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四周并未有多少人,她刚一出声,周围安静了下, 关昃皱眉看向她,不知她要做什么。余光瞥见厉晟拧眉看过来,他干笑了两声, 打着圆场,斥责佟氏:“侯爷和夫人忙碌,你就别添乱了!”佟氏拧了拧帕子,笑了两声,也不好意思再开口。容悦轻蹙眉,不知关府打得什么主意,她不经意瞥见佟氏身后的那个小姑娘,正隐晦地朝她旁边看去,她心下一顿,她身边站着的是厉晟。她眸色微凉,下意识想起了容研,她淡淡笑了下,疏离道:“不必了。”厉晟心底嗤笑了声,他便说,关府不会是简简单单地宴请容悦。不过,他懒得去想关府的心思,搭上容悦的肩膀,朝关昃颔首后,就要带着容悦离开。他们没有看到那女子陡然失落的神色,咬了咬唇,却不敢再多做什么,只是视线一直落在两人身后。佟氏看见,有些不忍,又有些斥责地拍了下她的手背,轻声斥道:“你啊!怎不让为娘省点心?”那女子,也就是关如嫣脸颊微红,还有分歉意,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女儿……女儿就是、喜欢他……”佟氏顿时泄了气,她生关如嫣的时候损了身子,这是她最小也是唯一的女儿,自幼便是放在手心疼爱的,此时自然不愿违了她的心愿。她沉思了片刻,说:“当初那件事,是我府上对不起你表姐,你若一心是他,为娘豁出去这张脸,也为你求下这段姻缘。”关如嫣还来不及欢喜,眸色瞬间就黯淡了下去。她松开了攥着佟氏衣袖的手,有些伤心,却是勉强勾起一抹笑:“都是女儿劳烦娘亲费心。”她咬了咬唇,终究心底还是放不下,她低着头,眼眶泛了些红:“女儿再努力一次,若是还不行,女儿便收了心,不再去奢求。”佟氏见不得她这副样子,轻叹了口气:“既如此,他们应还未走远,你去吧。”关如嫣吸了吸鼻子,服了服身子,转身坚定地跑了出去。两人朝外走去,关昃在一旁为二人引路,路过竹林的时候,两人遇到一个男子,关昃神色一变,慌忙斥道:“你怎么在这儿?还不快退下?”那男子一怔,还不待行礼,虽未反应过来为何,却依言准备退下。倒是厉晟眯了眯眼睛,倏然不明意义地笑了下:“这是府上公子?”容悦看了一眼那男子与关昃极其相像的容貌,即使猜到他的身份,也毫不在意地收回视线,偏头看向身侧的男人。厉晟突然出声,关昃自然不好不回答,也不好让关瑞退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容悦,硬着头皮回道:“正是。”见关昃这般谨慎的模样,关瑞也猜出面前两人是何身份,他在看见容悦时,眼底闪过一丝惊艳,随后不知想起什么,微怔片刻后,才拱手行礼。将他神色变化尽收眼底的厉晟,在心底冷笑了一声,他面上看不出情绪地说了句:“的确是一表人才。”虽是夸奖人的话,可关昃却是干笑了两声,不敢回话。关瑞了然此时的情况,他对一旁的关昃,意有所指地说:“父亲,宇儿一直哭闹,怕是想母亲了,我来请母亲。”他意在表明,他对容悦绝无非分之想。不管曾经如何,至少现在,他和容悦已然绝无可能。容悦已经有了更好的归宿,他也妻子皆有,不必引起简毅侯的误会。厉晟自然能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容悦轻扯了扯他的袖子,柔声道:“侯爷,时间不早了。”厉晟敛下情绪,终于放过关瑞,挑起眉梢,笑道:“既然如此,本侯就不打扰府上了。”他牵着容悦朝外走去,与关瑞擦肩而过。关瑞拱手低头,容悦不曾分一丝心神在他身上,待两人走过时,关瑞方才抬起头,看了一眼容悦的后背。关昃提醒道:“你去寻你母亲吧。”关瑞回神,若无其事地笑着:“儿子这就去。”关昃顿了顿说:“你素来都有分寸,不会让为父失望。”关瑞笑意不变地点头,直到越过关昃时,脸上的笑意才淡下来。他年长容悦五岁。容悦嫁给罗玉畟时,是十六岁。那时他已二十余一,本该早已成亲,为了年幼时,两家口头定下的亲事,他的婚事被一拖再拖。他自记事起,便知,他有一位表妹,日后会成为他的妻子。