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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闪而恋》TXT全集下载_26(1 / 1)

春节后的情人节才是冯师延的期待,尤晏会在第二天回来。虽然熟悉视频里的他,等人快要站到面前时,还是不禁好奇真实的他会不会有差别。情人节这天,冯师延和潘代云都没特别安排,唯一的活动就是从窗户看了眼来看桂秋母女的男人。她们春节才知道,桂秋元旦去信用社办业务时,认识这个柜员,比桂秋小三岁,没谈过恋爱,个头中等,面相老实——可比前夫尚远顺眼多了——对方不介意她有一个女儿。但给尚远碰到过一次,差点打起来。尚远觉得桂秋跟男人勾搭上才跟坚决离婚,丝毫不听解释。后来保安及时阻拦才免于见血。人人以为男人不会再来时,他带着水果零食和玩具出现了。男人待到晚上快九点——桂秋女儿睡觉的时间——就走了,离开时落落大方跟碰见的人打招呼。看见的人都说,桂秋可能要改叫桂“春”了。冯师延跟潘代云聊了一会不知不觉过点,干脆在宿舍凑合一夜,明日再回城。好在随身带书习惯还在,在小书桌边复习雅思到午夜。差不多时间点,发消息问尤晏是不是快登机了,祝他顺利。这半年来,冯师延没了等他回复的习惯,反正他很少能秒回。幸好没睡,冯师延问到刺鼻焦味,巡着可能路径来到窗边,开窗一看——宿舍在二楼,底层一楼墙角蹿起熊熊烈火!冯师延手机来不及抓,跑出走廊往保安室方向喊起火了,一个保安闻声而动,拎起灭火器往楼后面跑。冯师延又去拍隔壁桂秋的门,幸好假日只有母女两人留宿。冯师延护着母女两人下楼,跑去加入救火队伍,帮忙抱水龙灭火,幸好发现和扑救及时,不多时扑灭明火,警察也到达现场。火势毁了邻近办公室的窗帘和玻璃,没有殃及资料柜,但部分资料可能不幸泡湿,损失在可承担范围内——但损失终归是损失,带来的失序感容易叫人无措与烦躁。保安反应监控见到可疑人物鬼鬼祟祟,刚想出来查看,可赶不上他泼汽油点火的速度。冯师延和警察一块翻监控,是熟人,意外也不意外。警方立刻部署,一个半小时内将尚远抓捕归案。冯师延在派出所做笔录,碰见尚远被勒令乖乖抱头蹲墙角,她趁人不备,叫尚远一声,待他抬头,一脚踹他脸上。“你砸我男朋友还记得吗?”当然她很快被人架开,一边是警察,一边是潘代云。冯师延挨警察一顿思想教育,不过估计是个人都挺想踹尚远,这一脚不了了之。尚远交代作案意图:看到前妻和别的男人亲热,他不爽;看到冯师延一个女人办的合作社风生水起,更不爽;最不爽当然还是前妻是在冯师延帮助下离的婚,新仇旧恨,统统算上,纵火泄愤。直至天明才离开派出所,冯师延疲惫不堪,通宵的双眼像要掉出来,步伐也有点飘。出门前带了手机,期间震动几次。第一次尤晏打视频电话,冯师延在警车上,没机会接;第二三条是语音,冯师延想着可能是登机前的话,从锁屏上看见,干脆当自己入睡,没有立即查看。等过了五六小时,冯师延听了那两条语音,顿时燥火丛生。-尤晏登机前一晚找不到护照。他不是丢三落四的人,证件一直放在书桌抽屉。当他把所有抽屉都翻了一遍,还是不见踪影,便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也许那天买完机票随手放在哪里了。