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妃一震。其实说来,陇西乃是她们这一脉李氏的祖籍之地,往前追溯一两百年,也曾是盛极一时的宝地。只无奈近几十年来,那处却渐渐闭塞,她的父亲当年为了追随独孤氏,携子女迁来了庆州。而如今,儿子却要将弟弟给迁回去,天知道这对李家是什么样的打击。她张了张嘴,要替娘家说几句话,却被儿子截住道,“今日之事,府里不知多少人亲眼看着,若不加以惩戒,难服众口。”徐嬷嬷也在旁悄悄与她眼神劝阻,李太妃犹豫一下,错过了开口时机。而紧接着,又听见儿子道,“那里攒了许多要务,母亲也需要休息,儿子改日再来看您。”便起身,告退了。~~一路出了懿兰苑,独孤珩却并未去前院,而是回了安若的怡心居。他知道她方才也受了委屈,此时怎么能放下她不管?可到时却发现,她正在房中缝什么东西,神色专注,并未有因方才之事升起的情绪。独孤珩咳了一声,才叫她停住动作,抬眼看见他后赶忙起了身,“王爷回来了?”独孤珩嗯了一声,又顺着看了眼她手里绣的东西,问道,“在做什么?”安若倒也没瞒他,“妾身想给太妃缝几个抹额,此物保暖,兴许回对太妃的旧疾有所帮助。”说着又想拿起来继续做。“先搁下吧,”独孤珩却道,又试着问她,“方才可生气?”安若怔了怔,她方才生气吗?其实乍听见那“道士”影射自己时,她也曾觉得愤怒及不可理喻过,但紧接着,他却出手叫那“道士”现了原形,现在回想起来,她还是有些想笑。她咳了咳,没忍住弯着唇角道,“王爷英明神武,还了妾身清白,妾身感激还来不及,哪里会生气?”其实方才独孤珩一直在思索该怎么安抚她。两辈子他都只有她这么一个女人,其实不是很会揣摩女人的心思,加上自小到大母亲带来的“阴影”,叫他在这方面实在有些发怵。上辈子再见时,她已经不能言语,他想用自己的法子呵护她,无奈那时太忙,叫自己并不能与她有多少交流。这辈子重逢,他才渐渐真正了解她的性情。他知道她也有俏皮一面,此时又见她这样说,登时有种如释重负之感,也坦诚道,“是孤治家不严,叫你今日险些受委屈,股跟你保证,以后不会了。”鲜少见他说这样认真的话,安若心间一动,点了点头道,“好。”她乖乖顺顺,叫他忽然有些忍不住,伸手将她抱进了怀中,又垂首下去,欲完成先前回来时没能完成的事。安若自然还是要劝拦,“王爷,天还没黑……”他低低一笑,“等我们事完就黑了,放心。”安若一下羞红了脸,却挣扎不掉他的禁锢,只能由着他将自己抱去了内间……~~独孤珩倒是没骗自己的母亲,第三日,那位他遍寻几年的神医大夫果真进了王府。身为儿媳,安若亲自引着这大夫去了懿兰苑,向婆母禀报道,“母亲,这位是南粤来的名医,叫他为您诊诊脉,未准有治疗顽疾的好法子。”大约是病痛的滋味真的不好受,李太妃倒也配合,伸出手来将这大夫诊治。这大夫约莫五十来岁,替李太妃一番望闻问切后,又问道,“贵人平素都在什么时候头痛?”徐嬷嬷替主子回答,“太妃通常都在天凉时头痛,又或是春日里吹了风,但今次着实有些奇怪,近来太妃其实并不怎么出去,却忽然犯了病痛,且不像从前那般休养一番就好,今次痛的格外厉害些。”大夫点了点头,捻着胡须思索一番,忽然又问道,“可是近来起居上有什么变化?”徐嬷嬷摇头,“那倒也没有。”身为守寡好几年的寡妇,太妃的生活其实称得上千篇一律,不过早起念经,吃过午膳后歇一会儿,晚间再去念一念经,一日也就过去了。