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独孤珩考虑周到,不过第二日,赵达又将秦氏及芳若,明瑜,明皓等人接了过来。只是不见阮青岚的影子。秦氏叹了口气,同长女解释说这是夫君自己的决定。因时下边关商贸还在如常进行,照理来说,他是需要正常去番市处办公的,如若此时忽然消失,只怕引起别人怀疑。王爷前去打仗,庆州原就有些人心惶惶,就连安若与李太妃婆媳俩从王府中离开,也是悄悄进行的,现如今王府内依旧保持着如她们还在时的样子,百姓间也无人知道,她们其实已经不在城中。但如若这时候一不小心流出什么流言,只怕会动摇民心,生出什么乱子。所以阮青岚从大局考量,依然坚守庆州,替女婿镇北王安抚同僚及百姓的民心。安若明白了父亲的苦心,心思沉重的点了点头,只盼着庆州一定要安稳无虞,叫父亲及百姓们不要出什么事才好。李太妃知道了此事,悄悄对徐嬷嬷道,“这阮家倒算是识大体。”接下来的日子,对秦氏母子几个也算照拂有加。时间一日日过去,眼看着入了六月盛夏。住在此处并不比王府消息畅通,安若无法去同长史打听前线战况,心间难免有些没底。其实不止是她,秦氏及阮家的孩子们许久未见阮青岚,心间也是担忧,加之眼下同李太妃住的近,时时都要小心翼翼,否则怕惹出麻烦叫安若面上无光,是以日子过得也并不是全然安心。芳若甚至悄悄同秦氏抱怨,“我瞧着庆州明明很安全,王爷把我们接到这里来,会不会太过小心了些?”秦氏生怕这话被太妃听见了惹出麻烦,赶忙叫她闭嘴,然心里却也是同样的疑问。哎这一天天的,不知何时才能回去与夫君相见?哪知不过几日后,她们便得到了消息,说高氏派了一伙奸细夜袭王府,本想劫持太妃与王妃,却发现她们并不在府中。王府侍卫们与之一番厮杀,直杀的府里府外尸横遍地,鲜血淋漓。且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伙人妄图袭击阮府,幸而赵达早已布置了人手,才没叫对方得逞,阮青岚安稳无虞,只是庆州百姓都不免受了些惊吓。秦氏与芳若一时间心有余悸,总算明白了王爷的良苦用心。安若与李太妃更是如此。住在此处不比王府宽敞,平素也没什么能打发时间的,李太妃原本颇有些烦闷,经此一事,吓得连念了几日阿弥陀佛,一时收了要回王府的心思。而安若自然也是后怕,只是又不由得有些奇怪,难道是独孤珩早已料到庆州会出事,所以将她们提前转移的?~~就这般一日日熬下去,眼看着,西北的秋日来临。就在草木凋敝,漫山遍野重又恢复苍凉的黄土之色时,前方传来了好消息,独孤珩攻进了汴京,荡除了朝中“奸佞”,并查清了当年杀害父王的幕后黑手。景帝走投无路之下,只能颁下“罪己诏”,承认当年是他指使羽林卫突袭归途中的镇北王独孤岳,致使独孤岳重伤而亡。景帝自认杀害忠良,无颜面对江山社稷,就此退位,以告天下。这个消息一出,天下哗然,但庆州百姓却一片沸腾,因为他们最为敬爱的镇北王,可以登基称帝了。景帝退位后,独孤珩留在汴京处理要务,又调兵遣将,南下处理高氏余孽,重来一次,他充分吸取上辈子的经验教训,避免了许多伤亡,,更重要的,安若也并未像上辈子那般还在江南,他实在无须亲自去追击残党了。将汴京整顿的稍稍像样子之后,他立时又派出一队兵马去庆州,将母亲妻子接来身边。彼时已是十一月初,西北下过三场雪,一片冰天雪地。安若与李太妃终于登上了马车,去往汴京。同行的还有阮家,及先前留守庆州的一干官员同家眷,皆为独孤珩的亲信。也是直到此时,秦氏及阮家的孩子们终于见到了阮青岚。