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没休息好,冯师延上车已有些困顿,解安全带下车时,她随口问尤晏,“你一会睡午觉吗?”修长的手指轻敲方向盘,尤晏轻佻反问:“你想我睡吗?”“困的又不是我。”冯师延下地才反刍过来他的深意,回头强调,“我是单纯问你睡午觉。”尤晏恰好走到她身后,冯师延几乎撞进他怀中。车库闷热,两人一靠近,成年人的体热烧得更厉害。尤晏学她的正经腔调,“我也单纯说睡觉。”冯师延不再理他,上楼进客卧。门没关,不一会尤晏洗漱好也过来。冯师延翻身碰到人,笑了下,“你来我房间做什么,也不嫌热。”尤晏果然不嫌热地凑近,在她肩窝乱拱,“也是我的房间……”两人像竹笋剥壳,笋衣落一地,给彼此呈现最清嫩的芯子。冯师延偷偷瞥一眼,昨晚猜测得到肯定答案:果然是三角带字母的。经历过昨晚的交锋,冯师延和尤晏都摸索到一点门道,渐渐接纳和适应对方。初次的不适感也略微钝化,其他感触占上风,冯师延终于尝到甜头。尤晏食髓知味,这种时候会表现出一些异乎寻常的亲昵,呼吸与心跳遍是他沉醉其中的蛛丝马迹,她很受用,起头的孤注一掷有了回应。完事后,冯师延坐床边背对着他反手扣扣子。尤晏侧躺支颐,只盖着一角空调被。他闲闲地问:“如何?”“自由”协议中,冯师延补充说“自由”需建立在未婚夫的能力之上,不然她也有权寻找额外的自由。“合格。”她的声音如裁判的公平公正毫无私人感情。尤晏注意到那双泛红的耳廓,挑眉而笑,“仅仅合格?”冯师延穿好第一件衣服,回头看见尤晏美人侧卧的姿势,不禁莞尔。“都是新手,合格已经很不错。”“……”那道笑容落进尤晏眼中,便成了戏谑,他恨得牙痒痒,轻轻咂舌。清理过后,不打算续杯,冯师延和尤晏各自回房。尤晏这个午觉睡到天黑,醒后也不想立刻起床,他发微信给冯师延,问她要吃什么,一起点外卖。冯师延许久没回复。尤晏不得不起床,去冯师延房间,几个小时前弄皱的空调被叠得整整齐齐,人不知所踪。尤晏疑惑要离开,边桌上鲜艳的便笺纸闯入视野。上面写着四个板正而熟悉的字——“三年后见。”尤晏愣怔片刻,打冯师延手机。那边接通很快,坦白也很快,“我现在在机场,准备飞l市。”又他妈是省钱的夜航。尤晏捏着便笺问:“你什么意思?”冯师延说:“暑假计划。”“……”尤晏想起,今天他像姑姑尤琼瑛一样忽略了她。他不禁有些罪恶感,但另一种情绪风头更盛——妈的老子这是当了一天免费鸭?!第6章飞机深夜落地,出口有人等着冯师延。林鸣真跟冯师延同龄,四年国防生生涯塑造出一身军人气质,走姿板硬板硬,人群里鹤立鸡群。冯师延推着拉杆箱过去,林鸣真默契接过,冯师延不跟他见外推让,诚恳说:“这么晚还麻烦你过来,影响你休息了。”林鸣真手指晃一圈车钥匙,“暑假这个点还睡不着,再说,我要不来,我妈肯定挤兑我。”冯师延笑着跟他去停车场,路上聊着昔日老师情况。冯师延的家久无人烟,慌乱破旧,此趟回来任务之一便是重新装修。林鸣真把冯师延送到预订的酒店外,半玩笑半认真说:“我妈前头还让我喊你来家里住,说一个女孩子自己住酒店多不安全。”冯师延说:“那多打扰你们,我还是一个人住自在。”林鸣真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酒店外不方便停车,林鸣真在门口放下冯师延便离开,约好第二天去看租房。