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她刚逝去不久的幼子,楚氏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下去。容悦脸颊染上一丝羞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楚氏一眼,见她似情绪低落下来,容悦眸子中闪过一丝不解,却是识趣地转意开话题。容悦被厉晟提点过,在这京城中,除了皇室外,只要谦让着齐侯府些便可。容悦记在心底,待楚氏的态度自然是一向客气。楚氏在京城里待久了,多少有几个好友,此时看见那些人,就带着容悦过去认人,一一介绍后,闲聊了几句,容悦以出去赏梅为由,退出了房间。刚走了出去,容悦微不可察地吐了口气。那些夫人待她客气,也有些人话间多捧着她和楚氏,她有些不习惯这气氛,只好出来透透气。定国公府有一片红梅,上几日刚落了雪,白茫茫中印着一点红,煞是好看。容悦站在一棵梅树下,她今日穿着红色的长裙,裙摆微微拖地,上面绣着金色丝线,做工精致,料子是进贡的,这般拖在雪地上,只一次就不可再穿。她还披着狐绒大氅,一张精致的小脸半隐半现地窝在绒毛里,她这一身站在雪地里,成了白雪皑皑中的唯一色彩,身边点缀的艳艳红梅皆成了背景。京城中有许多人都不曾见过她。此时站在不远处凉亭中的人,远远瞧见这边美景,眼底倏然闪过惊艳。他穿着宝蓝色的衣袍,腰间系着羊脂玉佩,玉冠束发,端地一副清贵公子的气派,站在凉亭里,怔怔地看着梅林的方向。一旁的人见他怔住,有些不解地推了推他,笑道:“陆兄,你这是怎么了?看见什么了?”一边说着,一边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刚好看见容悦抬手折下一支梅花的场景,仰着白净的脸蛋,艳艳红梅,越发衬得她肤如凝脂般。那人一顿,刚要开口说什么,余光忽然瞥见她做妇人的发髻,瞬间回神,顺便拉了一下身边还在发怔的蓝衣男子,说道:“好了你!快别看了。”说话的人是定国公府的嫡子,他有些哭笑不得地,他口中的陆兄是镇国将军府的幼子,陆辰。镇国将军是先帝的心腹,也是完全的保皇党,所以镇国将军府和定国公府关系尚好,两家嫡子自然从小相交,这次宴会,常氏特意让其将陆辰请来,目的不言而喻。最重要的是,因为要牵制简毅侯府,当初先帝将兵权四分,靖王手中一份,简毅侯府除了私家军外,另得一份,这是当初厉晟初次上战场时,先帝不得不交出的一份兵权。剩下一份就在镇国将军手上,最后一份在靖王登基时,又转到他的心腹、齐侯府长子手上。而这里,简毅侯府私家军可以一敌十,尚且不算,其中镇国将军作为牵扯简毅侯府的存在,他手中的兵权是占大头的,因为他家世代愚忠,是完全地保皇党,所以先帝能放心地将兵权放在他手里。齐侯府早早站队新皇,是以,两份兵权合一,占了朝廷一半的兵力,所以新皇位置稳固。而镇国将军府,作为保皇党,如今新皇登基,自然也就是拥护新皇,所以,对于皇室来说,只有简毅侯府的兵权尚未收回。尤其是简毅侯府可养私兵,这一点是历代皇上心底的刺。这也就代表了,作为镇国将军府的幼子,又因其上面三位兄长,两位战死沙场,所以对他这位幼子,全府上下将他看得和心肝一样,与仅剩的一位兄长不同,他被养得过分单纯。陆辰被他拉扯地回神,他眸子澈亮,拉住顾屿的手臂,忍不住发问:“刚刚那位姑娘是哪府上的千金?”