这是在关氏去世后,容悦第一次见关瑞,却并非关瑞第一次见容悦。后来罗氏提亲,他当时年轻气盛,也曾想过与她立刻成亲。可是,关昃给他分析的情景,让他根本无法依着他的性情行事。他是关氏嫡长子,注定了背负关氏的重责。他和容悦,从一开始,就是有缘无份。那道他守了多年的婚约,不过是一句笑言罢了。他脸上重新挂了笑,往前厅走去。在关府门口,厉晟看向容悦,他问:“当真不去看看?日后可能不会再来了。”他问的是,可真的不去看那孩子。如今靖王已经和齐侯府嫡女大婚,温王大婚时,他未到,这次靖王大婚,他自然也不在。可如今朝中形势逐渐明朗,他随时都有可能回京。而且他见过关府的人,他虽对关府不满。可容悦的亲人中,也只有关府堪可入眼。他就算再不满,也要为她考虑,她身后有人支持,总比独身一人来得好。容悦有些诧异地看向他,轻笑了下,敛下眼睑:“侯爷不必担心,我和关府本就不熟,何必过去?”既然决定了要走,何必要在这里留下牵绊。厉晟没有再劝,牵着她准备上马车。就在这时,从关府中跑出来一个女子,容悦听见动静回头,神色微顿,淡淡地看着那女子朝她弯了弯身子,随后去看厉晟、一旁站着的庄延。容悦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意识到自己之前想岔了,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厉晟挑了挑眉梢,忍着笑意将容悦扶上马车,自己也进去后,才笑出声:“阿悦是以为你那表妹也心悦本侯?所以才急匆匆地要离开?”容悦脸色羞红,想要反驳,可偏偏厉晟说得是事实。她咬了咬唇瓣,眸子轻转了转,微哼出声:“侯爷天人之姿,曾引得我那二妹对你倾心不已,多一个表妹,也不足为奇。”厉晟轻啧了声,笑着弹了弹她的额头:“照阿悦这般说,那岂不是都是本侯的错?”容悦扯了扯嘴角,轻笑着说:“侯爷自知便好。”厉晟不与她争,只将她搂进怀中,笑颇为得意:“既然如此,那阿悦可要守好本侯,省得本侯被那些狐媚子勾了去。”容悦惊呆:“侯爷从哪学的话?”狐媚子?容悦从未听男子说过这一词。反倒是厉晟看她这副模样,有些诧异地拧眉:“你们女子不都是这般说的吗?”容悦轻扯嘴角,有些一言难尽:“侯爷也知是女子说,那侯爷从哪听来的?”她轻挑了下眉梢,有些狐疑:“我记得不错,侯爷身边皆是男子伺候,怎会听得这些话?”她上下打量着男人,又想起他不时蹦出的令人震惊的话,越发生了狐疑。厉晟没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不会,理所当然地说:“从你那些话本里啊。”容悦一顿,脸上神色顿时僵住,有些气恼地拿帕子扔他:“日后,你不许再从我那偷看话本!”容悦简直不敢想,日后他回京后,在旁人面前若是说出去这些话,旁人还不以为皆是她带坏了他?厉晟接住她的手帕,见她恼得脸颊通红的模样,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梢。他不许看,为何她能看?不过他没将这话说出来气她。容悦深呼吸了一口气,想着回去将那些话本收起来,顿了顿,她有些迟疑地问道:“庄延与我那表妹?”厉晟捏着她软若无骨的手指,听闻此话,头也微抬,并不感兴趣,只是她问了,才皱眉仔细想了想回答:“本侯原也没有在意。”“刚刚才想起,之前庄延似乎与她有过几面之缘。”容悦一手托腮,起了一分兴趣:“那、庄延可喜我那表妹?”厉晟看了她一眼,微顿后,才摇了摇头,他敛着眉梢,透着丝丝薄凉。得了答案,容悦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其实她隐约也猜到了些,庄延的身份应是不低,也并非所有人都似她这般幸运。而外面被关如嫣叫住的庄延,有些惊讶,他一手背在身后,朝关如嫣点了点头:“关姑娘可有事?”他笑意浅然,得体不失一丝礼数,他本就是世家出身,只是在厉晟跟前任职罢了。又并非是什么人都能当厉晟的亲信。