林鸣真也才回家几天,已经帮她看过几处房子,地段安全安静,离冯师延家不远,方便她监督装修进度。冯师延当天便定下房子,晚上和林鸣真打扫干净,次日退房搬进来。林鸣真又将冯师延从g市寄回来的行李从家里搬来,这趟忙总算圆满帮完。冯师延请他吃饭,地点随他选,林鸣真就近选一家面店。冯师延说:“你不必太顾虑我,这点饭钱我还是有。你相当于我半个家人,要不是你,这么多事我一下子也搞不定。”订婚前冯宏的确给她好些流动资金做门面工程,对他只如九牛一毛,在冯师延这直接超过她成年后省吃俭用的积攒。林鸣真被某句话刺痛,略一蹙眉,“吃面怎么了,从小吃到大的东西,你多久没回来,就应该多吃几碗。”冯师延笑话他老成,像教官的口吻,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面店。林鸣真点两碗牛肉面,加辣加牛肉,和她相对而坐。冯师延把手机搁在桌面上玩,低头浅笑,仿佛周围一切皆空气,只沉溺在自己世界。林鸣真问:“笑什么呢?”反射性往她手机扫一眼,依稀是一张图片,配色华美,粉色和黑色相得益彰,但不清楚主体是什么。冯师延把照片划开,尤晏刚刚发来几张订婚宴上的合照,一个字也没说,看样子应该顺手转发。冯师延随口一句没什么。以后大概率不回再去南方,她不想节外生枝,没有跟这位发小提尤晏的存在。不一瞬,尤晏附加一条文字消息:「舒静枫让我发你」冯师延好像从没听过尤晏叫舒静枫一声姐,一贯直呼其名。牛肉拉面很快上桌,林鸣真问她几句闲话,南方饮食清淡,是否还适应家乡的燥辣云云,而后各自安静进食。人一安静便容易晃神,冯师延从刚才的照片,想到和尤晏高中时仅有的合照。冯师延高中最后一次校运会,尤晏刚高一,跑400米——这个项目最考验选手的爆发力和耐力,尤晏不但坚持下来,还脱颖而出,打破校记录。冯师延一直记得冲过终点线少年的耀眼面庞,他朝着班级大本营比心,掀动少女们的心跳,仿佛油锅落入一滴水,喧闹不息。冯师延也属于其中之一。本来初见时他路过出手相帮,训斥欺负她的江笑雯,她便觉得这个人很好。而那一刻,模样长开的少年更好了。这种好是对异性姣好面容与身材的欣赏,对少年人精神气的向往,更是对良善品质的爱慕。这种好在禁忌而蒙昧的青春期里很澄澈简单,冯师延只想跟他待一起,作为朋友说上几句话,或者什么也不说。当别人提到她时,他不会羞于承认两人的熟识关系。仅此而已。那次冯师延跑1500米,拼了命地跑,终于也打破校记录。闭幕式总结会上,她和尤晏作为唯二破纪录者,一起登台领奖合照。——闪光灯亮起那瞬,定格了一个少女不为人知的绮思巅峰。她跟有好感的少年并肩而立。思绪渺远,冯师延连面也顾不上吃,她放下筷子,脸上不知不觉浮现刚才淡笑,拿起手机打字。师延:「你还记得高中时候,校运会我们一起拍过一张照片吗?」那张合照在宣传橱窗展出一段时间,每回从小卖部出来,冯师延都要看两眼。可惜那会没有手机,她没法翻拍下来,也不知道找谁要底片。手机一震,尤晏回复:「忘了」冯师延放下手机,捏起筷子继续挑面吃。-尤晏盯着好一阵没动静的手机,最终将之扣在桌面。舒静枫本来挑起一口饭,见他这样又搁回晚里,问:“你把照片传给延延了没?我这没有她微信。”