除过前几天儿子娶媳妇,还真没有什么变化。大夫听完,倒也不着急,点了点头,又问道,“太妃平时都做些什么?膳食可有什么偏好?”徐嬷嬷又将主子的起居详情简述了一遍,至于膳食偏好,也都属正常,大夫听了也没说什么,只是在听到太妃常喜欢在自己的佛堂中念经时,忽然开口道,“可否容草民去佛堂看一看?”徐嬷嬷见主子没反对,便应了下来,亲自领着对方去了一趟佛堂。没过多久,却见二人又急匆匆回来,那大夫手里握着一根正在燃烧的线香,道,“罪魁祸首在此。”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周末太难了,明天我努力一下,如果实在更不出来,大家可周一再看,么么啾~~第57章“罪魁祸首?”大夫这话一出, 立时叫堂中等待的婆媳二人陷入疑惑。安若试着问道,“这香不对吗?”却见那大夫摇了摇头, “这香并无不对,只是太妃用不得。”“这是何意?”李太妃立时皱眉道, “我为何用不得?”她原本就对这大夫的医术存着疑虑,眼下只当此人故弄玄虚。大夫也不慌不忙,捻须沉吟道, “太妃这香用料讲究,主料为上等檀香,然檀香虽名贵, 却动火耗气, 阴虚火盛的人断不可用。草民方才为太妃诊脉,您体内甚是阴虚火旺,若草民没有诊错, 您近些年来可是常常烦躁忧虑, 夜晚失眠, 潮热盗汗?”李太妃一顿, 不得不点了点头, “那倒是……”“这样说来, 是母亲闻不得这香?才引起的此番头痛?”安若在旁替他问道。大夫颔首,“不错, 太妃体内常年阴虚失调,白日里再接触此香,愈发加剧症状。敢问太妃, 今次头风发作之前,可是在佛堂待的时间久了些?或者是每当您在佛堂待久,便会愈发烦躁失眠?”徐嬷嬷看了看自己的主子,不由得点头,“太妃,这位大夫说的不错。”李太妃也点了点头,她此时已经不再质疑,毕竟这大夫说得确实都是事实。找到病因当然是好事,安若松了口气,赶忙问道,“太妃常年受旧疾所扰,不知大夫可有根治之法?”大夫笑道,“既是旧疾,当需慢慢调理,循序渐进,不说根治,起码能大大改善现状,当下最紧要的,请太妃先将这香撤了。”李太妃点头应了。不能以香火供奉神佛,虽叫她有些遗憾,但她也明白身体要紧,当下先把这头痛病治了,比什么都好。~~新请的大夫果真是圣手,懿兰苑中断了供佛的香火后,李太妃又接连喝了两日汤药,连日来困扰她的头痛终于过去了。不必再去榻前伺候婆母,安若也松了口气,又花了两日功夫,终于将抹额做好,带去了懿兰苑。李太妃早已下了床榻,正在南窗底下吃茶晒太阳,安若进门行过礼,对方见她手里拿着东西,不由的好奇问道,“这是什么?”安若将抹额递上,道,“儿媳做了几幅抹额给母亲,原本早就开始做,只可惜中间又耽搁了三五日,今日才做好。就是不知尺寸合不合适,母亲若是不嫌弃,改日戴着试试,倘有不合适之处,儿媳再改。”她针工很不错,李太妃接到手中,只略略扫过,便顿时有些移不开眼了,只是又觉得不好失了婆婆的威仪,便只是点了点头,“你有心了回头我试试。”安若应好,又道,“母亲今日面色不错,不知头痛可有再犯过?楚大夫的药可还在吃?”楚大夫便是前两日独孤珩寻来的那位神医。徐嬷嬷替主子回道,“太妃才喝过药,头痛自前日就没再犯过了,楚大夫果真医术高明,不枉王爷一番寻找。”安若微笑道,“能为母亲解决病痛,王爷也一定很是欣慰。”听二人提到儿子,李太妃心间动了动,假装随意般问道,“王爷这几日可忙?