关如嫣咬了咬唇,看了他一眼,红着脸低下头,此时门前许多人,女子家的羞涩让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支支吾吾地:“庄大人,我……我……”庄延眸色微闪,他识人过多,不似厉晟那般一点都未曾接触过男女之情。他一眼就看出了眼前女子的心思。可他心底却没有什么感受,不管是他本来的身份,还是在简毅侯面前的红人,想嫁给他的女子从来都不会少。更何况像他这种人,本对男女之情没有多少兴趣。他知晓,若是他有了心悦之人,求到侯爷面前,侯爷可能会给他一个恩典。可是,庄延清楚地知晓,自己对眼前这位,没有半分心思。所以,他没有等女子说完话,便隐晦地点明了自己对她无意,没去看女子陡然惨白的脸色,他坐到马车前,马夫渐渐朝罗府而去。关如嫣眼圈微泛红,捏在手中的香囊,连拿出来的机会都不曾有。这两年内,她见过庄延许多次。这并非两人第一次交谈,这次宴请容悦,也是她的主意。关府原本是有些犹豫的,因为曾经那事,他们心底微许愧疚,并不好意思,是她想要见庄延,才求着佟氏送了请帖给容悦。她站在门前,捏紧了手中的香囊,直到那马车没了影子,才转身朝府里走去。她知道,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那些人,本就不属于这梧州。第62章春去夏来, 自那日赴了关府的宴会后,容悦陆陆续续又接到了许多帖子,她一时有些头疼, 她不喜与梧州这边的人打交道。她只好称病, 将所有事都推了去。心底隐隐后悔那日去关府赴宴。端午前夕, 厉晟从外面回来,不知得了什么消息, 面上带着笑, 明显得心情甚好。容悦一时好奇:“侯爷是遇到了什么喜事?”厉晟放松地坐在软榻上, 极其自然地吃下她手中的糕点, 笑着说:“端午, 本侯不必回京。”对于他来说,越晚回京越自在, 怎能不高兴?容悦这两年越发了解他的性子,自然知道当初他的那番说辞并不是全部的理由,终归到底,还是他太懒, 不愿掺和那些事,才不想回京。因此,闻言,容悦也只是不雅地斜了他一眼, 就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每年佳节时,他总会这么来一遭,容悦从一开始的陪着他欢喜, 到现在的内心毫无波澜。厉晟轻啧了一声,心中越发觉得这女人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可偏生还不能像对军队里那些人一些罚。两人就这番话题,随意说了两句,确定最近不会回京后,两人就谈起了该如何过这个端午。可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厉晟刚上奏,征得景帝的同意,无需回京。端午后一日,他就收到了一则信息,让他神色瞬间一变。当时容悦就在他身旁,疑惑地问了句:“怎么了?”厉晟神色微沉:“皇后殁了。”容悦手中捧着的茶杯险些被她不慎摔在地上,她愣了片刻,稳了稳心神:“怎么会?先前丝毫没有预兆?”纵使当今皇后不受宠,可她终究是靖王的养母,怎么会突然身亡?厉晟的神色有些难看:“自打沈婕妤入宫后,皇后的身子就一直不好,可昨日却是突然暴毙。”这些日子,厉晟偶尔会和她说起京中的情形。她自是知道,这沈婕妤是皇后亲自接进宫的,是靖王的嫡亲表妹。可这沈婕妤原先却不是为了圣上准备,而是为了靖王。容悦从厉晟这儿听了不少宫中秘闻,其中就有皇后和靖王妃不和的一事。其实说起来,这靖王妃还要叫皇后一声姨母,因为靖王府的生母是皇后的嫡亲妹子。但是皇后却是处处为难靖王妃。甚至连之前的梧州旱灾都想安在靖王妃头上,让她背上灾星的名头,只是后来未得逞罢了。至于为何,这其中的隐晦,却牵扯过多,厉晟也未同她说清。她只知晓,当得知沈婕妤入宫后,皇后就卧病在床。容悦咽了咽口水,将水杯放下,微抿唇,小心地询问:“昨日是端午佳节,宫中应有端午宴才对,怎么如此?”这到底是宫中隐晦,但是,她着实有些好奇。那怎么也是堂堂皇后,竟死得这么突然?厉晟拧了拧眉头,从面上看上去似有些不耐:“昨日靖王妃和沈婕妤先后去看望皇后,传来的消息是,皇后是被沈婕妤生生气死的。”气死了?