰曾经很想要的家的样子。但她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也不敢开心。爸爸还在工地上班,四十多岁了,每天做的都还是些体力活儿。要不是陈妈妈的死,她爸妈一辈子存的钱也不可能买得起这套房子。寇怀以为陈春兰会在暑假找补课老师,毕竟她的数学实在算不上好。或者就算退一万步,她也会在家老老实实的做作业吧。可她竟然在放暑假的第二天就去找暑假工了。但这个时间哪有暑假工等着她?高三初三毕业的,早把这些工作抢去了。所幸她肯吃苦,竟然找了个穿人偶服装发传单的工作。那衣服不算厚,但密不透风的,又是站在商场外,没有空调,工作半天连内衣都湿得能挤出水来。寇怀就这么陪着她打了四个星期的暑假工,一次工作半天,100块,一周七次。她做了27天,一共2700,全存进房间里一个秘密的小盒子里。她不明白,这样孤僻内向,又忙来忙去不得闲的人,到底哪里来的时间用来想她妈妈。——人的思念太盛,也会变成一根绳子拴住想念的人,让她没有办法安心的离开。可见人之间的思恋也并不全是好的。多了倒成拖累。可陈春兰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她找不到那个口子,没有办法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她会一直挂念。她又默默的跟在她身边,陪她开学,陪她坐在座位上写作业。看她坐在空调下面被吹得都感冒了,也没有让管空调遥控器的班干部把温度稍微调高一点。到了九月末,就开始时不时的下一些雨,变得有些冷起来。眼看着就到了十月。十一假期放三天。放假前一天,学校以让同学们回家去也要好好学习为由,公布了月考成绩。这段时间以来,寇怀敢拍着胸脯保证,班上几乎找不出一个再比陈春兰更努力的人出来。她已经由凌晨一点睡觉拖到了凌晨两点,为了上课不打瞌睡就站起来听,又为了站起来不会挡住同学,她专门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她也很踏实啊,每一次做题都很认真。或许人是固执了些,只晓得自己做自己的,遇到难题也只会自己啃,也不和别人商量什么的。但她竟然一点进步都没有,数学成绩甚至还下降了。而老板也发现她一点进度都没有,专程跑来问她怎么回事。大概是近来一起相处的都是学生的缘故,她这会儿看到他,倒觉得他换一身校服也不会像个在社会打拼过的人。正是雨后,碧绿的小叶榕枝叶上颠着水珠,人行道也湿漉漉,天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老板就站在路中间,没有树荫的遮挡,他的影子被下午三点的太阳拖得好长,像漫画里过分夸张的长腿怪男主。时隔许久再见面,寇怀再次见到他,竟然觉得自己还有点想念。而她也没有多大的意外,就好像这场见面早在意料之中。“我之前不知道要怎么做。”她如是说,眼睛还盯着他映在地上的影子。“那你的意思是现在知道了?”老板看她一直低着头,也跟着垂头看了眼湿漉漉的地——影子比他们更亲密。寇怀抬起头看着他,正巧老板也还垂着头,就一眼看到了他眼里。说来奇怪,办公室不加上老板一共六个员工,她见过其中三个——大胖小胖和长青。大胖和小胖是一对双胞胎,他们和长青一样,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整天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但眼里的想法总是一眼就看得出来。但老板不一样。他有时候简直就像是个尚未进入社会的小年轻,或者被养在深宅大院的小少爷,不懂得人间疾苦爱恨分别,所以眼神里才有一些纯粹和天真。“或许是的。”寇怀没有再看影子,但也没看老板,“我想的话,陈妈妈还迟迟不能投胎,也肯定有她放心不下陈春兰的原因。如果没有办法让陈春兰放下对她妈妈的想念,那么让陈妈妈对她少一些牵挂,或许也能去投胎了。”“那你准备怎么做?”