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输入法,收起输入法,如此反复十来次,温月月终究退出聊天界面。既然当时没回,现在回又有什么意义呢?手上涌上一阵火烧般的痛,眼泪又被逼出来,她想转移注意力,就随手点开朋友圈,最新一条动态是余瑶发的。国旗台下,金童玉女。余瑶手里举着东都高中发的荣誉奖状,盖了章,裱进相框,身边的秦鲲对着镜头笑,端庄又恰到好处的会心笑容,他从来没对自己这么笑过。这次她没能忍住,细软的睫毛轻轻颤着,存蓄太多的泪珠瞬间滚落。-门卫室的保安叔叔又换上一杯新茶,边喝边瞄斜前方靠墙的男同学。这小子他认得,本届高三扛把子,烫个粉毛带个耳钉,隔三差五和同伙出去打架,晚自习开始二十分钟了也不回去上课,跟门神似的待门口。唉唉唉,他同伙来了!装模作样的穿着校服外套,王阿南打头阵,身后跟邱潮、易腾等众多纨绔子,谈天说地往校门外走。他们不是来会秦鲲的。易腾首先在黑漆麻乌的夜色里看见秦鲲,登时兴奋招手,“鲲哥!大半夜的等谁呢?”说起来秦鲲这学期仿佛抽风。成绩蹭蹭猛涨不说,和兄弟出去鬼混的次数也骤减,前段时间跑去参加什么物理奥林匹克,一连失踪好多天,都要和英雄派断层了。根本不给秦鲲说话的机会,王阿南答:“这你都看不出来?等嫂子呢!多少天没见了?害相思病了要!”引来一阵哄笑。手里夹支烟,秦鲲低头笑,弹落烟灰。大部队末尾的高一孩子争相和秦鲲打招呼,随后便随王阿南他们出去玩。秦鲲看时间。因为联系不上小月亮,一整天魂不守舍。以媳妇儿的性格,不管怎样肯定回来上课,她不可能不写今天的试卷。铃声响起,要等的人终究没出现,秦鲲意识到什么。他正给王阿南回电话,凌蛮的车疾驰而来,横在门口。-物理奥领匹克国赛摘得金奖,喜报传到余家,余总隔天便致电凌蛮,先是一番恭贺,接着聊到两个孩子毕业后的走向。电话里说不清,明晚来家里,大家边吃边聊。余宅距离东都高中没有很近,坐落在x市的顶奢富人区,临大江傍山水,有市无价。对面三十米外的是开银行的江宅,旁边五十米外的是搞钟表的季宅,前前后后三十栋别墅,盲狙一个身价九位数往上。主位上坐的就是余瑶的父亲,乍一看极和善,说话做事缓而慢,却是出名的并购一把好手,擅长一石二鸟,还喜欢斩草除根。“阿鲲,马上高考了,学习压力大不大?别太累,叔叔知道你能行。”秦鲲坐凌蛮旁边,专心致志吃饭,全程无回应。凌莽脸上挂不住,桌子底下狠狠踩秦鲲,桌子以上的部分虚假的令人发笑。“孩子上学累了,余总别和他计较。”他转而对秦鲲笑,话里藏话:“阿鲲,你怎么又不听话了?”早就习惯了,脚上的痛楚抵不过胸口的恶心,秦鲲放下碗筷,表情依旧不美好,他正要开口,对面的余瑶也放下筷子,四两拨千斤的把话题移到别处。余总何许人也,会看不出端倪?慢悠悠轻笑,其实也没发出声音。秦鲲真佩服这一桌人,各个演技提名奥斯卡。“我会考誉川。”秦鲲突如其来一句话,原先为保持愉快气氛自动忽略他的人,纷纷停止演绎。如果余瑶在国内念大学,那只可能是y市的誉川。所以在他们眼里,秦鲲的潜台词是,我会和余瑶考同一个大学,请你们放心。众人展露笑颜。紧接着,秦鲲就狠狠给他们一巴掌。“不过这和余瑶没什么关系。”一时晴天一时暴雨,心情七上八下,着实叫人无语,凌蛮的脸比外头的天还黑,很明显的,他上火了,并且抑制不住。