顾屿心中一紧,他承认刚刚那女子的确容貌过人,就连他也有一时失神,可是那女子明晃晃妇人发髻,怎么也不该被忽视吧?更何况,他清楚地知道自家母亲让他将人请来,是为了他那嫡亲的妹子,所以他立刻拉住人,说:“陆兄,你在说什么呢?你该称那人为夫人。”陆辰一愣,连忙又抬头去看,终于看清了那人的发髻,似乎是受了天大的打击,整个人愣了原地,久久不能回神。顾屿心底叫糟,说是远,其实梅林离这凉亭并不怎么远,至少他看清了那女子身上的布料,皆是宫中妃嫔才用得上的,他之所以认识,还是因为曾经他祖母被赏赐过一匹,后来他妻子有孕时,祖母送了他妻子一匹。既然被这女子穿在身上,由此也可猜到其身份必然不低。再看陆辰失神的模样,他立刻皱起眉头,虽是有些荒唐,但是他依旧隐约有种坏了事的感觉。容悦不知这边的闹剧,她刚折了梅花,陈嬷嬷就上前告知她远处有男子在,她虽已是妇人,不若那些待嫁闺中的女子般,可也是避开为好。她点了点头,手中的梅枝被她随意丢下,她看都未曾往凉亭看一眼,领着陈嬷嬷绕了道离开。等陆辰回神之后,容悦早就没了身影。他有些失神落魄地,坐在凉亭里,却依旧在想着刚刚的事,顾屿见他似比刚刚好了些的模样,心底微安,向一旁的下人使了个眼色。这场宴会主要是为了撮合陆辰和他嫡亲妹子,自然要让他那妹妹露个面。就在等待时,陆辰似终于回过神来般,问了顾屿一句话:“你身为东道主,可知刚刚那人是哪家的夫人?”顾屿刚喝的茶水,险些呛出来,意识到陆辰来真的后,他心底微沉,他拧着眉,提醒他:“那女子已经嫁人了,你可别乱来!”陆辰斜了他一眼,恢复如常地笑了笑:“你告知我后,我才好死心啊。”顾屿看了他一眼,将信将疑地说:“请帖全是我母亲派人送的,我并不知晓。”其实大概也能猜出来,京城中容貌出众的女子,哪一个,他们不认识?符合刚刚那女子身份的,不外乎是那个人,可就算他知道,此时也不会说出来的。陆辰随意地点了点头,似是放下了般,可是他端着茶水抿了口,视线却是无意识地落在不远处的梅林里。在那里,有一支梅花被人扔在雪地里,艳艳夺目。作者有话要说:我在梧州埋了个线,京城又埋了个线,我现在最怕我砍大纲完结,头秃第75章容悦不知道凉亭中的事, 若是知晓,她宁愿呆在屋里和那些夫人聊天,也不会出来这一趟。可偏生她出来了, 不仅出来了, 在离开梅林的转角处, 她还遇到一群女子笑语晏晏地顺着另一条道朝着梅林而去。她在其中,看见了定国公府的嫡女, 还看见了之前在大厅里的那位女子。她对定国公府的嫡女没什么兴趣, 却是好奇另一个女子的身份, 既然好奇, 她就直接问了一旁的陈嬷嬷。陈嬷嬷在宫中多年, 性子早已沉稳下来,闻言, 不着痕迹地看了那边一眼,瞬间知道自家夫人问的何人。玖思也颇为好奇,主仆两人听着她的话。陈嬷嬷无奈地笑了下,府中道路上有石凳, 她让玖思先扶着容悦坐下后,才开口,却不是先说女子身份,反而是问了一句:“老奴听说之前夫人和安如郡主并不愉快?”容悦微顿, 看了她一眼,随后坦然地点了点头。陈嬷嬷左右看了眼四周,见四周清净无人, 这才说起那女子:“既然夫人知晓安如郡主,那也定是知晓安如郡主是德亲王所出。”容悦一手支头,知道她接下来要说的就是这德亲王府的事,若是没有之前那玄乎的感觉,她大概就当话本听了,而此时却多着几分认真。“安如郡主是嫡出,可德亲王却是个宠妾灭妻的。”陈嬷嬷说到最后的时候,微微压低了声音,议论皇家之事,总归是不好的。这一点容悦倒是没有想到,毕竟宠妾灭妻的,她不是没见过,例如她生父也是如此,可她意外的是,既然如此,那安如郡主又怎会养成这番一副性子?“刚刚那位女子,是我朝的另一位郡主,风铃郡主。”