老板还低着头,寇怀甚至觉得她的发顶扫到了老板的下巴——不过几乎不可能,除非老板没有低头而是弯腰。“就,帮她把成绩提起来?”寇怀自己说的也没有底气,“她很用功,只是方法不大对。”“噢。”老板不置可否,又好心提醒她,“抓紧时间。”两个人又站了会儿,老板又问:“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就走了。”寇怀想了想,卖乖道:“那个,老板,对不起啊。”“什么对不起?”老板问。“就做李青那个任务的时候啊。我有点儿急了,对不起。”寇怀后来想过很多次,她实在是个很容易被打动的人。在觉得被老板忽悠了的时候就气急败坏,觉得给了自己一颗甜枣等她吃完又告诉她,“甜枣过期了哦”,的老板,是个比那些只晓得说“你别哭了”、“留在这里,你要赎罪”的人,还要坏的人。但后来他又帮她很快的找到新的任务——她知道自己是人,没有其他成员那么大的本事,能接受的任务范围也很窄。在新的任务开始前又带她去见家人,虽然只有很短的时间,但她现在还能不停的回味。这个时候,他又成了好人,而且因为之前的误会,心怀内疚,他就成了个更好的人。但老板说的话大煞风景。他轻笑一声:“又想让我帮你?”现在她带了滤镜,怎么看他都是好的,这会儿也只会庆幸他只是轻笑,而不是嗤笑。不过寇怀还真没这个意思。但也不是不可以有。“其实如果你帮我,那也不是不可以。”寇怀这句话说的诚恳,但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老板因为准备离开,就往后退了几步,金色的光就落了他一身。兴许是雨后初晴,日头也比往常的这个时候更猛些,加上老板皮肤本来就白,这下一晒,倒把五官柔和了许多。像磨了皮,少了锋利。配合他带了笑的眼,妥妥的就是个,轻狂又自大的少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寇怀从小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帅哥美女,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纯粹的喜欢,没有参杂别的欲念。这会儿她看老板又顺眼的很,又见着这么个美景,就自己都没觉得自己嘴都咧开了在笑。“笑什么?老板问。寇怀拍马屁已经到了一个极高的境界,简直随手拈来:“开心呀。一想到有您的帮助,我就觉得这任务都简单了许多呢。”眼见着老板又后退了几步,寇怀趁着心情好还准备说两句打趣,但他竟走了。第 19 章国庆节放了三天,陈春兰也回了家。陈爸爸早上六点就要出门,她五点半起床给做早饭,然后又睡个回笼觉。中午她爸爸不回来,陈春兰自己就不做,等到六点多陈爸爸回来了再吃。寇怀在想一个办法,她要怎么出现,才不会放陈春兰受到惊吓,不然脑子吓出问题就很糟糕了。碰巧,陈春兰做饭的时候会一边看电视一边做,电视里放的是一部穿越剧。寇怀灵光一闪,想到了。晚上等到陈春兰洗完澡,寇怀就趴在床上等她。陈春兰一躺下,她就凑过去幽幽的喊:“春兰~春兰~”陈春兰吓得一个机灵,连滚带爬的跑下床,声音又没有了。她疑心是自己幻听,等了会儿又没声音了,才又回到床上躺下。“春兰~春兰~”寇怀又试探着喊道,试图让她不要这么怕。但没想到陈春兰竟然这么快就不怕了。她侧头朝着寇怀那一边,仔细听了两声,眼里带着光,竟然是小心翼翼的轻声喊道:“妈妈?”仿佛怕吓走了说话的人。寇怀想了想,虽然装成她妈妈或许效果会更好一点,但万一她让她去见陈爸爸怎么办?而且,陈妈妈陈妈妈现在都成鬼了,可寇怀不想变成鬼,就算是假装她也觉得不吉利。陈春兰没听到回答,自言自语:“难道我听错了?”寇怀清了清嗓子:“春兰,是我啊。”春兰这下听得一清二楚,又声音颤颤的问:“妈妈?”寇怀听着都觉得有些难过了,但她还是说:“不是。”陈春兰竟然还不怕,她又追问道:“那你认识我妈妈吗?”寇怀见到她紧张得把身下的床单紧紧拽住,又听见她的声音都带了哭腔,“我妈妈,去世已经有两年多了。她叫刘明,您见过她吗?”