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交谈直至深夜。舒芸表面乖顺了下来,离开时依然如从前一样,温顺大方的对霍致帆说了“晚安”。老唐领着舒芸往外走,一离开了书房的地界,舒芸的脸色就变了。走廊灯光昏暗,舒芸把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掩饰在了长发下。霍致帆是老狐狸,一招一式里滴水不漏。除了那个女人叫星辰,其他关于那个霍容妻子的一切舒芸都无从得知。她看了看身边的老唐。霍家的老佣人都是死忠,同样,探口风比登天还难。舒芸在一扇房门前站住了脚步。“唐叔,我记得,从前这是我练画的地方?……”老唐点头:“舒小姐记得没错,当时您在这里住的时候,家庭老师都是来这间房间辅导您的。”舒芸“咯咯咯”笑了起来:“唐叔记得真清楚。我可以进去看看么?”老唐犹豫了一下:“这里头按照老爷的意思,做了堆杂物的储物间。您从前那些画框什么的怕是找不到了。”“没关系。我特别喜欢那扇拱形的蓝色窗户。蕊金丝的湖蓝窗帘还在嘛?”“软装都没有改过。”“那我去回忆一下童年。”舒芸笑的毫无心机,她拧了拧门把手,径直走了进去。她的小房间果然已经被改成了储物间。里头归置的除了一些老家具,古董与壁画外,还有许多霍容父母留下的东西。霍致帆把这些搁置在这里,分明就是为了不让霍容睹物思人,太过伤心。转了一圈,舒芸看到角落里摆着两只半米高的粉色火烈鸟。那是水晶做的,做工精美,通透精致。舒芸曾经在名家展上见过,这是大师皮斯霍尔特的作品。单只鸟的造价高达一百万,两只价格不但要翻上几番,而且世面上很少能凑到一对。火烈鸟没有任何陈旧的痕迹,与其他老旧的古董摆在一起格格不入,一看就是刚刚搬过来的。“霍尔特的作品呢,怎么这么不稀罕,直接丢在这里。”老唐知道在欧洲修古典艺术的舒芸是行家,开口解释:“不是不要了,是容公子让先放在这里的。”能让霍容在意的,想必是他房间或者身边的东西,或者干脆就是从他与那个女人的新房里搬过来的。舒芸的目光缓缓的扫了一眼室内,注意到火烈鸟旁边,还立着两副同样出自名家之手的壁画。看尺寸,应该是从盥洗室或者衣帽间里卸下来的。几样东西都有个共同点——创作对象都是鸟类。舒芸突然开口问:“是霍太太不喜欢,对么?”老唐反应极快,他的职业素养一贯让他养成了守口如瓶的习惯。他默了默,没有回答,伸手对着门的方向,对舒芸作了一个“请”的动作。谁知舒芸一脸满意的笑容,轻轻发出了一声愉悦的鼻息,往外走去。--从 liva 回来已经是凌晨两点。霍容坐在停车坪里抬眸看向庄园三楼的房间,季星辰应该睡了。这段时间在老宅养伤,季星辰恪尽职守的做好了一个长孙媳该有的样子,配合霍容让霍致帆相信两人情感稳定。明天是她面试院长助理的日子。一份院长助理的工作年薪七八万封顶,除此之外,学校免费提供医疗保险、食宿,出行补贴。这些都是让季星辰心向往之的原因。霍容无法理解这些条件究竟具备什么吸引力,不过偶尔看到季星辰紧张兮兮的在餐前捏着小纸条碎碎念,骤然觉得有些可爱。负责季星辰安全杜军是霍容多年的死忠。他几次向霍容反馈,现任院长助理的罗维已经在学院里暗中帮季星辰打点了关系,可似乎季星辰并不需要这样的支持。唯一的区别在于,有了罗维的干涉,季星辰以后极有可能被划到与罗维同一个课题组研究项目中去。彼时霍容正在大刀阔斧的清理霍青城留在霍氏的余党。杜军的汇报是重压之下的一个插曲,霍容却听了进去。罗维……那通深夜电话里,男人急促暧昧的喊着季星辰的名字。霍容眸色转暗。他在晚风中立了片刻,等烟味散尽,走进了老宅,鬼使神差的停在了两人卧室的门口。霍容没有敲门,用指纹开了卧室的锁,一声轻轻的“嗑哒”声,床边蜷缩着浅眠的季星辰一下醒了过来,从被窝里探直了身体。她穿着浅藕色的睡衣,是保守的款式。窗外漏进来一丝月光与室内的夜灯融合在一起,勾勒着她玲珑有致的身体,一半暖色一半冷色。冷色的那半有魅惑的吸引力,而暖色的那半忍不住让人接近。空气里是女人温暖的淡香。霍容站在卧室门口,隔着十米不到的距离看着她,猜不透季星辰是在等自己还是被自己吵醒。