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晚自习下课。温月月停笔合上复习资料,一本一本把课本收进抽屉,她动作慢的不正常,脸上表情淡淡的,待到同学们都走的差不多了,秦鲲是最后一个路过她座位的,没作停留。教室渐渐安静,窗外万家灯火,传来地铁驰骋而过的声音。温月月收拾好了,两手搭在膝盖上,肩膀到手臂紧紧绷着。她咬牙忍,忍到最后肺腑打颤,石像皲裂般,她底底哭出声,颤抖幅度小,哭声羸弱。爷爷成为压垮温月月的最后一根稻草。即使看起来脆弱,但绝不轻易落泪的她,现在真的无法忍到回家。她的勾画满了,可是秦鲲不见了。她以为没什么可失去的了,可是爷爷要走了。温月月哭着去拨祝橙电话,她并不是要向谁倾诉,她只是更担心突然旷课的祝橙。哭的太凶,眼前一片混乱,指尖轻软点了下屏幕,通话进行。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秦鲲貌似有点压抑,“喂”里带点迟疑。惊雷劈在头顶,温月月马上看显示,眼泪还是止不住,“你好,这里是xx移动,工号8888,移动为了答谢高消费客户,特意给您送话费——”“我不用移动,温月月。”“对不起,我打戳了。”温月月止不住抽噎,但也怂的一如既往,马上挂断电话,背着沉重的书包关灯锁门,到彻底出了四班教室,她还没止住哭,于是拿袖子去揩。恨自己不中用,素净的小脸儿揩的通红。彼时,祝橙来电话。那边很吵,杂音干扰她说话,她被迫用喊的,“月月!你找我吗?”班委记名单前,温月月给祝橙发过一次消息,却并没得到回应。“你在哪呀?”她先前哭的哀恸,现下成了小奶音,祝橙完全听不清,重复几次让她声音大点,最后直接上微信发定位。温月月哭的太专注,加之祝橙那通电话,她急匆匆转过拐角。夜里凉风窜进衣裳,拐角映下斜长的人影,他倚墙,手揣兜里,像等了很久。-这是家清吧。虽然位置基本满了,音乐声也大,但还没到要排队等桌的程度,放的也不是特别嗨的dj,总体气氛比较适宜,适合下班过来小喝一口的程度。祝橙就在某个僻静的角落独酌,温月月寻到她时,她已有八分醉。“祝橙?”温月月看她醉的不成样,担心的摸她脸颊,手掌下的皮肤滚烫。她从生日那天就反常,总是闷闷不乐,今天居然旷课来喝酒?祝橙充耳不闻,拿起酒瓶倒酒。温月月按住她,又唤她几次,她这才抬头,春温一笑,满是无所谓,“坐下喝一杯,毕业就各找各妈了,我陪你的时间算起来比秦鲲还长。”拗不过她,温月月无所适从的留在她对面。祝橙利落的推给她一只杯子,另只手一直攥着酒瓶。“你和秦鲲,什么时候开始的?”和她玩了一年,再笨也能瞧出她和秦鲲的不同。喜欢一个人,连看她的眼神都会像鞠了水般温柔。秦鲲看她这样,她看秦鲲亦是。温月月低头,视线正好落在酒杯上,杯中酒色醇美,杯壁浮上气泡,应该挺贵的。“不知道。”她老实的摇头,“我都不知道我自己,自然也不知道他。”祝橙了然,仰头喝一大口,末了听见温月月反问她。“你既然不知道,我也可以不知道吧。”祝橙可可爱爱的用力眯眼,脸上挂起笑,她喝醉的状态和平时判若两人,胆子更大,气场更放松,还颇二。“反正他也要走了,不重要。”“怎么会……”“怎么不会。”祝橙耸耸肩,“他本来得上z大附中的,就是秦鲲表姐上的那个,然后直升纽约z大,但他妈妈工作暂时调国内,他爸又是老婆奴,他才回国上高中的。”