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放的还都是飞不太高的豢养鸟,射中的几率自然比旁人多。当然,这个手段并没有多高明,但景帝刻意袒护,却叫人无法。而此时,也并不会有人给独孤珩放鸟。他立在场中,凝神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立刻拉满弓,朝约百步之外的一颗青桐树射出了第一箭。羽箭如风,狠狠扎进树干之中,令大树猛烈震颤,刹那间有数十只飞鸟惊恐的从树梢中展翅而出。就在众人惊诧间,又听嗖嗖两声箭飞,再一眨眼,只见两串重物落到了地上。众人立时凝神看去,见那竟是两串飞鸟,一串有两只,另一串有三只,俱都还在扇着翅膀挣扎。场中一时鸦静无声,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两串飞鸟,惊讶这瞬息之间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独孤珩连发三箭,竟然一举射下了五只飞鸟!直到羌戎人率先拍手叫起好来,众人才相信自己没看错,这是真的。经此一番,镇北王府是实打实的赢了。“好!好个百步穿杨,一箭三雕!”羌戎使臣拉索毫不掩饰自己的敬佩之情,连连夸赞独孤珩道,“镇北王果真神箭手,名不虚传!”这话一出,其余使臣们也都跟着附和起来,虽然获胜的不是他们自己,但不是那作弊的高霁,总算叫人出了口气。眼见如此,景帝尽管心间十分复杂。却也只能硬撑着笑意,颔首道,“镇北王弓法入神,令朕欣慰,赐奖!”御前太监立时应是,将装着六颗龙眼大的罗斛南珠的宝盒送到了独孤珩面前。独孤珩同景帝道了声谢,叫身边随从接下宝盒,又看向不远处的高霁,道,“世子承让。”高霁神色十分复杂。他绝未想到,一旁的树中竟然还藏着这么多的飞鸟,而这北蛮子的箭法居然这么厉害!他甚至有些怀疑,独孤珩是不是也使了什么诈!可是又不能计较,否则只怕是要先暴露了自己。然而现在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取下冠上宝石?这可是莫大的耻辱!高霁挪眼去看景帝与父王,却见二人皆是面色晦沉,垂着眼皮不看他。他一双拳头紧了又松,半晌,还是抬手解下了自己的头冠,扔给一旁的连金道,“卸下宝石,送给镇北王。”连金应是,半点也不敢多言。——他刚才就站在主子身旁,可是清清楚楚的瞧见了,那只射中两鸟的羽箭在坠落时堪堪擦过了主子的肩头。此时那箭头之上,还带着一缕主子的发丝呢。作者有话要说:短小了些,不过今天有二更,会在晩九点,别忘了看么么~~按爪爪啦~~第10章景帝千秋,民间也有庆典,阮家的几家铺子都临着大街,生意跟着红火。眼看好不容易抽出时间,阮青岚赶忙去拜访自己的结拜兄弟。他知道赵达在京城待不了多久,打算再请救命恩人喝场酒表达感谢;二则,赵达说要织品,却一直再没来找过他,以致于库房里一直有些囤货不敢动,不若亲自来问一问情况,好做下一步的安排。哪知等见面听了他的来意,赵达却一脸疑惑道,“东家前几日不是已经亲自去过你们织坊了?听说还下了定金,难道你不知?”阮青岚愕然,再稍一思想,忽然有些醒悟,惊讶道,“莫非那日来的那位李官人,正是贵东家?”独孤珩私服外出,一向自称姓李,赵达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点头说是,叫阮青岚立时拍头道起后悔。