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一看更火大了,好一个宝玉,我们也没招惹你,你倒带着你相好的来我家铺子门口捣乱。她拿目光示意两位护院,护院惯常处理来铺子前闹事勒索的泼皮,可不知道怎么应对贵公子。对方又从内堂出来,可见是林家认得的人,这不出问题还好,若让这贵公子有个好歹,林家绑了他们去赔礼做人情怎么是好?当下就不敢动。晴雯气急,心想林家的管事和护院都是林家世仆,也忠心耿耿,可忆江南的护院却是管事在北京选的,自然行事就少了些高门大户的气概。这样固然不仗势欺人,可也在某些时刻少了些底气。当时她们远在扬州,自然没有留意这个问题,可如今回到京城,这护院们有些不够看了。正当这时候,忽听得一声:“世兄,原来你在这里!”宝玉和晴雯齐齐抬头,却是傅云飞,晴雯眼中闪过激动:“傅公子!”傅云飞从她眼里瞧出了焦灼,用眼神示意她镇定。宝玉不解,他只是从前在湘云的好日子上见过傅云飞一面,何谈世兄?傅云飞却不理会他的呆愣,上前道:“世弟约了和我喝酒,何故爽约?”傅云飞背对着众人,低声对晴雯说:“你家掌柜约的宝二爷谈事情,怎的避而不见?”晴雯恍然大悟,傅云飞的意思是让掌柜的出来应酬,如此一来便将黛玉的嫌疑洗得一干二净。如此一来就是生意纠纷,而不是□□纠纷,她忙对身边的绣娘使了个眼色:“快去请掌柜的。”掌柜的出来后晴雯笑着迎上去:“适才跟您谈事情那位公子在外头被人缠上了。”掌柜的看外头的情形,立刻就明白了晴雯的意思,上前拱拱手,大声道:“贾公子刚跟老夫聊完生意,怎的被不明女子缠上了?”围观的人群原来还当布庄里有一位姑娘,原来只有个山羊胡子的掌柜。再看袭人,看袭人的目光就充满了探究。傅云飞像才刚看见袭人一样,笑着拍打宝玉的肩膀:“素来听世弟风流倜傥,却不知道惹得佳人哭泣,不知道是不是城南教坊司的?”城南教坊司是京城有名的销金窟,众人都全用奇怪的目光盯着袭人,袭人被那目光盯得心虚,又羞又恼。宝玉却动火了,袭人再是奴仆之身,也是他房中得用的大丫鬟,哪里容得人这侮辱。他脸一沉,就要骂傅云飞。谁想到傅云飞先法制人,托住他的胳膊。这一托便让宝玉不能逃脱,傅云飞是习武出身,手劲之大不是寻常人能受得了的,宝玉自然也不能挣脱。傅云飞顺势将他推进一辆马车,哈哈大笑道:“酒宴都开席了,就等世弟,赶紧跟我走吧。”他手上没少用力,宝玉一个娇生惯养的贵公子,哪里受过这个?当下疼得说不出话来。傅云飞又笑道:“这位姑娘,你便委屈些,跟在我们后头,到了席间说明原委,我们几个兄弟为你做主。”他将胸膛拍得砰砰响,一副行侠仗义的样子。袭人见状不疑有他,想起宝玉时常在外头结交些朋友,说不定这一去能得些厢助,自然乖乖坐上另一辆马车。傅云飞翻身上马,趁声对自己的小厮莫邪说:“去醉仙阁。”晴雯松了一口气,大掌柜果然会做人,对周围拱拱手道:“对不住各位街坊邻居了,跟我家铺子谈生意的一位爷有些事,惊扰大家了。”围着看热闹的人群这才散了,晴雯顾不上教育那两个护院,忙进了里屋。黛玉在后头早看得一清二楚,由她护送着上了马车,从忆江南的另外一个门悄悄出了门。之后便一声不吭,闭眼端坐其中。这两人,一个自幼长大同吃同住的玩伴,一个是故交家连话都没过两句的公子。可偏偏就是这个外人,将自己从难堪的境地中解围,反观宝玉,反而不想着为自己着想,只顾着那个袭人。难道他就没想过在林家铺子门口闹,被外人误会是她不顾闺誉跟个丫鬟争表哥怎么办?