三餐可有按时用?”——自打前几日“驱邪”一事,独孤珩再没过来,母子俩已有好几日没见面了。懿兰苑的下人们都在悄悄议论,莫不是王爷生气,与太妃闹了别扭?只有安若清楚,独孤珩这几日因为公务忙的几乎脚不沾地,三餐都未与她一起用过,每每都是夜深时才去她房中歇息。那日母子俩在懿兰苑说了些什么,她不在场并不得而知,但事后也不是没听见下人们的猜测。尽管知道李太妃不喜欢自己,可为了独孤珩,她也不能做那等挑拨离间之事,叫母子二人关系恶化,闹得家无宁日不是?她遂笑道,“王爷这几日公务繁多,每日三餐都是在前院用的,天天早起晚睡,儿媳都没能与王爷多说上几句话,不过王爷惦念母亲,每日都叮嘱我前来看望您。”李太妃听了,心间得到不少宽慰,同时又心疼道,“怎的会这么忙?那前院里伺候的都是男人们,也不知尽不尽心,你也还是得多过问着些才是。”安若应是。眼看着嫁进来也快半月了,尤其前几日她还日日来侍疾,对这位婆母多少也了解了一些。——李太妃并不算性格强悍的女子,自幼在大家族里长大,有贵女的骄矜,亦有贵女的娇弱,若说多么聪明,或许没有,但好在也没什么恶毒的心肠。对方总是她的婆母,因此她尽力能顺则顺,毕竟安抚好了这位婆母,这家也就能得消停。眼见她如此低眉顺眼,又思及这几日她日日来床前侍疾并未有什么怨言,李太妃心间又舒服了些,破天荒的道,“年前赤松王来访时,曾敬献了一些上好的虫草,我如今阴虚火旺,吃不得这个,你待会带去怡心居吧,平素给王爷炖个补汤,自己吃了也能美肌养颜,免得放在这里坏了。”这话颇叫人有受宠若惊之感。安若其实并没有吃这等大补之物的习惯,但也明白若此时婉拒,只怕会叫好面子的婆母生气,只好恭顺谢恩,“谢母亲关怀。”李太妃很满意,又与她多说了几句,才允她告退。安若携着虫草走远,堂中,李太妃做无意状将目光落在了她送来的抹额上。徐嬷嬷看在眼中,适时道,“王妃的手真是巧,又会选花样,您瞧这绛色的绢底配上南珠,多么好看?”李太妃颔了颔首,“是还不错。”徐嬷嬷笑道,“奴婢给您戴上试试?”语罢见主子没反对,便忙拿起替她围在了额上。“啧啧,您瞧,尺寸也刚刚好,不长不短,戴在您头上正合适。有了这个保暖,您便可放心到院子里去赏赏花晒晒太阳了。”徐嬷嬷不遗余力的替安若说话。李太妃可不是没听出来,瞥她一眼道,“那丫头是你闺女啊?”徐嬷嬷很是遗憾,“奴婢哪有这样好的福气?”李太妃没说什么,只伸手摸了摸头上的抹额,道,“我带这个……好看吗?取个镜子来给我瞅瞅?”徐嬷嬷笑着应是,忙到妆台前搬镜子去了。~~一连忙了七八日,这一晚,独孤珩终于赶在娇妻歇息前回到了怡心居。彼时安若才沐浴过,身上披着寝衣,鬓发微湿,见他进了房中,稍有些意外的向他行礼,“今日王爷怎么这么早?”——她都已经数不清多少天了,他每每都是在她睡着后才到来,才沐浴过后微湿的胸膛贴着她的寝衣,用温热的吻,及汹涌的动作将她唤醒。因此此时见到他,倒有些不适应了。“今日终于把要事忙完,就早些过来了。”独孤珩一双眸子幽幽盯着她看,又低哑道,“早知如此,方才路上该再走快些。”安若一下红了脸。她可不是没听出他的意思,这是在后悔没赶上她沐浴的场景吗?红菱及几个贴身侍奉她的婢女一听王爷的声音变了味儿,赶忙垂首退下,还自觉关上了房门,“王爷……”安若娇嗔一句,脸已经红的如同夏日的蜜桃。