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江猜不出他内心所想,只好收敛神色,继续道,“主上料事如神,就在昨日,老臣收到了前方探子的消息,称是已有发现,老臣连夜绘制了舆图,还请主上批阅。”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一幅卷轴,呈给了独孤珩。独孤珩接过,见那图上画的是湖州城郊地貌,而顾渚山方圆几十里的范围,都被邢江圈了起来。“顾渚山。”他假意沉吟,邢江赶忙道,“主上,据探子的消息,宝库十有八九,就该是在这里了,前朝曾富极一时,想来那宝库也定然不容小觑,一旦觅得踪迹,将是天助主上啊!”李太妃也在旁兀自激动,“这定然是你父王天上有知,及列祖列宗的保佑……”独孤珩心间冷笑面上依旧不显,假意颔了颔首,叹道,“邢大人果然对我王府忠心耿耿,父王故去这么久了,你还谨记他的遗愿,着实不易啊。”邢江暗暗一顿,只怕他的话是另有所指,然思来想去,觉得他该不可能提前知道顾渚山的事,便硬着头皮道,“先王之恩,老臣没齿难忘,如今为主上鞠躬尽瘁,自是应该。”独孤珩嗯了一声,又听身边的母亲迫不及待道,“宝库一事十分要紧,现在是不是就该派人手过去确定了?”“兹事体大,江南遥远,又在高氏把控中,需从长计议。”他淡声道。上辈子,他是直到最后的那段日子,无意扣动了短剑上的机簧才发现此事。而这辈子早在重生之初,他便暗中安排下在江南的部署,现如今顾渚山宝库中的宝贝,早已陆续换成粮草,布匹等物陆续运回了庆州。而时下他又开启与夏国吐蕃等国的通商,正有大批商人从江南等地将货物运来西北,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他的这些部署。也正是提早提防了朱七,邢家也一直不知此事,独孤珩也一直在等,想看邢江是什么打算,未想到他今日竟主动来告知了此事。要知道,上辈子直到他抱憾离世,也未等到邢江的这些话。邢江有私心,已是毋容置疑,可叹他上辈子竟浑然不觉,且因其父王旧臣的身份唯一信任且还重用。而此时,见他如此淡然的反应,邢江自然也觉得不对劲,正在思忖间,只听他问道,“宝库一事如若为真,邢大人算是为孤立下了大功,不知孤要如何报答才是?”邢江暗自一顿,忙大义凛然道,“主上言重,老臣为主上尽忠,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岂敢要什么奖赏?”而一旁,李太妃却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当然,邢江本人在场,这些话是不好直说的,直到等其告退出了王府,她才开口与儿子道,“此次邢家算是为我们立了大功,他如此衷心,虽然他不要奖赏,但我们却不可无动于衷,否则定要伤了这般忠臣之心。”独孤珩哦了一声,问道,“那依母亲之见,我该如何奖赏邢家?”李太妃并未看出儿子目中的凉意,依然自顾自道,“眼下你孝期已满,眼看这一年也要过完,婚事是不好再拖了,邢家的漪容与你年纪相配,姿容性情也称得上大家风范,堪当正妃之位。”“母亲……”独孤珩正要说话,却又被李太妃抢先道,“我知道你喜欢阮家那个丫头,我今儿原也在心间打算过,那姑娘相貌的确不错,性情也还可以,看在她爹也能为你出谋划力的份儿上,封个侧妃也可,但在封她之前,你得先将正妃娶了,否则哪日闹出长子非嫡出,着实难看。”可真是难为母亲这一番筹谋,独孤珩心间苦笑一下,面上却正色道,“我并不喜欢邢家女,也绝不会娶她为正妃。”这叫李太妃皱眉,“那你想娶谁?难不成要娶阮安若为正妃?别忘了你的身份!你的正妻之位,关乎独孤氏的将来,岂能儿戏?岂能由你个人喜好轻易决定”独孤珩微微皱了皱眉,叹道,“母亲可知,我这般勤政,是为了什么?