彼时,放在肘边的手机亮了,不知谁给秦鲲发条消息,屏保里的温月月清秀小巧,依偎副驾驶,半低着头找东西。气氛彻底跌入冰点。一顿饭吃的惊心动魄,凌蛮上车前剜秦鲲一眼,下半张脸紧绷着,整个人向熔炉里的沸水,他儿子秦鲲倒是无忧无虑,该上车上车,该睡觉睡觉,要说真有什么烦心事,大概就是媳妇儿丢了,几天联系不上。秦鲲的态度激怒凌蛮。是以父子俩刚刚进家门,凌蛮熟稔的走进客厅某个角落,顺手抄起一柄高尔夫球杆,迎着疾风敲碎桌上的昂贵花瓶。器皿碎裂声传遍别墅,刺耳可怖。“作为我的儿子,喜欢余瑶有什么不可以?”高尔夫杆抵在地面,凌蛮拖着它缓缓走向秦鲲,冰冷的铁质发出渗人摩擦声。秦鲲不为所动。与凌蛮八分像的脸,猖獗的表达心底倨傲,“我有喜欢的人,疯子。我和你不一样,我做不了狗。”斐然五官在某一秒被撕裂,凌蛮面目狰狞到极致,他两手高举高尔夫杆,带倒一路家具敲在秦鲲肩上,悦耳的骨头碎裂声让他火气消下去一点。任由重力倾倒,右肩传来灭顶痛楚,秦鲲应激到整张脸微微抽筋。即使如此,他也不过咽下闷哼,眸中光晕若隐若现,向对方彰示强烈反抗。受不住震动,口袋里的手机先滚落,不知触发什么按键,屏幕亮起,屏保上那张惹祸的脸再度出现,凌蛮抄起掷飞。嘭——手机屏和阳台窗同时碎裂,殃及周边小物件,接二连三的全部阵亡。从进屋到现在不过三分钟,别墅被毁的满目疮痍。可惜,凌蛮的火气愈演愈烈。他脑子里盘旋的是从前修车的画面,最炎热的夏天,像狗一样钻进大汽车底下,因为迟到十秒被主管骂了全家。决不能,决不能回到那样的生活。多苦多难他试过了,所以决不能让他的孩子再试一次。高尔夫杆一下一下敲在秦鲲的手臂、腰部、脚踝,他一路把人打到阳台,打到栏杆边,他笑的诡异,“阿鲲,爸爸不会骗你,你得去讨好余瑶。”貌似词穷了,凌蛮蹲下来平时秦鲲,悉心教育:“你打架旷课,你约炮抽烟,你长大了想干什么爸爸都不会阻拦,但是记住。”他使劲按两下秦鲲青紫的额头,迫使他后脑撞击栏杆。“想要不付代价的做违背道德的事,就得拿金钱和权利护身,爸爸不能照看你一辈子,靠爸爸自己也没法再上一层楼。所以啊,阿鲲,爸爸不会骗你。”血液从某个地方来,洇湿秦鲲衣裳,他喘气时鼻血源源不断流出,顺着颈项沁到领口,他右手是麻的,完全动不了了,于是他用左手拍开凌蛮脏手。“你试过被拯救吗?”他乖顺的笑,笑容和五官风格匹配,又暖又明媚,是他十八年里靠自己没能学会的笑,“你学过怎么爱吗?”他的问是最锋利的刃,一道一道割在凌蛮残破不堪的灵魂。秦鲲喉咙干哑,窜上来血腥味,他像凌蛮多年前那个主管,一字一句的骂,“嗨,你真可怜。”身躯被拖拽在半空,凌蛮骤然举起秦鲲,从二楼上扔下去。-经过几轮复习,三模考试接踵而至,马莉莉照惯例交代一遍考试悉知,同学们就分散去各自考场,温月月心不在焉,是不是看一下空空如也的旁边。自生病回来已经好多天了,秦鲲一次也没来过。奇怪就奇怪在,王阿南他们今天在,全员到齐来考三模,也许是家里施加的压力,也许是别的,反正他们都来了。马莉莉习惯秦鲲的随性,如从前般选择无视。第一考场的座位是严格按照年级名次排序的,秦鲲的位置应该是第二组靠后,温月月时不时回头看,惹得监考老师疑心大起。他缺席了整个三模考试。最后一门结束是下午放学时间,温月月想碰碰运气,去小木屋找王阿南。运气好,提前交卷的王阿南在小木屋看校园青春偶像剧。这部剧是林锦砚近年来的作品,和最年轻的影帝沈奕合作,剧本上乘制作精良,二人正演到你侬我侬,打个kiss抒发感情的桥段。