独孤珩伸手拢过打算逃走的她,贴耳低语道,“所幸今日来得早,还未熄灯,好叫我一饱眼福……”已是三月初,天一日暖过一日,安若早换了春日的寝衣,云丝绢的料子,柔软而薄。言语之间,某人的大掌已经越过衣料的阻挡,轻而易举的落到了若乳酪般的丝滑之上。安若浑身一颤。近来的孟浪都在半睡半醒间,当下她可是十分清醒的,这犹如过电的酥麻感,实在令人羞耻。可没得她推拒,已被他拦腰一抱,直接来到了榻上……或许是时间充足,又或是清醒之下,安若觉得,今夜的这场风雨十分漫长。待到巨浪平复,她趴在他胸前,什么也不想做了。独孤珩却还有精神,又低声在她耳边道,“孤要去趟边境,你想不想去?”边境?安若来了些精神,问道,“王爷又要外出么?”“嗯,”独孤珩挑着她的一缕长发在手指上绕圈,边道,“后日就启程,今次孤想带你一同去。”说着怕她拒绝似的,又诱惑道,“临泾关,是去年新开的通商关口,听见现如今那里很是热闹,集市上卖什么的都有。”安若从未到过边境,也从未见过热闹的边境集市,当然是想去的,只是同上次担心的一样,这王府里原本主子就少,若她跟着他去了,只留下李太妃一人,怕是不好。独孤珩却猜到她在想什么似的,安慰道,“放心,母亲那里我自会去说,她会同意的,府中我也会留好人,今次有楚大夫在,不会有事。”真的么?安若已经有些心痒。紧接着,又听他道了一句,“临泾关毗邻大漠,可以看见骆驼商队,骆驼你可见过?比马大很多。”“我想去。”她笑着挽上他的脖颈,“若母亲同意,我想随王爷一同去。”某人的体内重又窜上一截邪火,低笑着道了声好,又将美人压了下去。作者有话要说:某王:办点正事顺便度个蜜月,嘿嘿。——虽然晚了点,但我依然来了,不容易不容易啊,对了,关于某堂弟的事儿,咳咳,就算某堂弟是大boss,他也不会现在下手的,毕竟他是个残废,把堂哥害死了也打不下来江山不是?明天尽量回到晚九点,么么啾~~第58章第二日晚间, 独孤珩去了懿兰苑同母亲禀报出行一事。出乎安若的意料,今次李太妃竟答应的十分痛快, 不过她并不在场,不知这母子俩是怎么说的, 只是当夜便开始收拾衣物等等随身之物,第三日一早,便出发了。庆州往北, 地貌愈加荒凉,许多山裸露着土地的黄色,植被稀稀疏疏, 十分可怜。安若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色, 久久望着车窗外出神。独孤珩搁下兵书,正望见这一幕,不由的出声问道, “怎么了?”只当这贫瘠的地貌将从小在富庶之地长大的妻子吓着了。其实安若确实被吓到了。她收回目光, 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夫君道, “原来这茫茫西北, 只在庆州周边才适宜种植粮食, 此地这般贫瘠, 王爷却要养活数十万的百姓将士,实在不是易事。”独孤珩却笑了笑, 自嘲般道,“所以孤才想方设法做生意赚银子。”安若一怔,也抿唇笑了笑, 不得不承认,她从前还是不够了解他。外人只当这堂堂一方的藩王有多能呼风唤雨,朝廷及高氏只当他手握重兵是个巨大威胁,然谁人又知道,他要在这贫瘠的土地上庇佑百姓,屯养兵马,是多不容易的一件事。思及此,她对他又生出许多敬佩。此次乃是有要事出行,独孤珩一路没有浪费时间,或翻阅卷宗,或查看舆图,甚少有空闲,安若也不打扰他,在旁为他添茶递水,或是做做针线手工之类,倘若累了,便看看窗外的丘陵戈壁。