他如何也没想到那位年轻官人就是赵达的东家!眼下连定金也收了人家的,当初说好让利也没做到,这可如何是好?“赵兄,阮某愚钝,还请替我将这还给官人吧,”阮青岚赶忙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羞愧难当,“我实在没脸见你,这次的货品就全数送给你们,权当我报答你的大恩。”“不不不,”赵达拒绝伸手,并强硬道,“我们东家言出必行,既然已经给了,就绝不可能收回去!你可别连累我惹东家生气,丢了饭碗!”“这……”阮青岚犟不过赵达,又见他面色铁青,怕真惹了他生气,只好先转而道,“那……过几日长女及笄,我想请赵兄光临寒舍,不知赵兄可有空?”赵达的确是喜欢喝酒,但也知道人家闺女及笄,他一个大老粗去怕是不太合适,便忙要婉拒。谁料还没张口,又见阮青岚道,“另外,不知贵东家可有空来赏光?那日未能认出他,是我失礼。”若能借酒聊表下歉意,他心里总多少能好受些。咦,还有主上的份儿?赵达暗暗想了想,立时改口道,“东家他这几日有些应酬,待我先禀报,有消息立刻去知会你。”咳咳,虽然以主上的身份,不太可能去汴京平民家吃酒,但换成阮家……没准大有希望。~~转眼就到了五月十六,安若的十五岁生辰。其实安若并太不在乎什么及笄礼,但父母重视,说什么也要给她办一个像样的仪式,是以也邀请了不少客人。一大早起,红菱便很用心的给她装扮,一头乌发绾成随云髻,预备等会儿插簪,樱色孔雀罗的对襟襦裙,叫她娇俏中带着妩媚,芳若捧着脸蛋在旁发出惊叹,“姐姐好美!”小竹也连连点头附和。安若轻抿唇笑,唇角还未放平,王妈便在门外禀报有客人到了,她赶忙起身,领着妹妹出去接待。今日众人齐聚花厅,除过几位女性长辈,其余都是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少女,阮家行商多年,这些少女们也大多是商户出身。然其中有一位却是例外,那便是绫锦院吴监事家的侄女吴银霜。这位吴监事乃宦官出身,因为无后,便格外器重自己的侄儿侄女,这位吴家姑娘沾了叔叔的光,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阮青岚给绫锦院供织品,自然得尽量去巴结这位吴监事,而吴银霜虽不屑于与这些商户之女们结交,却不知为什么,总喜欢凑这种热闹。其实安若也有些头疼,这位吴家姑娘眼光高,行事十分挑剔,并不好伺候。譬如眼下才一见面,对方就对她好一番打量,皱眉道,“你怎么把孔雀罗做成襦裙了?长衫才显腰身,再叫绣娘绣上些花样搭配,这样未免太素了些。”孔雀罗的纹样本就已经足够好看,若再绣花,只会画蛇添足,而安若正是怕太显腰身才特意做了襦裙。然她并没有与吴银霜做解释,只是点头道,“吴姑娘眼光好,我自是不能比的。”吴银霜满意她的态度,没再说什么,又打量她一圈,随后去评论其他人的衣衫。离吉时还有一阵,众女聚在一起聊天。有人问王家姑娘王云琬,“你们凤翔阁最近可出什么漂亮首饰了?”王家在汴京做珠宝生意,开了好几家首饰铺子,最有名的乃是甜水巷的凤翔阁,所出的首饰工艺精湛,颇有好评。王云琬笑道,“我大哥开春时去南边带回了一些南珠,这阵子上了好些珠串珠花,你们有空都去瞧瞧啊,成色都不错的。”众女纷纷道好,她们俱都家境殷实,又是这个年纪,平素最爱衣着首饰。王云琬忽的又想起一事,赶忙与众人分享,“对了,前几日有人去我们店中做首饰,自己带着珠子,你们可知那珍珠有多大?”