“你没有想过和他去同一所大学吗?”“没有。”祝橙回答的太干脆,温月月怔讼。祝橙接下来解释,“我家所有的产业都在国内,我又是独生女。别聊异地,我凭什么肯定他在进入新的生活后不会入眼其他女生?或者就算异地成功,我凭什么肯定他会为了我回国发展?”温月月好几次想开口都被祝橙所阐述的现实打败。作为名列前茅的理科生,祝橙此刻的逻辑思维清晰到可怕,“表面上看,我和他门当户对。其实呢,他是美籍我是华人,他要从医我要经商。等十年二十年以后,没有热情冲动。他嫌弃我一身铜臭,我嫌弃他曲高和寡,我们会争吵甚至打架,互相露出最丑陋的一面。如果是这样,就算了吧。不是所有的门当户对都和秦鲲、余瑶似的,况且他们俩是以利益为脊柱才能那么坚固。”“我是真的想考誉川。”“月月。”祝橙在温月月这从来是积极向上的性格,她甚至没向任何人提过背景,但她今天告诉温月月: “放弃吧,你可以和余瑶争爱情,但别妄想和她争前途。”“我想试一试。”温月月咬紧下唇。祝橙看不远处缓缓而来的小队伍,“同样的终点,她爸能给私人飞机,你爸只能给自行车,没有可比性。”她话音一落,尤葵娇俏的笑声飘来,和尤葵一道来的还有四中校花岑宁,岑宁亲密的挽着余瑶的手,有说有笑,全然把“前男友的前女友”这事儿挂在心上。余瑶见到温月月,露出自信大方的笑容。她们是拼桌的。有空位不坐,非要和角落里两个小姑娘拼桌,这操作老板也很迷惑。“哟祝橙,听说你今天翘了晚自习?临毕业无所畏惧了?”干事交上来的执勤表上居然有祝橙,尤葵当时也吓了一跳。祝橙压根不想搭理她,白她,“有何贵干?”“一起喝一杯啊。”不知道谁同意的,尤葵拿起一只杯子给自己倒酒,话对着祝橙说的,举起的酒杯却朝着温月月,她转过脸,“温月月,我们那么有缘分,你不喝一杯吗?”假如是以前,温月月绝对不会喝。但祝橙刚刚那段“私人飞机与自行车”在她心里留下深深地口子,留存十七年的怯懦被更加更强大的负面情绪击溃,从而迸发子虚乌有的孤勇,温月月烦透了这群人时不时找茬,她很清楚,只有反击才能比她们停手。猛地夺过祝橙手里的酒瓶,温月月闷头喝好几口,直接呛吐出来。岑宁和尤葵兴奋地喝彩,见温月月吐了,两人对望一眼,一人按她肩膀,一人拿酒往她嘴里灌,半闹半开玩笑的哄她,笑声淹没在高昂的dj里。温月月力气小,被两个人强制着,被辣的溢泪,苦酒源源不断向喉间涌入,在胃里翻江倒海,她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祝橙建状况不对,使劲晃晃脑袋,偷偷取过手机放在桌子底下给秦鲲他们打电话,刚打开锁屏,手机被人抽走,被撞破目的,祝橙仓皇抬头,与余瑶微醺的脸狭路相逢。纤纤玉指夹着手机,余瑶浅笑,语气一如既往的亲和,“咱们几个还不够吗,不用叫人了。”-酒吧的洋酒品质不好,后劲还大。温月月一连被灌了三五杯,呛的直不起腰。恣意的拎着祝橙手机,余瑶身子向后靠。她眉眼盈盈,醉酒后一丝狡猾覆在眼尾,做派还是她最经典的做派,要不是祝橙认识她三年,真的要相信,她是不想让多余的人来破坏气氛。祝橙反诘:“余瑶,你什么意思?”“字面意思。” 她打太极的功夫炉火纯青,洗脑到让别人产生自己无理取闹的念头。余瑶最擅长拿捏别人情绪,一旦被她摸到窍门,眼睛眨三下的功夫,她能有千百种洗脑的办法,所以祝橙再焦灼也不敢显露出来,酒劲上来,她失去思考能力。