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打算给秦鲲回个电话报平安,刚打开锁屏,许久未见的余瑶徐徐收起手机。余瑶貌似瘦了一些,远没有从前光鲜亮丽。“从高考到现在,你们多久没联系了?”她这么一提,温月月才意识到她和秦鲲已经一周没联系了,先是忙高考,高考结束还有一大堆善后工作,秦鲲这段时间也安静的很。奇怪了,他之前明明粘人的要死……余瑶大大方方的把秦鲲的情况告知于她。“他爸爸入狱了,公司董事在抢他股份,他也是厉害的很,说不要就不要,一毛都不要。我爸帮他请了律师团,他在人那直接签了转让书。”信息量太大,温月月抓着手机不知所措。“其实也没什么好抢的,全冻结了,能不能放出来还是未知数。”余瑶悠悠抬头,露出一节细白秀挺的颈项,她还是从前高洁神圣的女主角,也永远是,“你爷爷今天下葬,你不回去看看他吗?”字字句句掺着利刃冰刀,砸在温月月心口,捅出无数窟窿。惊雷在耳边乍响,温月月的眼泪几乎是一瞬间滚落,她冰凉的手指紧紧攥住颈上的绿丝巾,浑身颤抖。听到消息时,她是懵的。心沉下去,然后本能的哭,脑子里只盘旋一句话。爷爷死了,我没有爷爷了。这话又返回来重复一遍。爷爷死了,她没有爷爷了。五脏六腑搅在一起,像泡在最寒的冰窖里,肌肤一寸寸皲裂,最后变的遍体疮痍。哭都哭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大概就是温月月现在的耳鸣加失声。没有爷爷了,该怎么办呢?以后绿丝巾丢了怎么办?回老家找谁?爷爷的鱼竿怎么办?她想他了怎么办?昨天走的,所以妈妈临时出差。余瑶说的没错,今天下葬。爷爷肯定很想见她最后一面吧,可是为了让她好好高考,没打过一个电话,到临了,也没能见她一面。温月月蹲在地上蜷成一团,泣不成声。余瑶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看她冲出候场室,永远消失在视野。对,她就是故意的。故意在这个时间点把噩耗告知她。凌蛮倒了又怎样?爸爸在秦鲲最难的时候施以援手,生意人怎么会做亏本买卖呢?外公属意的还是她余瑶,秦鲲帮她找到了更大的靠山,她开心还来不及。就像秦鲲说的。为什么活成这副鬼样子了呢?他呀,什么都看的明明白白,怎么就看不出她喜欢他呢?十三岁首次去他家做客,这人睡到十二点下楼吃早午饭,那副思维放空的呆萌样,那刻起,她就决定喜欢他。爸爸教的,做人先学笑,笑的比谁都真诚,动手比谁都狠。喜欢一个人也同理。忠贞不二,不择手段。余瑶抬手看表,还有十分钟进场。百无聊赖间,她从包里取出一瓶艳红的指甲油,拧开,坐在靠窗的位置。风扬起帷帘如少女的腰身,窗外天空湛蓝,每隔一段竖着一节电线杆,y市的大江翻涌不息,卷走这个城市的一切喧嚣。她埋头,一个指甲、一个指甲细细的涂,涂完再完整的撕掉扔地上。这么妖艳的颜色,不适合女主角。第47章 吻从x市赶回老家并不是容易的事, 温月月费尽周折于傍晚时分瞧见自家大门,丧事办到末尾,宾客早已散去, 她只向隔壁二奶奶打听到他们送人去火葬场了。乡下叫不到网约车, 温月月徒脚走到目的地时, 爷爷成了小小一坛骨灰盒。温爸爸和温妈妈双双错愕。