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里藏着的那个宾语让他柔和下来,不去计较路弘磊挤兑。他若是转身,一定可以在玻璃门看见自己模糊的笑容。路弘磊也被感染,笑道:“你和她在认真谈恋爱?我还从来没见你笑得那么像傻子。”也不知是“谈恋爱”还是“傻子”触痛神经,尤晏怪不爽的,瞪他:“今晚‘惊喜’又是谁的主意?”路弘磊耸肩,“还能是谁的杰作。”尤晏的无奈明明白白写到脸上,“你也不帮我、拦一下。”路弘磊扯嘴角揶揄,“我要是拦得住,就改名叫保安了。——不过说真的,当初听说你们家要跟冯家联姻,我们都以为你和她。”主语换了一个“她”,尤晏脸上“傻子”笑容消失,取而代之是沉思的深邃。路弘磊继续说:“就特别期待会发生什么样的状况——”“你们无不无聊。”“——后来突然知道是另外一个,大家意外也不意外,都说,这才是阿晏嘛!高二弃文从理,高考弃商从工,真要顺着你老子的安排走,那就不叫尤晏了,该叫——”路弘磊停顿吸烟,顺便买个关子。话题隐形过渡回前一个“她”身上,尤晏不知不觉恢复情侣初成那种无法掩饰的淡笑,脑筋也给爱情腐蚀,懒得思考。“叫什么?”路弘磊说:“叫‘由爹’。”尤晏:“……你我半斤八两,谁也别嘲讽谁,弃商从文遁入哲学空门的是谁?填志愿你比我早一秒。”冯师延又扭头闷住一个哈欠,尤晏刮下耳背香烟,捏手里说:“差不多回去睡吧。”路弘磊循着他目光也瞅见了,往花盆掐灭烟头,肉麻兮兮贼笑:“懂得心疼人了,你还挺宠她。”挺腻歪的动词,尤晏困惑一瞬,想不出哪些举动匹配得上“宠”字。“就多让着她一下而已,也不是什么原则上的大事。”尤晏笑骂他神经病,率先拉开玻璃门进去。路弘磊对着会灰黑的烟屁股自言自语,“骂人都笑着呢,傻子。”路弘磊进去动员众人离开,别打扰小别胜新婚的小情侣。不然怎么说路弘磊跟尤晏是开裆裤交情,尤晏不方便下逐客令,他便体贴站出来唱黑脸。“从没睡过这么晚吧。”尤晏送客回来,看见冯师延在沙发上揉眼睛。冯师延说:“除了搭夜班。”“早就知道你是养生派……”她示意一下茶几狼藉,“这些怎么办?”暑假在租房时,无论多累冯师延都要押着他脖颈一起做完清洁,垃圾不过夜。同一屋檐下,两个人的交流细化成一日三餐和家务,琐碎中充斥着烟火气息的满足。但异地团聚,时间分秒珍贵,尤晏可不想让琐事瓜分他们相处的时间。他搂着她,轻快道:“别管了,明天我让阿姨来打扫。珍惜时间做点有意义的事。”第20章时隔三月, 重新探索,彼此有点艰$涩。这一夜的意义,便是调换大白天的睡眠时间。将近傍晚才醒, 尤晏看着时间痛苦哀嚎,有种周日傍晚的怅惘感:作业还没写完, 明天没了假期。冯师延有点吓到, 问他怎么了, 尤晏一头乱发埋在她脊背。“时间怎么过得那么快。”她半拧着身子拍拍他,“生日还没过完,不要说这种话。”吃过不算晚饭的一餐, 天已擦黑, 时间流逝感更明显。走出饭店,冯师延问:“今天生日,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说完兜起手, 想把进食暖和起来的手好生保留温度。尤晏瞥了一眼,把她的手拔$出来, 像拔萝卜似的, 栽进自己这边的坑。他的手就是泥土好好盖着,防止温度流失。