一家人分隔许久,此时终于得见,不知有多激动,已经会走路的小阿皓扑到爹怀里,爹爹爹爹叫个不停,明瑜与芳若及秦氏都掩不住目中泪光。阮青岚安抚众人,“天下大局已定,咱们往后再不必担惊受怕了。”一想到终于可以再度回到汴京,一家人都是感慨万千,芳若问爹道,“不知咱们的家还在吗?”阮青岚点头,“应当在的,就算不在,咱们也不会无家可归,放心。”这一点点醒了芳若,她的那位英明神武的姐夫都已经要当皇帝了,一家人还会愁没地方住吗?这一趟路途虽遥远,但全新的事业,生活即将到来,每个人心间都充满希望。安若更是如此。今生她重又踏上回汴京的路,却与上辈子的境况截然不同,这一次,父母弟妹都好好活着,她也不再是身有残疾,身份令天下人都耻笑的高氏弃妾。此次出发前,独孤珩特意叫人给她送了亲笔的信,虽说字句仍旧简短,但分别近十月,浓烈的思念遮掩不住。他称她爱妻,告诉她自己一切安好,汴京的皇宫已经休整完毕,可以放心来住,阮家的旧宅他也叫人看过,说老仆尽心,将宅院照顾的一如从前一样,可叫岳父岳母安心。还随信附上了一片从阮家旧宅中摘下的槭树叶子,问她可喜欢。安若捧着夹了红叶的纸张,忍不住又弯唇笑起来。上辈子她竟没发现,他还有这么个“千里送鹅毛”的爱好?信的最后,是他假装随意般问道,分别这么久,她可想他?安若微怔。他是她的夫君,这段时日以来牵肠挂肚当然是有的,甚至有时候她做梦,梦见他受伤的样子,会被吓得冷汗淋漓,再也睡不着。但她似乎没想过要让他知道这些。她不禁有些自责,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以致于叫他这样一个即将登基的新君,还要用这样小心的语气来问她?所以一番检讨之后,她提笔给他回了信,并在信的最后特意回答了他的问题,“妾很想念王爷。”不知待他收到回信,是不是会高兴些?~~入了寒冬,路上多雨雪,然考虑到新君正在汴京等待,大队人马也不敢拖沓,终于在半月之后,抵达了京畿,天气寒冷,加之白日里又下过雪,为保安全,临到傍晚时,众人决定先歇在鹿州,以免天黑路滑,出些什么意外。鹿州是距离汴京最近的城池,若明早起来赶路,未准天黑时可以抵达汴京。左右这么久都等了,不差这一天两天。鹿州城小,没甚大的驿馆,先行的侍卫们择了一个看着还不错的,大队人马便就此安营扎寨。为了节约车辆,安若这些日子以来都与李太妃共乘一辆车,为表礼数,她每回都是先下地,再扶婆母下车。今日也是如此,尤其地上有雪,她特意温声提醒婆母,“母亲小心脚下。”哪知话音才落,李太妃一只脚才踩在地上,却忽然一阵冷风逼近,余光中只见,有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手中寒芒一闪,便向二人的方向袭来。那一瞬间,安若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似乎是本能的驱使下,她将李太妃往车中一推,喊了声,“母亲小心。”这声音也将刺客惊的一顿,陡然将刀刃转换方向,直直朝她刺了过来。作者有话要说:有点卡文,所以现在才写出来,叫亲爱的们久等了,么么啾~第63章尽管侍卫们迅速反应, 当即便齐齐上来拦那刺客,但对方的刀尖还是划过了安若的胸间。顷刻间, 便有刺痛迅速由她胸前蔓延开来,与此同时, 她听见了徐嬷嬷的惊呼,“王妃!王妃受伤了!”安若迟钝的低头去看那疼痛传来的地方,只见绒背锦的衣料已被划破一个长长的口子, 露出了内里厚重的棉絮,但转眼间,棉絮便被染成了红色。