他把整套房子翻了底朝天,仍是一无所获。然后,烦躁的间隙,他想到一个荒谬又合理的可能性。除了他,只有另外一个人进出过这套房子——家里安排的生活助理,平时负责给他买菜做饭、收拾房子的一个中年男人。他打电话把人叫来,询问,诱哄,威吓,对方死不承认。但凭尤晏直觉,是这个人跑不了。如果他真要做,幕后指使只有一个。尤晏打电话给尤立人,那边可能觉得天高地远,再也不用担心掉门牙,痛快承认。“是我让他拿走的,没什么必要的事,你好好给我在德国呆着,有我在的一天,你就别想见那个魔女!”尤立人挂了电话,眼前的中年男人替他掉了一颗门牙。中年人立刻报警,控诉尤晏使用暴力,尤晏控诉他偷窃护照。由于双方都没有证据,又死鸭子嘴硬,扯皮五六小时,最后“小事化了”。晏茹把他接走,先批评一顿暴力控制问题,再斥责尤立人行事狡诈。但两样对尤晏来说都不痛不痒。来警局之前,他怕冯师延久等,先给发了消息。“姐姐……我护照没了,暂时回不去……”“对不起……我……”-冯师延想起有一天家里突然上不了外网,以前尤晏在路由器设置代理服务器,她不懂具体设置,想找尤晏帮忙。忽然想到他还在睡觉,只能自给自足。她上网搜了许久,终于学会一道终端命令,ping不通代理服务器,由此得知是代理服务器出问题,有可能端口关闭,跟她这边设置无关。理通思路,冯师延攻克一个疑点,获得一个小技能,反倒不太在意是否能上外网——反正她也只是突然想看片。由此得知,尤晏虽然分担不少麻烦,也或多或少助长她的惰性。再往深了想,她连$ex都可以自己动手,这个远方男朋友存在的意义越来越小。就比如现在,冯师延听完两条同样疲惫的语音,想着:不来就不来吧。来不了就再也不要来了吧。她需要的是解语花,而不是“失语”花。冯师延给他回拨语音,手机抵到耳边。连接提示响起,才反应过来:德国现在几点来着?反正尤晏立刻接起电话。冯师延嗓子有点哑,像喊劈了一样,救火时吸入一些废气,鼻腔隐隐烧疼。“回不来了吗?”“嗯……”“护照怎么回事?”“……”冯师延印象中尤晏习惯没有她严谨,但也不会关键时刻掉链子。她突然想到一个可怕又合理的可能,问:“跟你爸有关吗?”“他让人拿走了……”冯师延可能太累了,听不出他的叹息,也可能自己的刚好覆盖了他那句。“一次两次都这样,真没劲。”“对不起……”冯师延蹲到办公楼围墙的角落,捋起刘海,似乎这样能让自己清醒点。但无济于事。她咬咬牙,说:“今天他让你回不了国,明天就可能让我出不了国。我不能让他毁了我……不如就这样吧,我不想每天跟手机谈恋爱,以后没事不要再联系了,大家都不用这么累……”橘姐守夜归来,喵喵地蹭她的鞋头,这还是尤晏前年送的那批彩虹鞋,好像刚好最后这双没穿旧。橘姐在地上打滚,再打滚,从糯米团脏成了糍粑。许久,冯师延听见很轻很轻的一个字,轻到她怀疑是风声。“好……”第52章手机传来强烈的气流声, 偶尔夹杂一两声清嗓子的假咳。冯师延鞋子间的地面覆盖一层薄尘,两颗水珠坠下,打出两颗梅花。橘猫觉察出异动, 毛爪扑过去,梅花零落凋亡。“姐姐——”“嗯?”尤晏用潮湿的嗓音说:“以后你有新的弟弟, 发朋友圈记得屏蔽我。”梅花又整朵落地。橘猫忙活起来。冯师延咽了下口水, 气息忽然被吞咽动作打乱, 哽噎一下。“好。你以后叫别人‘姐姐’,也不要让我听见。”“……行。”一宿未眠,锈涩的脑袋终于稍微转了转, 算出德国时间。