“特别想做的事……刚做完。”冯师延哭笑不得, 像在说:就这?尤晏说:“你呢?难得来h市,你点单。”冯师延想了想, “如果我没来,你本来计划干点什么?”尤晏说:“写实验报告。”“那我们就去自习吧。”“……”尤晏笑出一个音节, 不可思议道:“你大老远跑来, 难道我就带你上自习?路弘磊知道能耻笑我三年。”冯师延点头,“我来只是想看看你,不是非要像旅游一样, 看独一无二的风景。”尤晏认真道:“可我还想带你转转我读书的城市,就像暑假你带我走遍你长大的地方一样。”冯师延说:“对我来说,你也是城市的一部分。而且,本科时候看着别人和男朋友一块上自习,没体验过那种感觉,有点羡慕也遗憾。”“男朋友”一词像蜜糖做弹药的枪,直指门面,尤晏像贪蜜的维|尼,闻到甜味,心甘情愿投降。冯师延没卡进不去图书馆,尤晏找了一间相对人少的自习教室,但后排宝座也给零星占满。冯师延挑第二排,跟尤晏横向隔开一个座位。尤晏眼神疑惑,脑袋稍稍偏了下。她用口型作答:“专心学习。”尤晏:“……”冯师延可以想象黏在一起场景,说不定尤晏又开始玩她的胳膊。上臂有点富有美感的肉,捏起来果冻似的,暑假时尤晏拉她时总会下意识捏一下,好像能减压似的。尤晏从背包掏出书本,把冯师延那本推过去——她还真带了一本不算沉手的专业书,看书签位置已经翻了三分之一,当真有备而来。“突然飞过来怕碰不上你,顺便带本书打发时间。”在尤晏家装包时冯师延告诉他。“以后提前说一声,我去机场接你。”尤晏哗啦上拉链,甩包上肩出门。尤晏开始整理实验报告,h科大学习压力名副其实,校运会也叫人不敢放松。大一那会他们还有期中考。他思考时偶尔转笔,顺时针和逆时针连着两圈,舞金箍棒似的。冯师延只能一圈,有时手抖还接不住。不过真碰到难题时,他就不转了,改用笔帽那端点点纸张。背包躺在两人中间,有时冯师延眼角不能完全捕捉到他的小动作,得支颐歪头正经瞅他。尤晏偶然撞上她眼神,会瞪大眼,面露疑惑。冯师延笑着摇摇头,又回到书里。这好像不是大学,而是他们的高中,冯师延和尤晏在同一间教室学习,为同一个目标奋战。一股充实感填满她全身,就像气体撑起街头的广告充气人。九点半后,自习室陆续有人离开,冯师延出走廊接电话回来,尤晏正收拾东西。几本书里明显夹着一本异类,冯师延拦了一下,抽出那本管理学专业书,举在眼前无声询问:你的?尤晏点头,冯师延翻开,扉页果然写着他大名。字如其人,英挺逼人。尤晏扶她肩膀示意出去再谈,冯师延把书送回包里。“双学位?”离开自习室后,冯师延用正常声音问。尤晏再度颔首,“h市七大高校联合办学,刚好可以去路弘磊学校一块混个学位。”冯师延说:“你家人也希望你读管理吧?”尤晏拉她避过后面来人,手掌顺着衣袖下滑,发出干燥摩擦声,在最底下他“顺便”捞住她的手,像顺藤摸到瓜般满足。声音飘起来,“他们可以继续希望。”“你为什么要选现在的专业?”冯师延调整手势,跟他十指相扣,现在掌心仍然暖着,不会再像暑假那般出汗,反而手背有些冷。尤晏被这个问题堵过许多遍,通常还会有后半句:明明家里情况更适合读商科。路弘磊替他插科打诨过,说以后他可以回去优化家里工厂机械。尤晏也用来搪塞过别人,但在专业比他更冷门的冯师延面前,他觉得这套说辞不真诚。