他们女儿明明在参加招生考试,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寒假和爷爷钓鱼的场景仿佛还在昨天, 今天就给她一坛冰冷的骨灰盒, 多么荒诞,温月月这么想,看温爸爸和温妈妈的眼神变的陌生。余瑶是阴毒, 可如果不是经她口,自己还要蒙在鼓里多久?一个月?一年?牙齿打颤,带动苍白唇瓣频频哆嗦,正值三伏盛夏, 却冷的呼吸困难,她沉寂多日的疲倦、心焦、颓丧在这一秒翻滚, 铺天盖地淹没头顶。其实击垮温月月再简单不过。用她最在乎的人, 去伤害她更在乎的人。既担心女儿的心理状况,又忧虑她的招生考试,温妈妈最先从错愕中抽身, 堪堪动身上前,温月月突然拽着温爸爸的衣角, 一点一点跪下。温爸爸手里抱着骨灰盒,也许是长时间没能好好休息, 他挺直的背影弯了一些。像濒死的人放弃最后一根稻草,温月月回神。爷爷离开了, 永远都不会再回来。同时带走的,还有那个微风和煦的艳阳天,眉毛弯弯、眼角弯弯的笑脸,下田劳碌前盖在头顶的大草帽。多少思念抱歉,末了只凝成喑哑一声呼唤,“爷爷……”月月啊。没能见爷爷最后一面,也错过了誉川大学。人生那么长,她可能再也遇不到比爷爷对她更好的人,也不会再找到比秦鲲更爱她的人。……月亮闹钟准时闹铃,噩梦被打断。温月月魇住了,悲伤透过紧闭的双眼蔓延,泪水沾湿枕被,她却哭的很小声。明媚的阳光调皮的从窗帘缝隙中钻进来,不知第多少次这么醒来,温月月筋疲力竭的揉太阳穴,另只手去够手机。屏幕亮,显示一个时间。时间上方还有日期和天气。窗外四月芳菲天,爷爷已经去世七年了。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温月月考去另个大学,与y市相距半个地球,同所有平凡人一样,交毕业论文准备答辩,然后在忙忙碌碌中找一份工作,朝九晚五。日子就在指尖流逝。曾经那些青葱岁月,还有岁月里神采飞扬的少年,上了锈蒙了灰,积压在箱底,成了俗气的心上未亡人。意识渐渐清醒,门铃悠悠的响了。下床开门,许琦一手抱着祁斗,一手拎着塑料袋,灰色运动套装换成新样式,他笑的比从前更稚气一些。毕业后,温月月在一家报社做记者,某天突然收到许琦的快递。从大名鼎鼎的殷氏旅游总公司寄来的,着实惊掉了办公室小丫头的下巴。至于许老板到底怎么从茫茫人海把她找出来,温月月不得而知。塑料袋里装的是早饭和生食,许琦熟门熟路的进来,将祁斗放在沙发后去厨房忙活。像以往无数次那样,温月月自觉的去沙发照顾祁斗,想要小孩子安静简单的很,给他个手机就行了。肉嘟嘟的小手在屏幕上滑来滑去,祁斗玩的不亦乐乎。温月月把他衣领扣上,低声叮嘱:“只许玩儿一会儿。”类似于大人的担心,祁斗从小听到大,但他聪明的选择左耳进右耳出,顶嘴只会被要求立刻停止,得不偿失。专心致志的盯着手机屏幕,“月月姐姐,你什么时候嫁进我家?”一口水差点喷出,这孩子怎么回事,到底谁教的?“斗斗,怎么突然这么问?”“许琦哥哥每天都忙着画你,也不带我遛弯,也不带我去超市,我问他到底要画多少,他说画到你嫁给他。”祁斗气的腮帮子一鼓一鼓,像只离水的鱼,“我们男人就是这样,会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他讲的一本正经,温月月听的百脸懵逼。什么男人……什么头脑……到底是谁教的啊喂!说起这桩,她还闹过笑话。