冯师延说:“晚安吧。”尤晏:“早安。”薄阳渗透云层, 悄悄洒下来,梅花凌乱的碎片鲜明而刺目。橘猫打一个长长的哈欠,嘴巴大张, 像蛇吞猎物,让人怀疑可以从喉咙看到胃部。然后撅臀抻直前肢, 再俯卧撑伸展后肢, 早操做完,钻进冯师延鞋子间, 枕上鞋面开始呼噜。冯师延把手机放地上,抄起橘猫, 抖抖灰尘,抱进怀里互相取暖。但橘猫哪怕再壮实, 也比不过一个一米九的成年人, 臂弯这样小小的地方填不满,又没有余料可填。有缺憾感的拥抱,终究无法成为代餐。二月十五日这天, 因为尤晏缺席,冯师延空出时间,即刻开始处理“尚远纵火案”后续事宜。异国恋被六个月的缓冲期冷却,分手在这一瞬没有太大真实感,地理隔离造就一种“早已分手”的藕断丝连的窘况。何况冯师延手头一堆deadline等着处理,她还匀不出一整块时间专门伤心。火灾受损的办公室当天便搬空,资料柜摆设位置证明机密性不算高,资料核对完毕,幸好都有途径补全。冯师延心里某个角落也像这间办公室,用彩条布围起,开始重新装修,外人看不见内部的狼狈。冯师延也有濒临奔溃之时,论文遇阻,英语单词记混淆,荷兰语入门期艰涩,春招offer不满意,不再有人像尤晏一样耐心听她枯燥的长篇大论……冯师延恢复夜跑项目,把自己折腾累了可以换一夜好眠,醒来收获运动后特有的思维活跃感,精神气重新复位。也偶尔偷偷抱着被子抽噎,哭累了,人也乏了睡了,起来又是干劲满满的冯师延。若再不开心,就下乡开农机,麦田里晒一天,不开心也给晒蔫了。-时过半夜,晏茹和男友把尤晏送回家,她跟上楼,让男友在车里等着。房间有点乱,像大风天忘记关窗。晏茹随手扶起挡路的餐椅,捡起一个抱枕,拍拍送回沙发。其他东西还是等下一位生活助理来收拾。尤晏坐到沙发接电话。晏茹从浴室洗手出来,那句“以后你有新的弟弟……”也钻进耳朵。尤晏背靠沙发,头枕靠背,仰头望着天花板,像刚滴完眼药水,眨了眨眼,一时不适应药水后的酸涩,迷惘四顾,确认视线是否清明。晏茹怀孕时,一直期待是个女儿,孕期梦见过两次大蟒,都说是儿子的预示,晏茹为此闷闷不乐。她觉得身为同性,女儿更容易沟通和了解。后来事与愿违。儿子就儿子吧,晏茹就当他是一个去性化的人来养育,尊重孩子自由意愿。晏茹跟尤立人第一次因为冠姓权爆发争吵,第二次因为一条裙子。尤晏三岁左右,可以通过头发长短区分男女,但还不懂这两种社会性别的约束。尤晏看见一个同龄姐姐穿一条blingbling的粉纱裙,满眼憧憬与开心,姐姐转圈时裙带飘扬,尤晏还伸手接了一下,笑嘻嘻。晏茹问他漂亮吗,他说漂亮,问他喜欢吗,他说喜欢,问他想不想要,他肯定地说想要。当晚尤晏就穿上blingbling的裙子,头上小揪揪系着一只蝴蝶,在客厅开心地飞来飞去。巧奶奶也乐得合不拢嘴。但尤立人回家,脸色铁青跟被揍出淤青似的,命令尤晏把裙子脱下来,哪有男人穿裙子,简直胡闹!尤晏被他爸爸吓哭,躲到他妈妈背后。晏茹气得浑身颤抖,指着他说,英国男人不就穿苏格兰裙,还空档的哦!巧奶奶说,打仗时候还冲着敌人掀裙子撅屁股呢!媳妇叛逆,母亲胳膊肘往外拐,尤立人气急败坏,论据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他尤家的男人绝对不能不像个男人!裙子被束之高阁,尤晏再也不提喜欢裙子,晏茹和巧奶奶告诉他,爸爸不在家还可以穿,尤晏也如惊弓之鸟,说再也不穿了。