她认真的口气激发出他的心里话,“说句欠扁的话,因为我从小到大不缺钱,就没意识去选择比较热门挣钱的商科。你可能会想富不过三代,我正好是第三代。但我一直过得太平顺,没有去巩固家业的危机意识,所以……没兴趣。而且,你不觉得,大大小小的齿轮咬合在一起,动起来的场面特别美吗?”冯师延大概领会,“就像地底下种子发芽,顶开层层土壤冒出地面?”两人不约而同浪漫化各自的专业,机械不再是刺鼻机油与复杂电路板,农学不再是熏脑农药与田间蚊虫,而是一首小小的诗歌,热爱赋予科学诗意,串联起两个学科的情怀,煽情也质朴。他们虽然专业不同,热情却相通,有路遇革命知音之意。冯师延和尤晏在这种外人难懂的共鸣里飘飘然。尤晏品咂着点头,“大概就是这么种力量。”到教学楼门口,冯师延让他原地等会,挣开手跑向一个外卖员,不一会,拎着一只方形纸盒回来。尤晏不用猜,也知里面是蛋糕,没有振奋,只是有点好奇会是什么造型。他本应该激动,这也本应该是今年的第一与唯一一块蛋糕,但前面有人插队了,第二份惊喜自然变得平淡,“本应该”变成“偏偏不”。尤晏莫名有些难受,冯师延大老远飞过来,他本应该把唯一的时间和机会都给她,这是平等和尊重。他没有做到,事情超出他掌控,他生自己的气。但冯师延好像一点也不介意,连江笑雯要拉他手都不介意。当下脾气上来,执拗道:“长什么样子的?我要看下。”他的迫不及待对送礼人也是变相肯定,冯师延也没卖关子,让他从盒顶窗瞧。“只订了5寸,有点小。”灯光昏淡,盒子装满黑色,什么也看不清。尤晏打亮手机电筒,亮光如同月色还原蛋糕面目。巧克力底色上嵌满互相咬合的齿轮,金色与褐色交错,机械的冷硬感扑面而来,朋克又温情——温情是因为她给予的温柔。心底那些“本应该”的振奋复苏,尤晏避开蛋糕抱了抱她,用体温和热力代替羞于表达的情绪,顺手接过盒子。哪怕不是第一也不是唯一的生日蛋糕,冯师延这块终究是特殊的。尤晏当初选机械专业,尤立人和其他亲戚无一支持,只有巧奶奶和晏茹联合表态,人生匆匆,只要不伤天害理,让他自由随心。她们的鼓励压倒冷嘲热讽,支撑尤晏坚定自我。而今第三个人注意到他珍视的东西,被认同感从不会嫌多,革命知音之感再次被强化。尤晏说:“我们快点回家,我等不及吃蛋糕了。”出租车后座上,尤晏将蛋糕盒子平放在腿上,一手把着,另一手握着冯师延的手——本来直接盖在手背,如今已经习惯灵活调整姿势。冯师延也比较喜欢掌心相向,十指相扣,指根彼此挤压像一种浅层的非插-入式$ex。“还用蜡烛吗?”抵达清洁阿姨打扫过的公寓,冯师延拖出蛋糕问他。“当然,今天可是我生日。”尤晏脱得只剩一件黑色衬衫,慢条斯理卷袖子,手指衬在黑色底上愈发白皙修长。冯师延说:“我以为点过一次,你会不耐烦这些仪式。”“可这是你给我过的第一次。”冯师延纠正,“第二次,你十六岁那年我跟你说过生日快乐。”尤晏想起被踩烂的钢笔,怕她问起后续,打岔道:“我找一下打火机。”尤晏转了一圈屋子一无所获,最后打开燃气灶阀门,从上面借火。冯师延问:“你抽烟用的呢?”尤晏绽出一个笑,像怕气息把火苗呼灭,声音和笑容都很轻柔。“你来就不知道扔哪里了。”原来她等于禁烟贴,敷一贴顶几日。脑筋转一个弯,想通他的逻辑,冯师延不觉跟着莞尔。插蜡烛,双手交握许愿,尤晏像个幼儿园的小孩,每一步听从老师安排,虔诚也有点较真的傻气。