尤晏咽下一口饭,重新捡起手机,列表置顶位空悬,最上方头像没有新消息,他剑眉微蹙,“你加不就行了。”他把冯女士名片推给舒静枫。舒静枫品出深意,说:“吵架了?”尤晏:“……没架可吵。”巧奶奶过滤到关键词,搭茬道:“你跟延延吵架了?隔这么远还能吵架?吵什么呢?”尤晏:“没——吵——”巧奶奶:“你什么时候去看她,你去你妈那前总要去一趟吧?”尤晏闲闲地说:“奶奶,你好像挺喜欢她。”巧奶奶嗔然瞪他一眼,“我心宽体胖,喜欢的人一箩筐。”尤晏喃喃重复回味一遍,笑道:“还挺押韵。”巧奶奶说:“她回去装修老房子,你有空也去帮忙一下。”冯师延竟然还跟奶奶讲过暑假计划,尤晏霎时有些不被偏爱的失落,情绪细微却又不可忽视。他彻底放下碗筷,说一句吃饱了,起身推回椅子,浑不正经笑道:“我又不是泥水工,能帮上什么忙。”尤晏回楼上自己房间,冯师延飞走后,他没再去那栋空荡荡的新房当笼中雀。打开一个游戏玩,尤晏却不断走神,想起冯师延最后一句话。屏幕蒙上一层灰色,「gameover」刀劈斧凿般,裂开在正中央。游戏群里,路弘磊激情辱骂他,尤晏戳开他头像私聊。yy:「你还记得我高一跑400破纪录上台领奖不?」lonely:「乖儿子,你爸爸聪明伶俐,当然还记得,你不是还被挂在橱窗里展览一个学期吗」yy:「照片还在吗,发我一下」lonely:「叫声爹我就给你」yy:「孙子」路弘磊算半个强迫症,房间可以乱得一塌糊涂,电脑里的东西分整齐完备,若是真有底图,分把钟便能找出来。不一会,他果然发来一张照片。是他用手机拍的缩略图。小小的冯师延和尤晏并肩而立,一手提起奖牌,一手怀抱花束。lonely发来语音:“□□个孙子,老子终于知道你为什么突然问我要照片,原来是你和你未婚妻情窦初开的合照啊!”尤晏语调慵懒又欠扁:“是啊——赶紧发来!”路弘磊没再磨他,发来一个通透而狡黠的呲牙笑,照片旋即附上。尤晏的记忆随着照片加载出来。合影记录他高中体育巅峰,尤晏当然记得。400米决赛后,尤晏走几圈稍作放松,检录处喇叭提醒女子1500米检录,尤晏路过发现冯师延正低头扣牌号。冯师延在小区住久了,算得上一个见面点头的熟人,也是尤晏诸多熟人中唯一参赛的一位。当时便有点惺惺相惜之感,冯师延抬头与他目光相撞,尤晏便打招呼说了声加油。冯师延恭喜他破纪录。女子1500米开跑后,尤晏还在围观,一直看着冯师延从队伍中冒头,到遥遥领先。最后一圈枪声响起,起点处人群骚动,冯师延第一个冲过来,跟第二名拉开长长一段距离。跑道旁认识或陌生的人都在给她喊加油。拼搏的体育精神最是能感染人,尤晏不自觉走到人少的一处,大声喊了句加油。少女好像跑得更快,离终点距离越来越短。尤晏转身也要往终点走,旁边有两个男生窃窃私语。一人说:“看到没,二班的那个,挺大的吧。”另一人答:“是挺大的。”这人两手比划在胸前,似托着两只隐形水球,往上掂了掂。两人相视露出猥琐笑容。尤晏蹙眉咬唇,两手兜口袋,路过连撞两人肩头,劲力几乎要将人掀翻。两个男生吃了趔趄,眼看即将口出恶言,愣是给尤晏的个头和表情唬住。尤晏当时一米八三(毕业后定格在一米九),上身罩一件宽松运动衫,运动裤还没换下,两条长腿肌肉结实,蓬勃的力量感无可遮掩,加上一副又拽又凶的表情,矮他一头的两个男生没敢把他当高一新鸟欺负,讪讪走开。之后尤晏没再去终点,回大本营套长裤,陆续听到有人谈论起女子1500米有人破校记录一事。