这次争吵成为离婚诱因之一,之后育儿路上,晏茹多次因为尤立人的家长权威发生争执,就差没砸东西示威。晏茹最终伤心欲绝,向巧奶奶哭诉,为什么你这么好的人,儿子会这样霸权。巧奶奶也为当初让晏茹认识尤立人懊丧不已,说尤立人不是她的小孩,更像是他父亲的儿子。晏茹提起离婚诉讼,争夺尤晏的抚养权。她知道,尤晏终归是男孩,最终免不了被大环境同化,他总有一天会知道,“男人想穿裙子”即使只停留在想法阶段,也会被大环境嘲笑和排斥。但她想用自己的力量,延缓这个阶段到来,在这之前,在她庇护下,尤晏可以做一个天马行空、自由、快乐的孩子。但她失败了,资源比拼不过继承父亲家产的尤立人。晏茹远走他乡,花了很长时间才进入“远程妈妈”的角色,和巧奶奶联合,竭尽所能,让尤晏不往尤立人方向进化。所有才有今天这个,尤立人觉得不像男人的儿子,晏茹和巧奶奶却非常欣赏的,人。听闻尤晏竟然同意尤立人安排的联姻,晏茹大惊失色,明明挺有自己想法的一个人,怎么会屈从于他人的安排。晏茹连夜连线巧奶奶,当大概得知联姻对象是个怎样的女孩,才放一半心。晏茹捡起躺在地上的纸巾盒,抽掉上面一张脏了的,把下面一张塞进他手里。“想哭就哭吧,无论多大年纪、男人女人都可以哭哦。我跟上一个男朋友分手还哭了三天三夜,一个星期不出门呢。哭完就好多了。”尤晏只是虚握着纸巾,依旧沉默仰头看着天花板。晏茹走后,尤晏把自己砸在靠枕上。蓬松的靠枕喝了出厂以来剂量最大的水。-失序带来不同寻常的焦虑,尤晏按部就班将一切复原——当然,一切里划除了“冯师延”。护照需要向大使馆重新申请,15个工作日以内,尤晏无法离开德国。来过多次,德国对他神秘感不重,尤晏哪也不想去,打算在房子里发霉。他不再信任晏茹以外的人,连生活助理也不再考虑,仅靠自己和智能家居打理日常。护照没收一事传到巧奶奶耳朵了,老人家大发雷霆,差点气得住院。主要是,房子和人都是巧奶奶托人打点,哪知此人国内家属急需用钱,尤立人抓住弱点,重利诱使之叛变。巧奶奶让尤立人立刻归还护照,尤晏冷笑拒绝,宁愿多等三周,也不愿再拿沾了屎的旧护照。何况尤立人根本不愿归还!幸好尤晏留了一个心眼,把身份证与户口本都带出来。寒假第一周,尤晏在换锁、安装和调试智能家居中度过。周末在门口捡到一只穿燕尾服的警长,四蹄踏雪,比当初雪枪大一点,也是妹妹。尤晏带它驱虫绝育又是一周,后面两周带着猫过野人般的洞穴生活。路弘磊在英国听说他被爹坑的惨状,想过来找他,奈何两人寒假不同步,真正见到面已经是复活节。圣诞节时尤晏去找过他,现在是出国后第二次碰头。从出生到大学,尤晏和路弘磊从没分开超过半个月,这次分别三四月,竟然没半点生疏感。路弘磊撸着他的猫,问叫什么名字。“馅儿。”“馅儿?”路弘磊交替看着猫奴和主人,问猫:“你是菜馅儿还是肉馅儿啊?”馅儿当然不会回答,还龇牙咧嘴,啃他虎口。小猫劲力小,玩心大,啃不动,忽然猛舔起来,像给他刷漆似的,舌面的倒钩跟砂纸一样刮人。路弘磊喃喃:“看来应该是芝麻馅儿。”馅儿馅儿叫了好几声,连音连出了异样,就像他名字念快一点就成了「lonely」。“馅儿”有那么一点点像“师延啊”。路弘磊笑着告诉尤晏他发现了秘密,“你还挺痴情,馅儿馅儿,你在叫延姐吧。”但凡跟他还有点同袍情谊,路弘磊都不该再提起这个名字。