蜡烛熄灭的间隙,冯师延顺口问:“许了什么愿望?”尤晏遥控开灯,客厅恢复光亮那瞬间,面容与话语同时撞进心里,牵起怦怦心跳。“明年你还给我过生日。”冯师延听不出作伪,讶然:“就这个?”尤晏拔掉蜡烛,第一声的“嗯”像哼唱。冯师延说:“多简单的事,你可浪费掉一次愿望成真的好机会。”尤晏说:“过年我再许一次好了。”“……”坐沙发离茶几有点距离,尤晏顺势窝到转角地毯上,冯师延也效仿盘腿而坐,但个头尴尬,只得改为坐自己后脚跟。尤晏拈起生日牌,把自己名字那端喂她嘴边。冯师延:“为什么让我吃‘你’?”尤晏挺正经:“割股啖君。”冯师延噗嗤笑出声,扶着他手腕送进嘴里,动作娴熟得像拿筷子。尤晏自己吃掉“快乐”,“生日”从中间拗断,分她一口“生”,自己一个“日”,然后分两块扇形蛋糕出来,一人一碟。盘腿久了有点僵,尤晏舒展一边腿,但太长了,不留意蹭到她的脚踝。叉子含在嘴里,冯师延缓慢转头,那边没停,还在蹭她痒痒。她忽然噢一声,放下叉碟,“我差点忘记给你礼物。”“……还真有啊。”尤晏也记起要事,朝卧室扬声,“床边桌上面抽屉的盒子,给你的。”冯师延揣着两只盒子跑出来,扬扬淡黄包装那边,“给我的?”尤晏向她伸手,冯师延递过淡黄盒子,他转一下手腕,没接,指指另外一个,“那才是我的吧?”冯师延把礼物给他,一边拆自己那份,喃喃中难掩喜悦,“这到底你生日还是我生日呀。”盒子里是一枚吊坠,尤晏当初随手画就的麦穗绕齿轮图案,比一元硬币稍大,齿轮银白,麦穗以玉做饰,整体的浅色中和朋克感,多了几许浪漫。“你还记得!”冯师延开心地挂上脖子,链子很长,吊坠缀在峰谷间。她低头按了按,很满意这个长度:“如果夏天穿吊带,刚好可以摆到这里。”尤晏暂停拆盒子,豁然抬眼,“暑假怎么没见你穿?”冯师延说:“没穿的你都见过,何必在意形式。”“……”尤晏垂眼拆盒子,两只耳朵像埋在雪地露出边角的粉手套。“好看吗?”冯师延自然挺起吊坠落在的地方。尤晏头也不抬,“好看。”“敷衍,你都没看。”尤晏豁然对上她的双眼,“我想看拘泥于‘形式’的。”冯师延笑着转回去挖蛋糕,“以物易物,公平交易。”尤晏展开盒子中暗蓝色领带,成熟的风格,订婚时候他也没尝试过。食指绕着一段,伸手戳戳她的胳膊,尤晏用类似“好不好”的口吻:“你帮我系上。”冯师延说:“我想看你只戴这个。”“……”尤晏微幅甩玩领带,轻佻道:“求我。”冯师延想了想,左手微屈,右手压左手,拜了拜。尤晏:“……这是拜年。”冯师延双掌合十,又福了福。尤晏:“……这是拜神。”冯师延玩够似的扑哧一笑,印去唇角奶油,把他变成木马,她骑上木马,亲吻他眼睑。“求你。”尤晏一副“好吧我勉为其难投降”的样子,提出交易:“你也只戴这个。”他拈起吊坠,转硬币似的拧转一把,附近衣服闪过细碎的光。冯师延说:“小意思。”她开始给木马系红领巾。手法也像刚入少先队的一年级生,不太娴熟。尤晏问:“又是网上学来的?”冯师延专注打结,语速有点慢,“不是……专柜导购亲手教的……好了!”勒得太紧,尤晏自己松开一点,跟随动作转转头。冯师延说:“等等——”她抬手又勒紧回去,“你再松一遍,动作特别好看。”“……”冯师延不愧是冯师延,连性$需求都坦然表达,区区夸奖算得了什么。尤晏重复一遍,冯师延得以看清“好看”的点在哪。