王阿南那表情,怎么说呢,一言难尽。要骂不骂,继续看又眯眼抗拒的要死,跷个二郎腿还抖来抖去。温月月觉得他有点不正常,想了想转身准备走,岂料王阿南仿佛脑袋后头长了眼睛。“确定不问一下?”温月月站定,偏头,一脸奇怪。“他怎么了?”“被家暴。”王阿南轻巧的说出三个字,紧接着补充,“运气好楼底下新修个泳池,不然你可能见不到他了。”脑海里翻涌寒假时的场景。温月月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在生日当天受伤,为什么家具莫名换新,为什么他和秦爸爸间的气氛如此怪异,为什么卑微到最后的安全感靠烟……温月月不要命似的冲来拽王阿南衣领,恬静的脸掀起巨浪,她真把王阿南拽下椅子,颤抖着问他秦鲲在哪。领子陡然收紧,王阿南差点被勒死,他费尽力气才掰开温月月。“我送你去!我送你去!妈的,女人真可怕……”秦鲲在第一人民医院,刚出icu。说严重也不严重吧,没伤筋没动骨,就表面伤口瞧着骇人。另外加个内出血,一举让他带上呼吸机推进抢救仓。温月月趴在透明窗户外看病房里的人。明净的阳光打在他颈项,纯白的棉被和苍白肌肤造成一定色差,机器滴滴发出预示安全的频率,呼吸机已经撤了,食指上有血氧感应夹。明明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光露出的皮肤就这么多伤口,掖在被子底下还有多少?上次都伤才长好呢……上次,上次他最难最痛的时候,她跑去跟钱旭东合影,却在前一天拒绝给他自拍。上次被烫的伤口还没好透,最痛最痛的却是心口,一抽一抽的痛,痛的她当场流泪。有个念头渐渐汇聚,温月月想在这刻不顾一切,她想照顾秦鲲,和他一起复习,听他讲荤段子,看他不安好心的笑。当着王阿南面,她移动脚步,病房的门被推开一道缝隙。病房里的卫生间比温月月快一步,门打开,纯洁的香槟色蕾丝长裙飘扬在脚踝,和余瑶知性温柔的气质结合,生出亭亭玉立俏芙蓉的美感。余瑶轻甩指尖余水,收腿坐在病床边,帮秦鲲拉上棉被,坐好,拿起床头柜边看到一半的书,窗帘曼妙,偶尔有风和莺啼。“这两人怎么能这么搭呢?”王阿南跟温月月吐槽。有人照顾他是好事,但温月月心口更痛了,抽的揪在一块儿,她无助的揉,眼泪簌簌,几滴挂在脆弱的睫毛。“嗯,好搭。”第44章 月亮高考倒计时一页页刷新, 三模成绩很快出来,温月月从年级第二掉到第二十,虽然依旧是四班的第一, 但含金量大幅度缩水, 马莉莉急火攻心, 把人叫到办公室询问情况。四班的排名表被马莉莉揉的不成样,她皱眉从第一名看到最后一名, 前有温月月总分急剧贬值, 后有秦鲲全科缺考,一个头五个大。“月月啊,马老师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你们是我做班主任带的第一届学生,都说第一届感情最深,我真不在乎你们几个一本几个专科,我多少提成多少工资。”四班难管, 她素来严厉,有些不服管的背后说话难听, 她其实都知道。“人生是你们的, 老师希望你们以后能有更好的发展。没错,咱班不少孩子家里有背景,学习不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但不管有没有背景,学习是你们更好的选择。现在什么地方都看文凭, 有钱的花钱也要弄一个。