刺客迅速被侍卫们隔到了远处, 近前的人已经纷纷围到了她的近前, 一片混乱中,她似乎听见娘在撕声唤着她的乳名安安,芳若明瑜也在大声唤着姐姐, 爹和红菱则是在唤着随行的大夫。她还想安慰他们来着, 然胸前正在剧烈疼痛, 血也越出越多, 她自己甚至都能闻见浓烈的血腥味了。大约是因为血流的太多, 她觉得那些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 终于控制不住的晕了过去。……~~等安若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傍晚。鼻尖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她缓缓睁开眼,只见自己正躺在床上,室中光线并不甚明亮, 却十分温暖。口中有汤药的苦味,叫人不太舒服,她想叫红菱,哪知道才刚出声,就听见了对方的惊呼,“主子,主子醒了!”原来红菱就在她床前,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她,顷刻间就蓄满了泪水,内心激动显而易见。而随着这声音落下,顷刻间,又有一人出现在了视线中,墨发上竖着金冠,一双深邃的眉眼,竟是独孤珩。“王爷……”她顿了顿,脑间一时迟钝,还当是在庆州的王府中。然很快又反应了过来,她们一行人不是正在去汴京的路上?红菱赶忙让开位置,独孤珩已经在她床边坐下,温声又急切的问道,“安安,你醒了?”安若想点头,然才稍稍一动,却扯动了胸前伤口,顿时传来一阵疼痛,叫她忍不住皱了眉。就见眼前的男人也是眉间一紧,忙道,“先不要动,好好歇着。”她只好出声应是,声音却有些沙哑。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独孤珩又问她,“可是想喝水?”她又嗯了一声,红菱马上去倒水,然端来之后却被接到了独孤珩手中。红菱小心给安若背后塞了软枕,独孤珩亲自用调羹给她喂了水喝,大约从未如此服侍过人,他眉间微凝,动作极是小心。喝了半碗水,安若舒服了一些,也终于将昏倒前的记忆想了起来。她记得当时是才到鹿州,眼下独孤珩却就在眼前,叫她一时有些茫然,遂问道,“这是在哪里?”独孤珩温声答她,“鹿州,这里是鹿州。”还在鹿州?安若更加疑惑,“那王爷……”红菱替独孤珩答道,“王爷知道主子受伤,昨夜连夜赶来的。”不错,因着汴京与鹿州之间还有些距离,昨夜独孤珩收到消息时已是夜深。听说娇妻受伤昏迷,他登时再也坐不住,立刻就快马加鞭从宫中出发,直到天亮时才到。而因她还昏迷未醒,叫他根本无法安心,这一个白天,竟是丝毫没有合过眼。那满眼的红血丝已经说明了一切,安若看在眼中,不仅叹道,“是妾身叫王爷操心了。”独孤珩却也叹了一声,“是孤不好,叫你此番遇险,是孤没有考虑妥当。”没有荡尽高氏余孽,叫娇妻与母亲等人受此番惊吓,自然是他不好,如此谦让下去,哪里是个头?安若想起要事,忙又问道,“刺客可抓到了?母亲他们可安好?”“都好。”独孤珩忙答说,“刺客已被捉,孤已派人去追查其余的高氏余孽,其余人都好,你放心。”安若这才真正放了心。然许是因为没了担忧,伤口的疼痛却更清晰了些,她又忍不住皱了皱眉。独孤珩心头一紧,忙吩咐道,“去叫大夫来,快。”红菱赶忙应是开门出去,没过多久,就把那位楚大夫请进了屋。“王妃已经醒了,看看现在情况如何?”独孤珩吩咐道。