就是不想有朝一日,为了一些利益,不得不无视自己内心,逼迫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李太妃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冷下声来道,“你若果真要娶那个女子为正妃,不止庆州会有人反对,汴京也不会答应。临安武王府的梁子,就是因她结下的。”熟料这话一出,独孤珩也冷了神色,反问道,“高氏与我之仇,岂是因她一个弱女子而起?父王是怎么死的,母亲难道忘了?”李太妃一噎,竟是无言以对。独孤珩也不想与母亲闹僵,缓了缓语气,又道,“自父王去后,我就没打算再仰高氏鼻息,他们也不会一味容忍我们,眼下的平静,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其实李太妃也早明白这些,然而此时被儿子接二连三的噎,心里不免有些不爽,想了想,又不由得生出狐疑,问道,“你与阮家相处的时日里,可曾许诺他们什么?”她怀疑,阮家早就另有企图,会不会在下江南的路上就用女儿来迷惑儿子……然这话一出,独孤珩却笑起来,又反问她道,“母亲这是在怀疑什么?阮家人直至从江南来庆州的路上才知晓我的身份,他们乃是守礼本分的人家,便是我许诺,他们又会轻易答应吗?再说,您是当儿子昏庸无能,不会看人吗?”李太妃又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深深叹了口气,道,“我就不明白了,你这般拖着是为什么?古来婚姻大事哪个不是父母之命?漪容哪里惹得你如此深恶痛绝?”独孤珩没答。邢江的事,他还不想现在就叫母亲知道。毕竟时机尚未成熟,上辈子邢江背后的人,还未露面。~~一连几日过去,邢漪容仍旧未能等到她最想听到的消息,她不免有些着急。其实不止她,邢江夫妇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他们原以为,将江南宝库一事“贡献”出,理应能打动独孤珩及李太妃,加之也早已听说李太妃在劝谏镇北王娶王妃,眼下却迟迟没有动静,难道是哪里出了岔子?当然身为父母,将女儿的寝食难安看在眼中,他们还是得先耐下性子劝慰,“所谓好事多磨,王爷大婚可是大事,且沉住气等一等,眼下不知有所少眼睛盯着我们,切莫叫人看了笑话。”邢漪容却甚为悲观,只同爹娘道,“其实女儿知道,问题还是出在阮安若身上,王爷迟迟不肯定下主意,定是在顾及那个女子。”其实邢江夫妇思来想去,也只能将问题归咎在此,只是如此一来,又不免陷入难题。若真是为了那阮安若,他们能怎么办?怎么不成叫阮家凭空消失?这自然是不可能的,眼下阮家乃镇北王目中红人,不知将他们看顾的多好,众目睽睽,他们如何动手?而就在邢家人一筹莫展之际,却有一位不速之客造访了邢江的书房。夜深人静,来人一身玄色,以兜帽遮面,叫旁人无法看穿身份。“听说邢大人近来被烦心事困扰,我这里恰有一副良药,或许可帮你解忧。”四下无人,来人终于摘下兜帽,露出真面目,却叫邢江猛然一顿。“是你?”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44章庆州本是少雨的气候, 今年却不知怎的,眼看都要入冬了, 却接连下了两场雨。天气陡然寒凉下来,倘有旧疾的人, 一时来不及防范,免不得要遭一番痛苦。譬如李太妃,眼看寿辰才过完没几日就犯了头风的旧疾, 一连几日都卧床不起。前院里,独孤珩终于忙完一日的政事,待起身之时, 才察觉外头已是月朗星稀。天气寒凉, 立在门外片刻,就觉得耳尖冰凉,逢春赶忙递来了锦袍, 他接过披上, 想起了母亲, 便问道, “太妃今日如何?府医可有去看过?”逢春答, “府医白日去过懿兰苑, 说太妃这是旧疾,恐怕还需歇息几日。”想起母亲只有他这一个孩子, 自己却忙于政事无法去床前尽孝,独孤珩轻叹了口气,道, “孤去看看。”便去了懿兰苑。府中只有他们母子两个主子,两人又都喜静,因此每每入夜,府中都十分宁静。今日却有所不同,还未走进母亲的院子,就遥遥听见了幽幽七弦琴的声音。母亲病着,应该不会抚琴,难道是有客人?