月月啊,你和秦鲲不一样, 他我管不动,你不行啊, 你们家就指着你了,这么关键的时候要是出岔子,你妈妈得哭昏过去。”她旁敲侧击,点出温月月和秦鲲的微妙关系。可能是太紧张,也可能是心思不在上面,温月月看到自己考砸了一点也不意外,但她找不到根本原因。“马老师,我……”“学校和誉川大学商量过,只要秦鲲中考不出意外,他十有八九要去那边学物理,但你不行。”马莉莉放下成绩表,食指点点表上温月月的位置。“他有奥林匹克金奖加持,怎么造都有学校稀罕。你是努力型,一旦掉下来就面临被淘汰的风险。霍离先不谈,誉川大学一直注意和秦鲲一起参加比赛的余瑶,她成绩虽然次你一点,但她任职校会主席,履历表上桩桩件件都是功绩,高考虽然主看成绩,但在你掉队的情况下,誉川适当看点别的也无可厚非。”温月月默默垂首。说起来,要不是自己横在前面,余瑶就能和秦鲲上同一所大学了。马莉莉和温月月谈完话,正好到搬回上课时间,两人一同回到四班教室。温月月有心事,进门后埋头走路,快到最后一排才注意到什么,抬眸见座位上的人支额对她笑,脸上淤青魏消,同学们只当他又和哪个刺头打架了,没人在意。只有温月月,目光灼灼盯秦鲲颈子上的划伤。三道深深的伤口结痂,从耳垂接连下颚的地方,穿过白皙的颈项蔓延至校服里,触目惊醒。收回目光,她避开秦鲲的笑,动作很轻的落座。班会讲三模,马莉莉早就打好长篇大论的腹稿,时间掐算的准,骂完正好下课,她憋的脸通红,拿起成绩表气冲冲回办公室,原先鸦雀无声的班级登时发出解脱的叹息。无论是三模缺考或是身负重伤,皆是只字不提,秦鲲拍拍前排的祝橙,向她借护手霜。祝橙的护手霜是无香型,效果清爽,管身印满英文,稍微识货的都晓得价值不菲,但她从没透露过价格,问起来就笑称便宜货,多少年前买的。她一脸惊恐的回头,仔细打量秦鲲的脸,确定是本人后畏畏缩缩挤一点在他手背。显然,秦鲲同学并不满意。他阴恻恻斜祝橙,搞的祝橙冷机灵,手快挤一大坨,真有小山那么高。大家都偷笑祝橙,说她玩脱线了。不负众望的,秦鲲同学“啊”一下,眉尾恹恹向下,眼帘盖住眸子,愤懑里含一丝造作。潜台词是,挤这多,爷很难做。祝橙嘴角抽动,眼见秦鲲包住温月月的手,从腕骨抹到指尖,再从指尖滑到手心,眼神暧昧来回揉搓,把护手霜分给温月月,然后心安理得的安慰她。“三模不是高考,小月亮聪明又好学,一定能考上誉川。”“我能吗?”出乎意料的,对他近乎耍流氓的行径包容度提高,温月月将话题带向另个方向,平静的问出口,仿佛是在问自己。这几天秦鲲给温月月发消息她都不怎么搭理,秦鲲本来火很大,但看见她又气不起来,结合她现在的状态,他意识到事态转变,他们俩指尖一定存在某些问题了。马莉莉突然杀回来,着实把四班的孩子吓了一跳,秦鲲的话也没能问出口。“这次三模考试大家成绩都有所退步,经过我和各科老师在山商量,决定调回原来的座位制度。”话音一落,唏嘘声钝器,大家窃窃私语,意思都不想换。都坐了这么久,同桌之间形成一定默契了,现在换的话谁也不习惯。结果是马莉莉有所预料的,她威严的站在讲台,扫一圈教室后,补充:“虽然这样商量,但是考虑到大家的意愿,我们来一次投票。现在,同意调座位的人举手。”教室里突兀的安静下来,大家仿佛没能跟上马莉莉的语速,还在反应阶段。再有五秒,有人明白原委了,你转头瞧瞧我,我回头看看他,互相用眼神交流着,嘴里念念有词,就是没一个人举手。