尤葵和岑宁又来一轮,祝橙撑着桌面站起来抢手机,恍恍惚惚抬头,霍离冷脸从后面扶她。眨眨眼,祝橙心虚。霍离不给她喝酒,从她某天去他家要作业抄起,她就亲口答应的。比起霍离,秦鲲才真吓人。脸上笼一层寒霜,眼底凉意摄人,秦鲲微微侧头,好整以暇的拉动手腕皮筋。“你们谁给她喝的酒?”尤葵和岑宁对望,然后慌张挪开视线,酒瓶子偷偷藏在脚边,屁都不敢放一个。仿佛从未行凶的余瑶站出来做和事老,“阿鲲,不是你想的那样,尤葵她们只是——”“那么紧张?”秦鲲不急着安抚温月月,眸光转到余瑶这边,dj换班,酒吧里突然安静,他弯腰,顺手拿起尤葵藏着的酒,一只一只将靠墙的酒杯翻过来。瓶口敲打杯沿,发出清脆声响,倒酒的手法极其熟稔,一顺溜下来斟满十几杯。酒瓶“叮”放到桌上,秦鲲舌尖抵嘴里皮肤,眉头微微一蹙,“你们赏我妞七八杯,我当然要回礼。这局我请,不喝完别走。”酒是她们特地叫的,又烈又苦,一般的女孩子两三杯就会醉成烂泥。尤葵惊惧到颤抖,接二连三给余瑶使眼色,向她求救,眼见着都要哭了,余瑶也怂了,什么架子都端不上,眼神仓皇向两面躲。dj重新响起,余瑶极力保持自信,用对付温月月的口气,才张口便被秦鲲打断。“你借刀杀人的伎俩还是玩的那么6。”她们在酒吧撞见温月月不是偶然。余瑶早在大礼堂忙毕业晚会的时候就得到消息,是以突然组织尤葵她们来这个局,可怜了尤葵,全程蒙在鼓里,孩叫了姐妹打算一起嗨,看见温月月和祝橙,只当两人终于落到自己手里,有恃无恐的欺负人。笑脸彻底凝固在脸上,余瑶被反应过来的尤葵、岑宁紧紧盯着,那目光真要把她烫出一个洞。完美掩藏十几年的丑陋暴露在昏暗拥挤的酒吧,像被人扒了衣服示众,余瑶不知道她笑的时候嘴角在抽动,又假又狰狞,“你说什么阿鲲,你误会了,你……快送月月回去吧,我担心她撑不——”哗啦——桌上的酒杯被人一举挥落,玻璃摔的粉碎产生一连串骇人动静,周遭的人纷纷朝他们看过来,秦鲲燥郁的转动颈项,灼热的怒火就要冲破理智,被约束着化形为隐隐愠色。“你tm恶心姥姥给恶心开门!老子恶心吐了!”酒保闻声赶来,见到秦鲲马上顿住。他认得这个粉毛。秦鲲有个兄弟和他老板是兄弟,出钱融资那种,所以他转而请余瑶他们出去,尤葵哭哭啼啼,岑宁像个哑巴,余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丢人丢的要死了。秦鲲摸耳钉,“他们那个酒,上十瓶。”酒保应声。“你给我盯着,喝不完一个都别想走。”秦鲲没耐心在这里继续耗,他小心翼翼抱起温月月,走前又回头给余瑶一个不咸不淡的眼神,“包括她。”被他看的升起一丝希望,紧接被打入谷底,余瑶脸上的表情不可谓不精彩。先是震惊委屈,接着气急败坏。酒保瞠目。稍微有点眼力见的都看的出,余瑶和尤葵她们的不同,秦鲲居然要余瑶喝?这就算彻底撕破脸了。-因为喝的烂醉,温月月不敢回家。祝橙帮忙给温妈妈打电话,说祝橙今晚住她家,刚挂电话准备带温月月走,被霍离拦腰抗肩上扔车里,分别前还在嚎,说秦鲲强抢民女、逼良为娼、不得好死。霍离让秦鲲海涵。不肯回家,又没带身份证,温月月唯一的选择就是去秦鲲家住。她醉的六亲不认,什么事都不管,到了秦鲲家自觉地不得了,抓瞎往他卧室里钻,被子一掀闷头大睡。受害者秦鲲叉着腰,左腿放松,整个人中心在右脚,咂嘴对现下的局势表达不满。