她既这么说,想必那珍珠定是非同一般,众女顿时都好奇起来。却有一人浑不在意的笑道,“那能有多大?”却是那位官家小姐吴银霜。王云琬一顿,便要回答她,哪知吴银霜又抢先道,“你们谁可见过此次罗斛国敬献给陛下的南珠?”众女无语,只能纷纷摇头。那可是贡品,寻常人家谁能见着?吴银霜得意说道,“前几日托叔叔的福,我曾有幸见过一次,告诉你们,此次罗斛王子带来的珍珠,颗颗都大若龙眼,世间难得。”“龙眼大的珍珠?”众女纷纷惊讶好奇,“那一颗得值多少钱?”吴银霜抬着下巴,“听叔叔说,一颗最少值万两银,今次罗斛国总共敬献了十二颗,真可谓出手阔绰。”一颗都要万两,那十二颗得多少钱?众女惊叹的说不出话来,却听吴银霜又道,“你们可知,现如今这几颗珍珠在何处?”被抢了话的王云琬有些不乐意,不屑道,“既是敬献给陛下的,难道不是在宫里吗?”吴银霜却摇头,“陛下千秋那日,宫里办箭赛,其中一半都被镇北王赢走了!”“镇北王?”众女又纷纷惊叹起来,而一直默默旁听的安若却不由得心间一顿,忽的又想起那日在织坊见到独孤珩的情形。他……赢了箭赛?也对,上辈子就听说他武艺高强,高霁似乎都是他亲手射死的……“姑娘,”正出神,却听红菱在旁叫她,她转身去看,只听红菱道,“前头带了话来,说是赵老爷给您带了贺礼,老爷叫您去道谢呢。”作者有话要说:某王:准备好了么?某若:什么?某王:惊喜。某若:什么惊喜?某王:我。某若:……当我没问。---明天更新稍晚点儿,大约会在中午三点之前,到时候见宝贝们。收到爱心小红包了吗?第11章安若早知道爹要请恩人赵叔来吃酒,却没料到人家还给她带了礼物,道谢自然是应该,她便暂且将思绪搁下,与众女招呼一声,去了前院。主仆二人一路走到前院,还未踏进厅中,先听见了一阵爽朗的笑声。一听便是赵达的声音,红菱忍不住小声对安若说,“赵老爷的声音好洪亮。”安若也笑起来,“赵叔是习武之人,气力自然比我们大些。”这样说着,便迈进了门槛,她正打算同长辈们行礼,还未等张口,却先愣住了。原来厅中除过爹与赵达,还另有一人。青年一身天青色襕衫,发上竖玉冠,看似寻常文人的打扮,却遮不住一身的贵气。竟是独孤珩。他正与爹和赵叔在说些什么,行止倒十分温和,听见动静,朝她投来了目光。安若未来及躲避,忽的与他四目相对。她心间咯噔一声,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怎么会在家中看见了他?阮青岚却只当女儿见到生人意外,忙笑着介绍道,“安安,快来见过贵客,你可还记得这位李官人?前几日去过织坊的,原来他便是你赵叔的东家。”什么?安若又是一愣,独孤珩是赵达的东家?她早知独孤珩不是商人,直到此时又恍然醒悟,照这样说来,赵叔也非什么运粮队的退役兵士了。原来,他竟是独孤珩的手下。她立时陷入一片迟疑,赵达却又哈哈笑了起来,“也怪我,若那日能陪着东家去织坊,你们就不会见面不识了。不过今日也巧,东家难能有空闲,却正赶上侄女的及笄礼,大侄女,可别怪我等叨扰啊。”阮青岚笑道,“赵兄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也难得官人肯赏脸,安安高兴着呢。”一句话提醒了安若。对,现如今爹爹并不知这二人的身份,而自己也不能流露出异常才对。她于是收敛了惊讶,上前行礼道,“见过叔叔,见过李官人,叔叔客气了。”“咳咳,侄女客气了。”赵达收敛了些,悄悄瞥了瞥身边的主上。“姑娘客气。”