见容悦眼露惊讶,陈嬷嬷才继续往下说:“其父也是德亲王,她生母是之前德亲王的侧妃,曾一度受宠,甚至使得德亲王当时一心废妻。”“风铃郡主,刚出生时,就被德亲王请封了郡主,那时安如郡主已经三岁,却未得请封,也是那次缘故,德亲王才一同将安如郡主一同请封。”容悦眸子中闪过了然,可又有些不解:“我从未听说德亲王府有何受宠的侧妃,连这位风铃郡主也几乎未曾听说过。”陈嬷嬷点头,并不惊奇:“夫人未曾听过,倒也正常。”“后来德亲王府出了些事,这位侧妃直接被废,但是风铃郡主到底是德亲王宠爱了多年的女儿,倒是未曾受什么牵连,依旧是德亲王最宠爱的女儿。”说到这里,陈嬷嬷就摇了摇头:“可惜,王府中管事的是王妃,德亲王终究是男子,并不如何细心,那风铃郡主在王妃手底下,少不得受些委屈,总之比不得从前尊贵了。”“王妃几乎不让其出府,后来又被以心疼风铃郡主为由,想多留其两年,这亲事也就一直耽搁到现在。”玖思听得目瞪口呆,容悦也有些诧异,陈嬷嬷未说的那件事,必然不是小事,否则宠极一时的侧妃又怎么会突然被废?被废后,得到好处最大的就是正妃,其中是否有正妃的手段,谁也不知道。不过,容悦对这些并不好奇,她想知道的,这位风铃郡主和自家侯爷是否有关系?她敛了敛眼睑,状似不经意地问:“那她和侯爷可认识?”陈嬷嬷顿了顿,皱着眉头仔细思索,她被派来伺候容悦,侯爷特地吩咐过她,要一心候主,此时自然不敢有所隐瞒,她仔细想了想,后来摇了摇头:“老奴想不出两人有何交集,若是非要说,那也是许久之前的事了。”容悦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眸子,轻微疑惑出声:“哦?”“夫人该知晓,侯爷生母是朝阳长公主,也是德亲王同父异母的妹妹,老侯爷未曾去封地时,曾和长公主在京城中滞留了一段时间。”“那时候,德亲王宠爱侧妃,宫中宴会时,皆是将风铃郡主带着,侯爷也自然会去。”“再加上当初太皇太后,和先太妃们在时,各位王爷少不得要进宫请安,这一来一往,自然也就熟悉了。”陈嬷嬷压低声音:“那时先帝都未曾登基,夫人可想而知,那些侯爷以及郡主等人年幼,自然就亲近了些。”“直到后来,长公主去了,老侯爷沉寂下来,带着侯爷回到封地,这感情才渐渐淡了下去。”容悦听着陈嬷嬷的话,无意识地捻着手帕,想起当初侯爷为了她,亲自登门德亲王府,她现在才反应过来,侯爷也该称德亲王一声舅舅。因为侯爷对皇室的态度,所以她一直未曾将这些亲王看近过,一时竟连这都忘了。陈嬷嬷看了她一眼,大概猜到她在想什么,默了片刻,才提醒了一句:“先帝是侯爷的嫡亲舅舅。”国丧时,侯爷虽伤感,却也仅此罢了,由此也可看出,所谓的皇室亲情,有多淡薄。不过陈嬷嬷说到这里,也猜到容悦为何问她风铃郡主的事了。容悦被陈嬷嬷那一句话点醒,也不再去以前的事,反而是记住了风铃郡主。她对于陈嬷嬷的话有一点疑惑,从陈嬷嬷的话中可听出,德亲王妃并不受宠,反之,这位风铃郡主即使没了生母,也依旧是德亲王最宠爱的女儿。既然如此,那德亲王妃,又是怎么说服德亲王将她的婚事拖到今日的?别说德亲王粗心地没有想到这里,能在先帝夺位时活到至今的亲王,能有几个蠢人?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眸色浅浅微闪,忽然问了一句:“风铃郡主今年芳龄?”陈嬷嬷如实回答:“刚好双九年华。”容悦扯了扯嘴角,眉梢的笑意越发浅淡。大明朝的女子,大多是及笄后尚谈婚配,女子十六岁及笄,而风铃郡主却是刚好十八?