许琦这人有毛病,他喜欢拿祁斗当女孩子养,梳俩小辫弄个洋娃娃什么的,搞的全世界都以为祁斗是女孩子,直到有次温月月给祁斗换尿布……场面太酷,和谐。温月月叹气,起身去厨房给许琦打下手。作为有钱人,许琦不太称职,他没有昂贵的限量版,干起家务也仅仅有条,厨房里的一切在他手下井然有序的进行,温月月来时只要切切菜打打蛋。“你这教育方式不行。”她悠闲的拿刀切菜,跟旁边贤惠的许琦闲聊,“斗斗才七八岁,你整天都给他灌输些乱七八糟思想,以后搞不好会出问题。”“我没啊。”许琦抵赖,没一会儿凑温月月而后,“你这操谁的心?”言外之意,爸爸一般存在的许琦,逗弄操妈妈心的温月月。耳后气息来的突然,像羽毛扫过肌肤,惊悸间,刀没控制好力道,手指上的麻痛打断思维,鲜血洇湿绿油油菜叶,她痛的嘶一声,抽手甩两下。许琦触电般放下手头的活,一边训她一边带她去客厅,从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里翻出急救箱,甚至不用看说明,他把上药包扎的工作做的无可挑剔,温月月愣愣的看他轻轻吹伤口,恍恍惑惑。从他进门到现在,大概二十分钟。每件事都做的理所当然,像什么呢?恐怕随便拎个不知情的外人观摩,都会觉的,这是他交往许久的男友,要是脑洞大一点的看到祁斗,说这分明是她丈夫,貌似也不那么难理解。或许是温月月的目光过于直白,一心扑在急救措施的许琦蓦的抬眸。七年间,她更成熟了点。喜欢穿宽松的背带裤,留到锁骨的细软直发,占了天生娃娃脸的便宜,成熟的只有气质。两人对望,许琦那边似有天雷地火无端起。有什么不可以呢?这么多年了,如今男未婚女未嫁,一切都是合法的,甚至结果必然。于是,向来讨厌的突然停电在此刻凭空生出三分暧昧。窗外微光勾勒温月月脸部线条,明暗相间里,根据记忆很快就能辨识一个完整的她,许琦第一次急躁起来,心如擂鼓般跳的重而快,他就着她手上的那只手用力一拉,将人拉到自己面前。借助冲力,两人有一刻差点肌肤相触。温月月这才从呆滞中缓过来,她听见许琦说,“月月,你一个人太辛苦了,跟我吧。”他是殷氏旅游的太子爷,对自己痴心不改,跟他,就能甩手享福。任谁都觉的,许琦是最棒的选择,包括祝橙。而那个人,是杳无音信,是遥遥无期。他们开始过吗?什么时候结束的?好像没有准确答案。暌违经年,唯一确定的,是从她在招生考试做逃兵开始,就再也联系不上他,一断就是这许多年。人海茫茫,大家都有不同的际遇,再去奢求什么实在可笑?此刻天时地利人和,另有黑暗做媒,给人一种说什么做什么都不用付出代价的错觉,温月月垂眸,放松又释然的轻笑,说辞呼之欲出,电话连番轰炸,扰的人不胜心烦。无奈,温月月接起。温妈妈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不容置喙的令她中午回家吃饭。-温爸爸和温妈妈还住在从前的小区,地方没动过。温月月毕业之后就搬出来了,逢年过节才回去住几天,温爸爸几次说想她,她都搪塞过去。其实他们心里知道,月月忘不了爷爷的事。温爸爸和温妈妈愁的不一样,温妈妈更担心女儿的婚姻大事。不是说年纪的问题,她现在不过二十四五,还没到火烧眉毛的程度,她的问题在于,根本没这方面的想法和苗头。大学期间就安生的让人起疑,等工作了,还是那副清心寡欲的样子,有次陪温妈妈下楼遛弯,路上小伙跟她要联系方式,为了推脱居然编出从不玩微信的说法。到家时,温妈妈正好端上最后一道菜。