独孤珩也是一派君子模样,唇边挂着淡笑,从袖中拿出了一只锦盒,不紧不慢道,“听闻今日姑娘及笄,未来得及备下厚礼,只带了一点心意,还望姑娘不要嫌弃。”心意……安若望着他递过来的锦盒,却并不敢伸手。——说实话,经历过上辈子,她其实并不恨独孤珩,甚至还有一种微妙的负疚感。然重来一次,他依然是要取天下的新君,而自己只想守着爹娘过平静的日子。她不想,亦不敢再与他有什么交集。她并不知这辈子为何会以这种方式相见,但虽然相见了,还是要避免再与他有什么纠缠才是。她心间快速想了下说辞,婉拒道,“官人同赵叔肯赏光,是我们全家的福气,小女这一点小事,又怎好意思叫您破费?您不必客气的。”“谈不上破费,不过一点薄礼,姑娘若不收,在下反而惭愧。”独孤珩却也不让步,保持着递向她的姿势,坚持要把锦盒给她。安若尴尬了。她向父亲投去目光,想求助,哪知赵达看在眼中,却赶忙出声道,“大侄女教养好极,但我等登门做客,这也是该有的礼数,更何况今日还是你的大日子。看在赵叔我的份上,就不必太过客气了,还是收下吧,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要如此见外。”眼见如此,阮青岚也只好开口道,“安安,你赵叔说的是,既然李官人一片心意,就好好收下吧。”这……连爹都发了话,看来不收都不行了?安若能感觉到独孤珩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又想起上回在织坊他的言语,她心间一阵压力,只想赶紧逃走。无奈之下,她只得轻轻抿了抿唇,抬手接过了他的东西,余光里又瞧见他唇畔笑意似乎有所加深。她心间一慌,忙道,“多谢官人,您二位请坐,小女先回去了。”独孤珩颔首,淡笑未减。赵达则大喇喇的道,“回去吧,免得误了行礼的吉时。”阮青岚也点了头,安若便逃也似的踏出了门。一路回到后院花厅,少女们还在聊天,此时的话题已经转到了今次进京的王孙使臣。有人说在街上见过罗斛国的王子,浓眉大眼,长相还不错,就是肤色有些深,又有人说羌戎的大臣两手戴满了戒指,戒指上镶着红黄蓝绿各色的宝石,看得人眼花缭乱。吴银霜抬着下巴道,“这些蛮夷再怎么好看,也还是没有我们中原人顺眼,对了,你们可曾见过武王世子?前些天我有幸得见,世子爷真是貌比潘安风流倜傥,难怪被称作皇室第一美男。”众女面面相觑,都有些接不上话。这世间士农工商阶级森严,她们家境再怎么富裕,也不比那些官家女子,她们哪里能见到那么尊贵的人物?这吴银霜总是逮住机会炫耀自己的见识,先是什么贡品珍珠,又是什么王孙公子,可真真是无趣。然碍于她家的背景,又不好得罪,真是叫人不爽。而就在此时,安若从前院返回,身后的红菱手里还捧着一只锦盒,看起来很贵重的样子。王云琬等几个姑娘如蒙大赦,立时同她打起了招呼,“安若你回来了?你爹的客人给你送了什么贺礼?”安若一路都在想心事,根本没功夫好奇那锦盒里头装的什么,此时只能同几人摇头笑笑,“我未来得及看,也不知是什么。”小姑娘们正无聊,听她这样说,就愈发好奇起来,有人催她道,“不若现在打开看看?”这是独孤珩给的东西,安若可没心思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展示,于是婉拒道,“还是不必了吧,客人现在还在我们家中呢……”“那有什么?”吴银霜却忽然笑道,“人家既然送了贺礼,便一定想叫你喜欢,你若现在打开,不正证明你在乎?这叫送的人知道了,也一定高兴,还是不必再扭捏了。”