他下意识避开的人,闭幕式时又出现眼前。冯师延和尤晏先后被校长叫名,一前一后出列,在数千人注目下并肩站上领奖台。等待校长颁奖的间隙,冯师延悄声跟他说,我跑最后一圈听到你喊加油,谢谢。碰到那两个男生后,他们谈论的部分悄悄潜进他的脑袋,当当事人站到他眼底下时,一股青春期的躁动驱使他去观察,去验证真伪。冯师延不再只是一个熟人,更是一个对异性具有成熟魅力的女孩。尤晏这个年龄有性|好奇非常正常,寄托对象一般是成人片的□□,一旦和身边人扯上关系,见面会变得极为难堪。尤晏对冯师延起了微妙的抗拒,没什么热情噢一声。后来这张合照被张贴在通往小卖部的校道旁,尤晏被路弘磊拉着去看过一回,此后便远远绕开。后来路弘磊曲折要到相片原图,他看过原图便划开,没保存。这种躲避行为跟冯师延这个人无关,换成身边哪个女孩他一样抗拒,这属于自我约束,尤晏不想对身边人有性|幻想。-次日,尤晏起来已是午饭时间,手机收到冯师延一张图片。是一碗牛肉面,诠释出传说中“一清二白三红四绿五黄”的奥义,色泽饱满,诱人食指大动。单缺乏上下文,图片显得莫名其妙。yy:「?」冯女士:「奶奶让我喊你起来吃饭。」尤晏兜着手机下楼,巧奶奶坐餐桌边举着手机正在和谁发语音。“大热天吃这么辣,会不会上火呀?我前头忘记给你备一些凉茶给你带去,泡成水喝,下火。”尤晏说:“奶奶,又跟你的老姐妹聊天。”保姆阿姨开始端菜上桌。巧奶奶笑吟吟把屏幕往他这转,“我跟延延聊着呢,你看。”尤晏看到了,聊天窗口里有一碗一模一样的牛肉面。合着冯师延还搞买一赠一,他和奶奶一人一碗。而且看样子他还是后面那个“一”。尤晏嘴角一抽,“这个哪没得吃,跟这边的有什么区别?”“你自己问她。”巧奶奶按下语音模式,跟主持人一样把话筒递给他。“……”他把手机推还给巧奶奶。巧奶奶替他问出心中所想,不久,冯师延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一贯的认真严肃。“汤底浓厚,料也很足。奶奶您如果有机会来,我带您一块去尝尝。”巧奶奶别有深意望尤晏一眼,说:“我一把老骨头飞不动,等哪天让阿晏替我吃。”冯师延说:“好啊,这边还有羊蝎子火锅,烤牛羊肉串,很多好吃的。”巧奶奶像拿糖果哄三岁小孩,问尤晏:“你想不想去吃?”尤晏冷笑,“大热天,容易上火。”冯师延打开一个豁口,这之后,照片每天准时源源不断涌进来。冯师延发租住的地方,旧家装修进度,西北美食,有时配上文字,但通常不超过五个字,有时照片重点一目了然便没有。她把他当照片墙,一张张往上贴,用碎片展示日常生活。尤晏有时回复一两句,有时没有,他曾经揶揄她不嫌累。冯师延解释,她怕奶奶问到他答不上来,觉着有必要告诉他一些信息。这倒是真的。台风登陆时,巧奶奶问,不知道延延那边会不会下雨。尤晏点开冯师延前不久发来的照片,一只猫在炎炎烈日里晒肚皮,光线充足,瞳孔缩成细缝,晶亮的眸子像两个1。他答,应该不会,积雨云飘不到大西北,还是大晴天。吃艇仔粥时,巧奶奶说,延延最爱吃这个,不知道在那边能不能吃到。冯师延发过一张租房附近街景,其中就有一家粤菜馆,附言:不太正宗。尤晏答,街上天南海北的菜系都有,但她说那里的艇仔粥不太地道。尤晏提前拿到答案,在巧奶奶这里考到满分,消弭可能出现的家庭矛盾,渐渐纵容冯师延把他当树洞。