独孤珩微微皱了皱眉,待踏进懿兰苑,果然发现是有一年轻女子在拨弄丝弦。对方看见他来,慌忙起身行礼,声音娇娇柔柔,“小女见过王爷。”独孤珩对于女子们的辨识能力远没有对男子强,印象中的记忆告诉他,此女似乎是邢江之女。果然,便听正倚在榻上歇息的母亲介绍道,“这是邢大人爱女,漪容。”他淡淡颔了下首,心间有些狐疑,时下已经入夜,这女子怎么还在王府中?所谓知子莫若母,李太妃看在眼中,忙又替邢漪容解释道,“漪容知道我这几日头风犯了,床前又无可心的人,便主动来侍疾,今日这都第三天了,天气这么冷,着实难为她。”话中似乎隐有埋怨之意,独孤珩垂首道,“是儿子不孝。”李太妃倒也懂见好就收,终于打住话题,对他道,“外头冷吧?可吃过晚饭了?”独孤珩嗯了一声,“在书房用过。”“那坐着喝会儿茶吧。”李太妃有意撮合,将坐榻让了一半出来给儿子,又叫侍女们去上茶点水果,转头又对邢漪容道,“你也累了一天,不必再抚琴了,快坐下歇歇吧。”邢漪容羞答答的应是,坐在了下首的椅子上。哪知独孤珩却并不领情,只淡声道,“母亲无事便好,我那里还有些事,先回去了。”“这……”李太妃一怔,正要说话,却见他已经转身大步往外走了。再看邢漪容,方才双腮的粉色已经顷刻没了踪迹,一双眸子水汽盈盈,似乎顷刻就要落下泪来。李太妃不忍多看,只好宽慰道,“入了冬事务繁多,王爷也是脱不开身。”“是,王爷心怀百姓 ,是咱们庆州之福。”邢漪容收起委屈,颇为识大体的附和道,李太妃愈发满意,加之心内也是愧疚,便发话道,“天色不早,你也辛苦一日,早些回去歇息吧。”邢漪容乖顺应是,便要起身行礼。只是在她欠身之前,忽然道了一句,“对了太妃,方才小女在小厨房做的栗子酥该是已经好了,来不及端来给您尝,待小女走后,您可记得尝一尝啊。”李太妃笑道,“难为你有心,不过我这阵子没什么胃口,不若放到明日。”话音才落,她忽的想起一事,儿子不是爱吃栗子酥吗?心思暗暗转了转,她又对邢漪容道,“说来,王爷从前倒好吃这一口,只可惜他刚才走得急,竟没能尝一尝你的手艺。想来今日大约他又要忙到深夜,不如将点心送去前院,叫他夜深时填一填肚子。”邢漪容今日前来,为得便是这个意思,她早知独孤珩自小爱吃栗子酥,否则也不会刻意提前去学。但此时,李太妃还未说出最要紧的那句,她还需按捺,便假意听不懂,只应了声是。李太妃又道,“左右这点心是你亲手做的,就劳烦你去一趟王爷那里,给他送过去吧。”邢漪容心内一定,却假意娇羞,“小女只怕打扰王爷。”李太妃笑道,“送个点心而已,你不正要出府?”“是。”邢漪容一副乖顺的模样,垂首含着下巴,全然一派娇羞的模样。李太妃心下满意,便点了两个婢女,吩咐陪着邢漪容去前院走一趟。没办法,儿子不配合,她只能努力制造叫二人相处的机会了。~~说来也是奇怪,外头本是一片寒凉,但独孤珩走了一趟,待再回到房中,却忽然有些闷热起来。起初他只当书房里的炭火烧的过旺,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他此时的热,乃是由身体深处而发,就算将炭笼拿走,换下身上的厚衣,也依然觉得热。那股燥热渐渐下沉至丹田,叫他生出一种难言的渴望。他经历过上辈子与安若的榻间缠绵,自然晓得那是什么。可不对,这辈子安若还未到他身边,先前身体内的几次冲动,也是有她在身侧,可要知道眼下他已经几日未见她了。所以平白无故之下,他怎么会这样?事情不对。他已经觉察出来,趁着那股燥火还未冲昏头脑,打算吩咐人去传府医过来,哪知还未等叫人,门外忽然响起了声音,“小女奉太妃之命,给王爷送点心。”很明显,那是个女子的声音,在那股燥火之下,仿佛生出了千万只小钩子,勾的他心痒难耐。他脑间有些迷蒙起来,不住的浮现上辈子与安若的那些日日夜夜……“呼”的一声,厚重的木门忽然被打开,将本就已经在小心等待的邢漪容吓了一跳,她小心抬眼,只见独孤珩亲自开了门,正幽深的望着她。“王爷……”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心间既兴奋又紧张,只看了他一眼,又赶忙垂下了眼睫。