他看着那张娇俏的小脸,喉结微微一动:“抱歉……”“霍容,我刚刚梦见,我们又回到了兰登酒店的那个房间……”季星辰红着眼眶说道。她的声音低低的,软软的,带着一丝极力掩饰的脆弱与后怕,就那么轻易的钻进了霍容的心里。作者有话要说:季星辰:要哄……直男霍容:get ~谢谢大家的支持!评论区继续飞红包!第19章 第19颗星星霍容一怔,走到了季星辰的身边,垂眸看着她。她显少流露出安静以外的神色,许是在梦中刚刚惊醒,来不及戴上平日里端庄的面具,现在的模样,更像是一个悸醒后不知所措的少女,在下意识的寻找着安全感。霍容伸出手去,握住了季星辰的小手。一大一小,两只手扣在了一起。她的睫毛在微微颤动着,他坐在了她的身边。“别怕,都过去了。”这是他们两人单独相处时,第一次谈那天发生的事情。似乎如果没有这个噩梦做契机,如果霍容没有此刻正好走进卧室,过去的也就过去了。“霍容,你从前……也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么?”霍容身上的温度微冷,他思忖了几秒:“不常见,却不稀奇。”季星辰默然。一个父母双亡的孩子,很长一段时间还坐在轮椅上,霍容从小到大一定遭遇了许多冷眼轻视打压与嘲笑。她无法想象,在无数被欺凌算计的瞬间后,霍容是如何养成现在这样漠视死亡,冷静到近乎冷血的性格的。爆//炸的前一刻,霍容冰冷的眸子凝视着窗外,除了那一声对季星辰的叮嘱,他全身上下没有流露出人类此刻该有的情感:恐惧,胆怯,连恼怒在他身上都淡的不像话。被暗算的人是他,差点死在自家酒店里的人是他,挂在窗外生死一线,半个身体被玻璃碎片割伤的人也是他……但这一切好似与霍容没有关系。对生命来说,他像是一个蛰伏在黑暗里的观察者。这样结论,让季星辰敬畏,也心寒。不怕死的人,对活着也不可能有强烈的渴望与执念。“你们专业怎么解释这样的梦境?”季星辰垂下了头。她的手掌辗转在他的掌心,那样契合的被男人的体温包裹着,她有些失神的看了几秒。“梦境回溯代表着心里尚未完全走出来,或者……有缺陷、遗憾,潜意识想要弥补。这是大脑想要做的更好的表现。”霍容弯起嘴角:“做的更好……想要当时的我抱着你跑的更快,还是发现你更早一些?”季星辰哑然失笑:“不是你,也许是我。”每次看到霍容身上的伤口,季星辰都在暗自后悔自己为什么会抱着那样莫名其妙的心态去推开霍容房间的门。也许,只要霍容不是为了找她走进了套房,爆// 炸就不会发生,亦或者被别的事情改变了轨迹。然而她没有。也许,在更远之前,她在偷看了夹在父亲工作笔迹中的电报后,可以用哭的闹的其他任何不讲理的方式阻止她出门。可是她没有。就连今天在马场看到了那个女人贸贸然的闯进了她与霍容的私人独处时间里,季星辰也在那一秒钟想要拔腿而逃,却在霍容肢体语言的坚持下很容易就溃散了这个念想。罗维说的没错,季星辰沉静的人格深处,藏着一个只会逃跑瑟缩的小姑娘。某种意义上来讲,看似有缺陷的霍容是强大的,而作为一名未来的心理治疗师,季星辰反而是懦弱的。霍容的眸色变得深邃了起来。他不清楚季星辰此刻在思考什么,只是直觉她的思维游离已经离开了酒店爆//炸事件本身的范畴。他的目光落在了床边的一本书上,封面是淡黄色的,一位父亲搂着自己的两个孩子。“to kill a mockingbird。” 霍容勾唇,“睡前读这个,是为了克服自己的鸟类恐惧?”季星辰委委屈屈:“你家的书架,我只够得着下面三层,再上面怎么也捞不到。”霍家书房的书架是不需要梯子攀爬的。季星辰不清楚关窍罢了。霍容笑意更深:“书架旁的地球仪往左旋转,上层的电子书架会自动往下降落。你要看什么,我帮你去拿。”季星辰摇摇头,她目光落在了这本书上,往后靠了靠,在层层厚枕头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这本,我看到了第三十六页。”霍容抽走了书签,把书摊开放在了季星辰的膝头。他刚想离开,手被季星辰捏紧。他偏过头来,季星辰倚靠在枕头上,乌发散开如同深色的水藻,充满了慵懒的美感。“你……能不能给我念一段再走。”语气里已经有了一丝撒娇的意味。