这些年温爸爸苍老了不少,眼角眉梢爬上皱纹,走路也没从前利索,见温月月来了喜的像个孩子,亲自给她添一大碗饭,问七问八的想知道她最近状况。温妈妈比他沉的住,起始并没发话,等到饭吃了一半,装模作样的刷抖音,刷着刷着,刷出一连串未婚男性的照片,试探着问温月月喜欢哪个。饭扒到一半,温月月立刻意会。温妈妈要给她相亲。“都不喜欢。”闻声,温妈妈的脸顿时黑几个度,半低着头,眸子一抬,老花镜滑到鼻梁。“你现在这眼光,怎么变这么高了?妈妈记的你小时候不是这么说的呀,你小时候口口声声说,只要相处愉快就好了,这几个妈妈亲自帮你把过关,人都很好的呀……”温月月不敢顶嘴,连三扒完饭躲回房间。没多久,只听房间里一声尖叫。温爸爸正看报纸,温妈妈在厨房洗碗,两人齐齐朝卧室探头。温月月声音细软,就算扯开嗓子乱吼也并不刺耳。房门被猛地拉开,几根头发勾在睫毛,她急的团团转,“妈妈,我的恐龙和奥特曼呢?”那两个几乎占据整个小床的玩偶,从高三把它们带回来,一放就是好多年,温妈妈说过几次,后来温月月搬出去,她越看越觉的不顺眼,今早拿出去丢掉了。“你要的吗?要怎么不带去你那,我以为你不要了……”温妈妈嘟哝。不放在眼前不代表不放在心上,那是温月月最宝贝的东西了,宝贝到听到温妈妈说把它们丢进楼下垃圾桶,瞬间孩子一样,哇的哭出声。声音哭的嘶哑,穿着拖鞋,急切又惊惶的下楼。她徒手去翻那几个巨大的垃圾桶,里面什么恶心骇人的东西都有,污秽沾在皮肤和衣服上,鼻尖充斥令人作呕的味道,即使如此依旧不管不顾。路过的行人看猴儿一样看她,指指点点滚烫的眼泪从下巴落到手背,仿佛有什么生生被剥离撕裂,心口痛感再度卷土重来时,温月月在议论声中崩溃。她埋头蹲下,抱着瘦的只剩一点儿的自己,想要蜷进龟壳里。哭到眼睛发干发痛,流不出一滴泪,垃圾车来了,他们无视温月月,不由分说的带走所有垃圾,温月月全程沉默,眼见着庞大的车子渐渐远去。岁月催促着,要她忘记早就形同陌路的人。做不到,就残忍的动手拔掉。心口最隐秘脆弱的区域,被拿到白日底下暴晒,密密麻麻的伤口显露。从前最怕的就是主编来电,今天居然庆幸。“快快快,动起来,现在立刻马上,去采访个人,采访稿和地址我发你qq了……”-外行人只知“无冕之王”的称号风光,记者的职业神圣,却不知这行有多辛苦。三百六十五天待命,主编一个电话刀山火海都要闯。没有整理情绪的时间,温月月马不停蹄的坐上网约车。用力带上车门,她点开文件一看,首行标题——无比帅气的水果大亨什么鬼……她所在的报社有个规矩,人物专访的内容,从拟定到上报必须由当事人全程把关,以免造成无可挽回的问题。思考什么神人能想出这么个标题,微信消息狂轰滥炸。温月月莫名其妙被拉进一个聊天群,里面热闹的不得了,id一个比一个眼熟,温月月眼尖,看到谭小禾@她来参加自己的婚礼时瞬间明白,这是东都高中高三四班的校友群。温月月和谭小禾没断联系。两人凑巧上同一个大学,凑巧住同一个宿舍,现在谭小禾所在的公司凑巧在温月月所在的杂志社对面,就一条马路的距离,于是经常一起下班一起吃饭。奇怪,明明之前关系谈不上多好,却在各自步入新世界后,变的异常亲切。谭小禾有个交往了挺久的男朋友,两人大学就开始谈了。可温月月觉的那个男的品行不好。谭小禾也知道温月月不一定赞同,所以选择在群里邀请她,用开弓没有回头箭的方法通知她,来或者不来。温月月私聊她。【月亮:小禾,你确定吗?