唯一的可能性只有:他还不知真相。晏茹和巧奶奶应该不会乱说,冯师延更加守口如瓶。尤晏琢磨该怎么措词告诉他,心里总在排斥当晚回忆,纠结了下,放弃。他兴致缺缺地说:“话真多。”路弘磊果然挺有同袍义气,知道异国恋不能相见的死穴,笑笑继续撸猫,不再过分刺探。他转移话题道:“今天你爹50大寿吧,阿叔阿姨们的朋友圈集体更新呢,过年似的。——‘尤董五十大庆,祝身体康健,事业红火,儿孙满堂!’”尤晏在沙发打游戏,两条小腿开成直角,高处的膝盖顶在腋下。噗嗤一声,差点让手机滑了。“幸好不在国内,不然又给压着参加大礼,‘跟各家千金多交流交流’。”路弘磊舒服搂着猫,“也是,早知道本科就出来了,简直不要太惬意。——不过,你还得给他送礼吧?”“本科出来太逍遥,容易废了。”他忽然诡谲一笑,“送了,一份大礼呢,可珍贵可惊喜了。”-“大礼”早就寄出,经由巧奶奶之手交给尤立人——为防寄丢,尤晏还备好电子版,有需要直接发到尤立人邮箱。“大礼”只有薄薄一个文件袋,严实密封,连巧奶奶也不知道内容。巧奶奶按尤晏意思,在寿宴上当众交给尤立人。尤立人掂着轻飘飘的文件袋,防备地问巧奶奶到底是什么。巧奶奶比出剪刀手,在双眼前剪了剪,说:“我又没有透视眼。”周围人哄笑,夸赞巧奶奶心态年轻。尤立人:“……”尤立人谨防有诈,没有当众开启,硬生生憋到宾客散去,才独自到书房。文件袋里面只有一张a4纸,半页德文,尤立人只看懂两处:「yanyou」和「23」。正对上尤晏名字和23岁。尤立人心感不妙,复印一张,用油笔涂掉尤晏名字,然后叫来一名会德文的助理。助理捏着纸张研究一会,耳廓微妙地变红。尤立人心急如焚,说:“翻译一下。”助理艰难咽了口口水,身为同胞不禁局部一凉,小心翼翼地说:“董事长,这是一份就诊病历,上面这个人,刚完成了一项输精管结扎手术……”第53章尤立人两眼发黑, 仿佛视野涂满黑色马赛克,结扎的是自己一样。虽然他这个岁数,离结扎相去不远, 真要打结,还是下不了狠心, 毕竟“没有能力”和“不使用这项能力”属于不同维度的概念。尤立人一把夺回助理手中的纸, 助理老练又谦恭地沉垂眼看地。尤立人板起脸, “……你、可以下班了,这里就当没来过。”年轻助理也一副被结扎的样子,幸好只是“下班”, 不是“解雇”, 他退出董事长的书房才敢抚胸抹汗。大环境下,一个无生育能力的男人等同残疾,阉割掉父亲给予的雄性能力, 沦落到和女人同一地位,甚至更差——这是社会长期规训的结果, 女人相对男人而言, 的确因为缺少一根东西,居于次要地位。一个无生育能力的儿子就变成了“女儿”。尤立人也间接无后。尤立人开门出去, 在客厅找到巧奶奶。巧奶奶问:“你又骂小助理啦?我看他脸色不太好,请他吃点葡萄, 他战战兢兢走了——不过我让他打包一串带走当宵夜跟他的小女朋友一块吃,嘿嘿。”他扬扬手件, 问:“妈妈, 阿晏寄回来的东西你有没有看过?”二度被怀疑,巧奶奶本该不快,但有尤立人脸上的不快做对比, 她瞬间快乐了。她说:“阿晏寄回什么好东西?”尤立人:“哼!当然是好东西!”如果尤晏就在眼前,脸早给文件抽出一道红痕——前提是他先避过尤晏的“爆牙重拳”。巧奶奶目光流连文件,说:“给我瞧瞧?”尤立人:“……”他倏然收起潜在的扇耳光武器,潦草对折,一个字母也不给巧奶奶看看。尤立人负气上楼。巧奶奶朝他背影努努嘴,“小气鬼,喝凉水。”