岂料下一秒,她却听见面前的青年恶狠狠的说了两个字。“让开!”邢漪容一愣,未等反应过来,却见面前有一道黑影闪过,再定睛一看,独孤珩大步略过了她,径直往外走去。“王,王爷……”她惊讶的唤了一声。独孤珩却不曾回头,只管往前走,待来到马房,跨上他的骏马,直接出了王府。~~安若从前就有一到冬天手脚冰凉的毛病,今年迁来庆州,天气凉的早,这毛病又犯了。所幸近来没什么要事,待吃罢晚饭,她洗漱一番,就赶紧上了床。她夜里通常没事,知道红菱也怕冷,就叫人回去睡了。屋里有炭盆取暖,将冷意彻底挡在门外,只可惜时间尚早,她还一时没有睡意,便卧在床头看书。自打将心思扑在家中生意上后,她才察觉自己不懂的还有太多,譬如织品的产量与销量虽然都上去了,但如今地势偏远,运输丝麻棉等原材料的成本又高了,该如何压缩这些成本,就成了难题。她也考虑过是否可在庆州当地种植桑树及棉花,但此地多山,且较干旱少雨,如何解决这些现实的制约条件又是一桩难题。当然,现如今爹领着王府的俸禄,织坊也越做越大,家中已经不缺银钱,她考虑的是更长远的事。——此处的许多平民,因着自然环境的严苛,并不能如中原百姓们那般全然依靠耕作,因此生活并不算富足,但若如她们这样的商家,可以将事业再做大一些,又可以雇佣不少平民,解决他们的生计难题。父亲并未因她是女子而轻看,得知她的想法后非常赞赏,且也告诉她,其实镇北王设立官茶处及番市处等衙门,正也是出自这些考量。庆州虽地貌严苛些,但身处边关,逢与番邦交好的年代,正适合大力发展通商。思及此,安若又不由得想到了独孤珩。上回李太妃过寿,他将她叫到园中,还未来得及说几句话就发现了偷听的周家下人,为了保她清誉,他当即将她送了回去,事后也没再见过,她还有些疑惑,他那日究竟是想同他说什么。察觉自己分了心,安若赶忙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把心放回手中书卷上,哪知还未看完一页,耳边忽然响起了动静。房门被轻叩了几下,虽然力道很轻,但在夜深人静之中,显得尤为清晰。她怔了怔,只当是红菱,便道了声,“进。”然而却并未见红菱进来,叩门声却再次响起。她意识到了不对,想了想,自己起身下床,披了件长袄亲自走到门边。庆州治安良好,家中还有两个可靠的护院,应该没什么事,她默默安慰了下自己,试着将门扇打开。却不期然看见了方才在她脑中出现过的人。“王爷?”她惊讶的厉害,然没等再开口问他下一句,却一下被他拢进了怀中。寒风在外呼啸,已是将要结冰的气温,但独孤珩的怀抱却是如此热烈。安若懵了一瞬,待反应过来,忙要将他推开。然他身材如此高大,她却如此柔弱,推了几下后没有挣脱,反而被他抱得更紧了。对他的怀抱,安若其实并不陌生,上辈子跟了他后,在床榻之上,他也曾将她抱在怀中。可时下不对。她现在不是他的女人,且这是在她的房中,独孤珩怎么会忽然出现,又二话不说的来抱她?她忙开口问道,“王爷,王爷你怎么了?你快放开我……”因着怕被家人看到误会,她只能尽力压低自己的声音。可独孤珩并没有回答她,反而在顷刻之后,垂下头来,吻住了她的唇。作者有话要说:咳咳,且听下回分解宝贝们,抱头逃走第45章他的唇舌带着前所未有的霸道, 在安若反应过来之前,轻而易举的撬开了她的齿关。他吻得很深, 亦很凶猛,甚至是连上辈子都从未有过的。安若脑间轰然一声, 已是来不及去思索他今夜为何如此,只想着推开他。然而似乎有些徒劳。他的力气那般大,她越是挣扎, 反而愈发激起他的兴奋,拢住她的手臂再度用力,将她完全贴在了身前。与此同时, 他的唇舌也开始往下探索, 温热的呼吸与唇舌辗转在她的腮边,耳垂,颈下, 甚至……那股燥火已经将他的理智彻底吞没, 他只知道怀中的温香软玉是自己的女人, 哪里有什么前世今生?然而就在此时, 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接二连三的落下来, 滴在了他的侧脸, 又顺着落到了他的口中。他愣了一愣,终于停下动作, 去寻找那滚烫的来源,却不期然的看到了一双满是泪水的眼眸。