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季星辰自己也没有弄清楚。从噩梦中惊醒,她就看到霍容站在自己的面前。前一刻所需要的安全感,全部转移到了霍容身上。夜晚这么漫长,漫长到她想要去做一些特别的事情打发一个人的胡思乱想。比如,试探一下霍容纵容自己的底线,比如,让他在自己的身边多呆一会儿……女人,对占有欲也是有原始劣根性的啊。她倦倦的想着。霍容已经沉默了两秒了,在季星辰想要放弃的时候,男人维持着手掌被她攥着的姿势,用另一只手翻开了书页。“ the remainder of my schooldays were no more auspicious than the first.……”霍容的声音低沉温厚,很适合靠在枕边沉沉入睡之前听一段。如果把他说话的内容换成充满了爱的私语,配合着窗外的大雨或者风雪,那味道会更容易让人沉沦……季星辰觉得自己的眼皮子越来越沉,她一点一点的松开了霍容的手,他却没有急着离开。《杀死一只知更鸟》的故事她知道,也清楚这故事后藏着的隐喻。想要了解一个种族,一个人,需要隐忍,需要等候,需要等待更多的事实慢慢的呈现……霍容背后的真实世界是什么样的?危机四伏,杀意凌冽?……那些暗血色可怖的存在,在他一字一句的朗读里,好似都被稀释在了他们温暖的卧室中。在今晚之前,季星辰总是在分分秒计算着离开的日子,可是现在……她似乎也没那么想落荒而逃了……她甚至想要永远停格这个夜晚,停格她在噩梦中惊醒后,一眼能看到霍容的夜晚。女孩睡着了。一丝微微蜷曲的刘海落在她粉嫩的侧脸上,睡相憨态动人。霍容极轻的放下了那本书,静静的凝着她的脸看了片刻。他俯身,把枕头调整成了舒服的高度,又给她盖上了被子。被褥隆起一个小小的坡度,旁边是一大块未被打扰的空地。那么瘦小的一个人,睡在偌大的床上,怎么看身边都缺了一些什么。霍容静坐了几分钟,鬼使神差的合衣躺下。卧室的感应灯暗了。一丝月光柔和的从窗帘缝隙里漏进来,正好落在季星辰的脸上。霍容偏过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身边沉睡的女孩。她的呼吸浅浅的轻轻的,小手搁置在锁骨附近,是一个又安全又乖巧的睡姿。身边有人睡着的夜晚,好像在顺便变得完整了。电子壁炉的火跳跃着,最后一丝火光湮灭之前,霍容支起了身子,带着他体温的吻深深浅浅的落在了季星辰的唇瓣上……--梦境太过旖旎,醒过来时,季星辰的脸颊还是热的。霍容身上的荷尔蒙的味道同时具备隐隐的侵略性与包容性,在她的睡梦里幻化成了新婚之夜男人无止境的索取。据说最长的肌体细胞可以传承保留六十年的记忆,季星辰捂着被褥坐起身来时,精神依然沸腾兴奋。霍容离开了。他昨晚合衣入眠的地方,银灰色的被子外一个浅浅的凹陷。他睡前读的书摊开放在床头。季星辰起身,想要把书放回书架,捏着书走了几步,又舍不得的放回了原位,按照他摊开的角度,重新放好。洗漱完毕,季星辰出门。一开门,一双棕色的皮鞋出现,季星辰抬头,面前站着的,是那个扎着马尾的女佣。已经数日没有看到她了。随即,季星辰反应过来——这人明明是自己与霍容新房里的女佣,为什么出现在霍家老宅。女人全然不在意季星辰脸上僵硬的表情,依然毕恭毕敬的举高了手里的象牙白托盘:“太太。”一粒药,一杯水。季星辰觉得荒唐,也同时觉得恶心。她维持着开门的动作,直视着那个女人。女佣见季星辰站着不动,笑了笑:“霍二爷说,您要是想不起来他合同里写过什么,他不介意领着您再读一遍。”婚约期间,不可以怀上霍家的子嗣。这是霍青城的要求,条件是他会继续给姐妹俩发季思明的抚恤费、支付梁昀住院的费用,并且在季寒薇念大学时提供全额学费。当然,只要季星辰乖乖听话,完成了特别任务,还有一项更为丰厚的奖励等待着她。季星辰盯着那粒药,不知如何开口去解释,又觉得只要开口,对他们昨天一起度过的那个美妙夜晚,每一刻都是亵渎。那是专属自己和霍容的夜晚,她不屑开口说与别人听。季星辰默默蜷起了手指。女佣脸上的笑意敛去。“凯伦,你在这里做什么。”老唐与另外几个女佣从二楼端了热毛巾、柠檬水与精油上来准备喊季星辰起床,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季星辰面前的女人。