要知道,侯爷在梧州待了整整三年。也就是说,在侯爷离开京城的那一年,风铃郡主刚好就要及笄。时间如此巧合,再加上之前风铃郡主的表现,容不得她不多想。和安如郡主不同,那位完完全全是仗着身份傲气,可这位风铃郡主却是聪明不少。容悦轻轻扶了扶额,若是她的猜想是真的,就不得不将这位风铃郡主看重些了。大婚之前,有心悦之人,却丝毫未曾传出。明明生母犯了大错,她却依然是德亲王最宠爱的女儿。拖了三年未论婚配,满城却没有一丝关于她不好的言论,谈起她,大多是怜惜同情,所有不好的名声皆被德亲王妃背了去。至少苛待庶女、心胸狭隘等名声,德亲王妃是背定了的。容悦一手搭在石桌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点着桌面,视线落在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旁的陈嬷嬷和玖思对视一眼,隐约猜到容悦心情有些不好,皆是沉默下来,立在一旁,默不作声。半晌后,一阵轻风吹来,让容悦回了神,她将脸颊窝在软乎乎的绒毛里,轻颤了颤眼尾,泄了一丝风情,失笑地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多虑了。就算她猜想为真,那又如何?京城看上侯爷难道少了?就连梧州都有,此时不过是多了一人而已,即使她身份不同。容悦轻轻弯了弯眼眸,可她相信侯爷。只要侯爷没有没那心思,其他人想再多,都是白搭。容悦想得透彻,也没有让这事占自己太多心神,她领着玖思两人,朝正厅里去,坐在楚氏旁边。一番谈话后,有一下人无声地走进来,在常氏耳边说了什么,常氏皱了皱眉头,心情似有些不好,众人也都是有眼色的,没多久,所谓的赏梅宴终于散了。众位夫人刚离开,常氏脸色就变了变,此时一男子走进来。若是当时容悦朝凉亭看一眼,就可知道这位男子就是当时凉亭中两个谈话男子中的一个,也就是定国公府的嫡子顾屿。他刚进来,就叹气了一声,往一旁的位置上一坐,端起茶水猛喝一口。常氏一边让丫鬟给他倒茶,一边皱着眉头,问:“你刚刚让人传话来,是何意?莫非他没看上若儿?”顾屿有些苦笑,若只是这样就好了,可偏生陆辰似乎还看上了一位有夫之妇。常氏一见他那样,就白了他一眼:“快说呀!若儿可是你亲妹子!”顾屿当然知道顾若是他亲妹子,不然他也不可能拉上陆辰,要知道他和陆辰几乎从小认识,当真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他知道有些话不能说,也就没告诉常氏之前梅林的事,只说:“娘还是换一家人吧。”结亲,非结仇,他明知道陆辰可能看上了别人,又怎么会将自己妹子送上去?对两人都并非是好事。听了这话,常氏有些不高兴,脸色拉了下来:“我们若儿难不成还配不上他?”若非简毅侯定了亲,她还不一定能看上陆辰呢,毕竟日后镇国将军府靠得是陆辰的兄长,而不是陆辰。她最终选择陆辰,是因为他性子软,至今后院干净,镇国将军府的男子一直以来都是,除非三十岁未有子嗣,否则不纳侍妾。常氏最看中的,还是那条家规,否则陆辰只有家世,没有官职的,真不一定能入常氏的眼。顾屿有些头疼,他知道自己母亲的性子,没什么坏心,对他们子女甚好,但是尤其看重家世,讲究门当户对,他不能说常氏的不对,想让自己女儿嫁得好些,难道是错?若是旁人家的事,嫁谁娶谁,她全然无所谓。他无法多说,只能说:“娘,你还是再替若儿相看旁人吧。”