他不会给予太大回声,但慢慢习惯之后,竟不知不觉怀着期待。有时冯师延迟到半个小时,他会不自觉翻看历史记录,等消息终于到来,又恼她不准时,吝啬给她一个字。小半月下来,尤晏基本摸透她的生活规律,也从照片里读到一股强烈的孤独感。开始他不知这股感觉从何而来,将照片从头到尾翻一遍,才恍然大悟。冯师延的照片里从来没有人,只有物,她好像一直一个人生活,没有任何社交。她不是把他当树洞,而是当一种寄托。尤晏不禁有些烦恼,宁可相信冯师延故意把别人藏起来,过一种“协议”里的“自由”生活。为此,尤晏开启消息免打扰,当天,冯女士的头像还浮起来一次,隔日便沉到下一页。两三天后,尤晏从几页外捞起冯女士。yy:「图呢?」渔网撒出去,冯女士隔好半天才入瓮:「你没回,我就没发了。」yy:「我之前不也没回」冯女士:「之前每天都有回。」有吗。尤晏迅速回看,脸被打得越来越肿:冯师延每天三五张图,他倒是至少回一次。yy:「忙忘了」冯师延发来一张烤羊蝎子照片,肉质丰裕,外焦里嫩,隔着屏幕似乎能尝到孜然压下膻味后的肉香。恰逢晚餐时间,尤晏不争气咽一口口水。刚想戏谑羊蝎子那么大,她一个人吃得完吗,尤晏忽然发现盲点。照片左上角露出一角手腕,一只男式运动手表跟着出镜。-席间冯师延看了好几回手机,尤晏又“忙”他的去,没再回复。睢玲笑嘻嘻调侃道:“老握着手机不撒手,一定是等男朋友消息吧。”林鸣真组了局,把几个初中好友叫出来小聚。冯师延收好手机,笑道:“哪来的男朋友。”刚说完,她的手机响起来,好巧不巧正来自传说中的“男朋友”。睢玲更积极起哄,“我就说是吧,这天都没黑呢,就来查岗。”冯师延笑着扔下一句“我接个电话”,边起身离座,睢玲还在不依不饶,“师延没谈恋爱我名字倒着写。”冯师延在闷热的门口接起电话。“是我,冯师延,出什么事了?”尤晏说:“大事。”冯师延啊一声,想到是不是有人反悔他们的婚约。尤晏说:“啊什么啊,明天接驾。”冯师延很少有这么云里雾里的时候,“你要来我这?”“不欢迎?”冯师延忽然觉得夏天傍晚也没闷得透不过气,转身在玻璃门里恍惚看到自己的笑。“没有,挺开心,只是有点突然。”那边不咸不淡噢一声,“奶奶叫我去看你。”……听起来跟“大王叫我来巡山”似的。第7章饭后继续赶第二场ktv,冯师延有些心不在焉,潦草唱几句,便掏出手机。她给尤晏发消息:「我住一房一厅,你住我这还是酒店?」正打算看周围酒店,尤晏很快回复:「不想住酒店」「好的。」将近午夜,林鸣真顺路送她回去,边走边问:“碰到什么麻烦了吗,看你整晚都在走神。”冯师延没想到瞒不过他,坦言道:“明天有个朋友要过来。”林鸣真问:“男的女的?”“男的。”“……”林鸣真花一会消化,“男朋友?”冯师延笑笑:“那倒不是。”林鸣真主动请缨,“需要帮忙做地陪吗?你离开多年,现在不一定比我熟悉。”冯师延说:“嗯,到时再联系你。”冯师延让他送到小区门口好了,自己回去,心里盘算着明天要准备的东西。尤晏下午的航班,冯师延一早起来去超市。先从家居用品区逛起,冯师延找不到尤晏家里那款洗发水,便下单让跑腿员到进口超市买。挑拖鞋时在普通拖鞋和人字拖间犹豫,回忆尤晏在家穿的款型,她决定单独到鞋店买,这里的都不好看。在饮料冰柜前又是一番徘徊,冯师延想起以前替尤晏刷过一次可乐。