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用手抓饼做蝴蝶酥哈哈走捷径的汤圆国外超市有卖专门油皮的,我在国内没找到但是手抓饼跟它差不多原理三层手抓饼叠起来用力擀开(中间加面粉不然会黏住)然后卷起来,两边向内卷切薄片,就是个美丽的蝴蝶啦然后烤箱烤吃起来照样掉渣有一种作弊的快感哈哈哈第98章 浮云聚散袭人终回府长恨春归情谊终空付黛玉心里不知道是失望, 还是愤怒,宝玉其人,说得好听是心软怜悯女儿家,说得难听便是耳根子软又易被色惑。从前他帮小丫头坠儿遮掩偷虾须镯一出, 如今又拉着她帮袭人。晴雯见黛玉愁闷, 因劝解道:“姑娘,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宝玉素来就是那么个不着调的性子, 您又何必为了这个在意?”黛玉摇摇头,却不说话。晴雯又劝:“从前姑娘去贾府做客, 宝玉待您客气, 也是亲戚之道,难道小时玩的好就要一辈子玩的好?”黛玉失笑:“是我想左了,你说得有几份道理, 常听人说谁家又起了嫌隙, 家中争执, 想来世间的父母长辈兄弟姊妹都不能长长久久的好下去, 何况我们这种表兄妹乎?”晴雯一番安慰,终于让黛玉意稍平,罢了, 罢了,以后就当这个人是个寻常亲戚。丢过宝玉的事,黛玉又说:“今儿个多亏傅家公子解围。不然你我可要落个不好听的名声。”晴雯凑趣:“那可要送些什么礼去镇南侯府上去?”黛玉摇摇头:“却不用。改天有时机口头谢过也就罢了。 ”没想到回府没多久傅云飞拜访上门, 他直接求见林如海,将今日宝玉的行径一五一十告知林如海。“小侄路过,见状况不妙就慌乱带着贾家少爷并其女婢离开那里,如今人还被我塞了汗巾绑在客栈里, 只因与贾府无有交情,恐贸然登门反被误会,因而来求世叔帮我。”林如海微微颔首,不错,他听到女儿差点被羞辱的事情已经勃然大怒,好在很快听到傅云飞的手段。贾家那小儿和该被教训!也太无法无天了些!今日若不是碰巧遇到傅云飞解围,只怕很快就要被京中传遍。外人不说宝玉如何荒诞不经,只会说黛玉不守规矩,跟表哥私相授受有了私情,又与表哥的通房丫头争宠。世人又素来热衷于这等小道消息,只怕没多久就能传遍京中贵门。那女儿的名声还要不要了?黛玉一个柔弱女儿家,如何当得起这些磋磨?自己还活着有人给她做主还好,若自己去世,谁给黛玉撑腰?想起从前梦到的情景,女儿在贾府柔弱无一,宝玉不守规矩戏弄女儿,女儿却因着没个长辈做主不敢声张。想起这些事,林如海就怒火直冒。恨不得自己现在就去寻贾宝玉算账。好在遇上了傅家公子,机智解围不说,还把贾宝玉锁在房里 ,给了他小小的教训。想到这里林如海心里一阵妥帖:“你做的很好!”傅云飞大言不惭的接受了,只是想到贾宝玉还锁在那房里,他忍不住说:“世叔,那贾家公子素来养得娇贵些,若是绑久了恐贾府报官,闹大了就不好办了……”林如海一笑:“我自有分寸。倒是世侄,辛苦到现在,恐怕连午膳还未用过,不若留在府中用膳后再走如何?”傅云飞心里早对黛玉有些说不出的心思,当然要努力让林大人喜欢自己,他闻言一喜:“那就叨扰世叔了。”林如海就这样留了傅云飞用完膳,还叫了林瑞文作陪,饭后三人又品茶闲谈了好一阵,林如海才慢悠悠叫了林瑞文去跟着傅云飞处理此事。等进了客栈,却发现屋中早没人了,只留了两节绳索在地上。傅云飞一阵狐疑:“这可是军中拿来绑俘虏的绑法,寻常人压根儿解不开。”待问过店小二,才知道有一位大家小姐模样的丫鬟非说店家绑了她家主子,逼着小儿打开门锁,又用了刀割开了两人绳索。