容悦瞪大了眸子,根本不敢相信,这位沈婕妤会如此没有脑子?她瞄了一眼厉晟的神色,觉得其中有隐情。厉晟捏了捏眉心,倒是没有瞒她,轻啧了声:“若本侯没有猜错,这沈婕妤不过是背锅的罢了。”倒不是他相信沈婕妤,也纯属是因为知道沈婕妤再蠢也该有个底线,大庭广众下将皇后气死,她岂不是明摆着不想活了?容悦从他话中听出端倪,忙喝了口水,压了压心中的惊讶。她有些想见这位靖王妃了。她曾从厉晟口中听说皇后的事迹后,突然觉得周氏对她做的不过尔尔。那时,她拿周氏无能为力,可这位靖王妃,却能将其气死,并且毫发无伤。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厉晟,她能从厉晟的口气中听出,他对这位皇后并无好感。容悦猜得没错,厉晟的确是不喜这位皇后。当初厉晟的生母,也就是长公主舍生救下圣上,惹得圣上一心悲痛,将长公主死后的殊荣封到了顶峰。京中谁人不知,皇后爱慕圣上到一种病态的状态,对此自然极为不满。虽没有明说,但是众人也知她厌恶长公主。这种情况下,厉晟怎么可能会喜欢这位皇后?若非因为皇后作死地和靖王关系闹僵,他倒真不一定会选择靖王。厉晟轻啧了几声,眼底的不耐几乎实质。容悦尽量稳着情绪,有些不解地看向厉晟:“侯爷为何这般生气?”厉晟扯了扯嘴角,声音微冷:“本侯刚得了旨意无需回京,如今皇后逝去,本侯白费了那么多功夫。”早知如此,他也不去费那么多心思说服景帝,不回京城了。他早早带着容悦回京,还能见识一下京中的繁华。而如今?且不说他必须回京,怕是还需在太和殿前跪上几日。不管皇后生前地位如何,她终究是当今的第一位且唯一的皇后,光是这个头衔,就由不得他不跪。而这个情况下,根本不适合带容悦回京。厉晟有些头疼,看着眼前佳人不解的神色,心底发酸,他自打与她认识后,还从未离开过。一想到,他要将她留在梧州,独自回京一段时间,就一阵头疼。他甚至有些迁怒靖王妃,早不闹,晚不闹,就不能等他回京,再闹出此事?这时,他完全忘了,他本早就该回京了,是他自己一拖再拖。容悦无意识地捻紧了手帕,轻喃着:“……侯、侯爷,是要回京了?”这两年来早就做好了这番准备,可一直听厉晟的推辞,她完全没有料到会这么突然。厉晟闷闷地应了声,有些烦躁。容悦察觉到他心情似乎特别地差,有些迟疑:“侯爷怎么了?”厉晟下意识地拧起眉头:“这次你不去。”屋里寂静了下,容悦轻颤了颤眼睫,半晌才勉强应了声。厉晟没有察觉她的不对劲,还在不耐道:“回京后,就要去太和殿前跪上几日,你身子这么弱,怎么受得住?”容悦听了他的话,紧绷的脊背放松了下来,刚觉得有些难受的心情瞬间散了去。她完全没有想到厉晟会因为这个理由让她留下,她颇为无奈道:“侯爷是否思虑太多?我一女子何德何能去太和殿前哭灵?”她话音刚落,反倒是厉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轻啧了声:“容悦难道不知,三品诰命以上的命妇皆需入宫哭灵?”她贵为二品夫人,若是到了京城,自然是必须要去。容悦脸颊一红,她自幼在梧州城长大,京城本就离她极为遥远,若非因为厉晟,她都没有想过这辈子会去京城,自然不知这些事。而厉晟因为自幼便知道,就一直未曾给她普及。容悦捻了捻手帕,低下头,瓮声瓮气地说:“我、我不知……”她这副模样让厉晟一下子轻笑出声,他摇了摇头,笑意渐渐淡了下来:“无碍,本侯也不会让你去。”若此时两人已经在京城,他自然没有理由拦着她,更何况给皇后哭灵算一种荣誉。可他们如今在梧州,一跪便是一日,他自然不会让容悦去受那个罪,更何况在他心里,容悦的荣光自有他给她挣来,完全无需这种形式来声明。容悦拧着手帕,眸色有些黯然,声音轻地有些听不清:“……侯爷这一去,便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她声音低黯,似是不舍,瞬间就叫厉晟心底纠成一团。他本就不愿离她时间太久,才这般烦躁,此时再听她不舍的话,恨不得装病不回去罢了。可若无圣旨,即使他病了,也必须回去。他拧着眉头,安慰她:“本侯再想想。”