楚大夫应是,忙给安若诊脉,又问了问安若几个问题,便向他禀报道,“启禀王爷,王妃现如今意识清醒,想那匕首应是没有带毒,只是王妃脉象虚弱,昨日又失血,接下来还是当好好休养,待伤口愈合,便应无大碍了。”独孤珩松了口气,安若却忍不住心间复杂。——此次她受伤之处,其实正与上辈子被高霁划伤的地方一致。难道这便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有些事,终究是躲不开的?那么他……正这么想着,忽然听见独孤珩又问,“依你之见,王妃这伤口,多久才可愈合?”楚大夫答说,“伤口虽不算浅,但幸未伤及脏器,若好好休养,半月之内应当可以愈合。”独孤珩颔首,微微思索后做出决定,“那就先在此行休养半月,待伤口好了,再进汴京。”虽说鹿州已在京畿,但天寒地冻路上又少不得颠簸,他不想叫娇妻再因此吃苦。众人应是,楚大夫又重写了方子,下去为安若煎药去了,独孤珩还想与她说说话,哪知又有人来禀报要事,只好嘱咐红菱看顾她,去了隔壁的房间处理。安若不能活动,喝过药后仍在床上躺着,没过多久,大抵是听说了她醒来的消息,李太妃派了徐嬷嬷来看她。看得出来,因着今次安若的“舍身相救,”李太妃对她颇为改观,只是因着眼下在路上,身边实在没什么好赏赐的东西,便只令徐嬷嬷来代为传达关怀之意。徐嬷嬷也不敢扰安若歇息,将关怀带到后便告退了,没过多久,又有侍女禀报,秦氏来了,在门外问是否可以进来看她。安若还记得昏迷前娘冲过来喊她乳名,想她睡了这一夜有一个白日间,娘肯定是担心坏了,便立时叫红菱将娘请了进来。母女二人一见面,秦氏立时红了眼眶,道,“王妃终于醒了……”安若又内疚又心疼,忙安慰,“我没事了娘,眼下没有外人,您不必多礼……”不管她今后是何身份,王妃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罢,只要娘在,她便一直是娘的女儿,她还是想听见娘唤她乳名啊。“昨日可真是要吓死我了……”秦氏也知在女儿面前哭不好,忙将眼泪擦掉,又关问道,“可喝过药了?肚子饿不饿,吃过什么没有?”红菱替她答,“夫人,主子的药已经喝过了,大夫说现在只能吃些好消化的,奴婢叫人熬了些粥,等会儿就给主子端来。”才喝了药不好接着吃饭,秦氏自然也懂这道理,便点头应了声好。女儿是她的宝贝疙瘩,昨日看她流那么多血,当娘的心都要碎了,恨不得自己替她受这些罪,又想到女儿这成亲一来,与女婿聚少离多的,眼看好不容易要见面了,又要受这么场罪过,秦氏禁不住又红了眼眶。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动静,婢女们纷纷唤着“王爷”,转眼就见独孤珩踏进了房中。秦氏慌忙立起,打算给这位王爷女婿行礼,却被独孤珩先出声拦住,“岳母不必多礼。”秦氏应好,只好道,“王爷回来了。”正打算要先告辞,却听对方又开口道,“岳母,此番叫安安受伤,你们也受了惊吓,是孤不好,孤甚为汗颜。”语气竟十分郑重。秦氏吓了一跳,忙摆手说没有,安若也出声道,“王爷言重了,天下之大,一两个刺客哪里是您能控制住的?您不必太过自责。”她还是觉得,她今次遭此一难,或许是命中安排好的。秦氏自觉嘴笨,只怕王爷女婿再说出什么话来自己不好接,便赶忙告辞,独孤珩亲自将她送出门外,又道,“若岳母得闲,可多来陪陪安安。”这正合秦氏心意,她先前想来看女儿,还总怕王爷太妃他们说什么,眼下得了这句,便赶忙应好,心间十分宽慰。夜深人静,待安若的药劲过去,又吃了粥,便要歇息了。因着还要再处理些政事,怕打扰她睡眠,独孤珩便打算睡到隔壁,临走前同她道,“夜里若是不舒服,可叫他们来喊我。”