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老徐跳探戈似的滑着步子跳到了许欣的解答题面前:“最后一问一般就比较难了。我的建议是,这八分,可拿可不拿,就算不要这八分,只要你前面保证每一题都不错,不也有142分么?所以没把握的同学千万不要死磕,用这个时间把前面的题目过一遍,保证自己拿到所有能拿到的分。好,现在我们看看许欣同学。”“嗯嗯嗯……不错不错,非常不错啊。”老徐眉毛几乎要飞出去了,恨不得把许欣夸到天上去了,“这道题真的很有难度,许欣同学的思路非常好,我们看啊……”最后一问老徐讲了快二十分钟,就夸了许欣近二十分钟,夸得许欣快成煮熟的虾子了。被这么夸奖,许欣却没有一点骄傲的感觉,要不是岑北亭刚刚硬要把习题册塞给她,别说被表扬了,不丢脸就不错。她扭头,去找窗外的岑北亭。岑北亭被老徐三令五申,不许调皮捣蛋,此时只能老老实实贴着墙面站着,留给了她一个圆润的后脑勺,以及一缕睡歪了的,倔强的,高高翘起的头发丝。好像察觉到了许欣探寻的目光,他飞快地回了一下头,对许欣眨了眨眼,这个轻佻的小动作让许欣莫名烦躁。*放学后,岑北亭又被请去办公室喝茶,这次是老徐办公室。等了好一会儿,等到许欣已经做完一整套英语题,岑北亭终于回来了。他懒洋洋地,扭动着脖子,把椅背一拖,骂了一声,“靠。”许欣竖起了耳朵。岑北亭把桌子推得咚咚响,问她:“你怎么还没走?”许欣这才装模作样地收拾起东西来,她停了停,轻描淡写地问他,“老徐骂你了吗?”“怎么可能,”岑北亭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老徐怎么舍得骂我?老徐那儿临走跟周白薇撞上,靠,倒霉。”“周白薇说你什么了?”许欣问。岑北亭说:“能说我啥,不就是要我好好学呗。”他一顿,又叹了口气,补充道:“然后她发现我罚抄是用复写纸抄的。”许欣:“……”这就有点侮辱老师的智商了。岑北亭抓了抓头,开始找笔。他一共找来了三支笔,长短不一,颜色不一,然后给许欣表演三支笔同时罚抄写的奇技。岑北亭写的英文字母比中文还可怕,如果不是课本原文就摆在面前,许欣差点以为岑北亭在画鬼画符,她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只觉多看一眼都是对莎士比亚的侮辱。“岑北亭。”许欣开口道。“嗯?”岑北亭歪了歪头,没抬眼看她,全神贯注地跟纸和笔奋斗。“把你英语作业给我。”岑北亭终于扭头看她,有些惊讶:“我的英语作业?”他特地强调了“我的”两个字。许欣说:“是的。”岑北亭狐疑,盯着许欣看了好久,终于说:“你不会是想抄我作业吧?”许欣:“……”岑北亭竟然觉得自己猜的没错,大言不惭地继续说道:“行啊,拿去拿去别客气。”许欣气得要命,忍不住吼道:“谁要抄你的英语作业?!”岑北亭被嫌弃也不恼,反而鼓励许欣:“没关系,没关系,答案可以对一下的,一般情况下我能帮你避开错误答案。”许欣深呼吸,耐着暴打岑北亭的性子,说:“把你英语作业给我检查,”说完又有点心虚,毕竟之前她可没给岑北亭一点好脸色,她梗着脖子,心虚地补充:“是周老师说的。”“行吧,”岑北亭没打算弄明白许欣为什么突然这么关心他的英语作业,反正他从来没摸清楚过女生的性子,比如,她们老是喜欢在他打比赛的时候给他送巧克力和红牛,虽然他都说好多次,他真的不爱吃这些玩意儿。岑北亭好脾气地伸手进书桌洞,掏了又掏,掏出两本盗版网络小说,一根没水了的笔管,一把巴掌大的圆镜子。一看到镜子,岑北亭又走不动道了。对着反光,撸狮子狗一样撸他头顶那乱糟糟的杂毛。“卷子!”许欣忍无可忍,自己动手,终于从岑北亭那堆杂物里抽出那张已经被折成纸飞机的试卷。她继续忍耐着脾气,一点一点将折痕展开,试卷铺平后,她几乎两眼一黑。选择题,四选一,瞎选选到正确答案的概率有百分之二十五,然而岑北亭却排除万难,十五道选择题,仅仅对了一道。岑北亭城墙似的脸皮终于有一点点知道不好意思地迹象,他耳尖动了动,挠了挠后脑勺,说:“咳,这不,这不手气不好么,平时瞎选,一般也能选对个三五道,这次真的是,真的是点儿太背了,哈哈哈……”许欣深呼吸,不生气,不生气。她从头到尾审视着岑北亭试卷,“你,你哪题不会做?”许欣问这个问题都觉得头疼,因为岑北亭分明是每一题都不会。