老唐皱起了眉头。凯伦自然的笑着,脸上没有一丝掩饰,坦坦荡荡:“我特意过来给太太送维生素,这是太太每天都要吃的……”趁着凯伦扭头的这一秒,季星辰迅速从托盘拿走了那粒药。药物小且白,她举杯的瞬间用手指碾碎在水杯与手指之间,然后囫囵吞的大口喝水。一些水滴顺着她的下巴往下滴,落在了她藕色的睡衣上。老唐身后的一个女佣立刻上前,用热毛巾擦拭。季星辰借助着掩饰,用热毛巾擦去了一切痕迹。从头到尾,凯伦都在用精明狐疑的眼光盯着季星辰。季星辰表现得比她还要坦然。女佣们收拾完毕,季星辰把空杯子丢回了托盘,当着老唐的面对凯伦回道:“这下行了?”她自顾自往楼下走去。身后凯伦轻蔑的眼神缓缓划过了水杯,站在她面前,目睹这一切的老唐,脸色沉了下去。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櫻花糖 2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櫻花糖 10瓶;雨l秋日私语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0章 第20颗星星第二轮面试也是终面。与季星辰一起角逐唯一一名院长助理名额的是同学院研一的学姐萨琳娜。此人南美混血,聪明强势,美艳性感。a 大心理学院传闻,萨琳娜从入校开始就苦苦追逐罗维,为了和心上人能够更近一些相处,她放弃了 a 大王牌专业,从精算学生生跳来了心理学。强者就是强者,如此之大的专业跨度,又是功课与学业压力素来以魔鬼体量著称的心理专业,萨琳娜居然依然蝉联第一,还没耽误追男神。只不过爱情学业没有双得意,直到读了研,萨琳娜与罗维之间依然隔着千山万水。罗维对萨琳娜的穷追不舍从始至终都只表现出了绅士的退让谦和。这一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近一步的冷落疏离了她。隐隐约约有风声传出——据说罗维过生日时,和几个朋友玩真心话大冒险,罗维一个电话过去准备告白季星辰,谁知道电话那头竟然是个男人的嗓音。季星辰在心理学院也是数一数二的女神。可她人前寡淡清冷,油盐不进,一门心思只扑在学习上,不知道明里暗里拒绝了多少追求者。她能谈恋爱?说出去根本没几个人相信。而与罗维真正亲近的几个朋友,也因为罗维的关系,对那晚发生了什么闭口不提。话说回来,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萨琳娜竞选院长助理,为的就是继续长期攻坚罗维。院长助理每年公开招聘一次,一次一个名额,竞争激烈,职位的金贵程度毋庸置疑。偏偏这次走到最后的两个竞争者是各自学年里的美女学霸。所谓王不见王,心理学院的学生们居然在终面之前私下里玩起了赌注。平分秋色了两周后,押萨琳娜赢的赌注微妙的胜出了季星辰。理由很简单,院长助理从诞生那天开始选择的对象都是研究生。季星辰太过年轻,阅历上输了一丁点儿。谁知,这一场赌局在面试开始前有了突然的翻转——也不知道是哪个嘴碎的低年级男生,屁颠颠的把同学们私下下赌注的事儿告诉了罗维。罗维浅浅的蹙着眉头,找来了负责登记赌注的学生,竟然默不吭声拿出了八万美金——全押季星辰赢。季星辰这下逆袭翻盘。如果罗维赢了,这意味着其他输家都要以三倍的价格支付赢家。这一场赌局,因为三角恋的男主角加入而变得格外白热化。群情激动,面试当天居然还有人偷偷翘课,蹲守去院长办公室门口,等一手面试结果。整整三个小时的拉锯战,季星辰不觉得累,也不觉得饿。她像是一位匠人,把大脑中所有关于项目的细节清清楚楚不疾不徐的展现了出来。实验数据、文献记录、结果比照、测试组选择……海量的文字图片数据被她用最专业精简的方式展现,在“模拟人格话剧项目”讲解的最后,季星辰一口气展示了自己从大一开始收集整理的所北美符合合作条件的单位机构,并且用多维数据库精准的定位了所有病例的治疗类型。