搞什么?搞什么?他辛苦把人带回来,还没说怎么分配地方,她居然把床占了?谁允许的?那是他最爱的床,小月亮出现以后它才屈居第二,现在第一和第二抱团了是吗?秦鲲把自己气笑了,破罐子破摔的叹气,替她盖好被子,不情不愿的去卧室的沙发将就。到了后半夜,门锁突然被转开。秦鲲警觉惊醒,额头沁出薄薄一层细汗,他首先想到的是安眠的小月亮,小小一团儿陷在棉被里,脆弱荏苒。手摸到开关,瞬间灯光乍亮,深更半夜,凌蛮毫无征兆的造访让整个别墅掉落深渊。他脚下带风,极具目的性的向卧室走,半途被横在路中央的秦鲲拦住,英俊不减的脸增添一丝愕然,大概是没料到秦鲲会出现在客厅。“你在反抗,爸爸知道,你一直在反抗。”他身上覆盖冷意,眼神刀子似的剌人。就算被教训千次万次,秦鲲回望凌蛮的眼神里,有火炬,十八年来从未消亡。“你会是我的手下败将。”“别挣扎,别为了那个无谓的温月月放弃这一切,你会后悔,后悔今天请余瑶喝的酒。”“只有我能欺负她,也只有我能安慰她。”“阿鲲,你真的。”凌蛮轻轻转动僵住的颈项,他五官非常放松,只有狭长眼尾泄露三分凛冽。山雨欲来风满楼。凌蛮满心杀戮的时候,与暴走状态下的秦鲲完全契合。微风悄悄从缝隙飘进,掀动柔软的窗帘。卧室里有些黑,温月月在柔软的被窝里苏醒,胃里的酒一阵阵翻腾,烧的额间的汗洇湿刘海。她听见屋外剧烈声响,像钝器生生掼到碎裂,接二连三的事衣料撕裂和瓷器打翻,整整持续十分钟才有了消弭迹象,不想没出三十秒,那些骇人动静以绝对目的卷土重来,一声高过一声。轰隆——仿佛飞机的轰鸣,温月月心脏慢了一拍,陡然喘不过气。沁满冷汗的手覆在门把,她不断调整呼吸。室外空气微凉,温月月赤脚站在楼梯口,眼前景象令她变了脸色,从前亮堂堂的别墅,灯光晕黄打在崭新家具,好不赏心悦目。如今怎一个满目疮痍,换新不久的东西全毁了。一杆银质高尔夫球杆,锃亮的柄身沾染鲜红的血液,明晃晃的横在碎片上。凌蛮拽着秦鲲的头发,砰砰磕在桌沿,鲜血沿着桌脚一滴滴滑落,他诡谲的笑,西装扣子崩开两颗。“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不乖?像我们这种人渣,干嘛贪那点不切实际的东西?爸爸从小是怎么教你的?”他抓的手酸,于是放开秦鲲休息,“阿鲲,还记不记得骨裂的滋味?”初三的时候,秦鲲因为余瑶和凌蛮爆发史无前例的战争,秦鲲被打到右臂骨裂,留下很深很深的疤,于是他去纹了个堕天使。“我很心疼。但我知道我教不会你了。”凌蛮余光瞥见温月月,满不在乎笑一声,“那爸爸来教她。”秦鲲发间鲜血淋漓,顺着鬓角留下,他脸色白的吓人,神志也不清醒,直到凌蛮冲向温月月,单手拎起瘦小的女孩,像扔垃圾一样扔到地上,秦鲲的眼帘才微微颤了颤。就着沾血的手扶桌,他从趴着变为跪着,却不是跪给身生父亲,而是爬到温月月身边,从后面伸手,轻轻捂住她眼睛。温热的手覆在眼前,血腥与黑暗交织。他的声线近在咫尺,“别扯上他,凌蛮,别逼我动手。”一字一句穿透心房,萦绕在温月月耳边挥之不去。温爸爸是很温柔的爸爸,会把月月放在脖子上遛弯,会拿私房钱买辣条给月月吃,会给唱跑调的儿歌哄月月笑。在温月月的世界里,“爸爸”两个字是那么有安全感。思路冲进云霄。为什么秦鲲会又懒又颓,为什么总是莫名其妙受伤,为什么过生日过年永远一个人,为什么暴躁,为什么那个睡姿,为什么最后的安全感是烟。