其中藏满了愤怒,无奈及委屈。“你……”独孤珩忽的一怔, 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刺痛了心间。遥远的记忆被牵动,驱散了些许心头的燥火。“你,你不愿意?”他勉强停住动作,在重重的喘息中问她。“我尚未出阁,我是清白之身。”怀中的少女怕惊扰家人,仍旧努力压抑着哭声,但话中的愤怒却如同一盆盆的冷水,往他脑中的大火与迷雾上浇。理智被一点点唤醒,独孤珩使劲摇了摇头,终于想起,这是新的人生,此时这个姑娘还不是他的。“对不住。打扰了。”他终于放开了她。少女并不回答,只是仍在流泪。独孤珩想说什么安慰她,可将她梨花带雨的模样看在眼中,那股燥火重又席卷开来,趁着才挣脱的理智还未完全被吞噬,他忙冲出她的房门,再度消失在了夜色中。……房中忽然安静了下来,被独孤珩打开的门还未关上,肆意的放着冷风。安若也渐渐平复了情绪,挪过去将门重新关上。院中一片清冷,就仿佛那人从没来过。可身上的异样却清楚的告诉她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她回到床榻上,思及方才,心间越来越疑惑。独孤珩身上并没有酒气,可他的举止就仿佛喝醉了一样,根本不像这辈子的他。他到底是……怎么了?~~马蹄在寒风中驰骋,待回到王府,独孤珩的理智终于又回归了一些。可身体的异样还是无法消下去,方才那一幕中断之后,他此时五脏六腑都似有燥火在燃烧,极为难受。逢春等几个近身的侍卫看到他的异样,忙小心询问是否要去请府医,却只听他咬牙吩咐道,“取冰水来,要很多。”逢春不明所以,但见他面上压着怒意,并不敢质疑,忙去叫人准备冰水。而待整整一浴桶的冰水准备完毕,他却眼睁睁的看见王爷一头扎了下去。逢春,“!!!”这么冷的天,王爷这是不要命了吗!!!~~第二日一早,懿兰苑的李太妃得了个消息,昨夜她一向康健的儿子忽然发起了高烧,眼下府里的两个府医都去了跟前伺候。“这好好的怎么发起烧来了?”李太妃忙问报信的丫鬟,“莫非是王爷昨夜着了凉?”这丫鬟是懿兰苑的,早起去请府医来给太妃请脉时才得到的消息,因此对于这个问题根本无法回答,只好摇了摇头道,“奴婢也没有细问,是本草斋里的药童这么说的。”李太妃气得,忙要着徐嬷嬷去前院看看,哪知还未等徐嬷嬷抬脚,却见侍卫武宁领了人过来。“启禀太妃,奉王爷之命搜寻证物,还望太妃通融。”这又叫李太妃一愣,“什么证物?怎么会搜到我这里来了?”武宁直人直语,“王爷昨夜中毒,为找出祸首,凡王爷昨夜所到之处都要严密搜查。”“什么,中毒?”李太妃再也顾不上其他,赶忙拔腿去了儿子跟前。到后只见,三个府医依旧围在儿子床榻前,而她一向健壮的儿子此时脸色白中泛着不正常的红,果真一副病容。“这是怎么回事?好好地怎么中毒了?王爷中的是什么毒?”李太妃一连串的问题叫人应接不暇,一位府医只好先从独孤珩的床榻前撤出,专门同她回禀,“启禀太妃,王爷所中的乃是一种迷情药,其药力刁钻凶猛,非寻常之物,昨夜王爷为镇压药力泡了冰水,致使风寒侵袭发热,加之现如今王爷体内仍有部分余毒残留,需小心诊治。”什么,迷,迷情药?李太妃这个年纪,岂会不懂府医所说的是什么东西,只是愈发意外起来,“王爷怎么会中这种毒?”这个问题着实把府医难住了,李太妃只好转而去问逢春,“你们是怎么伺候的?这是怎么回事?”言语间大有治罪之意。逢春吓的扑通跪下,颤着声回道,“太妃明鉴,昨夜王爷原本好好地,可从懿兰苑回来就不太对了……具体王爷是怎么中的毒,小的也不知,请太妃饶命。”“什么?从懿兰苑回来?”李太妃一怔,正要再问,却听床榻上的儿子开了口。“母亲稍安,此事蹊跷,我已经吩咐武宁去查,等有了确凿的结果,一定向您禀报。”他声音中明显带着沙哑,话尾还禁不住咳了几声。这叫当娘的心间一揪,赶忙道,“你莫多说话,先休息要紧。”语罢又去问府医,“现如今王爷怎么样了?可有解毒的法子?”府医微有些尴尬,“一般来说,解迷情药的法子,自然是行房,可王爷……”王爷不肯用这样的法子,只能成现在这样子了。