岑北亭扭头看她,突然眼稍眯,他思索了片刻,突然恍然大悟地说:“许欣,你是不是看见我替你罚站,然后觉得特感动,特亏欠我,然后想帮我补习啊?”许欣不说话,板着脸,默认了。是,就是这样,她就是不想欠岑北亭这个人情。岑北亭呵呵直笑,“诶哟喂。”他终于笑够了,揉了揉眼睛,说:“想还我人情那就帮我个忙呗。”“什么忙?”许欣问。岑北亭笑眯眯地说:“明天我跟四班篮球赛,你去看比赛。”“不去。”许欣干脆地说。她耳尖微红。在篮球场上围着看打篮球的女生是什么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女孩只会看自己喜欢的男生比赛,她又不喜欢岑北亭这个戏精,凭什么去?“这么绝情?”岑北亭耷拉下嘴,叹了口气,无比委屈地说:“唉,我篮球队的兄弟们,都有女朋友,最不济的,也有好几个暗恋的女生,只有我,没人疼,没人爱,每天都被他们嘲讽。”许欣眼睛都瞪圆了,岑北亭这张狗嘴里吐出来的话,许欣一个字都不信。他没人疼?没人爱?每天都被人嘲笑?省省吧。许欣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像岑北亭这么讨人喜欢的家伙。岑北亭长得好,个子高,篮球也打得好,小白杨似的人往操场上一站,学校的女生没人移得开眼,更不用说他那阳光大方的性格,谁跟他都是朋友,实在跟可怜挨不上一点边。岑北亭演得真好,他下巴搁在手背上,歪着头,跟她一个劲儿地装可怜,演技炉火纯青到连她几乎都要信了。“真哒!”岑北亭说,“我骗你干嘛啊。唉,不过你不愿意就算了,我怎么能对自己的同桌提要求呢?这也没什么……不过是到时候所有人都有人家有,只有我没有……”“打住打住,”许欣手指顶在掌心,做stop的手势,岑北亭再说下去,别说报恩了,许欣可能会报仇,“我去,我去,行了吧,求你别说话了。”岑北亭眉毛顿时扬了起来,生动形象地向她演示了什么叫喜上眉梢,他笑得眉眼弯弯,说:“那成,到时候我会找你的。”许欣叹了口气,敷衍道:“知道了,麻烦。”岑北亭特意强调:“你已经答应了啊,不能反悔。”许欣说:“好。”第7章 chapter 7篮球赛在星期五下午举行,秉承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原则,一班和四班进行球艺切磋,为校运动会预热。冒着蒸汽的篮球场上,岑北亭穿着白色运动服,红色球鞋奔跑。他三步晃过对手,起跳,上篮。球进了,全场欢呼。他高举手臂,连蹦带跳地对着人群比“耶”,模仿他最喜欢的球星庆功标准动作,像一阵红色旋风在操场上跳跃。他奔跑着,目光望向观众席的人群,像是在期待着什么。“岑北亭嘴贱是嘴贱,但打起球真的挺帅的。”篮球场边的长条椅上,崔奥利晃荡着两条腿,嘴里叼一根橘子汽水味棒棒糖,吹了一声赞赏的口哨,鼓掌:“漂亮!”岑北亭听见崔奥利的声音,朝她们的方向看了过来,然后他也看到了许欣,像是献宝似的,他左边眉毛对她得意地扬了扬。许欣有些好笑,嘴角也微微动了动。裁判吹哨,比赛再次开始。岑北亭首发,他们的队形是二三联防,上线两人,下线三人,岑北亭拿到球后,稍稍斟酌,将球投给了李晓侯,李晓侯带球进攻,虚晃三人,将球又向岑北亭投去,岑北亭再次夺得篮球控制权。拿到篮球后的岑北亭是会发光的,身形矫健,那是经过了无数风吹日晒的打磨,于是精致又蕴藏着巨大的能量。他机敏地调整站位,他处在三分线的边缘,他双脚轻点地面,身体弹跳而起,腹部核心肌肉群更着蓄力,将他提了起来,全身的力量调动至手臂和手腕,岑北亭瞄准,投篮。就在篮球即将脱手的瞬间,一个人狠狠地撞了过来,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篮球跟着脱手,但准头方向完全改变,下一刻便滚落在地。岑北亭起跳强行终止,人在半空中歪了一下,和那个撞过来的人双双摔倒在地。裁判立刻吹哨:“嘘!”岑北亭摔得并不轻,他膝盖着地,肩骨和那人撞在一起,发出咚咚两声闷响。他倒地后便爬了起来,两眼喷着火,说:“犯规,他们犯规!”撞人的罪魁祸首在队友的搀扶下也爬了起来,他用他的故意犯规为他们队争取到了一次点球机会,于是俨然被他的队友们当成了“大英雄”,他看岑北亭的神色颇为得意——我就犯规了,你能拿我怎么样?岑北亭冲过去就要抓那人的衣领,裁判出面制止,这不过是学校的篮球友谊赛,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让岑北亭罚点球。