安若说好,想了想,又同他道,“妾身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王爷可以先回汴京……”哪知话还未说完,便见他道,“孤在此陪你,待你伤好,我们一同回汴京。”好不容易熬了这么久,眼看大业已成,却险些要失去她,独孤珩可不敢再冒一丝风险,他要时时将她放在视线内才是。安若却有些迟疑,“可汴京还有许多大事……”眼下汴京已然改天换地,他接下来自然是该筹备登基之事了,这其中有多繁琐,安若经历过上辈子,当然十分清楚。可独孤珩却道,“无妨,叫他们来鹿州见孤便是,再说,眼下什么都不及你的身体要紧,待你复原,孤才有心情做其他。”安若怔了怔,心间竟抑制不住的涌上一片暖意。~~就这般,独孤珩就此留了下来,日日守在安若身边。汴京那里的紧急要务,皆被侍卫们快马加鞭的送到这鹿州的驿站中来,一时间,此处俨然成了一座简陋的“行宫”一般。安若每日虔诚吃药,有时他得了闲,还会亲自喂她,如此日复一日,她的伤口终于渐渐愈合了。眼看着时间就进了腊月。登基仪式几乎已准备完毕,为了能叫天下在新年伊始有全新气象,大队人马终于启程,入了汴京。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接下来我们安安该封后了哈。宝贝们节日快乐呀~~第64章在鹿州耽搁这么久的时日, 宫中早已是安排妥当。大局已定,独孤珩住进了历代帝王的居所乾明宫, 而安若为他正妻,自然是该入主中宫。中宫乃从前的凤仪宫, 同为历代皇后居所,尤其经过高氏之手,其富丽华贵, 自不必多说。经过近两个月的沉淀,宫中已经没了从前高氏王朝的影子,处处焕然一新, 宫人们也都改了称呼, 遵即将登基的新君为陛下,遵安若为皇后,慈宁宫的李太妃也成了李太后。安顿下来后, 安若的身体更是一日好过一日, 白天阳光好的时候, 她也会出去走走。那一日走着走着, 就走到了上辈子她曾住过半年的居所, 熏兰殿。这熏兰殿位于后宫较为偏僻的地方, 从前住的乃是景帝不受宠的妃子,因着时下宫中没有主子要住, 所以此时紧逼着门扇,冷风吹过,有些凄凉的意味。回想上辈子回汴京时, 独孤珩本想将她安置在离自己的乾明宫近些的宫室,但李太后竭力阻止,加之她弃妾的身份,最终只能将她安置在了这里。……红菱见她对着这地方发呆,不禁奇怪道,“娘娘怎么了?是想进去看看吗?奴婢去跟总管要钥匙?”安若回神摇头,只道,“不必了,咱们似乎走的有些远了,还是回去吧。”——不管上辈子是遗憾还是无奈,都如同一场梦,已经过去了,所幸这辈子全然不同,她不在是那个不受人待见的哑女,而是独孤珩的正妻。尤其李太后现在也彻底对她改了态度,堪称宽厚备至,在鹿州时便隔三差五派徐嬷嬷来探望她,到了汴京宫中,更是赏了不少药材给她,还特意允她在伤好之前不必过去请安。连红菱都忍不住悄悄对她道,“经这么一回,太后对您跟从前真不同了。”安若也笑了笑道,“看来我这一刀没有白挨呢。”……主仆俩在后宫中走了一遭,回到凤仪宫时,恰逢尚衣处的宫女们来送衣裳,过几日新帝登基,安若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礼服吉服常服等都有要求,比起在王府中的更为复杂严格。宫女们此次一气儿送了十二套,礼服两套,吉服两套,日常所穿的常服八套,当然这些并不够,只是目前赶制出来的,后续还会再去做。