他是真的不想带她回去,即使偷偷带回了京城,可到了京城,却不是他说的算了。圣上和那些皇子的情报,他从不敢小瞧。若是回了京城,还不去太和殿,一个不敬皇室的罪名稳稳地就压了下来。更何况,厉晟不着痕迹地看了女子一眼,女子黯然地低垂着头,轻咬唇不安的模样,让他心底软地一塌糊涂。可他却并未失了理智。他若真的将她带了回去,她该以何种身份登上太和殿?单单的二品夫人?在京城中,高官重臣一抓一大把,二品夫人算什么?纵使他不在意,却也的确知晓那些流言蜚语给人的中伤会造成多大影响。将她一人放进那群人中,他不可能放心。他那位疼爱他的舅舅,第一反应绝非是爱屋及乌。而是对她心生厌恶。若是往日,他还能仗着生母,以及靖王的求情,向圣上讨个恩典。可圣上刚失了嫡妻,若他这个时候去说此事,结果可想而知。可若不将她带回去,的确如她所说,不知道圣上何时才能放他回来?若是三日五日,乃至半个月,也就罢了。再长的时间,莫说是容悦会心底不安。便是他,也不可能放心。厉晟轻啧了声,心底暗骂这国丧不是时候。他有些丧气地将人搂在怀里。下颚抵在她肩膀上,皱着眉头,细细思索,该以什么样的法子,才能尽快赶回来?最好是刚到那儿,就能回来。他的呼吸洒在容悦脖颈,容悦痒得不舒服,躲了两下,却被男人拉了回来,她推了推他,糯着嗓子问:“侯爷,你在想什么?”厉晟轻叹了口气:“在想,怎么才能尽快回来?”容悦咬了咬唇,敛下了眼睑,不再说话。屋里的气氛一下沉闷下来,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庄延的声音:“侯爷!祁星在城外发现土匪窝!”厉晟瞬间皱起眉头,土匪窝?梧州一带何时出现过此事?就连容悦也是一脸惊讶。但是下一刻庄延的话:“祁星问,可要剿匪?”让他意识到什么,瞬间眯起眼睛。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把时间进度写到这儿了再有两三章,两人就彻底回京城了吧祁星简直就是贴心小棉袄,古代是叫土匪的吧?没事,反正就这里出现一下子靖王口中的讨个恩典,可以理解的吧?就是求赐婚能看懂京城的形势吗?看不懂也不重要,知道靖王妃是个大腿就行了第63章厉晟还是独自回京, 带着庄延。他留下了祁星,以及除了近卫的所有厉家军。走的那日,容悦送到他出府, 厉晟脸色一直冷着, 最后, 他将人搂进怀中,不放心地叮嘱:“本侯将祁星留下, 有任何事都去找他。”他抿着薄唇, 印在她额头, 看着女子低垂的眼睑, 低声道:“等本侯, 不出十日,本侯定会回来。”容悦抿了抿粉唇, 眼睫轻颤,半晌才应了一声。他素来不会骗她。他既说了十日,那绝不会超过。厉晟心底软成一片,根本不想离开, 他轻啧了声,如往常般笑着:“阿悦这么舍不得本侯?”容悦脸颊微红,知道他是在故意调笑自己,可也忍不住嗔瞪了他一眼, 推开他:“快去吧!”厉晟敛了笑,吩咐了祁星照顾好府上,也不再停留, 转身上马。即使祁星送了一个理由给他,可是国丧,这京城,他还是得去一趟。容悦站在府门前,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几不可察地抿了抿唇。从梧州到京城,快马加鞭需要三日,厉晟没有浪费时间,他骑得是上好的宝马,在第三日天亮前,终于赶到京城。庄延跟在厉晟身后,看着侯爷一路上暗沈的脸色,知道他不愿回京,更何况夫人还留在了那里。一路无言,刚入京城就会发现这里较梧州要更加繁荣。国丧期间,整个京城都有些肃条。庄延见厉晟似乎是要直往宫中而去,连忙开口:“侯爷,面圣前可要回府整理衣着?”衣衫不整面圣,可是重罪。厉晟有些不耐地勒马而停,他四下看了眼,虽已离开京城两年,但是终究是生活了三年多的地方,回府的路还是认识的。庄延低下头,明知他现在心情不好,也不去触他霉头。厉晟看了眼天色,微拧眉:“不必了,直接入宫。”庄延知他心底有分寸,没有再劝,一行人直朝皇宫而去。到了宫门口,所有人停下,只有庄延陪着厉晟入宫。早有人去通报圣上。