林瑞文思忖半天:“或许是贾家哪个丫鬟来解的围?”傅云飞却问那小二:“那公子怎么称呼丫鬟的?”小二想一想,道:“叫莺儿。”傅云飞点点头,又给小二扔了一锭白银,吩咐他:“私事,不要声张。”在京城开店,自然见惯了种种怪事,小二拿着那银子嘴巴咧上了天:“爷放心,绝对不说出去。”林瑞文就拉了傅云飞出去窃窃私语,他是个谨慎怕事的,此刻担忧的说:“若是贾家公子回家报了官,当如何?”傅云飞满不在乎的拍拍他肩膀:“不会的,贾宝玉自己做了亏心事,哪里敢跟长辈告状?少不得自己悄悄遮掩了。”果然宝玉被莺儿救出后,压根儿没敢跟家里提自己被傅云飞捆住的事情,还勒令茗烟不许吱声。茗烟护卫不力,让主子吃了那么大的亏,自然也不敢多提。回到府中,宝玉就开始装疯卖傻,每日里茶饭不思。慌得贾母叫了宝玉房中管事的麝月问话,麝月不敢隐瞒,忙跪下小心翼翼回话:“不敢瞒过老太太,宝玉口中念叨着袭人的名字。”王夫人在下面听得怒火中生:“胡说!袭人是老太太发话撵出去的,你这丫头冒失提起来,莫不是借着主子由头帮她不成?”麝月口称不敢:“太太明鉴,我们断不敢自己做主,说白些,倘袭人不在我还能是府里大丫鬟,我巴巴儿叫她来,于我又有什么好处呢?”贾母和王夫人一听也是这个道理,贾母又让鸳鸯去探听,鸳鸯回来回话也是同样的话:“宝玉如今魔怔了,只念叨着袭人,给他喂粥也不喝,滴水不进。是我亲眼所见。”贾母和王夫人一听就慌了,这么不吃饭熬下去哪里就能受得住了?贾母一咬牙:“叫人把袭人那丫鬟从庄子上接过来!”王夫人忙出言阻拦:“老太太亲自发的话,何必为了那个孽畜再食言?”贾母不以为意:“到底是宝玉心爱的人,他若拖下去有了什么好歹,让我们做长辈的怎么好受。”王夫人只好称是,让下人套车去田庄去接袭人,心里却将袭人恨上了。袭人早被莺儿送回了田庄,她犹自忐忑,莺儿笑着安抚她:“我家姑娘早就筹谋好了,你就安心等着信吧。”袭人还有些不放心:“可林姑娘那离……”这是宝钗的叮嘱,让她能将黛玉攀扯进来最好,她本来就恨黛玉,又见当时情势多变,便大闹了一出,如今想起这些心里没底。莺儿笑道:“我家姑娘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何曾让谁受过委屈?便是林家报复你,我们薛家难道就怕了?”袭人不说话,心里却想,薛家可不就比林家势大?只这话不好跟莺儿说,于是赔笑道:“全承妹妹搭就。”她出事前是宝玉身边得宠的第一人,宝钗都要跟她客客气气,何况一个莺儿?此时却能放下架子。莺儿心里不由得警惕,想起姑娘叮嘱自己的:万万不可轻视袭人。她忙笑着说:“袭人姐姐哪里的话,只不过暂且不如意,等你再回府中,少不得要求你办事呢。”“那是自然。”袭人没口的答应。她没担忧多久,就等到贾府管事送来的口信:老太太宣她进府。她先是忐忑:难道是先前在林家闹的那一出被老太太知道了?可进了府贾母什么也没说,也避而不见她。倒是王夫人将她叫过去,敲打了好一番,话里话外说是自己施恩才让她进的府。袭人心里想,若不是宝钗出计、宝玉假扮,王夫人哪里会想起自己?可面上依然要装出感激的样子。效忠的话语不要钱一般说出来。莺儿不置可否,却对袭人越发恭敬。果然袭人回到庄子上还没一会,就有管事套着车急匆匆来庄子上接她。田庄的管事还顾不上追究袭人偷跑出庄的过失,就不得不毕恭毕敬送袭人上了马车。袭人就这样处心积虑终于又回到宝玉身边,只是这次她不再是风风光光的大丫鬟,而是一个连二等丫鬟都算不上的洒扫丫鬟。