因为他一无所有。连喜欢谁不喜欢谁的权利都没有。细软的睫毛挠着手心,被簌簌落下的眼泪打湿,秦鲲其实特别怕温月月哭。她一哭,他就慌的像狗。谁也没料到,温月月居然掰开秦鲲。她两手张开横在凌蛮面前,“秦鲲没错,你想打就打,别拿我威胁他,显得你特别无能。”直到凌蛮的高尔夫球杆砸下,温月月眼皮都不眨一下,她有个蠢蠢欲动的念头。只要今天凌蛮打伤她,明天就能立案。家暴警察不好管,故意伤人就是刑事案件了。就算他只手遮天,闹一闹,但凡余家听到风声,就得考虑下能不能把女儿交到一个,有暴力倾向公公的家里。眼皮闭的紧紧,后槽牙抵着,剧烈痛楚没能袭来。温月月错愕的睁眼,秦鲲抱着她,或许是被打习惯了,他连痛呼都没有,只是眉头狠狠蹙了下,鲜血顺着头发流到温月月皮肤,她胸腔里有刺骨冷意,呼吸变成折磨。温月月颤抖着叫不出声,只能揪心的哭,天塌了,她一个人怎么支撑下去。这一下让凌蛮恢复理智,经商的人最是老奸巨猾,他立刻猜到温月月打的什么算盘,都是小孩子的伎俩罢了,没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但他今天尽兴了疲倦了,不打算耗下去。于是,凌蛮低嗤一声,别墅的门啪的阖上。凌蛮走后,坚毅护在温月月身前的秦鲲低低的吟了下,高尔夫杆又重又尖锐,打在身上怎么可能真没感觉。温月月哭的嗓子嘶哑,不知所措的看手掌的血。秦鲲疲软的放下眼帘,与他平常懒洋洋的样子重合,他用袖子揩温月月眼泪和脸颊的血。“别怕,他有经验啊,不会伤到骨头,就是疼。”他一说话,温月月眼泪如洪水决堤,她怕的连哭出声都不敢,只能倾尽全力的抽噎,发出细细的腔鸣。全怪自己,要不是她不自量力,秦鲲也不会多挨那一下。都听到疾风声了,那一下得多疼啊。“对不起,秦鲲,对不起,我以后一定好好待在卧室里。求你不要喜欢我了,我真的没用……”秦鲲没讲多余的话,一把拽她进怀里,搂的太紧,紧到心脏贴着心脏跳动,紧的要把人镶进他血肉里。温月月快没法呼吸了,即使如此依旧止不住哭。事到如今,她除了哭,能做的事只剩一件。“余瑶抢不走你,誉川大学我一定会上,秦鲲,你等我。”瘦小的人藏进秦鲲怀里,脸颊贴着他颈窝。领口的针孔摄像头细小,无意间蹭到,触感冰凉。第46章 月亮东都的毕业晚会很有意思, 默认高考前一天举办。这是余瑶在位的最后一个晚会,全程监督不经手,内定主席尤葵已经能将晚会办的井井有条, 甚至邀请到实验初中的小神童来演讲。小神童叫贝奥, 前段时间某项发明刚申请专利, 被邀请来东都和一个哥哥配合演讲,分别阐述‘天生神童’和‘后期崛起’的心路历程。高三四班的秦鲲同学接到邀请时脸垮的不成样, 他万万没想到, 参加个破赛居然会有这么多破事,但他并没拒绝,隔三差五也会去大礼堂装装样子。大礼堂人多口杂, 一来二去风声走漏,“彩排”变成了“陪余瑶”。流言蜚语愈演愈烈,偏偏他那段时间状态不好,没心情教做人。晚会当天, 秦鲲来的迟。小干事连哄带求把人带去候场室,道具组的人正在给演员逐一上麦。给到秦鲲的时候, 麦出了点问题, 几个干事手忙脚乱,一个打电话找部长,一个打电话找道具老师, 好半天才勉强解决问题。秦鲲听他们“嗡嗡嗡”的吵个没完,舞台上伴奏一茬接一茬, 他起身去外面抽烟。浓雾自唇边漫开,秦鲲烦躁的拨了拨颊边的小蜜蜂。