没有一秒钟浪费,也没有一页材料多余,等说完了一切,她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可心底深处充满了平静与满足。她尽力了。她做到了自己的最好。院长摘下了眼镜,来回翻阅着面前用来展示的数据,沉默了许久,合上了那些材料,声音平稳深沉,听不出喜怒。“星辰,我听说,最开始想要做项目时,你选用的原始模型,也就是我们说的零号个体,是你自己的母亲?”a 大的心理学素来以科学严谨著称,这里头的学子出去,个个可以做统计学家社会学家甚至在企业里独当一面的高管。以私人感情用事,是现任院长最忌讳的一点。“是的。包括项目的后续进行,我依然准备与圣安东尼精神疾病研究中心进行合作。”季星辰神色坦然,没有绕圈子。“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在利用学校的资源经费,治愈你的母亲?”此话一出,其他几位教授齐齐噤声。如果季星辰此刻说是,那就承认了自己公器私用;说不是,那么前后矛盾,自乱阵脚,这个项目立意也就从根本上产生了动摇。坐在院长身后的罗维抬起了头,静静的看着季星辰。女孩没有慌乱,甚至没有一丝顾虑犹疑。罗维的眼里溢出了欣赏的笑意。“入学的时候,法学院的艾力教授引用了亚里士多德的名言——律法,是没有激情的纯理性。我记得,自己上的第一节 心理学入门导论是院长您代课的,你也大为赞同这句话。您告诉我们,心理学也是如此。它不是感性的冲动,不是情绪的认同,而是通过严谨的科学方式构筑的独特精神世界,用理性去阐释、完善、探索人脑这架世界上最精密完美、高深莫测的机器,这才是我们终其一生需要做的事。”院长微笑,点头:“星辰,你记得不错。”季星辰继续:“我不赞同您,或者说,我只赞同您的一半。”考官们面面相觑。坐在等候席位的萨琳娜脸上更是露出了鄙夷的神情。“任何学科的研究都少不了激情。没有热望,这世界上的一切与我都只有寡淡的关联。如果不是对模拟人格模型的执着,我不会大一学业较为轻松的时候,夜夜在图书馆呆到凌晨离开,不会省吃俭用自费去做社会调研,不会一次次的深入病理群体观察他们的生活行为轨迹,更不会今天站在这里,把我过去四年所做的一切清楚详细的展示在您面前。”季星辰顿了顿,“学院的补助金不足以让我如此,旁人看来‘功成名就’的未来教授抬头也不足以让我如此……”她的眼睛湿润了,“没错,我确实疯狂的想要我母亲重新拥有健全健康的人格,想要让她从那个痛苦的泥淖中回到当下,见证我与妹妹的成长,重新快乐的与我们共享人生时刻,而不是活在父亲永远离开我们的那一天……可是单单凭这点也不够。”“真正让我痴迷狂热的,是在我母亲个案后掩藏的,千千万万与她一样,在人生经历了痛苦重创后,那些重新需要拼凑整合重塑的灵魂。我想要了解这些崩坏的机器,想要画出最完美的图纸,写出最可靠的药方,让它们能重新运转。也许这样,很多家庭的孩子不用再活在没有人庇护的童年,失去挚爱的妻子不会在痛哭中等待第二天的黎明,孤独的灵魂不会再往更深的至暗堕落……我想要治愈更多,这才是我的初心。”最后,季星辰轻轻总结:“我的妈妈,只是做了我的一扇门。穿过她,我看到了摆在我前面的道路。”……等待结果时,季星辰与萨琳娜被安排到了休息室。罗维找了一个托辞,离开了教授们呆着的面试室,抱了一杯热茶过来递给了季星辰。“空调温度低了。”他只字不提面试时季星辰的表现,只是把自己的外套套在了季星辰的身上。季星辰倦倦的靠在椅子上,慢慢的呷了一口茶。面试已经用尽了她的力气,她现在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谢谢。”罗维无视着十米开外萨琳娜炽热的目光,坐在了季星辰的身边。“结束后去哪儿?”季星辰差点脱口而出——“司机来接我……”她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打气了精神:“弄点儿吃的,早点回去休息。”罗维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季星辰的左手。女孩的无名指底端有个浅浅的痕迹,不易察觉却客观存在。