寇怀这下知道了,这是把她当作鬼了。“我不是鬼。你难道不觉得,我的声音很熟悉吗?”寇怀这么一问,陈春兰仔细想了想,不确定的说:“好像是有点。”寇怀满意的说:“那你再想想,我的声音像不像你的?”两人年岁本就相似,寇怀又是用气声说的,又有刻意的引导,陈春兰果然就有些上当。“那你是谁?你认识我妈妈吗?”她还是很不死心的问道。寇怀说:“我是你呀,春兰,我是长大以后的你。”陈春兰一脸震惊,喃喃自语:“天呐,我撞邪了?”寇怀心想这孩子反应也太慢了。要是一般人,第一反应不都是自己出现幻觉或者撞鬼了吗。而且她的反应也不算激烈,是平常喜欢看鬼怪类故事的原因吗?她又趴回枕头上,朝着寇怀的方向,声音也很轻的问她:“喂?你还在吗?”“在的。”寇怀翻了个身,仰面躺下,“我是未来的你。你信不信?”陈春兰看不到寇怀,只能盯着墙角,说话也像是在自言自语:“不是很信。但觉得也有可能。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呢?”寇怀早就编好了故事,这会儿她直接拿出手机,看上面打好的草稿:“我是未来的你。因为现在的你,所以我的现在过得并不开心。”寇怀注意到,这时候陈春兰微阖了眼睑,不知道是走神还是在想东西。她继续说道,“因为一次机缘,我能回来找你。我不想后悔。我现在过的很辛苦,而根源是从你这里起的。”陈春兰因为不是妈妈,而有些失望的样子:“可我每天都很努力,就是为了不让以后的自己后悔。”寇怀说:“过去的我的确努力,可后来我还是不快乐。”陈春兰听到这话,眼里都是不解:“你到底是谁啊?是不是我妈妈让你来的?”按照寇怀的想法,陈春兰呆呆笨笨的,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神神秘秘的就能糊弄过去了。但现在这个样子似乎有些难缠。她相信耳边的声音不是幻觉,但又不相信寇怀给自己安排的身份。寇怀只好继续引导:“妈妈,她,在我们初三那个暑假就去世了不是吗?”陈春兰抿紧双唇,把脸埋在枕头里,从枕头里传来闷闷的声音:“可我每天都梦见妈妈来看我。她一直都在。”寇怀说:“可她真的走了。每个人都会离开。春兰,以后我们还会遇到好多好多的分别。把所有人都留住是不可能的,春兰。”陈春兰问她:“那你到底是什么呢?”“春兰,我就是你啊。你是过去的我,我是以后的你。”陈春兰翻了个身:“你不想说就算了。”“春兰,为什么你不怕我?”寇怀觉得好奇怪,陈春兰怎么可以这么淡定?“万物有灵啊。你说你是床成精了我都信。”陈春兰说。寇怀暗暗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随机看到穿越剧就给自己安个这么身份了,但是:“春兰,你为什么不信我?还是你觉得,你现在做的这些事,一点都不会让未来的你后悔?”陈春兰没有再回答她。不过不管怎么说,寇怀这样说的目的只是想让陈春兰平静的接受她的存在,现在不管她把寇怀当作什么,总之,陈春兰接受她的存在就行。隔天一早,陈春兰就起床写作业。寇怀看她还在做数学题,凑过去问她:“你为什么还在做数学题?”她突然说话,陈春兰却也没有像被吓到的样子,反而问她:“我为什么看不到你?”这个是寇怀早就想好的答案:“一个时空不会允许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存在。我当然也不会是一个实体出现在你的面前。”陈春兰不接她的话,开始自己做起数学题来。寇怀又问她:“春兰,为什么你总是做这么难的题?”陈春兰看起来在很认真的想题,这让寇怀觉得自己打扰她似乎有些不恰当。但她竟然还会回答她:“不会的题多做几遍不就会了吗?”“可是你不会的题,为什么不去问老师?”寇怀问她。“因为有解析啊,我看解析就会了。”陈春兰把笔提起来无聊的转动,这题她不会做了。寇怀觉得好笑,她怎么这么呆。她难道没有发现自己看过了解析,会做了,下次再做的时候还是会忘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