说完,他立刻退了出去,然后派心腹去查,今天简毅侯夫人有没有来府上?一想起凉亭里的事,他就有些头疼,只盼着是自己想多了。作者有话要说:女主:不是说风铃郡主很少出门吗?风铃郡主:听说你在,本郡主就来了咳咳咳,有人说文太平淡了,我也这样觉得,那就加点人吧男女主还是甜的……第76章那日容悦回府后, 和厉晟说起了定国公府的事情,也提起了风铃郡主。末了才说了一句:“听闻侯爷和风铃郡主还是青梅竹马。”厉晟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风铃郡主是谁, 轻啧了一声, 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她算什么青梅竹马?”他之前在京城的三年, 除了宫宴外,很少参加宴会, 宫宴时候, 德亲王妃自然不会带风铃出去, 因此, 算起来, 他几乎差不多十年未见过所谓的风铃郡主了。连她长什么样,厉晟都不记得了, 谈何青梅竹马?容悦捂着额头,轻哼了一声,她自是相信厉晟的,所以这一哼软声软气的, 让厉晟眼底溢出一丝笑意。如今除夕在即,又是新皇登基后的第一次宫宴,办得十分隆重。厉晟早早就告诉了她,三十那日辰时就要入宫。除夕前三日, 府中绣娘送来了容悦进宫时要穿的衣服,许是厉晟觉得之前在梧州时委屈容悦了,所以回京城后, 几乎是半月左右,容悦就能收到一次绣娘送来的新衣。对此,容悦从一开始的推拒,到现在已然习惯了。除夕那日,刚到卯时,容悦就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她刚有动静,忽地腰上横过来一条手臂,将她紧紧禁锢住,动弹不得,容悦微怔,有些清醒过来,耳畔传来男人低声,带着浓重的刚醒的沙哑,磨在人耳边:“……别动……”屋里点着炭火,她只穿着薄薄的一层里衣,她察觉到,在那人话音刚落下,微凉的薄唇印在她的额头,灼热的掌心贴着她的肌肤,烫得她似清醒了些,又似更迷糊。软腻着声音,嘤咛了一声,床幔垂下来,外间的夜色还是浓郁,她听见男人似说了一句什么,随后覆身而上,她勾着男人脖颈沉浮之间,迷糊记得那句是:“……时间还早……”待再次清醒过来时,天色已然大亮,暖阳透着错落有致的窗格射进来,容悦蹙着眉尖,撑着身子坐起来,锦被顺着她的动作滑下来,露出大片如白瓷的肌肤,上面印着些许痕迹,让人面热耳红。她呆坐在床榻上,愣愣地看着窗外,半晌才回神。乏意散去,意识刚清醒,就看见玖思脸色羞红地站在一旁,容悦将锦被朝上拽了拽,遮住那抹春色,才愤愤地问:“侯爷呢?”“侯爷半个时辰前便起了。”玖思看着容悦的模样,偷偷笑了下。容悦斜睨了她一眼,心底又羞又气,她昨日还想着今日要早些起来收拾,却没有想到计划全被侯爷打乱了。玖思伺候她起床,坐在梳妆台前,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脖颈上也有些许痕迹,几乎是不可控制的,她脸颊和耳畔染上一抹红,有些头疼地让玖思替她擦些粉,最好遮住痕迹。玖思不敢多看,幸好绣娘送来的冬裙领子很高,恰好可以遮住脖颈,再加上新做的斗篷,容悦不必担心会让旁人看见。可即使如此,她想起早上的事,也颇为气恼。她今日依旧穿了一身红色长裙,较之浅素色,她适合这些艳色的罗裙,衬着她那张脸庞越发柔媚,发髻上带了厉晟送的红玉步摇,贴在脸颊侧边,似泛着光。她起得晚了,刚收拾好,就已经辰时了。此时,厉晟才姗姗来迟,刚进来,就收到美人的一记斜瞥。