领带从来没打完整过,秦鲲干脆扯了扔桌上,扯领带时声音流畅,与他本人的嗓音同时出现。“玩儿呢,这么问谁会举手。”他在和前排的王阿南交流。说话间,温月月紧攥的手缓缓松开,被抽干了力气那样,她低头看课桌下的鞋尖,缓缓举手。虽然温月月这一票不能对结果造成仍和影响,但马莉莉还是根据她个人意愿做出调整。同桌制不变,温月月单独调回第一排,和某个矮个子男生换座位。众人抱着吃瓜的心情看秦鲲,令人失望的,秦鲲没表态。当天晚自习下课,温月月在小巷被堵了。夜色朦胧,温月月与往常一样前往回家的车站,路过小巷时,拐角一点猩红挥舞,仅有的一道微光中,寂寥身影轮廓不明,只能判断的出他斜靠墙,左手揣兜,在抽烟。温月月开始没认出来,心咯噔一声,低下头加快脚步。紧跟上来的脚步骇的她失声呼救,话没出口便被秦鲲拖进月色笼罩的幽巷死角。他有时的做派真的和凌蛮如出一辙。像个疯子。“秦鲲!你要做什么!”温月月在挣扎中认出秦鲲,她不是第一次被他拖走,惊慌害怕不可能没有,但心底又那么抗拒。他对她好的过分了,所以温月月常常会忘记,秦鲲是敢把人打上救护车的混蛋。拽长她校服袖子打结,秦鲲举起温月月绑在一起的手腕暴力的按在墙上,单手就能制服她,另只手反过来触碰她脸颊,从眉毛起,游弋到唇角,细腻温热的皮肤,挠的他心口酥麻。“你在计划什么?小月亮?”春游的夜晚抱着迪迦,对他说那么可爱的话,眼里的热枕让人心跳加速。去y市那几天,他偶然间欣赏起夕阳下的大江,就连看到个破江都想要她进入那幅画,跟个low逼似的给余瑶拍照,自我高潮的把余瑶想象成她。对,正如江彻所言,陷入热恋的男人也回变成恋爱脑。走路想她吃饭想她,任何人任何事都能和她联系到一块,早晨遗精特么都因为昨天半夜想她。草!“你放开我!你在说什么!”这人一定是疯了!温月月被他绑着,蛮力挣扎一番,意识到完全没用,她气的想哭,“我就是不想和你做同桌!我烦你了!烦你莫名其妙的搞强制!烦你从不在乎别人感受!”最烦最烦的是你对余瑶不一样的态度,让我觉的是个自以为是的傻瓜。钳制她的手突然收紧,几乎要把她手腕捏碎,痛的她咬牙噤声。脑海里回旋着初见余瑶的画面。柔顺的碎发,高挑纤弱,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中央,弹一手好钢琴,秦鲲为她染回黑发,献上娇艳欲滴的玫瑰,两人额头挨着额头,镜头定格。在秦鲲强吻她到咬她喉咙的时间空隙里,情绪潮涌般袭来,温月月缓缓哭出声。“求你了秦鲲,接受余瑶吧,别再来找我。”-高考时间威风凛凛的逼近,毕业班的复习到最后阶段,每天大量的习题考试,温月月忙的头都没抬起过。那夜后,秦鲲并没撂担子。相反的,他保持着原来的频率,淡定的从前门进来,然后绕到后门座位上课。某天中午,温月月和祝橙在食堂打饭,排在她前面的正好是余瑶。学校里有人暗戳戳计算过,近来秦鲲找温月月的次数急剧减少,几乎已经趋于零。私底下不知道,但正牌女友的位面算是塌了,于是兴致勃勃的讨论温月月是不是被秦鲲甩了。假如真是这样,很容易的就联想到,是不是毕业将近,秦鲲打算收心,公开余瑶正宫的位子。风言风语传的快,偏偏两人在食堂狭路相逢。视线交汇,余瑶大方的与她微笑颔首。尤葵则则摆出胜利者的姿态,假情假意的和余瑶闲聊。“听说鲲哥这段时间陪你办毕业晚会?我说他怎么天天跑大礼堂,原来是找你的呀。”