松领带时食中两指勾着领带结,单独伸出的手指特别显长。喉结这一荷$尔蒙象征的标志刚好鼓在手指上方,他稍微转头时,似乎跟着滚了滚,曲线起伏得分外性感。尤晏说:“好看吗?”冯师延:“嗯。”“性感吗?”“……”她朝他嫣然,俯身给那双薄唇打下肯定的印章。“成熟了一点。”她指整个人。尤晏撅嘴,“才一点?”冯师延认真起来,没了调情精神,“你才二十岁,‘一点’已经足够。”尤晏捏起领带末端,注视着,忽然抬起半张脸,无辜望着她。“是你让我成熟的。”冯师延抬手正了正领带结,顺势拂过那颗喉结,很轻很柔,不会让他有太多不舒服,却又能感知她的存在。“你还想再‘成熟’一点吗?”立体的男声天真又浪漫,“我想熟透了,然后从树上掉下来,掉进你这里——”他屈起双腿,自然升高她的位置,然后低头,埋在那颗吊坠的左边,倾听她的心跳。第21章沙发承载异地相聚的第二个梦。蛋糕的味道在彼此口腔中交换、强化, 浓成甜蜜的水,体贴地消融他们的间隙。空调比刚才还要高,衣服顺手撩在沙发背、扶手、先前坐过的地毯上, 没有盖上蛋糕大概是唯一残存的清醒。尤晏下意识扯领带,冯师延按住他手说“留着”, 他也不让她解吊坠。尤晏揩了一指尖的奶油, 给她点缀出白白的两粒, 如同樱桃覆雪帽。冯师延咯咯笑,雪帽也簌簌颤动,尤晏在她下唇中心盖印, 却被吸进去, 门牙轻钳一下。她仰躺着问:“你从哪学的花样?”尤晏衔取其中一顶雪帽,含糊着:“灵感原创……”冯师延再次笑起,手指梳进他的头发, 吹了半晚冷风头发有点干燥,揉着揉着, 又似乎软了。冯师延盖着他, 一点点容纳,像长条气球一寸寸套海鳝。她享受带体温和生命力的充实感, 胜过机械的冰冷与规律震动。雪帽融化如墨汁,在他锁骨以下画出凌乱虬枝, 最糟糕的落笔也是最亲-密的拥抱。吊坠跳跃,像谁拿了一面小镜子, 调皮地让反射光舞到雪峰间。领带飘到脖子后方, 尤晏如上了颈圈,模样顺从乖巧,又楚楚可怜。但他动作一点也不驯服, 不断拱起,她的吊坠蹦得愈发活泼。……冯师延跟草皮一样,软软地铺上尤晏。两人许久未动,只有气息的起$伏。到底是冬天,热度散得快,尤晏扯过手边衣服,盖住她后背。冯师延轻轻笑了笑,尤晏跟撸猫似的摩$挲她后脑勺和脖颈,忽然开口。“外面和里面的差别,感觉出来了。”“嗯?”冯师延用脸颊探测他的心跳,望着剩一半的蛋糕。这是尤晏第一次主动聊及$ex感受,冯师延希望他多讲一些,以前做完两人就着最后的姿-势潦草拥抱,各自发呆,然后再自行清理。那会还是半个陌生人,用肢$体宣$泄yu望,用语言守住底线,并未过多交谈,动作疏离也尊重对方。尤晏说:“刺$激外面你明显比较亢$奋。”冯师延说:“那你呢,oral $ex和插$入式$ex感受分别怎样?”日常里讳莫如深的科普性词汇更容易刺$激神经,尤晏无意识清了清不适的嗓子,“精神层面上不一样。嘴巴一般用来进食,如果突然用来干其他事,就会有挑战常规与禁忌的刺$激感。”冯师延补充,“还有征服欲的满$足吧。能蛊惑对方干下‘挑战常规与禁忌’的事情,本身就很有成就感。”尤晏轻佻道:“表面正经,思想还挺野啊。”指尖卷弄她的一缕头发,察觉她要起身,又赶忙松开。冯师延支起脑袋,小臂横在两颗钉子间垫下巴,她每说一个字,尤晏肺腔便给轻碾一下,跟用刀面压碎花生米似的。