吴银霜心道,这阮安若再怎么漂亮也不过是商户之女,他爹结交的也都是商人,商人们奸诈,别看那盒子好看,里头的东西不一定有多好。而看她如此回避,愈发证明那里头装的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她心间暗自得意,决定要叫安若出一出丑。而经她这么一扇风,其余人的好奇心也愈发重了起来,纷纷跟着附和。正同女宾们说话的秦氏听见,便发话道,“那便打开叫大家看看吧,吴小姐说的在理,你赵叔是豁达之人,应该不会计较的。”秦氏方才没去前院,并不知这礼物其实是赵达的主子送的,她只是不想得罪绫锦院监事的侄女。众人在场,安若不方便与娘解释,无法之下,只好吩咐红菱,“把盒子打开看看。”红菱应是,便将锦盒小心翼翼的打了开来。哪知盒盖开启的一瞬,竟险些被里头的东西晃了眼。盒子里卧着一副赤金耳坠,精巧的链上坠着两颗珍珠。珍珠之大,居然堪比龙眼,色泽之盈润,也是前所未见。红菱惊呆了,围观的少女们也都在惊呼,“天哪,这,这是真的珍珠吗?”此事王云琬最有发言权,她凑到跟前瞅了又瞅,又仔细瞧了瞧盒子,也不由得张大了嘴巴道,“这,这是我们铺子里的锦盒啊,这个耳坠,也是我们店里做的……天!安若,这这这万两一颗的珍珠,原来是给你的!”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宝贝们~~文文打算参加晋江科技兴国的活动,请有营养液的小伙伴们尽情灌溉啊么么啾~~今天大家都在吗,来,让我看见你们的双手~~第12章安若也傻了。她绝没想到独孤珩会给她这样的东西。是了,龙眼大的珍珠是他射箭比赛从皇帝那里赢的,一颗至少万两银子……这些她都相信,可,可他为什么要送给自己?只是上门喝场酒而已,就算要客气一下,也不至于送这样贵重的东西吧!他究竟想做什么?就在脑间乱作一团之际,忽然又有人哎呀了一声,猜测道,“方才吴姑娘不是说什么国敬献给陛下许多稀世珍珠,有龙眼那么大,又被镇北王赢走了……安若,你爹的这位朋友,不会是镇北王吧!”安若一惊,赶忙辩道,“这怎么可能?我们只是小门小户,如何能认识那样的天潢贵胄?不要胡说。”秦氏也被吓了一跳,忙道,“就是,我们怎么可能认识那样的厉害人物?可千万不能乱说。”其他人也都觉得不太可能,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倒是王云琬灵机一动,忙趁机去问吴银霜,“吴姑娘,你看安若的这对耳坠,可有那什么国的贡品大?”吴银霜脸色难看起来,敷衍道,“民间之物怎么能同贡品比?你们少胡说。”然心里却明白,这耳坠子分明同那日她所见的贡品一样。真是气人,原想叫阮安若出丑,怎么变成了她难堪?不过话说回来,王侯将相都难弄到的宝物,怎么会落在这小小商户家里,阮家这客人究竟是什么人?当然,疑惑的可不止吴银霜自己。及笄礼过后便是宴席,秦氏趁机悄悄同女儿嘀咕,“你赵叔怎么会这样客气?这礼物怕不是太过贵重了!”安若没有说话。她也想知道独孤珩要做什么。他隐瞒自己的身份,先是来她们家买织品,现在又来赴爹的筵席,还送她这样贵重的礼物。更要紧的,他手下的赵叔还救了爹。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有意的谋划?~~女孩子们不兴吃酒,待吃过晌饭便都各自散了。前院里的筵席却尚未结束。今日阮青岚只请了赵达与独孤珩,恰逢书坊休学一日,便将长子阮明瑜叫到了饭桌上敬酒,阮明瑜年纪虽小,但聪敏懂事,行止有礼,颇招人喜欢。