她抱臂睨温月月,补一句,“我记得华诞晚会他也天天来,不过当时我还以为……”话只说一半,后面是意味深长的讥笑,她笑了,周边的人也笑出声。温月月沉默,紧咬下唇极力的忍。祝橙气不过奈何被温月月拦着,只得作罢。队排到余瑶,窗口里两个阿姨,余瑶便让出个位置给温月月。温月月道谢,两人巧合的打了同一道菜。食堂那么大,找座位的路线偏偏一样,左边是余瑶,右边是温月月,边走边张望空位,造化弄人的在某个区域撞见王阿南他们,秦鲲破天荒的也在。由于他们自带气场,所在的餐桌空出七八个位子,愣没人敢坐上来。原先和秦鲲面对面的是王阿南,这四位姐姐一来,王阿南搞事,居然把座位让出来。余瑶尴尬的望向温月月。秦鲲全场最淡定,他的淡定是那夜之后的,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派头。就比如现在,谁不我心雀跃,他本人看不见似的埋头吃饭。沉默着,温月月退后,让出一条路。尤葵毫不犹豫的拽着余姚经过温月月,走到秦鲲面前落座。食堂里看大戏的同学扫兴的扭回头。什么都没,温月月根本就是个菜鸡。不服输的祝橙回瞪尤葵,冷哼一声,带温月月坐到仅剩的边缘化空位。本来大家以为,戏到这里就结束了,却不想还有一波爆点。余瑶和温月月同时打一道茄子肉丝,食堂不知道怎么搞的辣椒搁多了,两位都是口味清淡的人,几乎同时间入口,同时呛的吐出来。秦鲲猛地抬头,视线落在斜对面的温月月身上,眉头微微拧起,随后拿起手边矿泉水,当着全校人的面推给余瑶,视线侧移,低声询问她是否还好。余瑶呛的眼角带泪,喝下水才缓过来。她摇头示意自己没关系,尤葵殷勤的帮她顺背,周边的女同学无不露出艳羡的神色。那边状况就不太好了。祝橙急的手抖打翻了汤,温月月呛的眼泪直落,她有哮喘的病史,小小一只蜷缩成团,捂着胸口蹲地上咳,撕心裂肺的光听着都觉的肺很疼,旁观的同学们见情况不对,纷纷慌了。余瑶缓过来,快速将水递给她。咳到后脑震动发昏,眼泪汇聚在眼眶模糊视线,温月月头发散乱,狼狈贴在脸颊。抬头,她隐约见余瑶在笑。唇角一侧勾起,赤裸的嘲讽着,你温月月是如何一败涂地。第45章 吻毕业班压力大, 每天最宝贵的喘息时间就是午休,是以大家吃饭能快则快,都想着早点回教室睡一觉。温月月今天是踩着午休铃进教室的, 因为祝橙总不放心她中午那一呛, 生怕她出个好歹, 强行带她去医务室拿药。班里静悄悄的,隐约能听见谁的轻鼾。进门就是座位, 温月月轻手轻脚进来, 刚坐下,后排祝橙大大喇喇的落座声来了。温月月回头,不小心瞥见秦鲲, 他睡觉姿势别具风格,两臂竖着往桌上一瘫,脸朝下,额头抵在桌面动也不动。活脱脱一只被奥特曼打倒的宇宙恐龙。温月月努努嘴, 转过来时,抽屉里露出瓶盖一角。奇怪, 她今天没去小卖部买水啊?抽出来才发现是瓶矿泉水, 没开封,瓶身上贴着张便利贴,字写的龙飞凤舞, 雌雄难辨。“拜托你下次随身带水。”——雷锋温月月露出迷惑的表情,头顶乌鸦缓缓飘过。彼时, 抱着一沓作业从办公室回来的学委进来,腾手推推眼镜, 小声通知温月月,马莉莉找。为了顺利把孩子们带毕业, 马莉莉这学期基本没睡过午觉,温月月进办公室时她正忙着整理满桌子文件,其他老师要么睡觉要么玩手机。她将一份招生简章递给温月月,“你看一下。”扉页印着誉川大学恢弘气派的校门,门上篆刻印章。“誉川大学招生办来过学校了,经过商议,等高考之后你和余瑶统一参加他们招生考试,二进一。”