“我喜欢你的评价。——而且我比你多吃两年米,‘野’一点也应该。”“……”冯师延无意中踩到他小腿,毛茬茬的像粗麻布,触感新奇。她张开脚丫刷了刷,尤晏过电般弹动,佯装炸毛甩开她。咯咯笑声又跑出来,花生米全给压碎了。尤晏说:“能好奇一个问题吗?”“说说看。”“你……既然对这方面那么好奇,也有挺多了解,为什么本科四年没‘野’过?”冯师延不但独处时喜欢琢磨因果关系,更喜欢被人问及“为什么”,那是一个疏离知识和重塑观点的好时机。趴着说话颈椎容易酸,冯师延倒向沙发外侧,想和尤晏并排,但所剩空间不多,险些翻下沙发。尤晏灵醒侧身,锁紧她,才面对面躺稳当,两个人像中间黏连的油条。“我成年后基本没回过冯家,也没主动问我爸要钱。他想起来就给我打一点,后面大概想不起。我的情况在学校很尴尬,表面家境优渥,不能参与勤工俭学,也不好办助学贷款,实际上从‘家’拿到的生活费寥寥无几。好在农学院学费不贵,个人也没有奢侈消费,开头两年打点零工,加上奖学金,过得还算充实。所以大一大二学业兼职两头跑,碰到心动男生周末约出去,跟兼职有冲突,时常因为这个烦恼,突然觉得恋爱等于阻碍,就没有然后了。后两年想保研回老家,有对象毕业也会分开,干脆放弃往这方面想。”尤晏愣愣盯着她,冯师延无奈笑了笑,“长篇大论是不是很催眠?”尤晏说:“我第一次听你说那么长的话。”冯师延说:“因为你跟我接触时间不长。”尤晏点点头,面容认真,“但是接触的程度‘深’。”冯师延忍不住捧起他的脸笑着亲一口,尤晏仿佛怕她听不懂,用舌$头再一次诠释那个副词。冯师延缓了会气,提出相同疑问,“高中虽然明面禁止早恋,据我每晚在篮球场夜读观察,还是有不少地下党晃荡。”她甚至怀疑,碰到尤晏抽烟那一次,他可能刚刚跟女生闹别扭,才会一个人出现。“你应该收到过不少告白信。”尤晏嘴角隐着笑,“你这是变相夸我安分守己吗?”冯师延像承认自己思想“野”一样,坦然承认对他的好感,“你挺招人喜欢的。”气氛和谐让人忘记凉意,尤晏思想跟片刻前的身体一样酣然,“招你喜欢吗?”“喜欢啊。”尤晏那颗心要鼓破肺腔,“有多喜欢?”冯师延笑,“像你和我接触程度那样‘深’。”纵使魅力得到间接肯定,答案也偏于预期,尤晏用笑意掩饰小小的失落。冯师延敦促回到主题,尤晏只丢出一个关键词:“麻烦。”冯师延:“嗯?”“高一宿舍有两个人谈恋爱:一个女朋友在其他班,他每天第一个起床给女朋友打包早餐,最后一个熄灯回宿舍;另一个的在其他学校,他经常课堂发短信,睡前煲电话粥,我印象最深他抱着电话说了一句,‘你不要哭了,再哭我也要跟着哭了’,我没有哭,我被吓到了。——这两人给我感觉,恋爱太累人,懒觉都不能睡。”冯师延想起高三有段时间坐朝向一二年级教学楼那边窗户,经常在快上早读时,看到尤晏和路弘磊那几个男生从小卖部方向过来,啃着手中三明治,走得懒散拖拉,跟一群伏枥老骥似的。g市冬天不冷,除周一校服日以外,尤晏通常穿兜帽卫衣加牛仔外套,卫衣一天一个颜色,暗红纯白灰黑等等,一周少有重色,兜帽一定罩头上,牛仔外往往是不同鲜明度的蓝。只有把三明治包装袋塞路弘磊兜帽,尤晏才会跑起来,连早读铃声也不能把他鞭笞得快一点。