就像季星辰刚刚做那个欲盖弥彰的肢体动作。罗维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目光。“罗学长,你在跟季星辰小声说什么呢?你不会已经知道结果,偏心不肯告诉我吧。”萨琳娜冷冷的盯着两人的互动,呛声。罗维平静的看着对方:“萨琳娜你应该清楚甄选规则,我没有投票权,今天过来,只不过是做面试记录备案的。”萨琳娜红唇勾人一挑,拍了拍身边的座位:“那么……你坐过来和我聊聊?保不准待会儿还有好戏呢?”她碧绿色的眼睛极有攻击力,说“好戏”时,直勾勾的盯着季星辰。罗维看也没有看萨琳娜一眼,他起身,拍了拍季星辰的肩膀:“我先进去,结果很快揭晓。结束后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季星辰还未回话,面试室的门被推开了,院长满脸喜气,捏着两人的评分表走了进来。他率先看向了季星辰:“恭喜……”他的话被外面的突如其来的大笑打断。整个心理学院坐落在 a 大风景最好最僻静的角落,学生们都十分守规矩,从来没有人敢在院长办公室外发出这样锐利刺耳的笑声。院长皱起了眉头,看向了罗维:“维,怎么回事?”罗维也很困惑,他提步,推开了休息室通往外面走廊的大门——一群不知道哪儿来的学生簇拥在走廊里,围着公告栏不知道在看什么。打头的那个男生看到了罗维,这人正是组织学生们下赌注猜院长助理一职花落谁家的年轻学弟。他看到了罗维,收敛了一下,脸色讪讪的。“罗维学长。”“里面在面试,你们在闹什么,都没有课?”罗维走过去,顿住了脚步,目光落在公告栏上时,他大脑里所有的血都在往上涌——季星辰……残疾丈夫……卖身契……名校高材生……应 援女……不知道是谁作的恶,把季星辰那张几近于完美的脸 ps 在了一个 luo 女身上。而那个女人,正卖力的骑在一个至少重达300 斤的男人身上,那个男人身下还有一个轮椅,男人肥腻的脸对着镜头做出了让人作呕的笑容。画面粗暴至极,鲜红色不堪入目的辱骂写满了公告栏的边边角角。“发生了什么?”院长生气的喊了一声,和几位教授一起走出来,他的身后跟着萨琳娜与季星辰。罗维扭头笔直的看向季星辰的脸。他来不及阻止,显然,季星辰也看到了公告栏上的一切。下一秒,那件罗维的外套直接掉落在了地上……作者有话要说:小布丁:喵喵喵,为啥大家看到前一章的小药丸都在 cue我?霍容:这不科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醉翁翁_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气鬼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1章 第21颗星星司机下车之前接到了霍容亲自打来的电话。他立刻把车子停好,毕恭毕敬的划开了电话。“容公子,我在太太学校了。晚上送她去蓝星餐厅,周助理已经给我发了定好的位置了。”杜军培养出来的人眼力见一流,霍容一句话没问,司机就把该说的话都给说了。霍容举着手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补什么。“嗯。接了她先去餐厅,我一会儿就到。”“是。”司机这边要挂电话,霍容的钢笔在文件边缘敲了敲,目光落在自己的个人行程录上——那里,用颜色不同的笔标注着季星辰面试的时间。“车子现在开进去了?”“是,”司机停在心理学院实验室大楼外两百米不到的地方,听电话里的意思赶紧悄悄启动了引擎,往里缓缓开去。“接到了季星辰跟我说一下。”霍容本想让司机直白的询问季星辰的面试结果,却还是改了措辞。“好……”司机应了一下,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远处——二楼的走廊里围了一群人,似乎起了什么争执。一个女孩涨红着脸,冲到前头,把公告栏上什么东西给撕了下来,满脸怒容,又气又急,样子像是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