贝奥出现在秦鲲身后是种惊吓。“哥哥, 你的香烟盒上有‘抽烟有害健康’的字样吗?”秦鲲蓦的回头。贝奥上了妆,稚气的脸庞染上点风尘, 理发师用发胶把他头发定在额后,硬凸成熟感。“现在大家好奇怪。”他感到费解,“就像香烟。明明每盒都印那句话,厂家却疯狂的生产,明明顾客都看到那句话,却不会停止购买。”突然出现,突然对他说这些,秦鲲玩心大起。他捻烟,手肘搭在窗柩,等贝奥说明来意。彼时,大礼堂里的某个节目落下帷幕,主持人款款走上舞台,话语声代替伴奏声。贝奥顿了顿,道:“你和岑宁附和吧,我觉的你们登对。”秦鲲哑笑。“岑宁是你谁。”很难想象,贝奥才上初二。极大众的单眼皮,线条如随手勾勒的简笔画,他个头不及秦鲲,同他说话要仰着点,“刚刚余瑶姐姐安慰我不要紧张,和我说了好多话,如果哥哥你不和岑宁姐姐复合,我要去追余瑶姐姐。”现在全世界都以为,秦鲲和余瑶只是还没公开而已。所以说,这小子想威胁他。特地照顾小朋友的情绪,秦鲲眯眼,微微弯腰与他平时,懒洋洋的扬起唇角,笑完了却不说话,他无声按灭烟丢进垃圾桶,打算离开。贝奥的皮肤在男孩子里算非常白的,冷光下不掺任何杂质,白到透明。被逼到死角就能生出孤注一掷的勇气,他对秦鲲的背影高喊:“早晨,我在尚德楼碰到一个姐姐,她送我水晶糖,我知道她在哪个班。”正中靶心,背影定在原地。“这次可以和岑宁姐姐复合了吗?”贝奥缓缓露出淳朴无辜的笑容,与他苍白到透明的肤色交相辉映,“温月月姐姐好单纯啊,我偷偷闻她头发的时候,她只顾的上帮我系领带。”嘭一声,秦鲲锤墙。他一手叉腰一手找烟,找到一半骤然冲来揪贝奥领子,两步把人摁墙角,“你tm意淫什么了?你tm想死了?”贝奥细细观察他脸上精彩的表情,伸手摘麦。脖子勒的难受,他轻微挣扎,“哥哥你好自私,完全不管余瑶姐姐的死活啊。”秦鲲蓦的放开他,视线下移再下移,垂眸看到颊边的麦。他被这小子耍了。大礼堂的风向早在两人交谈时就变了。时逢主持词串场,主持人不知所措,就算及其专业的硬着头皮往下走流程,也无法掩盖莫名而来的两个声音清晰回荡,观众席嗅到八卦的味道,没人会听枯燥的歌颂。温月月和余瑶的战争在这刻揭晓结果,钻进一千多张耳朵里。这份荒唐的剧本,随秦鲲的反应迎来尾声。被群嘲的女n号,早就把女主角死死踩在脚底碾压,像个危言耸听的笑话,携带温月月的尊严,一巴掌接一巴掌,威风凛凛的打在观众脸上。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错愕之余,也能想起,早在久远的以前,男主角表达的清清楚楚。第一个带节奏的是自以为是,一呼百应的,是人性的不屑、自卑、嫉妒频频作祟。于是他们选择性忽视真相,万众一心把矛头对准温月月。仿佛这样就能消除骨子里的恐惧,恐惧她比自己更成功。脸最疼的大概是席间的余瑶,千百双眼睛,目光潮水般涌来。真相大白的头一秒,余瑶跌落神坛。无论是道具组出现重大事故,还是金童玉女的传言。晚会潦草收场,校方追究责任,一通电话打到余瑶那。余瑶扬手砸了手机,把自己和秦鲲锁在会议室。她两手撑在会议桌,整个人压在秦鲲头顶,碎发别在耳后,露出从前藏在阴影下的五官。“秦鲲,你要干什么?你别忘了,我们是——”“娃娃亲?”仿佛听到特别好笑的笑话,秦鲲撇过脸讥笑,复无惧无畏的对上她眼睛,轻声提醒:“说合作伙伴吧,别那么感性。”