尺寸是她进京后才量过的,宫中的绣女们这些年被高氏逼迫出无比精良的手艺,针工自然是没有话说,安若试过后便叫红菱放好,预备五日之后独孤珩登基大典时穿。尚衣处宫女走后,又有司珍处的人来送首饰,有凤冠钗笄,手镯项链,丁香耳裆等二十余套,皆是精美无比。红菱还是头一次近距离得见后冠真颜,见其上宝石与东珠交错点缀,点翠花丝穿系其间,金龙升腾,翠凤展翅,庄重精美,无与伦比,一时间被惊艳的久久合不上嘴巴。说实话,安若也是从一次见识后冠。想上辈子时,她是这宫中唯一女眷,独孤珩迟迟不立后,她自是无从见识这后冠究竟有多华贵。何曾想过如今,这后位会落在自己的头上?她忍不住伸手,轻触那冠上珠翠,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通传声,“陛下驾到!”独孤珩大步流星,转眼就进到了房中,安若欲向他行礼,却被他伸手扶住,温声道,“伤还未好全,不必多礼。”安若应是,便伸手为他解锦袍,如今外头虽天冷,殿中却温暖如春。除了外袍,独孤珩正瞧见桌上才送来的凤冠,问她道,“可喜欢?”如此华贵的东西,天下间哪有女人会不喜欢?安若实话实说道,“喜欢。”独孤珩笑了,又道,“戴上给孤瞧瞧?”安若却有些迟疑,戴这个可麻烦了,得要重新梳发髻,眼下都该吃晚膳了……不过没等她说什么,他自己又改了口,道,“算了,这个重,你伤才好,过几日再戴吧。”安若应是,吩咐红菱传膳。红菱快步去了,又嘱咐小宫女叫御膳房多做些,自打主子受伤以来,陛下不管多忙,每日的晚膳一定都会陪她吃,叫这凤仪宫中众人皆不敢怠慢。待晚膳上了桌,安若与独孤珩净手坐了下来,正要动筷,却听独孤珩提起一桩事,“关于岳父岳母的宅邸,孤今日问过岳父的意见,他们还是想住原来的旧宅。”——阮家旧宅依然完好,进京之后,阮青岚便同秦氏及三个孩子原住了进去。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他们在外头漂泊了那么久,从南到北,由东到西的,就算后来在庆州的宅院十分宽敞,却也比不上他们住了十余年的老房子,这段时日以来,一家人住的不知有多安心。但那处毕竟还是有些小了,身为新后的母家,一旦独孤珩登基,他们再住这样的小宅,只怕会引起无谓的闲话,所以独孤珩打算另赐大宅给他们。可他今日一提,才得知岳父岳母他们还是想住在老宅子里。他不想强人所难,何况那还是娇妻的娘家,是以思虑一番,又改了主意,此时便同安若道,“孤打算将周遭的几家民宅买下,为岳父岳母扩建宅院,你觉得如何?”这办法当然好,可安若还有些许顾虑,道,“陛下才要登基,此时为妾身的娘家大兴土木,不知会不会招人非议?”独孤珩正是要与她解释这个,“如今天寒,又到了年底,暂不适合开工,不若明年开春再动工的好。”历经一番战乱,汴京城中好不容易安稳下来,又到了年底,怕是工部的人手也有些不足,所以不若明年春天再动工的好,但独孤珩又怕娇妻与岳父岳母会有什么意见,所以先来同她商量一下。安若却立刻点头道好,“陛下说的是,妾身爹娘都是明理之人,定会明白陛下苦心。”其实家中虽是行商出身,但爹娘何曾利欲熏心过?他们最大的心愿,不过一家安稳,子女都能平平安安长大,各自觅得好归宿罢了。有他这样万事肯商量的女婿,想必爹娘该是欣慰的。听她此言,独孤珩便也放下了心来,两人便开始用膳。待用完膳,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已经升任御医的楚大夫来为安若请脉,独孤珩在旁关问,“皇后恢复如何?”