厉晟直往御书房而去,领路的人带着他们从御花园穿过去,因为今日依旧哭丧,他们原是直接要将厉晟二人带去太和殿的,却被厉晟打断,绕路去了御书房。路过太和殿的时候,厉晟看了一眼,微眯起眼睛,不着痕迹地问:“宫中发生了何事?”那宫女微顿,迟疑回道:“是皇后灵前出了些事,还未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厉晟心底轻啧了声,暗道皇家事多,却没有打算去瞧热闹。几人刚过太和殿,就有小太监从后面跑过来,微喘着气:“侯爷在这儿呢!圣上吩咐侯爷在御书房等候。”他呼吸平静了下来,恭敬地低下头:“侯爷请跟奴才来。”厉晟漫不经心地颔首,只是朝他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梢。却不在意,跟着来人朝御书房而去。他才懒得去掺和宫里这些事。他在御书房前没等多久,就看见景帝走过来,景帝花甲之年,威严自若,眸色暗沉,让人不敢直面锋芒。厉晟快步上前两步,行礼:“微臣参——”景帝打断了他:“好了,跟朕进来吧。”厉晟与身后的庄延对视一眼,自己跟在景帝身后进入了御书房,他看着景帝明显不好的脸色,暗暗挑了挑眉梢:“舅舅,这是谁惹着您了?”景帝看了他一眼,声音冷沉:“你躲在梧州多年,如今回来,便留下来吧。”厉晟早就猜到这种情况,当下有些为难地皱起眉头:“回皇上的话,微臣在回京时,梧州一带发现土匪,微臣特意将人都留在那里了,怕是微臣需要回去一趟。”他喊了皇上,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可景帝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先不说梧州那片何时出过土匪一事,便是他之前带去的厉家军足足几千之数,没了他,难不成连个土匪都剿不了了?不过都是他想回去的借口罢了。景帝想到他在梧州那边的事迹,皱了皱眉头:“你若对那女子感兴趣,带回来便是。”小门小户之女,更曾嫁过人,绝不可能为妻,可是留在后院当个妾氏,却无所谓。厉晟笑了笑,打着马虎眼,绝口不在他面前提容悦。他和靖王早已做了交易,自然不会为了一件事付出两次代价。他终不会忘记,纵使他生母是长公主,可他姓厉。背后所代表的势力,足够让皇室人忌惮。当初景帝从封地将他召回京城,旨意是说他已到及冠之年,该许婚配。可其中几分真心,他懒得去想。景帝眯着眼睛看了他半晌,最终还是摆了摆手,有些无奈道:“罢了,你若是想回去,便回去吧。”厉晟笑着谢恩,可这时,景帝却是淡淡道:“你之前总是找借口将婚事一拖再拖,如今该将此事提上日城了。”大殿里寂静了片刻,是厉晟如往常一般笑着,带着几分委屈:“舅舅之前不是应了,等我想娶时再说此事的吗?”景帝似有些疲累,他靠在龙椅上,捏了捏眉心:“你早已及冠多年,朕任由你胡闹了几年,如今膝下还没有子嗣,百年后,朕拿何颜面去见你母亲?”此番话似真似假,却多少带了几分真实的情绪,不管景帝对厉晟几分真心,可对长公主却的确是满心愧疚的。厉晟脸上的笑意也散了去,他低下头,旁人看不见他的神色,恭敬弯腰:“既皇上有心,那此事等微臣从梧州回京后再议,皇上觉得如何?”景帝敲了敲桌子,良久没有说话。大殿内其他人秉着呼吸,不敢大声喘气。半晌后,是景帝先开了口:“既你已决定了,就如此吧。”“你打算何时走?”厉晟依旧维持着行礼的姿势:“越快越好,微臣不放心。”听着他一句一个微臣,景帝冷哼了一声:“可是怨朕?”厉晟无奈:“舅舅此话怎讲?”景帝视线朝下看去,刚好看到他无奈抬起的头,景帝眸色暗了暗,想起了长公主。他闭了闭眼睛,朝后靠在椅子上,声音传下去:“去吧,给皇后磕过头后,就去吧。”他声音中似透着些疲累,厉晟抬头看了他一眼,默了片刻,他无声地拱手离开。待出了御书房后,庄延立刻跟上,他去给皇后磕过头后,没有理会一众谄媚的朝臣,转身朝皇宫看去。他锋利的棱角此时微敛锋芒,他眯起眼睛,半晌后,有些无趣地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