想来李太妃也知道自己的儿子,府医顿了顿后继续道,“现如今王爷暂无大碍,但体内的余毒加上风寒,还需好好调养。否则只怕留下病根,影响以后。”李太妃吓了一跳,“这余毒会影响什么?”老府医又尴尬起来,咳了咳道,“这迷情药是针对行房的,若有影响,自然也是那方面……”“什么?”李太妃又惊又气,儿子还没成亲生子,这要真的有影响那还得了?“这下毒之人实在罪大恶极!一旦抓住,千万不能轻饶!”难为李太妃头风还犯着,眼下又是惊又是气的,独孤珩再度开口道,“母亲善良,但这世上人心难测,您往后还是不要轻信别人的好。”李太妃一怔,这意思,难道是在说邢漪容?“可,可昨日我一直跟漪容在一处,我明明好好的……”却听府医忍不住道,“启禀太妃,王爷现下所中的这类迷情药,乃是专对男子起效的。”李太妃一噎,专对男子?她寡居多年,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寻常侍卫们又进不了后院,能去到她那里的,一般只有儿子而已。难道真的是?李太妃直觉心乱如麻,一时无言以对。独孤珩又叹道,“查案的事交给别人去办,我现在需要休息,您的头风还没好,也回去休息吧,只是若武宁他们需要什么物证,还望您不要拦着,毕竟,昨日我原本好好地,去了您那里一趟,就不对了。”李太妃无话可说,只好应了声好,又嘱咐府医好生为儿子看病,便带着满心的复杂回去了。~~邢府。自打从王府回来,邢漪容一夜未眠。昨夜事不成,独孤珩竟然就那般离府而去,如就同没看到她一般,叫她想起来,仍旧又气又怕。她不知那药是否真的在他身上起了效,如若起了效,他为何对她视而不见?他离府之后又去了哪里?可这些却仍不是当下最要紧的问题,她现在最怕的是,独孤珩是否察觉了那药物,会不会找到她头上来?虽说那药十分隐秘,且现如今她也已经将身上的全部销毁了,可要知道如若引起他怀疑,对她们一家来说,也是不得了的大事了!邢漪容又悔又委屈,她究竟是哪里不够好,为什么就入不了独孤珩的眼呢?哪知怕什么来什么,正当她殚精竭虑之时,府中忽然有人而至。看那些服侍,便知是镇北王府的侍卫们,他们个个冷若寒冰,一进门二话不说,就要搜查,甚至连她的闺房都不放过。见此情景,邢江夫妇也是发慌。但思及那药物早已被销毁,邢江便仍努力假装镇定道,“不知邢某犯了什么罪过,引得诸位来搜查?”武宁面无表情,只冷冽道,“昨夜有人向主上投毒,今日吾等奉主上之命捉拿凶手。还望邢大人莫要为难。”邢夫人眼珠一转,忙拦住要入到女儿房中的侍卫道,“这可是小女闺房,诸位查案就查案,不能如此不顾礼数吧?这要传出去,叫小女还如何嫁人?”武宁不为所动,只冷声道,“凡昨日到过王府者,都需搜查,令爱昨日不是去过太妃跟前?邢夫人放心,有王爷发话,如若此番冤枉了令爱,王爷自然会还贵府公道。但如若有人包藏祸心,也绝不会叫他逃脱。”邢家人俱都一怔,王府的侍卫都是何等高手,他们自然拦不住,只好由着人在府中翻腾起来。虽则药物已经不在,可看侍卫们搜查的仔细,甚至连浣衣处都去过了,他们又无法不紧张。最要命的,是待武宁等人搜查完毕后,有调来了人手将他们的府门紧紧看住,只道在凶手到案之前,凡到过王府者,都不可随意出入家中。见此情景,邢家人彻底慌了。邢漪容禁不住悄悄问邢江,“爹,万一查出可如何是好?那位公子他……”邢江没有说话。他此时已经预感到,自己是走错了棋。此事一旦查出,那人绝不会随意站出替他扛罪。就算他指认,也绝不会有人相信的。他现在仅有的希望,只能寄托于药物已被销毁,王府查不出。但,事情的结果还是与他背道而驰了。不出两日,镇北王府就已经得出了结论。侍卫们从邢家浣衣处水沟里查到了含有迷药的废水,经府医证实,确为独孤珩所中的那种。而邢漪容的丫鬟禁不住严刑,也招认,邢漪容那日穿进王府的衣裙事先被掺了迷药的水浸泡过,那迷药本就只对男子起效,她确实是蓄意勾引镇北王,而邢江夫妇,也俱都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