尤立人把病历复印件喂给碎纸机,打开笔记本搜索输精管结扎相关信息。男科医院的推广占据搜索结果首位,他每看见一条相关链接,鼻腔就像多塞进一颗黄豆,一颗两颗三四五六七八颗,还是浸水后慢慢发大的黄豆,越来越窒息。尤立人浏览几处科普后,确认一个最关键的信息:非不可逆手术。也就是说,以后若是想生育,还可以疏通;即使疏不通,也还可以做试管,跟无精绝后是两个概念。黄豆喷出来一两颗,尤立人呼吸稍感顺畅。部分人存在认知误区,以为男人“咻——”出来的全部是精.子,前列腺液被忽略,输精管结扎乍一听像不能“咻——”一样,从而影响愉悦感,甚至粗暴把输精管结扎跟性无能划上等号。结扎向来被看成女人的任务,男人突然替其承担,不是无能是什么。男人暴露在外的部件何其珍贵与脆弱,直接奠定其家庭与社会地位,是以无法容忍任何负面词汇加在其上。结扎,绝对no way!虽然自己并非100%断子绝孙,尤立人鼻腔的黄豆并未全部消失。事实上,尤晏一天不给他变出一个孙子,尤立人的噩梦一天不会停止。忽然间,一个新的想法冒出来:会不会尤晏弄一张假单子忽悠他?周围的确出现过小孩出国留学,因脱离父母管控,花天酒地,不思进取,最终无法毕业,找人办了假文.凭欺骗父母。文凭造假黑产业成熟,更何况只是一张没见过的、无统一格式的病历单?尤立人几乎肯定这种情况几率最大,尤晏这小子就想耍耍他,哪会对自己动刀?心情稍舒。德国时间下午五点,尤立人给尤晏打视频电话。尤立人只看见大概天花板的东西,问:“人呢?听见了吗?”镜头晃动,尤晏出现一个侧影,蹲坐沙发上握着手柄。尤晏玩游戏时呈现一副放松姿态,落在尤立人眼里成了颓态。尤立人忍着气,问:“那张单子怎么回事?”尤晏忽然笑了笑,也不看手机,让人误以为笑的是游戏。“生日礼物惊喜吗?”“混账东西!”尤立人骂,“上哪弄的假文件骗我?”尤晏叹气,放下手柄转过来看一眼,“要不给你看刷卡单?或者调监控,看我躺着还是走着从手术室出来?再不行取样检验?”尤立人嘴角抽动,试图压下最后一点可能性,“多此一举,以后想要孩子还不是得再做一次。过几年你会后悔。”尤晏把手机拿过来,正面冲着手机。“有谁把盲肠割了,还去费劲接回来?——对,没用的东西,对我来说就跟盲肠一样。”尤立人:“幼稚!”尤晏说:“我确实挺‘幼稚’的时候,就有这种想法,我现在‘成熟’了,想法只会更坚定,不会消失。我不喜欢小孩,更不想自己生养一个。我不是为了气你才结扎,而是我结扎不巧把你给气着了。”结扎结扎结扎——传进尤立人耳朵跟“阉割阉割阉割”一样,谁沾上谁太监。尤立人咬牙切齿,又无济于事,只能咬定一个具有安慰性的答案。他轻蔑地笑:“你就想趁我今天生日刺激我,编故事来哄我,是个男人哪舍得拿自己命根子开刀。”尤晏幽幽道:“你不是说我不像男人么。”尤立人:“……还有谁知道这事?别到处嚷嚷,你不嫌丢脸我还要脸。”巧奶奶以前跟他说,大家性羞耻观太重,结婚前扭扭捏捏,闭口不谈,纯洁保守,结婚后谁家流了几胎、谁家媳妇上环、谁家男人造子无能,谁还不心知肚明。尤晏把手机一转,刚从冰箱拿出来两瓶啤酒的路弘磊进入镜头,他举起一瓶和屏幕里的尤立人隔空干杯——“叔叔,生辰快乐!”尤立人:“……”快乐不会再快乐,红事没成白事他就感谢这位小祖宗了。尤立人挂断视频,跟信号无能,突然断掉一样。