我之前真在酒吧门口看到他捡尸,还把人带上车。】温月月知道,这事应该装不知道。但她真的没办法看朋友往火坑里跳,故而在目睹事件后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谭小禾。陷入爱情的女人智商为负数,一点都没错。谭小禾怎么也不相信,拒绝知道男友的不好信息,有时真相就在眼前,她也会自圆其说,骗完自己再骗别人。其实谁也没能被说服。【谭小禾:我不管啊,你必须要来,不然我们绝交。】【月亮:小禾……】【谭小禾:阿姨拜托我给你找对象,我身边哪有比宣泰更优秀的呀,我就让他帮你找的,帅哥都凑堆玩的,他找的肯定不赖,你记的打扮漂亮点哈~】温月月惆怅叹气,脑袋向后整个人筋疲力竭般瘫在后座,一道浅薄的光晃过,她眸子轻转,车窗外是渐渐远去的东都高中,今天周四,正值下午第三节 上课,久违的铃声叫人怀念的眼眶含泪。她扒在车窗上看。看门的叔叔老了不少,还和从前一样爱晒太阳,端个板凳捧杯茶,坐在门口闲暇度日。自门口极目望去,有两排茂盛的风景树,左边是操场,右边是教学楼。到底还是有钱啊,好像前不久翻新过,墙壁地面花丛亮堂堂的,无论领导何时视察都风风光光。正看的入神,车子停了,师傅通知她到了,再往里就是小巷,他开不进去。温月月再次确认主编给的地址,随后下车。日头正猛,小巷里人烟稀少,她瞎子摸黑走了一段路,倏地在巷子口撞见两个混混,一左一右靠墙,嘴里叼着烟,头发搞个非主流的挑染。也许是娃娃脸作怪,也许是身高因素,说温月月是从东都高中跑出来的女学生,不会有人怀疑。两个小混混恶狠狠的要温月月给钱。这次温月月学精了,戒备的观察他们,乖乖的把现金交到他们手上,然后趁两人没注意,扭头狂奔。失算的是,这两个男人远比多年前的那两个更加强壮,而温月月跑步从未进步。脚步声逼近,温月月却越发疲软,大口大口的换气,无法阻止速度放慢。钱已经给了,还追着不放。她清楚的知道被捉住的下场,只能竭尽全力逃亡,像那年一样,试图往人声鼎沸的街心去。男人嘶吼着让她站住,声音又尖又刺耳,响彻空荡荡的巷子。胸腔刺痛,喉间满上血腥味,温月月无助的啜泣,她骂自己出门不看黄历,骂自己是世界第一倒霉的笨蛋,边擦眼泪边骂,祸不单行的,她踩到什么东西了,不受控制的滑的老远,接着一头栽在红黑aj上,实实在在啃一嘴泥。从膝盖到额头,钝痛传遍全身,温月月吐出沙子,哀嚎着去捂额头。手掌擦破了皮,沾上额头的几点血迹,她生无可恋的抬头,与内勾外翘的桃花笑眼偶遇。腰上系着围裙,左手攥着锋利的专用刀,一头粉毛终究被时间浸染,恢复初时颜色。如此看来,这张又欲又奶的脸就彻底乖的无可挑剔了。温月月眼角带泪。真是个无比帅气的水果大亨啊。第48章 月亮每到放学的时间点, 榴莲总会买的特别快。温月月也不急,就坐在从前帮秦鲲写作业的位置,安静的等待。一颗满身带刺的榴莲被他翻过来, 手起刀落轻轻一掰, 完好无损的放进透明盒子里, 塑料袋麻利系上,左手扶着递给客人。熟练而淡定, 与从前如出一辙。待到人烟散去, 秦鲲摘了手套,悠悠靠在推车边,也不说话, 就这么直勾勾的盯温月月,惹的她雷劈似的回神,手忙脚乱翻开笔电。“您好,秦鲲先生, 我是xx报社的记者温月月,冒昧打扰, 可能需要占用您一点点的休息时间, 对您进行采访。”职业病犯了,温月月调设备时顺嘴流出开场词,完了又懊恼, 反倒把气氛弄的尴尬,咬了下唇角, 她直入正题。