如此度过四日时间后,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临泾关。此时乃是三月上旬,春风给这座边城也带来了绿意,此前曾关闭一冬的贸易上月重新开始,城中到处是赶来做生意的商人,有汉人也有番人,街道上人来人往,倒十分热闹。独孤珩此次乃是微服到此,一行人也打扮成了商人的样子,在驿馆落了脚。收整完毕,时间还早。独孤珩带娇妻去集市上游逛。这驿馆就位于热闹的街道上,一出门就是集市,街道两旁都是商铺,店门大敞,摆着各类商品。有外族人最喜爱的布匹茶叶,一瞧就是汉人们所开,亦有番邦特产的牛肉干,毛皮,宝石等等,一看就知道是异族人开的店。总之,卖什么的都有。安若从未见过这样包罗万象的集市,一路东看西瞧,眼睛都不够使了。独孤珩见这集市忙中有序,各家店铺皆是门庭若市,也渐渐放下心来,转头看见娇妻正在打量一家售卖玉石的门面,便笑道,“感兴趣的话进去看看?”安若说好,二人便一同进了铺子里。这店是个回鹘人所开,专门售卖天山玉石,安若环顾店中,见货架上摆着一些玉雕摆件,也有未经雕琢的玉胚,地上还摆着大大小小的籽料山料。她对玉石没有研究,还是头一次见这些场景,不免多看了几眼。回鹘掌柜看见商机,忙用不甚流利的汉话招揽生意,“这位娘子,要买玉吗?真的天山羊脂玉,童叟无欺。”安若倒也没想买玉,庆州怡心苑里,李太妃赏她的,及大婚时各位亲戚送的贺礼中有不少玉佩玉镯,她并不缺玉,她只是难得来一次,想饱饱眼福长长见识而已。她微笑对那掌柜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掌柜看在眼中,忙又对她身后的独孤珩道,“这位郎君,买块好玉送给娘子,美玉美人,美。”独孤珩心情不错,立时对娇妻道,“可有上眼的?”见安若摇头,他索性自己看起来。目光逡巡一圈,终于看中一枚特别的,他指着问安若,“这个怎么样?”安若瞧去,只见是一枚玉佩,洁白的羊脂玉被雕成了果子的模样,果子周围缠绕繁茂枝叶,倒很是有趣。她从前倒还没见过这种纹样,不由得拿在手中反复看起来。回鹘掌柜热情在旁介绍,“这个很好!我们最好的玉佩,汉人们都喜欢,但是买不起。”买不起?这话叫人一下心生好奇,安若与独孤珩对望一眼,好奇问道,“那这个多少钱?”回鹘掌柜伸出一个手掌,安若道,“五十两银子?”一块玉五十两银子,确实不便宜。哪知那掌柜却摇了摇头,“五百两。”“五百两?”安若吓了一跳。这个价格,要是换成她们织坊的织品,不知要买几车,一块玉就要这么贵,确实有些过了。她觉得这掌柜有些不厚道,想拉着独孤珩走,哪知独孤珩却很感兴趣似的,又问对方道,“这块玉,哪里值这五百来两?”只见掌柜的神秘笑笑,“这是神玉,可以保平安,它的主人,百毒不侵,长命百岁。”安若险些笑出声来,这回鹘人也真是,做生意诚信为本,哪里能如此夸大?怎知独孤珩却与对方较起真来,又问道,“何以为证?”回鹘人叫他稍等,转身去了门面后头的院子里,没过多久,拿出一包粉末,对他道,“这是毒老鼠的□□。”而后将粉末兑到一碗水中,搅了搅,又将那块玉浸在其中,片刻后拿出,安若只见,原本洁白无暇的玉身渐渐泛起了乌色。她一愣,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怎么可能?她只听说过银器辨毒,哪里听说过玉还能辨毒的?