路弘磊分尤晏一瓶,两人碰杯,瓶口白汽一起交舞。路弘磊坐到他旁边,问:“话说回来,你到底躺着还是走着出来?”尤晏回忆片刻,说:“腿软,坐了会轮椅。”路弘磊轻轻咂舌,再度碰杯,“为你的勇气。”尤晏纠正他,“自由。”路弘磊:“为你的自由!”自由的声音像玻璃酒瓶相击般清脆悦耳!“虽然我对结婚生子没想法,要我去动一刀,我还真有点——”路弘磊眉宇轻蹙,摇摇头。相比他,尤晏才更具哲学派通透。尤晏说:“也没有‘一刀’,就不足一厘米长度的口子,不用在里面放东西。”路弘磊只感觉手术刀的冰凉触到他相应部位,手动打寒颤。“我还是得夸你勇敢。”玻璃瓶又击出一个自由的音节。路弘磊说:“其实吧,我又没有女朋友,做不做一回事。”尤晏说:“一样,我现在处于自动‘生殖隔离’阶段。不过以后有女朋友也要做,迟早的事。”路弘磊说:“‘生殖隔离’是这样用的吗?别欺负我生物只上到高二。”尤晏说:“生殖隔离包括地理隔离。”“地理隔离……”路弘磊喝了一口酒,滋润一下思路,“异国恋倒也算字面意义上的‘地理隔离’。”忽然间,路弘磊睁大双眼,“等等,你‘生殖隔离’的下一句是什么?”话题终于来到尤晏想告诉他又不止怎么措词的部分,而且竟然以这种不经意的方式一下子透露,他大概已经适应分手模式,不再假装和她仅仅“地理隔离”。尤晏不禁无奈一笑,“啊,对,分手了。”“为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啊?——你咔擦不会因为延姐吧?”啤酒见底,尤晏觉得还能再来一瓶,起身去冰箱拿。“跟她有关,但也算不上因为她。”路弘磊咕嘟喝光自己那点,脑袋碰到爱情就跟酒精浸泡过,晕里晕乎。“整不明白,糊涂!不过,我俩现在一个状态,怎么说,继续为自由干杯吧!”-巧奶奶和晏茹没打听结扎一事,尤立人大概以之为耻,没跟人提及。巧奶奶只问尤晏暑假计划,尤晏出现一瞬犹豫,巧奶奶便宽解他,不回来也没关系,天天能在视频里见,她还没那么早挂。尤晏哭笑不得,却也真没订机票,整个暑假都在给导师打工。没分手前,尤晏每个周末都会刷王素华那个“西北农妇”的短视频号,等冯师延入镜。后来,强迫自己适应分手模式,卸载了app。因为情人节后的某一天,冯师延的微信头像突然变了,不再是他,而是他曾经见过一次的拳击萌妹图。她已经抹除他的痕迹,像离职的人总要揭掉铭牌。他舍不得删掉她的微信,只是取消置顶聊天。头像,锁屏、壁纸、聊天背景,全部换掉。连昵称里的「&」也删除,尤晏彻底变回「yy」。分手从听觉变成视觉效果,余震叫人心神一颤,冯师延开始淡出他的生活,可依然在他记忆里扎根。夜跑时,他会想起她,想起她在单杠翻转360°,差点吓着他;吃饭时想起他们一起伪装吃播,跟巧奶奶云聚餐;自习时想起她就坐在一个空位外,他看书累了托着脑袋就能看见她,有时碰巧能撞上她目光,她会朝他疑惑又温柔一笑;最想她还是抱着被子的每一个夜晚,想她的体温,想她的亲吻和拥抱,想常年运动富有弹性的肌肤,想她一本正经谈及不正经的被窝哲学,想她光脚跑到飘窗边,拉开一缝窗帘告诉他,下雨了,下雪了,放烟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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