楚御医道,“娘娘凤体已无大碍,只是饮食还是需注意,尽量清淡,戒辛辣油腻,至于汤药,以微臣之见,还是再喝个三五日再停吧。”安若颔首,她一向也不爱吃辛辣油腻的,苦药也已经喝了这么久,再喝几日倒也无妨。独孤珩却似乎还有话说,先妆模作样咳了咳,才问道,“那……皇后现在可能活动?”楚御医初时并未反应过来,只答说,“当然,娘娘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如若天气不冷,多出去呼吸新鲜空气最好不过。”哪知这答案却并不是陛下想要的,独孤珩又咳了咳,道,“孤是说……床榻之间……”楚御医,“……”安若,“……”这人,怎么当着御医问这样的问题啊,她不由得红了双腮。楚御医也哭笑不得,但见新君一派正经之色,只好也严肃道,“只好不是很剧烈,自是可以。”安若,“……”她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独孤珩心间一派喜悦,却仍假意严肃颔首,先叫御医退了下去,而后,再对安若道,“孤去沐浴,你先喝药。”殿中的宫女们皆是一派眼观鼻鼻观心木头模样,安若脸红似滴血,只能垂首应是。就这般,待她喝了药,又洗漱完毕,就不得不面对正一脸期待的男人了。自打春日里离开庆州,夫妻俩隔了那么长的时间才见面,而安若又受了伤,独孤珩怕打扰她,晚上都不敢与她同一处睡。克制了这么久,天知道他今日从御医口中获得“通行证”后,心间有多激动。此时连一秒都等不了,打娇妻从浴间出来,就直接将她抱在怀中,急急往榻上去,待到了榻上,立刻手口齐上,叫人简直没有喘息的机会。安若其实也想他,只是心间仍有些顾虑,双手护着胸前,不叫他扯走小衣,独孤珩心急如火,只好在她耳边轻哄,“孤会下心,不伤着你,乖……”“陛下,还是不要了……”安若艰难求他。“为何?”他急得一头汗,那处是他最向往的温柔乡,若是不能一亲香泽,又岂能尽兴?安若都快要哭出来了,半晌,只好咬唇道,“妾身上有伤疤,只怕会吓着陛下……”独孤珩一怔,顿时明白了问题所在。他停下动作,叹道,“孤岂会嫌弃你?乖,叫孤看看。”安若也知逃避不是办法,只好慢慢松了手。衣带轻解,露出雪山真容,只是白玉微瑕,在她锁骨之下,果然看见了那道约有一掌宽的伤疤。尤其此时才落痂不久,还泛着新肉的粉色,看起来确实有些狰狞。然独孤珩看在眼中,却又被勾动了更远的记忆。——上辈子初来到他身边时,她也是如此,拽着小衣不肯松手,他那时急着纾解,倒也没管,后来次数多了,趁她迷蒙时解了,这才发现那道高霁给她留下的伤疤。他心中又怒又气,第二日便叫人将高霁从墓中拖出来鞭尸,只恨自己与她错过三年,叫她受了那么多伤害。而谁料到今日,仍是叫她再度受了伤?这或许是老天的惩罚,要叫他时时记着小心呵护心爱的人,只可惜老天施错了对象,这道伤疤,合该落在他身上才是。他满心复杂,俯身轻轻亲吻那道蜿蜒的印记,一边低喃道,“是孤不好……”安若初时紧绷,后来许是被他的温柔打动,终于放松了下来,伸出双臂,挽住了他的脖颈。爱意再度翻涌起来,如同温柔的浪花,一次又一次,渐渐将二人送上了云端……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第65章五日之后, 风和日丽。新帝登基,建国号为宁。尊生母李氏为孝慈太后, 册发妻阮氏为后,并封岳父阮青岚为承恩公, 岳母秦氏一品诰命,妻弟阮明瑜为承恩公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