他一手握成拳,抵着嘴边,轻咳了一声,若无其事地笑着走过来,长臂一圈,就将佳人搂进怀里,不等容悦挣扎,一连串的夸奖就说了出来:“阿悦今日甚是好看,皎皎如月。”容悦一声笑没憋住,泄了出来,他才松了一口气,轻挑着眉梢,捏了捏她脸颊,似幽怨道:“阿悦甚美,本侯有些担心呀。”容悦斜了他一眼,顺着他的话问他:“担心什么?”厉晟眯了眯眼:“担心有人见色起意!”容悦直接推开他,呵呵冷笑了两声:“侯爷当旁人都和你一样?”厉晟作一副无辜模样:“本侯对阿悦可不是见色起意。”明明是听声起意。容悦白了他一眼,懒得再理他,让下人将膳食端进来,胡乱用了两口,就不敢再耽误时间,拉着厉晟出了府邸。直到上了马车,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时,她才抱怨出声:“侯爷也不顾忌着些,今日要进宫,你还这般放肆。”她说的是,脖颈上留了痕迹一事。若是让人见了去,总归是不好的。厉晟将下颚抵在她肩膀上,将她的斗篷解开,仔细地看了看她脖颈,那一点点嫣红,让他微皱起眉头。今日那会儿,他也不过刚刚清醒,一时之间忘了分寸,且不说容悦,便是他自己,也不见得愿意让人看见她身上的春色。他巴不得,她所有地方只有他一人能看。若非想给她尊荣,他只想让她呆在后院里,除他之外,再无人能看见她。厉晟搂着她,态度极好地认了错,他挑着一双极好看的眸子,巴巴地看着她。容悦就算有再多的不满,此时也散了去,全化成了无可奈何。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容悦拍下他的手,将斗篷系上。两人一同下了马车,此时宫门前许多马车停在那里,她和厉晟刚下了马车,就吸引不少目光,许多视线从她脸颊上扫过。厉晟转过去时,刚好看见一男子眼底闪过惊艳,他拧着眉头,心底说不清是骄傲还是酸乏,眯着眼略带危险地扫了四周一圈。等那些人尴尬地收回视线后,他才冷哼了一声,心底暗呸着,容悦不好意思地推了推他。后宫无妃,她们这些命妇需要先去景阳宫里请安,再由皇后带领着朝太和殿而去。因此,进了宫门后,容悦就和厉晟分了开来,那日厉晟将随身带的玉佩给了她之后,就再未收回。也一直没有人告诉过容悦,那枚玉佩究竟代表着何意。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容悦瞥了一眼不远处荷花池旁的一群女子,就淡淡地收回视线,朝着景阳宫而去。命妇需要去向皇后请安,而她们带来的子女却并不需要,即使过去了,不消片刻也会出来。因此,御花园里有很多人,男男女女皆有,不过大多数人都有分寸,男女皆是分开而行。容悦之前来过景阳宫,很快就被人领着走进去,她到的并不早,大殿里坐了不少人,见她进来,大殿里有片刻的安静。皇后端坐在上方,见到她,似眸子一亮,笑着道:“还不快过来!瞧瞧,就你最晚了!”这一番打趣,在告诉旁人,两人关系亲近。容悦心知肚明,皇后为何这般维护她,她快步走上前,笑弯了眸子,讨饶道:“是臣妇来晚了,皇后莫怪才是。”有宫人在皇后右下方,摆了座位,容悦刚服身行礼,皇后就让人扶起了她,笑着揶揄:“本宫若是罚了你,简毅侯还不得来找本宫拼命?”即使知道皇后是故意这么说的,容悦还是瞬间红了脸,谢恩之后,方才坐下来。众人听着两人的对话,心底暗暗嘀咕着好命。不知是在说容悦,还是在说皇后。最近有一件大事发生。因为后宫无妃,那些子大臣多多少少就起了心思,全部被圣上按下不发,上日有一人提起此事,圣上勃然大怒,只差言明,后宫只需皇后一人。