白炽灯下,余瑶的脸变得狰狞不堪。她反诘:“但你撕毁了合同。”“我还可以撕的你更丢人。”虽然贝奥让人不悦,但结果是秦鲲想要的。他给过她很长一段时间的面子,长到令温月月受到更多伤害。幡然醒悟是凌蛮打他那晚,从来怂到不可思议的温月月站出来替他挨打,盘算用牺牲自己的方式解救他。其实很坚强很勇敢的女孩,到底吃过多少苦,才会求着自己偷偷喜欢的男孩去喜欢别人。“好,我文艺点讲。 ”他觉的女生还是要让一让,“是我自以为是的绅士行为,助长了你的虚荣心和不负责任,我决定纠正错误。”“秦鲲你搞清楚!你只有讨好我才能活下去!否则你一定会被打死!”瑶有恃无恐的搬出凌蛮威胁秦鲲,“你不怕吗?我知道你怕!毕竟你才被教训过不是吗?”她终于承认了,承认从一开始就知道秦鲲的处境,承认她被逼喝酒那晚,卑劣的跑去告状了。咂嘴,秦鲲抵住耳蜗,这是他从前面对邵蓝常做出的反应。实在文艺不下去了,“别拿副冠冕堂皇的样子对我,你个pua女pua来pua这老多年也没把我pua到手,你现在的样子丑到和凌蛮一样。你算了你别绞尽脑汁pua我了,你该去看心理医生。”余瑶从未见识过秦鲲有多社会,她只擅长洗脑,但秦鲲貌似开始教她做人。秦鲲霸占会议桌主位,那是余瑶从前专属的位置。长腿使力小幅度转椅子,他微微蹙眉。“收收你那笑到马上要僵掉的脸,务实点,你也不过是狗肚子里装不了三两油的的二流货色。”“是跟我深情演绎到走火入魔了吗?”“我瞎几把问一句,早上起来照镜子吗?怎么就这么陶醉认定我必须搁你这栽跟头?”“excuse me ?”“我搂过的表子比你装过的逼还多,你不是最正也不是最骚,我就闭眼找调剂也不会是你。”“为什么是你?因为你的话我可以拔掉无情? ”余瑶完全搭不上他的话,只能干巴巴气到浑身颤抖,指尖泛白,桌角要被她扣出两个洞。秦鲲还没说完。像医生看全身都有毛病的病人,声音不高,句句都要放进初出茅庐的社会人笔记本里。“你玩的小伎俩我追温月月第一天就总结在物理书扉页。”“我亲她的次数比你办过的晚会还多。”“我对她有多好你这辈子都想象不到。”“凌蛮能活几天鬼tm知道,你先别铆足劲钻坑,想想你老子你妈怎么教你做人的,别把自己活成免费那啥还陶醉的无法自拔。”“阿鲲……”余瑶抬眸,盈盈热泪搞的自己楚楚动人,她知道秦鲲最怕女生哭。连带椅子滑到余瑶面前,靠近她,笑道:“你告状弄的凌蛮打我那天,我带了摄像头,东西大概到外公了,你的靠山倒了,你自己作妖作的。”敛起笑容变脸,“开门。”冷冰冰两个字,余瑶生生止住哭声,秦鲲出门前,照国际惯例补刀,“不蠢的话就被拿哭治我,温月月哭我心疼,你哭我只会很烦。”-高考后没多久,电视上报道某家上市公司做假账,幕后老总被当场抓获,打了马赛克押上警车。记者语速快,讲述事件极为官方,温月月从头至尾只听明白一句。——犯罪人凌某供认不讳。翌日,温月月早早来到久违的东都高中,随马莉莉前往y市誉川大学参加招生考试。当时候场室只有余瑶和温月月两个人。温月月收到祝橙的祝福短信,和她聊天,两人讲了一会儿,温月月只觉的更加心绪不宁。温妈妈于昨天忽然出差,爸爸也有半个月没回来了,她给他们发信息,基本是要她好好学习、好好照顾自己这类话,让人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