宝玉为着她忤逆了老夫人,王夫人虽然心疼儿子,可心里着实不愿宝玉气坏老太太,更不愿儿子受一个小丫鬟摆布。所以压根儿没发话让她做管事。当家的太太一皱眉,下面的人自然跑断了腿的揣测夫人心思,见王夫人对袭人不喜,贾府的大小管事也都看菜下碟,让袭人做一个洒扫丫鬟。袭人不忿:“我从府里走的时候是一等丫鬟,怎的回来倒成了洒扫的?”那管事婆子周瑞家的嗤之以鼻:“姑娘可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什么叫走的时候?这府中上下谁不知道姑娘是被老太太撵出去的?”袭人好歹好是个要面子的,被她揭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周瑞家的就嗤笑:“好歹好能容你进府,已经是老太太、太太的恩典,你不感激涕零也就罢了,倒还挑肥拣瘦起来?”袭人到底好有几份理智,知道不能得罪王夫人身边的陪嫁妈妈,赶紧说:“妈妈说哪里的话,我们算哪个牌位上的人,值当妈妈生气?”又是端茶又是顺气,好一阵哄,才哄得周瑞家的神色微霁。指点袭人几句:“宝玉院里如今可是好多人都盯着呢,谁不想谋求个高一等的位子?多少人给太太求情讨那恩典?自然早就塞满了。”作者有话要说:做了麻辣烫炒香葱姜蒜、豆瓣酱、火锅底料(推荐桥头),然后加牛奶,煮沸。与此同时另外一个锅煮自己喜欢吃的菜,什么菠菜、豆芽、苋菜、肉丸子、茼蒿、腐竹,煮好后捞出来放进前面配好的汤里。真的比外头卖的(仅限连锁店)那些麻辣烫好吃到不知道哪里去了。第99章 其人之道制其人之身禄蠹国贼配上进小姐原来袭人被撵出去以后, 府里早就提了麝月当一等丫鬟之首补了她的缺,又将碧痕提拔上去做了一等丫鬟。从前宝玉房里有四个大丫鬟:袭人、晴雯、麝月、秋纹,晴雯被黛玉要了去,又补上来一个可人。茜雪又不多久被宝玉撵走了, 袭人被撵走后, 麝月被提拔, 又补上来一个碧痕。周瑞家的说与袭人知道:“如今那房里的二等丫鬟是四儿、春燕、芳官、佳蕙。”别人还好说,一听是四儿和芳官, 袭人先忍不住出声:“芳官?不就是个戏子出身?”周瑞家的似笑非笑瞥了她一眼:“姑娘这话可差了,梅香拜把子的——都是奴才, 我们都是奴才, 谁又比谁高贵到哪里去?何况那芳官如今颇得宝玉喜爱,抬举她又如何?”袭人听得一阵气愤,不好在周瑞家的面前表露出来, 只在心里暗暗发誓, 定要叫那些小丫鬟好看。等她进了怡红院, 宝玉见到她, 又是心疼她吃过的苦,又是高兴她能回来,忙拉着她的手好一顿安慰。袭人也将那素来爱说教的心思收起来, 做出温柔可亲的样子,打量着熟悉而又陌生的怡红院。果然如今宝玉最宠爱的一个是芳官,一个是四儿。说起四儿袭人就来气, 四儿原来叫做芸香,只不过宝玉给自己的住所起名叫做绛芸轩以后就引起了袭人的警惕,袭人不为了以免宝玉注意到她,给她改名字叫蕙香, 没想到过一阵子宝玉因和袭人赌气,又改名为四儿。没想到曾经被自己任意改名字的小丫鬟,如今也爬到自己的头上成为了二等丫鬟!袭人就跑到宝玉那里哭诉:“如今我茶水都是凉的,连上头来的赏赐都没有我的份。”宝玉哪里会关心这个?又哪里会想到袭人的诉求是要给自己提升丫鬟等级?只大大咧咧说:“我的月例给你便是。若是没丫鬟伺候你,明日里我叫个小丫鬟进来服侍你。”袭人满腹委屈,却偏偏无法跟宝玉明说,只好心里憋气,麝月当时不说什么,事后却柔声劝阻宝玉:“老太太为了将袭人送回府的事情生气,您又何必大张旗鼓抬举袭人?