赵达给他讲了许多庆州风土,他都听得津津有味,甚至摩拳擦掌道,“真希望我快些长大,有朝一日能亲自去庆州看看。”独孤珩温声道,“这并不是难事,祝你学有所成,愿望早日成真。”才不过一顿饭的功夫,阮明瑜便已经被这位“李官人”的谈吐所倾服,闻言立刻主动向他敬酒,“借官人吉言,我一定努力。”独孤珩大方饮下,阮青岚与赵达也碰了杯,气氛很是和畅。又喝过一阵,眼看时间已是不早,独孤珩打算告辞了。“今日多有打扰,感谢贵府招待,改日再叙,。”“官人客气了,”阮青岚笑着起身回礼,将人亲自送去门外。眼看一行人就要出大门,身后忽然传来了少女的声音,“等等。”几人奇怪回头,却见是安若气喘吁吁的站在身后,手里还捧着那只锦盒。似乎有些着急。阮青岚顿时意外起来,正想问女儿是出了什么事。然而他的女儿谁都顾不上理,只看向独孤珩,“李官人,小女有话要对您说。”独孤珩也似乎稍感意外,哦了一声,索性顿步问道,“姑娘有何事?”声音却是温和的。安若还是有些紧张,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既已来了,便鼓足了勇气道,“请恕小女冒昧,方才悄悄看了您给的贺礼,这件贺礼实在太过贵重,小女无功不受禄,实在惶恐,请您务必收回去吧。”说着便将怀中捧着的东西递向了他。不管独孤珩的目的是什么,这耳坠她都不能要,要了,这团乱麻就会愈发扯不清。然独孤珩却没接,只拢了拢长眉,定定望着她。而一旁,尚不知内情的几人却是愈发的一头雾水,阮青岚本想开口阻拦女儿,但见女儿神色认真,想了想,便先拿过那锦盒打开看了一下。却也不出意外的被里头的东西晃了眼。“这……”他惊讶的看向独孤珩,“官人何须如此?这礼物实在是太过贵重……在下已经欠了你们这么多人情,不过一顿薄酒,怎敢叫您如此客气?小女说的是,您还是收回去吧,我们实在受之有愧。”饶是见惯了生意场间的风云,他也不敢轻易接下这盒中的宝贝。独孤珩却依然不接,只淡笑道,“此物并不算什么,二位不必如此紧张。”“对官人来说可能算不上什么,但与我而言却是负担,”安若忽的又开口,坚持道,“小女平庸无能,实在衬不上这样贵重的珠宝,就请官人收回去吧。”她有些急,众人明眼可见。这夏日的日头太过灼烈,已将她的双颊晒出一片绯色,加上今日原本精心的梳妆,竟愈发的娇艳动人。安若其实非常紧张。她不是不知,今日的行为不礼貌,而面前的人又是独孤珩,若真惹了他生气,或许会有很不愉快的后果。尤其余光里瞧见他收敛了眉间的温和,她的心跳愈发剧烈起来。赵达与明瑜不敢说什么,四周一片安静。忽然之间,听见独孤珩似笑非笑的反问她,“这珠子已经做成了耳坠,我一个男人又用不上,姑娘要叫我如何处置?”安若咬了咬唇,硬着头皮道,“您可以留着,待日后送给适合之人。”这样名贵的珠宝,料想他送给将来的正妻是最好不过的,母仪天下的皇后,一定担得起。实在不成,还可以送给他的母亲李太妃,那位将来的李太后,料想也一定能赢得其欢心。然他却似乎并不满意这答案,将笑意全部收起,一双眸子沉沉的瞧着她道,“在下尚未婚配,身边也没有可送之人,姑娘就不必为难我了。在我眼中,姑娘就是这珠子的主人。”安若有一瞬的哑然。她听出他不高兴了,语气间已经透出了藩王的气势。然而事情却不能就此罢休。她狠下心壮起胆,又张口道,“可……”却被他抢了先,“姑娘方才已然收下,令我心甚慰,现在却又要退回来,可知在下难堪?”已是长眉微敛,笑意全无。