那次校运会后某天傍晚,尤晏穿着篮球服,大汗淋漓扑进小卖部,喊了一瓶可乐。要刷卡时,浑身上下找不到卡。冯师延这个除他以外唯一的学生便进入视野。她把自己卡递过去,说刷她的吧,又问他还要什么。尤晏愣怔一下,没跟她客气,又叫了七八瓶脉动。两人在小卖部门口分道扬镳,尤晏谢过她,说会还的。冯师延边走边回头,尤晏把喝去大半的可乐拧紧,塞回装脉动的大袋子,走着走着,忽然作出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动作。尤晏单手掀起球服衣摆,低头擦了把脸上的汗,留衣摆继续卷着,露出半截窄劲的腰,晃晃悠悠往篮球场,姿态天真又不羁。冯师延轻轻笑了,捏着刚买的牛奶往教学楼走,一边回味着他的不生分中友谊存在的可能性。提着两袋东西到家门口,冯师延刚好碰上跑腿员。归整东西,打扫房间,吃过外卖,换身行头,刚好踩点出门。抵达机场,冯师延准备给尤晏发个消息(哪怕他暂时收不到),长按语音却像累极无语,尝试两遍,明明人没在眼前,还是什么也讲不出。她改发文字:「我到了」,又拍一张“国内抵达”指示牌的照片给他。冯师延站着玩一会手机,尤晏航班抵达通知一来,就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出口陆陆续续有人出来,冯师延往有高个的地方找。先走来一队平均身高一米八以上的男人,面容英俊,打扮讲究,大概是模特。路人频频回眸,小声议论,甚至掏出手机拍照。冯师延也跟着多看几眼,直到他们越过她离开。她继续搜索目标,这时,后膝盖冷不丁给人顶一下,大小腿如积木散架,冯师延整个人失去平衡,往前踉跄。身后一只手突然“体贴”地揽住她,等她站稳,旋即松开。尤晏不知几时出现在她身后,拨下耳机挂脖子上,手握拉杆,无所事事将行李箱转弄一圈。“认不出人了?”冯师延心跳漏掉半拍,不止为刚才的趔趄,更为突然出现的人。“你从哪里出来,我没看到。”尤晏说:“你都盯着别人看,哪能注意到。”原来他把模特方阵当掩体。冯师延估摸着回到市中心差不多晚饭时间,问他想吃什么。尤晏说:“你们这的特色牛肉面。”冯师延跟他并肩往外头走,“嗯,明天再带你吃烤羊蝎子。”尤晏侧头看她一眼,栗色发旋细腻柔软,心里却想着那块运动手表。“昨晚刚吃,你不嫌腻?”冯师延:“每天都要吃肉,当然不会腻。”拐弯抹角的打听收到毫无情趣的科普,尤晏:“……”冯师延熟门熟路带人上机场快巴,她靠窗他挨着过道,坐下后尤晏把耳机收进背包。她说:“你可以继续听一会,路上有点远。”尤晏像没听见,塞进去拉起拉链。窗外景色由慢变快,由荒凉渐至繁华,冯师延十四岁那年离开故土,只身往南,也看过类似景致。那会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带一个南方男人重回西北。冯师延一会便乏了,掩嘴打哈欠后说:“我眯一会,到终点站喊我下车。”尤晏此时凸显不戴耳机“优势”,立刻道:“中午约会去了?”那冯师延应该在和跑腿员约会,她囫囵应一声,脑袋在椅背上蹭到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抱臂阖上眼,嘴角那抹浅笑一时未散。尤晏百无聊赖盯着一会,冯师延估计真困得可以,脑袋开始拜佛,一点一点的,还挺虔诚。