她不可思议的看了看独孤珩,想知道独孤珩是否看出其中蹊跷,或许这回鹘人是用了什么骗术障眼法?独孤珩却只是笑问对方,“那,眼下这玉已经变黑,再怎么变白?”回鹘人或许是看出他有钱,下定决心要做成这笔买卖,不惜将压箱底的秘密和盘托出道,“滴一滴主人的血,它会慢慢变白。”安若简直瞠目结舌,还要滴血?这,这可还是玉吗?她顿时心生敬畏,觉得这回鹘人没准真会什么法术,还是敬而远之的好,哪知独孤珩却直接发话,“买了。”安若,“……”回鹘人立时应好,忙去将玉装好,又叮嘱他回去之后朝玉中间滴一滴自己的血,一夜过后,玉自会变白。出了玉器店,安若手中捧着那装玉的木盒,还是直觉不可思议。她忍不住对独孤珩直言,“王,夫君,你难道不担心那掌柜骗人?”虽然对他来说,五百两根本不算什么,但若明知道会被骗还买,岂不是有些……太傻了?独孤珩却笑笑,“这块玉成色好,就算不能鉴毒,本身也值得起这个价钱。”……好吧,看来他就是想买。安若勉强点了点头,心道或许还可以同那人讲讲价钱的,却又听他补充了一句,“况且,他方才不是说,今日将血滴在遇上,明早就会变白?如若明早不能变白,我派人砸了他的铺子。”见安若讶然,他又笑道,“一点小事,不必纠结,肚子可饿?我们去吃饭吧。”出来驿馆时是下午,眼下逛了这么久,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再往前走,是一片食肆,汇聚了中原西北番邦等各地美食,一阵风拂过,来到了不知哪家店中飘出的奇特香味,忽然勾起了人的馋虫。安若好奇道,“好似在烤什么?好香。”独孤珩心情不错,笑道,“过去看看就知道了。”便拉着她往前走去。二人循着香味一路走,终于找到了源头,原来是一家夏国人开的食肆,此时店内大堂中央正架着一堆篝火,上头的烤羊滋滋冒油,金黄油亮。独孤珩领着娇妻入了店内雅间,要了一根羊腿,半片肋排,并两碗的羊肉面片汤,皆是夏国特色。安若从未去过夏国,在来庆州之前,对此国更是听都没听过,但这一顿荤香十足的粗犷豪放的美食,叫她对这个邻国有了初步的印象。啃了两根肋排并几块羊腿后,安若已经饱了,面片汤只喝了两口便再也吃不下,独孤珩倒丝毫不介意,把她碗中的一并吃光,胃口好极。二人吃饱喝足,外头已经华灯初上,该是回驿馆的时候了。结了账,独孤珩领着娇妻往外走,还未走至店门外,忽然被人唤住了,“独孤公子……”安若一愣,这边关小城里竟还有人认识自己的夫君?独孤珩也顿住脚步,寻声望去,只见视线中出现了一位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青年。对方亦是身材高大,却身着夏国装束,一身贵气。见此情景,安若更是诧异了,难道这是独孤珩的异族朋友?却见独孤珩面上淡定,朝对方微微颔首,礼貌一笑道,“萧公子。”被称作萧公子的这位也笑道,“你果真守时,不止没有迟到,还提前了两日。”独孤珩也是一笑,“你也是。”对方又将目光投向他身边的安若,毫不掩饰惊艳之色,“这位是?”安若下意识的收了目光,垂目躲避对方视线。“这位是吾爱妻。”独孤珩大方一笑,又为安若介绍,“这位是夏国国君。”作者有话要说:艾玛,没出息的作者写着写着把自己给写饿了,此刻好想吃烤羊排嘤嘤第59章面前的人竟然是夏国国君?安若十分惊讶。与此同时, 又有了一丝顿悟,听对方口中提及与独孤珩的约定, 莫非独孤珩此次便是来见他的?