马莉莉抬头,忧心温月月近来状态,“余瑶能在身兼校会主席的同时保持年级前十,光这点就有足够的说服力。温月月,请你务必调整状态,不然我觉的你没必要和她抢。”看着招生简章上的印章,隶书,端正紧凑的“誉川学府”四个字。交代完事情马莉莉率先起身,带着整理好的资料去出去。温月月反应慢半拍,走路也没她那么快,出办公室时恰巧遇到秦鲲进来,他发型睡的凌乱,走路懒洋洋的,温月月眼见他走进办公室,和一个正在玩手机的女老师攀谈。那个女老师温月月认得,一班的美术老师,这学期才调来东都,长的娇娇媚媚,说话带点南方口音。讲着讲着,秦鲲蹲下,去够桌子底下的电脑主机,他头侧着,女老师两条莹白的小腿若有若无的蹭他头发。须臾,秦鲲坐到椅子上,左手支下颌,右手弄鼠标,全神贯注盯电脑屏。椅子大,女老师也不让开,就势靠在他背上睡觉。秦鲲心无旁骛的修电脑,貌似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暧昧气氛。两手抵在窗户上,办公室里的景象震碎温月月三观,她眼睛一眨不眨,嘴微张。秦鲲这么受欢迎吗……心无旁骛的秦鲲同学修着修着,嘴角莫名勾起来,偷笑。-晚自习下课后,温月月准点乘坐公交回家。小区里的路灯开了,每走一段便有一盏,晕黄光线投在地面,温月月边刷手机边走进自家楼栋。她鲜少走路玩手机。一连给好几个人发微信。【月亮:你能看秦鲲朋友圈吗?】祝橙和王阿南是秒回,答案一样,全都不能。所以,他没删没拉黑,他就是突然把朋友圈锁了。为什么呢?余瑶能看见吗?搞什么……强迫自己停止胡思乱想,温月月转进拐角,掏钥匙时倏地发现,门开了条缝隙,她第一反应是家里遭贼了。稍微凑过去,竖着耳朵听。里面隐隐传来温爸爸和温妈妈的交谈声。“年前还能去钓鱼,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老人家就是这样,快的很。我明天回去照顾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和月月在家好好地,别让我担心。”“医院怎么说?钱咱舍得,不差事儿。”“不是钱的问题……你别告诉月月,马上高考了。”“咱爸最喜欢月月了……”接着是温妈妈轻轻啜泣的声音,温月月惊愕的站在门外,双脚像灌了铅,一步也动不了,她满脑子都是爷爷的脸。七岁,爷爷骑自行车送她去上学,一路的油菜田,太阳像个红灯笼挂天上。十岁,同学们笑话她的月亮胎记,爷爷徒脚走去镇上给她买最时兴的绿丝巾。十二岁,爸爸接她回城,爷爷偷偷给她塞钱,送她三里地。小时候承诺过无数次的“长大孝敬爷爷”落空,原来古人常说的“子欲养而亲不在”,区区七个字有万钧重。-次日晚自习,向来遵纪守法的祝橙旷课了。王阿南首次体验到同桌不在究竟有多孤单,萎靡的摊桌上,来来回回哼一句“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你又何苦一往情深”,边唱边看林锦砚新广告,也不知到底唱给谁的。苦了前头被荼毒的邱潮。讲真的,其实王阿南和邱潮的成绩并没有温月月想的那么无可救药,包括小光头易腾,秦鲲这帮人更多的是“不乐意学”,而不是“学不好才去混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