“我们知道,成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做生意需要睿智的头脑、敏锐的判断、魄力、人脉、运气缺一不可,这其中, 您必定遇到不少困难,是什么支撑您到现在呢?”从重逢到现在,大概三个小时,目光所及皆是她。微微歪下头,嘴角噙着明媚温暖的笑,看她强作镇定,听她嘴瓢到n和l分不清,看个尽兴问题终于抛过来。秦鲲指指头顶湛蓝的天,“晚上它就出来了。”也不谈生活艰辛,也不谈情怀理想,非要拽个报社记者聊天文,这人到底什么毛病?思索半晌,敲下“月亮”两个字。该不会卖水果卖傻了吧?“那又是什么契机让您选择做水果生意呢?”“我只是在专业讨债和卖榴莲之间选了后者。”“我记得您是名校毕业,放弃物理学——”“我高中文凭。”劈里啪啦的键盘声突然消失,春归的燕儿在高高的电线杆上栖息,几声鸟啭,颈项僵了又僵,温月月抬头望秦鲲。“怎么……”怎么会,他不是和余瑶去念誉川了吗?有好几次,梦见自己从某个渠道得知他结婚了。与所有年少无知的爱情一样,起风了,在指尖飞散,曾经的万千深情敌不过岁月悠长,记忆里那道疤、那个人,愈合后湮灭。他的结婚对象呢,也可能不是余瑶,或温柔或个性,总之与自己无关。秦鲲点烟,夹在指间,另只手叉腰,整个人站的很随意。“我跟余瑶早完了,但老头子中意她,我就和家里闹翻了,这段别记了。”杂糅烈酒,字字诛心。到秦鲲嘴里,轻而易举的像讲述别人的故事,“我也没什么特长,混社会吧也不知道还有命没命见你,正好仓库里有一车榴莲,我就随便卖卖,没想到发了。”秦鲲高中有篇作文,叫《论卖榴莲能否发家致富》,里面详细讲述了他完整的营销思路,以及提到榴莲的净利润是40%。那篇作文分很低,所有人都觉的他在扯淡。温月月心口被他的烟烫了一个洞。从前金尊玉贵的太子爷,没任何人支持,白手起家得吃多少苦,她没能亲眼所见。只知道,自食其力以来,她跑过多少趟采访,捱过多少骂,熬过多少夜,即使如此也不过“努力平庸着”的水平。她心里明镜似的,他的“随便卖卖”四个字掺着血。“为什么拉黑我。”“不是你拉黑我吗?”两两相望不过三尺距离,却如同间隔山海。为了表达此刻奔涌心绪,温月月学主编骂人时的口头禅。“靠!明明是你电话打不通。”秦鲲也不甘示弱,“靠,是你先不回我消息。”“靠!我在忙啊,我爷爷下葬。”“靠,我也在忙啊,我电话都被董事会打到停机了。”“靠!所以你现在在怪我喽!”“不怪你,不敢怪你。”秦鲲垂眸笑,脸上线条温温柔柔的,炽热滚烫的爱意冲撞肺腑,他却没上前,只是轻声重复,“我明天还在,后天也在,这几天都在,我保证这条路没傻逼追你,或者你夜里来我也在。”他清楚地知道,这个女孩或许有更好的选择了。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温月月按耐不住,堪堪迈开腿要靠近他,电话来的又快又准。气氛中断,温月月不得不接起来。“喂。”“有空吗?带你吃饭去。”是许琦的声音,如果是平时,温月月大概会考虑一下。她不知道秦鲲是否能听见,也不知道听见了是否认的出声音的主人,略微心急后敷衍道:“我现在有事。”两人又讲一个来回,随后温月月掐断电话。她斟酌着,想什么样的措辞能重塑方才尚未表达的情绪,秦鲲却在这时丢掉抽到一半的烟,人更懒些,眉眼放松似一潭温水。