传到老太太那里少不得嗟叹这孙子倒对个下人比对自己好。”宝玉虽然混账,但好歹有几份孝心,一听麝月这么说,就不敢额外照顾袭人。麝月就笑笑,从前袭人对她有提携之恩不假,可也死死压着她不让她出头,好不容易熬到袭人走了,她为何又要抬举袭人呢?袭人见宝玉说完几天后都没动静,索性去上房找宝玉,没想到还没进门廊就被芳官赶了出来:“这一起一起的就上来了,也不照照镜子,配端茶递水不?”把个袭人臊得脸发红,连句话都不说就回了房里,芳官还在她后头骂:“勾引着主子做下不要脸的事,还在奶奶跟前充好人!呸!我就见不得那肠肚藏奸的样儿!”还是麝月出来阻拦了芳官,众人就都夸麝月为人中正和平,不踩高捧低。袭人气得牙都要咬碎,这个麝月,真真儿是机灵!明面上装出贤良大度的样子,实际上四处挑事。那芳官也多半是被麝月几句撺掇起来当枪使的,等骂起来解了她的恨,她再站出来当好人!这一招袭人惯常使,没想到如今却被麝月用了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让她有苦说不出。久见不到宝玉,心里又怨愤,宝玉兴冲冲救了袭人回来,见不到她感激,反而有限的几次都是袭人在抱怨,渐渐心头的意思也淡了。且不论宝玉房里如何乱糟糟争宠,晴雯将袭人回府的消息告诉了黛玉,黛玉只回了一句“知道了”,就接着看自己的书。还是明嬷嬷悄悄对晴雯说:“姑娘如今是真的把那边府里不当回事了。”当下已是腊月,离年日近,王夫人和凤姐儿治办年事。王子腾升了九省都检点,王家办了宴席请客,因着请黛玉去府上。黛玉接到请柬,只不过一笑置之,问过父亲,索性连一份贺礼都不送。薛宝钗也随着贾家的女眷一起去给舅舅贺喜,她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格外自得。想起从前羡慕黛玉能够与高门里女眷交际自己也只能去贾家家奴赖家这样的宴席,如今自己亲舅舅却能高升。待到了宴席,果然觥筹交错,来贺喜的女眷纷纷围着舅母,说一些吉利话,惹得舅母高兴不已。宝钗也随着母亲前往庆贺,谁想舅母收下她们费心准备的贺礼却神色淡淡的。周围的女眷凑热闹:“您外甥女生得可真端庄。”她也不过轻轻一笑:“您抬举她了。”不再搭腔,也不把宝钗给别人介绍。在场的夫人明白这是王家主母瞧不上宝钗,就识趣的也不再搭理薛家母女。宝钗不由得一阵气闷,她今天刻意打扮过,就想获得哪位夫人的青睐,更想借着这个机会融入京中的贵门圈子里。谁想到舅母压根儿就不帮自己引荐。薛姨妈更是心里嘀咕。王夫人瞧不过眼,寻着个机会悄悄问大姑子:“嫂嫂今儿怎的不跟人引荐下宝钗?”王家太太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她跟个破落户一般住在贾家,还不够丢人的?你个糊涂的,人家盯着你儿子你居然还帮她说项?”王夫人讪讪笑:“薛家败落了,我总不能让妹妹流落在外头。”王家太太翻了白眼:“也不是没地方住,为何不来投奔王家?你哥哥可是她正经娘家,却给出了嫁的姊妹为难。”这几句话说到王夫人的心里去了,她一时心酸不已,薛家住进来,她上头还有个婆婆,贾母多次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她也为难的紧。王家太太见她神色微窘,冷笑着说:“总还算不是太糊涂!外人还以为我们容不下她呢,把我们王家的脸面摁在地上擦,还让我上赶着抬举她,没门!”王夫人笑着劝解:“大嫂息怒,她也是糊涂,可那宝丫头总是好的。”