原本大臣还有不满,可那日朝堂上,简毅侯一力支持圣上。更别说皇后的外家,齐侯府,第二日早朝时,齐侯直接参了那位大臣一本,奏折上列数了那人的罪名,被圣上下旨守押入牢。至此,朝堂上虽还有人不满,却无人再敢明说。今日皇后的一番做法,也多有感谢简毅侯的意思。所以这些人心底暗暗觉得皇后甚是好命。先帝在位时,长公主护着她,靖王虽在边关,可是温王却也护着她,再加上背后的齐侯府,还在闺阁时,就无人敢动她。如今成了皇后,偏生又和简毅侯夫人交好,直接拉拢了简毅侯。至此,谁还能撼动她的后位?容悦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众人,微不可察地轻挑了下眉梢,对于那日朝堂上的事,侯爷之后也和她说起过。她对于侯爷的决定,一直都是支持的。这次自然也是。更何况,皇后能让圣上不再纳妃,那是皇后的本事。再说了,不纳妃,总比纳进宫后,一辈子都不得见圣颜的要好。明知道圣上一心皆是皇后,还将族中女子往宫中送,不是害了那些女子一生吗?所谓的争宠,总要有希望才能争。除此之外,她还有一点私心,侯爷虽未对她保证过什么,可侯爷至此从不亲近过旁的女子。他的所作所为,比所谓的承诺更让容悦安心。既有皇后在先,若是日后侯爷不纳妾,也就不算显眼了。故而,容悦此番十分支持侯爷的做法。容悦思绪纷纷时,又有宫女领进来三人,其中两人,容悦甚是眼熟,是安如郡主和风铃郡主。为首的那位妇人,此时不用旁人介绍,容悦也能猜到,定是德亲王妃了。容悦轻微地眯了眯眸子,视线落在低眉顺眼的风铃郡主身上。被嫡母压得几乎从不出府?可她入京来,参加过两次宴会,却全部遇到这位风铃郡主。她几乎肯定了那日自己的猜测。是故意为之?还是已经等不及了?倏然,容悦敛下眼睑,唇角轻轻勾起,露出一抹笑。作者有话要说:女配不是后加的,男配才是我女儿这么漂亮,怎么可以只有男主一人喜欢她!(好吧,我是看男主桃花缘太多,看不过去了)第77章不止是容悦对风铃郡主的到来有些敏感, 其他人对于德亲王妃竟然把风铃带来了,也十分惊讶。“起吧,”皇后仪态万分地浅笑着, 小指上的夹套搭在案桌上, 视线落在风铃身上, 似是惊讶:“倒是许久未见风铃郡主了。”德亲王刚站起身,就听见这话, 脸色似乎一僵, 要笑不笑地:“牢皇后记得, 小女之前身子有碍, 这两年才好些, 臣妇就将她带来了。”风铃郡主只是在皇后提起她的时候,抬起头对皇后恭敬地笑了笑。听到德亲王妃的话, 她似一怔,随后扯了一抹苦涩的幅度,却是并未反驳那暗指她身子不好的话。她只是恭敬地弯腰行礼,声音清脆:“臣女谢过皇后挂念。”她一举一动间, 皆是恪守礼仪,对皇后和嫡母皆是十分恭敬,半低着头,眉眼柔和, 谦而不卑,可脊背却是挺得笔直,虽身子纤细, 却丝毫看不出羸弱之态。众人见此,微微皱眉,再去看德亲王妃和安如郡主脸上的不耐,心底对风铃郡主有些怜悯,又庆幸自家没有娶了安如郡主这样的女子。这些子命妇,皆是讨厌侍妾、庶出子女的人。可是却不代表,她们会喜欢苛待庶出的女子。这作为妻子,和作为婆婆,是不一样的。她们想娶的儿媳,自然要是大方得体、最重要的是贤惠大度。容悦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梢,觉得殿中的情景颇为有意思。德亲王妃掌府多年,竟能由着风铃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