在场的人无不紧张起来,阮青岚只得赶忙解释道,“请官人包涵,阮某与小女也知此举实在不合礼数,可,这东西实在太过贵重,我们无功不受禄,受之有愧啊!”哪知话音落下,独孤珩却忽的笑了一下,“此话言之尚早,未准哪日我就会有求于你。这两颗珠子,或许还不够报答。”说着又道,“今日多有叨扰,烦请留步,在下告辞。”便出了阮家的门,与赵达登上一直等候的马车,径直离去了。而安若立在原地,望着他的马车渐行渐远,却重新陷入了惊惶中。他,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说日后未准会有求于爹?难道……是指她吗?作者有话要说:某王:是。某若:不给。某王:哭……小可爱们,让我看到你们的小手~~第13章不知是不是那对珍珠耳坠的功劳,及笄礼过后,阮家成了香饽饽,总有人来找安若玩。安若并不是喜欢热闹的性子,但人家来找她玩,总不能避而不见,便一直客气接待着。所幸也都是相熟的同龄姑娘们,在一起说说话,也正好打发时间。这日天好,用过早饭没多久,王云琬又来找她了,还带了罗家姑娘罗寻梅。之前见她帕子绣得好,两人今日特意带了几块素面帕子来,打算向她请教怎么绣飞蝶。少女们碰了面,先相互问好行礼,其中就数安若打扮的最为素净,一身淡樱色的交领罗裙,只在裙角绣了几只兰花,首饰更是简单,她只在发上别了两根玉簪,腕上套着一对玉镯,连耳垂上的丁香也是白玉的。王云琬家里是开首饰铺的,身上戴的都是汴京最时兴的首饰,而罗家是开钱庄的,罗寻梅也是穿金戴银,一身贵气。如此一来,显得安若有些格格不入了。罗寻梅不解问她,“安若,你怎么穿的这样素淡,也不戴些像样的首饰?”自入夏以来,阮家的织坊布莊生意极好,人人都知道阮青岚赚了不少银两,阮家应该不缺钱的。王云琬与安若熟些,闻言也打趣道,“说的是,那么好看的耳坠,我来了几回,也从没见你戴过,莫非要留着上花轿才戴?”少女们都各自带了丫鬟,安若身边也跟着红菱,这话一出,众人都忍不住掩唇笑起来。安若也被逗笑了一下,而后又解释说,“我平日都在家中不出门,如此习惯了,左右轻省些也好,做起事来还方便些。”王云琬开过玩笑,也终于正经了些,同还不太熟的罗寻梅解释说,“安安一向如此,不过她模样生的好,就算什么都不戴,也照样好看。”罗寻梅点了点头,佯装叹息道,“哎,也就我们这些歪瓜裂枣的,才拼命打扮自己。”众人又笑起来,安若只好又笑道,“你们快别打趣我了,我就是懒些,你们又哪里算得上歪瓜裂枣?”语毕便将二人往花厅里迎。入了花厅,几人分别坐下,红菱上茶端来点心,少女们继续说话。才喝了一口茶,罗寻梅忽然想起一事,忙道,“对了,你们可听说了,宫中近来失窃,正忙着捉贼呢!”王云琬一时顾不上拿点心,立刻问道,“宫里丢了什么宝贝?”安若也看了过去,要知道宫中失窃,可不是小事。只听罗寻梅道,“听说是今次罗斛国进贡的珍珠。”“珍珠?”王云琬想了想,“难道是上回吴银霜提过的,万两银子一颗的那种珍珠?”罗寻梅点了头,“就是上回吴家小姐说的那种珍珠。她不是曾提过,罗斛国今次共进贡了十二颗,而陛下又拿其中一半做奖赏,最后被镇北王赢走了?宫里本该还有六颗才对,可是现如今却有两颗找不到了。”语罢怕二人不信,她又特意解释,“我表叔是专往御膳房供食材的,与几个御厨相熟的很,此事正是御厨告诉他的。听说现如今阖宫上下都在找那两颗珍珠,急得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