“其实我近段时间隔三差五得去季宅送东西,不一定都在,说不好什么时候错过,就再说吧,许琦有事你还是就他。”他语速快,温月月跟不上,看他笑容清浅,说话和煦春风的,她心里慌乱无从下口,还找不到插话的时机,焦灼到结结巴巴。“我……。”她正憋的难过,街心走来一个熟悉的朋友,脚上价值不菲的球鞋又换了最新款,邱潮较七年前成熟的不是一点两点。若说他从前是地地道道小鲜肉,那么今天这身随意里带点垮的、神似秦鲲的穿衣风格,基本可以归类到老腊肉里了。“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送季宅吧。”他点破秦鲲的谎言,“你是送去季初漾的私人别墅。”憋屈的像点过火的哑炮,温月月脑海里反复重复。——你是送去季初漾的私人别墅——季初漾的私人别墅——私人别墅季初漾?男的女的?私人别墅的话是只有她一个人吗?肯定是个富婆不用说了!将心比心,以秦鲲现在的情况,傍个富婆也没什么不行!完了完了完了!温月月那边时间静止,秦鲲这边流畅的和邱潮对话,刚转过脸,温月月小拳头握在心口,皱眉强调,“不行不行!”声音略高,把邱潮都搞愣了。秦鲲眨眨眼,眼里的星星亮晶晶。唇抿了又抿,嘴张张合合,温月月表面左顾右盼,实则心急如焚,这时候最恨自己讲话不利索。“因为……因为小禾她要结婚了,你得去参加婚礼!同学的婚礼很重要的!你必须要去呀!”闻及此,秦鲲下颌扬起一个弧度,轻声哦了下,状似醍醐灌顶。-由于秦鲲临时有事回写字楼,温月月就跟邱潮的车回去了。从东都那条路回温月月家会经过一个酒吧,开挺久了,生意依旧红火,来的多数是学生,她从前每每坐公交都会留意。邱潮有一搭没一搭闲聊,温月月偶尔回复两句,直到透过车窗瞧见一个人影,她顿了顿,没再继续。仔细看,男人走路有内八的痕迹。他喝得不少,肩膀上扶的女人喝的也不少,两个人摇摇晃晃从酒吧里出来,径直上一辆黑□□约车。温月月细白的手指紧紧贴在车窗上,指尖泛青。顺着她的视线,邱潮也察觉到什么,稳稳地把车停下,他还没问出口,只见温月月用力拉开车门,冲过去掀那男人肩膀,直接把人掀的转过来,搭在他肩上的女人尖叫着,踉踉跄跄栽倒在地。男人早喝的迷迷糊糊,只顾发脾气。“你谁啊!干嘛呢!走路不长眼睛啊!我tm——”“宣阳!”温月月声音比他更高,可惜没什么杀伤力。第二句话开始,怒气不减,更多了三分悲怆,“你和小禾就要结婚了!你的新娘子正在欢天喜地的筹备婚礼!你呢?跑到这种地方和别的女人勾三搭四,你们上一辆车要去干嘛?你对得起小禾吗?!”动静闹的太大,周遭纷纷投来目光,宣阳清醒了一些,入眼居然是谭小禾关系亲密的温月月,当下慌张起来。“温月月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甩开覆到身上的女人,手脚并用的比划,试图为自己开脱。温月月胸口剧烈起伏,面上却平静的不像话,她当着宣阳的面拿出手机给谭小禾打电话,她决不能看着小禾往火坑里跳。岂料电话还未播出,宣阳扬手拍飞温月月手机,这一下用的蛮力,连带手机主人被牵连,趔趄着向后倒,他毫无风度的将人反按在车窗,骂骂咧咧。“臭表子你别给脸不要脸啊!你真当我怕谭小禾吗?!她离了我活不了!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