说起宝钗,王家太太更是不待见:“我可没你那么大度,把自个儿儿子献祭出去,我自己家还有两个哥儿,不能被那妖精勾了魂去!”“嫂嫂何出此言?那丫头是个妥帖的人,断断做不出那种糊涂事。”王夫人要为宝钗说句公道话。王家太太气得一指头戳到她额头上:“也就你还糊涂瞧不出来!我看你赶紧给宝玉说门亲事为好!”说到这里,她想起了什么一样,小声问:“先前你说你家老太太想让宝玉跟林姑爷家结亲,你趁早定下来才是。”王夫人就犹犹豫豫:“那姑娘病病弱弱,又素来有些小性,怕是不好拿捏……”王家太太一看她这幅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就生气:“你呀!糊涂!那林家姑娘上月在宁安王妃的赏花宴露了脸,好几位王妃、公侯夫人都赞不绝口,还有人跟我打听。”“当真?!”王夫人震惊不已,她的心思里还当黛玉是那个母亲去世千里投奔自己家来的弱女,哪能想到对方得了这么多人青睐。到底是自己小姑子,王家太太就点拨她:“林家姑爷现在简在帝心,皇上又春秋鼎盛,显见得是有一番作为呢,林家又五代列侯,姑爷还做过盐政,家里说是金山银山也不过分。”她见王夫人露出吃惊的神色,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起来,靠近王夫人身边窃窃私语道:“何况他家还是个绝户!怎么也能给女儿陪嫁一半家产吧,你想想!”王夫人就露出茫然的神色。王家太太见她这样子就心烦,不耐烦的扯她一把:“你瞧不上,便帮我家大哥儿问问。横竖不能便宜了外人!”王夫人这才恍惚的回答:“等我回去跟宫里娘娘商量下。”王家太太这才没说什么,又劝她:“薛家那一儿一女都不是省心的,你小心着点那薛蟠,别让他带坏了你家宝玉。”王夫人忙应是,却再也不敢帮薛家说话了。宝钗在外头,无人理会她,她就有些百无聊赖,却还要做出从容的样子,细细品茶看花,彷佛自己不是被人抛弃,而是沉浸其中一样。这时候她耳朵听到一旁的太太们议论:“除了王家的老爷,听说还有贾雨村补授了大司马,协理军机,参赞朝政,也是贾家一脉呢。”“怎的今儿不见贾雨村家太太?我好去认个人。”是位莽撞些的太太,说话间抬起头四处张望。旁边的太太就忙扯扯她袖子:“你还不知道,贾雨村死了太太。”那位莽撞的就恍然大悟,又颇有兴致:“那可有续弦?我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能说亲。”旁边的就笑话她:“快别提了!那贾雨村有位妾室叫做娇杏,当家太太死后就将那小妾抬了正,当作太太。”莽撞的妇人摇头:“也太不讲究了些,怪不得这种宴席上不来,正经太太谁稀罕跟她交际?”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开新文了,求一个收藏呀,看了下到现在只有28个收藏,心里好凉。第100章 石呆子惨遭毒手,琏二爷谋得空缺旁边的那位太太拦着她:“嘘!小声点!你可别瞧不起人, 贾大人如今高升,谁不想巴结他?便是堂堂正正两榜进士家嫡女,还不是要求着个小妾办事?”鲁莽太太叹息不已。宝钗闻言心中一动,心里隐约听家里人说起过这贾雨村:从前贾雨村常来家里拜访贾政, 有时候会捎带叫上宝玉, 宝玉不耐烦抱怨了几句, 她也跟着凑趣骂这个人:这个客也没意思,这么热天, 不在家里凉快,还跑些什么!如此一来, 倒还真有些渊源, 便想得呆了。