这夏国国君的汉话倒是说得比那位吐蕃赤松王好多了,听了独孤珩的介绍, 朝安若颔了颔首,又微笑对独孤珩道,“独孤公子艳福不浅。”自嫁给独孤珩, 安若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这样夸她貌美,语气间似乎没有国君该有的沉稳,反而有打趣之意。不过, 想来对方或许是独孤珩的熟人, 她也并未多想,只是朝对方淡淡颔首,算是回了礼数, 便躲在夫君身侧。对方却又与独孤珩道, “难得在此遇见, 你我也算心有灵犀, 不如一同喝酒?”……心有灵犀?安若暗暗觉得, 看来这夏国国君说起汉话来只是发音标准, 应该并不是很懂成语的意思。独孤珩婉拒道,“方才已经吃完, 就不扰萧公子雅兴了,你我明日再续。”这位“萧公子”微有遗憾的点了点头,与他道了句再见, 独孤珩便领着安若出了食肆。安歇一夜,第二日一早,独孤珩去见夏国国君萧天昊,安若不方便跟随,留在驿馆中歇息。虽则今日有要事,独孤珩昨夜仍辛勤耕耘了一番,安若腰肢酸软,他走后又在床上歇了半个时辰的回笼觉,才起身。红菱伺候她洗漱,一边为她挽着发髻,一边好奇道,“今日主子怎么没跟王爷出去?”安若笑笑,“王爷要与夏国国君商谈要事,我自然不好跟着。”语罢忽然也有了丝顿悟,或许独孤珩此次带自己出来,是为了与夏国国君的会面打掩护?毕竟朝廷有律法明令,身为藩王,他不可私会番邦首领,这若传到汴京,便是一桩可削藩降位的大罪了。自到他身边后,她渐渐明白,打天下不是容易之事,上辈子他是在两年后攻入汴京的,现在看来,他大约已经在做准备了。这么想着,红菱已经替她梳好了头,收整床铺去了,此次出行不方便带太多人,她只带了红菱一个。正要从镜前起身,忽然听见红菱又咦了一声,问道,“这是王爷买给您的玉吗?”这正提醒了安若,忙吩咐道,“快拿过来。”昨夜临睡前独孤珩给这块玉上滴了自己的指尖血,她今早起来还未顾得上看呢。红菱应是,忙为她捧至跟前,安若惊讶的发现,那玉竟然真的变白了。昨日的乌色通通褪尽,就跟先前一样盈润无暇。“难道是真的……”就算已经亲眼看见,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红菱却不知其中玄妙,只赞道,“这玉佩真好看,想来该值不少银子吧。”安若回了神,点了点头道,“是不便宜。”如若这一切不是那回鹘人的障眼法骗术,那这块玉,一定是上天给她的恩赐。既然如此,她当然要好好收着。“咱们去外头走走,看能否买到合适的丝线。”她对红菱道。“主子要打络子吗?”红菱好奇问道。安若点了点头,“没有丝络,这玉佩怎么戴?”红菱立刻笑着说了声好。她也正想出去转呢,昨日主子同王爷两个人出去,却没带她,她不知有多羡慕。~~直到入夜,独孤珩才结束了与夏国国君萧天昊的商谈,回到驿馆。进到房中时只见,娇妻正在灯下专注着打丝络,纤长的手指灵巧摆弄丝线,神色很是认真。他轻轻咳了一声,她才察觉他来,忙起身问道,“爷回来了?可用过饭了?”自己身上有酒气,独孤珩也没瞒她,只道,“用过了,与萧天昊喝了几杯酒。”安若点了点头,便要帮他更衣,正忙着,忽然听他道,“事情办妥,我们明日就可回程。”“明日?”安若微有些惊讶道,“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