下学期冯师延又调回这个“风水位”,偶尔能看见尤晏和路弘磊好几个男生聚在一把雨伞下,像几只蚂蚁一起搬动一颗糖,吵嚷着移向教学楼大厅,然后集体炸开,各自甩着身上的水,仿佛给雨烫着了。——也是这时候她才认出尤晏,即使隔着重重雨帘,他的个头也很出众,更别说身边有一个标志性的路弘磊,这两人就像马克思和恩格斯,提起一个必定让人想起另外一个。冯师延说:“挺像你的作风。”又推测道,“你是认为我不算麻烦,才会同意‘订婚’的吧。”此话一出口,尤晏刚才的失落更鲜明突出。这等于把两人关系归于“p@0友协定”,不必谈情说爱——虽然他们一直这样实践,冯师延当面挑开欢$愉的遮羞布,确实有点伤人。但他也不能跟她发脾气,那样很无理。尤晏一言不发,到底第一次经历亲密关系,心思还没能完全掩饰与自我消解。冯师延读出他的滞$涩,察觉踩到底线,手按着他,软了腔调道:“沙发有点冷,你抱我回床上吧。”尤晏给捏到七寸,无半点抗拒余地,从眼神到动作开始妥协。冯师延忽然叫停,“等下,蛋糕没收好。”尤晏说:“等下我收。”“今天可是你生日。”尤晏顿了下,点头道:“今天要把蛋糕吃完。”“我的意思是,生日等同免除劳动日。”尤晏坐起弯腰捡起地上衣物,分辨出不是他的,转头轻轻丢给她。“圣诞节却是圣诞老人的劳动日。”冯师延坐起来后发觉肚子饿,不再与他争辩,抱起衣服进浴室清理自己。拾掇完毕后,冯师延和尤晏又堵在沙发茶几间过道,一人一叉子,继续对蛋糕城堡进行拆除工程。冯师延说:“我明天中午的飞机,圣诞节再过来看你。”尤晏停工,看着她说:“圣诞节我过去。”冯师延盯着他的眼睛,不想解读深层情绪,单纯注视一双好看的眸子。尤晏以为她不信,又重复一遍,“圣诞节我会过去找你,像暑假时候一样。”冯师延展颜,“冬天更适合吃羊蝎子。我每年冬天都能吃胖四五斤。”一只手忽然轻轻托握她下巴,捏了捏,冯师延停止咀嚼,有点痒,淡淡笑着。尤晏收回手,“没发现胖啊。”冯师延说:“冬天才刚开始。”次日中午,机场场景似曾相识,不过主客位置调换,尤晏默默推着冯师延行李箱,一边扣着她的手。本来十指相扣,手背察觉到她指尖有点凉,于是改为握着她并排的四指,孤零零的拇指卡在他虎口上,还是受凉——尤晏干脆都揣进他衣兜。冯师延没法读懂他一连串动作后的动机,只觉他好像有点烦躁,用回握、轻晃、偷挠等小动作悄悄安抚。值机后走到安检入口,冯师延抽出手说:“好了,我要进去了。”尤晏拉起她的风帽,低头含住一瓣浅红,吮了下,将绵长的分别吻兜进两人的风帽里,发酵成秘不可宣的记忆。冯师延的手又悄悄潜入他的衣兜,拦腰拥抱像用绳索扎紧袋口,把秘密记忆封存进袋子。安检护栏像迷宫口,冯师延进去便再也不出来。尤晏没再揣衣兜,好像那里保存着她最后的体温,怕袋口一张开就凉了。也没回公寓,那里也是一个巨型口袋,怕一开门,一个人在里面呆久了,独居记忆会覆盖掉两个人的那份。尤晏打车去找路弘磊,他去了一家常去的俱乐部,在场都是熟人——自然少不了江笑雯和万欣。室内暖和,尤晏脱开外套坐角落玩手机,冯师延最后的消息说准备起飞。万欣主张出来玩就好好玩,当低头族多没意思,建议大家都把手机摆茶几上。路弘磊组局的,出来给尤晏解围,说人家对象刚走,让他抱着手机失魂落魄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