薛姨妈应酬过太太们,心里不得劲,便想早点回去, 一扭头宝钗站在大太阳下发怔, 上前拉她:“做什么站在日头下面?要走遍寻不着你。”宝钗忙赔笑:“没什么。既我们来给舅舅贺了礼, 便等到席散了回去才好, 不然落在外人眼里,岂不是离心离德?”薛姨妈一听有些道理,如今家弱, 仰仗着娘家的地方多了去,若是不给娘家嫂子这些脸面,只怕以后有事求到府上来也难。因而少不得忍气吞声周旋一二。王家觥筹交错, 贾琏却左右为难。今年春天,他父亲贾赦不知在那个地方看见几把旧扇子,回家来,看家里所有收着的这些好扇子, 都不中用了,立刻叫人各处搜求。谁知就有个收藏着旧扇子的藏家,混号儿叫做石头呆子,穷的连饭也没的吃,偏偏他家就有二十把旧扇子,死也不肯拿出大门来。贾琏好容易烦了多少情,见了这个人,说之再三,他把贾琏请了到他家里坐着,拿出这扇子来略瞧了一瞧。原是不能再得的,全是湘妃、棕竹、麋鹿、玉竹的,皆是古人写画真迹。贾琏是个善心的,既然石呆子以礼相待,他也客客气气回话,回来告诉了父亲。偏偏贾赦是个不省心的,便叫买他的,要多少银子给他多少。贾琏那时候还准备着科举,又不能分心,只好让手下小厮去求石呆子。结果那石呆子说:‘我饿死冻死,一千两银子一把,我也不卖。”贾赦没法了,天天骂贾琏没能为。最后许石呆子五百银子,先兑银子,后拿扇子,他只是不卖,只说:“要扇子先要我的命!”这有什么法子贾琏本性就是个善良的,如今又中了举人读书明礼,哪里会欺男霸女的勾当?自然想法子说服了贾赦。谁知那贾雨村没天理的听见了,便设了法子,讹石呆子拖欠官银,拿他到了衙门里去,说:“所欠官银,变卖家产赔补。”把这扇子抄了来,做了官价,送了来。那石呆子如今不知是死是活。贾赦拿到扇子,喜不自胜,连今天王府的宴请都没去,就藏在书房里鉴赏扇子,得意之余让人叫来了贾琏,问着贾琏说:“人家贾雨村怎么弄了来了?”贾琏中举后忙着应酬师友,近来又说舅舅任期将满要启程回京,四处帮舅舅看着在京中赁房子,哪里还顾得上贾琏那些个附风弄雅的事情?再看自己父亲,一把年纪却被个贾雨村哄得团团转,丝毫不怜悯别人是死是活,只想着扇子,也不知道舅舅家当年为何要给娘定下这么一桩亲事?!因而心里气闷,只说了一句:“为这点子小事弄的人家倾家败产,也不算什么能为。”贾赦一听听了就生了气,说贾琏拿话堵他,又想起儿子自打去年就跟自己逐渐疏远,动辄住在京郊的庄子上不回来。等中了举以后更是越发嚣张,居然跟早已断了联系的舅舅家往来起来,近来有几件小事,所以都凑在一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打眼瞧见墙上挂着一柄浮尘,也没拉倒用板子棍子,喝令儿子站着,拿起那浮尘尾,劈头盖脸往贾琏脸上打去。贾琏被打了一顿,脸上打破了两处,却仍旧一声不吭立在房里,贾赦见他不求饶,心里的火就更大了,抄起椅子上搁着的竹搔头就更用力往他脸上甩。还是站在书房外头的兴儿瞧见势头不对,撒丫子去搬凤姐做救兵,偏偏凤姐去了娘家庆贺叔父升官不在家。幸好贾雨村又来贾府,贾政去了王家庆贺,只有贾赦来招待,兴儿忙叫小厮去通传,就说是贾雨村来了。听说是贾雨村,想起那一堆扇子贾赦心情登时大好,气消了一大半,收拾下自去外面见贾雨村。兴儿这才扶着贾琏回房修养。等到晚间凤姐回来,看见贾琏的脸唬了一大跳,脸上红肿,皮都破了两次,她落下泪来:“就是要管教儿子,何必打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