他不禁发笑,也不知是否惊醒她,冯师延双眼迷朦瞅着他。一秒,两秒,她反应过来这里还有一个人形枕头,喃喃一句“借一下”——脑袋点上他肩头,力度很轻,只留太阳穴的一处接触面。尤晏如被点穴,怕一动脑袋就给他晃掉。冯师延又睡过去,呼吸平稳,鼻端一根发丝富有节律飘动。尤晏都替她感到痒,用小手指小心钩掉,想了想,又把她脑袋拨过来,枕进他的肩窝。这下彼此都能踏实些。-尤晏跟着冯师延进住处附近的一家面馆,面碗和桌子花纹跟照片中的高度一致,是她经常光顾的那家。冯师延问他味道如何,尤晏竟像被洗过脑,只剩下她的那句话:汤底浓厚,配料很足。他无奈一笑,扔下一句“不错”,埋头吃面。冯师延租住在一个老小区,没有电梯,生活气息很浓,小区门口不少传统店铺。她往一个水果店瞄了眼,让尤晏等一会,不多时搬了一只西瓜出来。尤晏朝她伸手,冯师延愣一下,把西瓜递过去,尤晏将西瓜垫上拉杆箱上推着走。冯师延不由补全上午那部分回忆。尤晏后来的确有还她的“水钱”,就在两三天后的晚自习课间,那时冯师延坐靠走廊的单列座位,正倾身跟隔壁桌同学讨论问题。尤晏跑来高三教学楼,拉开留着一条缝的窗户。十一月的凉风先灌进来,紧跟着他一个音节或说一个两个音节的叫唤。尤晏发出类似动画里那种“哦一”的声音,低沉而冷漠,但他的脸给人的印象,又跟这两种风格无关。那是一张帅气而稚嫩的脸庞,容易让人不设防,容易讨人喜欢,周围女同学直接打量的眼光就是佐证。冯师延迷惑地回座位,那句“找我?”还没问出口,尤晏把一小箱牛奶搁到窗台:正正是她在小卖部买的那个牌子。“还你。”“太多了。”冯师延很意外,帮他刷卡没想过要人还,等他说还也没料到这种方式。倒也并非不喜欢,而是“报李”和“投桃”不对等。尤晏拍了拍倾斜的箱面,“不多。”冯师延说:“太重了。”尤晏垂眸扫一眼,不知琢磨些什么,他小心将箱子推进来一点,让它放稳在窗户里面。“知道了,一会我再来。”他推上窗户,跟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离开。有熟识的同学问她是不是跟尤晏认识,为什么突然拿一箱牛奶给她,冯师延敷衍带过。她一来平日低调,怎么也不像能和风云人物扯上关系,二来性格不太活泼,没什么绯闻,同学的好奇也就不了了之。窗台凌乱,前后桌经常随手放水杯试卷,一箱牛奶摆那里倒也不扎眼。十点下晚自习后,冯师延跑到另一个角落讨论问题。庞姣姣从隔壁文科班过来等她,尤晏再出现时,庞姣姣暧昧地扬声喊:“延延,有帅哥找你。”教室还剩的小部分人闻言有意无意回头,备考日子里,此等桃色绯闻最能缓解紧绷的神经。庞姣姣把座位还给她,挪到旁边与相熟的男生说话,那男生笑话她:“回来做什么,当电灯泡啊?”高一文理没分班,庞姣姣也曾是这个班的一员。冯师延也同样困惑,尤晏扒着窗框说:“走时候说一声,帮你拎回去。”他大概指拎牛奶回宿舍。冯师延不可置信,“真的?”“假的。”尤晏一本正经作答,手掌搭在牛奶箱,指尖敲了敲。冯师延一般会到操场路灯下读一会英语,直到保安赶人才回宿舍。这晚她让尤晏等会,收拾东西就走。庞姣姣说要去小卖部,搡着那男生陪同,先不跟她回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