岑北亭脾气一下上来了,“他犯规,你没看见?”李晓侯也忙劝架,拉住像一头失控的狮子濒临暴走的岑北亭,说:“岑哥,算了算了,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我们不跟他们这些垃圾计较。”岑北亭对李晓侯吼:“去他妈的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比赛,就是要赢!”裁判再次对岑北亭吹哨:“你是裁判还是我是裁判?打不打?不打下场!”岑北亭冷着脸,站在罚球处,篮球再次向他扔了过来,他抬了抬手,便接住了。他抱着篮球,甚至连瞄准、起跳这些准备动作都没有做,仅仅原地踮了踮脚,便将手里的球狠狠地砸了出去,“哐!”篮球进了,一个漂亮的“三不沾”——不沾板、不沾筐、不沾网。“漂亮!!!”“牛逼!!!岑哥牛逼!!!”又一阵欢呼声里,主动权再次回到了岑北亭手里。七分钟已过,裁判吹哨,上半场结束,一班领先八分。篮球场的另一角,已经站着几个漂亮女孩,手里拿着冷饮,阳光下透明玻璃瓶的表面爬着一层密密麻麻的水珠。上半场中场休息,她们去给篮球队队员送水。运动员们昂头喝了大半瓶,剩下地全浇在头顶上,然后把塑料瓶捏瘪。岑北亭脖子上搭着一条白毛巾,擦汗,他朝这边走了过来,但中途一个穿着绿色衬衣,白色百褶裙,校服外套像裙摆一样系在腰间的女生将他拦住了。在岑北亭不断洗脑下,许欣成功被他带偏了,在这种情况下,她竟然第一反应是去看女生短裙下的小腿。李梦穿着白色\网面球鞋,鞋面很干净,像新的一样,白色长筒棉袜一直提到膝盖下沿,让她的腿看起来又细又直。女生对岑北亭微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手里的冰可乐,向他递了过去。岑北亭有点意外,愣了愣,接了过去。他们又说了些什么,女生脸色绯红,岑北亭则笑成了一朵花。许欣突然觉得,其实篮球也没什么好看的。反正她来,也是岑北亭要她来的,那么现在她就算回去,岑北亭应该也注意不到了。她干脆起身回教室,崔奥利问她:“你不看了么?”许欣说:“嗯,不看了,你们看吧。”“好吧,”崔奥利转了一圈棒棒糖,说:“拜拜。”*上课铃响十分钟前,岑北亭抱着篮球回来了。他噼里啪啦地拖开椅子,把篮球塞进桌子下,然后闷声坐着。他第一次回来不会说话,桌上只装了一只水性笔的铁皮笔盒被晃得叮当响。李晓侯经过的时候,拍了拍岑北亭的肩膀,说:“唉,岑哥,别放心上哈。”“唔。”岑北亭敷衍地应了一声。“四班明明犯规了啊,凭什么吹哨,吹掉我们的球。”岑北亭没说话。许欣扭头看岑北亭,岑北亭心情很差,差到回到座位上后一句话也没说,要是以前,都这会儿了,他已经口述出一篇议论文。许欣试探地问:“岑北亭,你怎么了?”火\药找着了火星,岑北亭这只炮仗总算找着理由蹿上天。“你还问!”岑北亭腾地跳了起来,说:“你今天给我加油了吗?”这火发的莫名其妙,“我去了啊。”许欣说。上半场她一直都在,而且岑北亭明明看见她了。“下半场呢?”岑北亭不依不饶,“你只看了一眼,下半场就走了。”这倒是。岑北亭顿住,忍了忍气,说:“明明保证了,说话不算话。”不说这个,许欣还能当没事,一提这个,许欣也炸了。岑北亭吼她,她便也吼岑北亭,并且声音比他还大:“你又不是没人加油,为什么一定要我去?!”把她当什么呢?口口声声要她加油,自己却喝着别的漂亮小姑娘送来的饮料?当她什么?群演?人群演还要钱呢!岑北亭就是把她当笑话!“许欣!”岑北亭气结,他今天一整场,打得那么激烈,打得这么拼,连进那么多球,就是要给她看的,她总是不来看她比赛,来了也人在这儿心不在这儿,今天明明是说了来看他比赛的,都答应了,怎么又不来?“你耍赖!”“你耍赖还不承认!”岑北亭跟许欣对着吼,吼到一半,猛地顿住,突然不说话了。许欣等着岑北亭吵,她倒想看看他今天还能跟他吵出什么花儿来,可她等了半天,迟迟不见岑北亭呛声,她皱着眉头看,发现岑北亭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看什么看?”岑北亭突然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诧异地说:“许欣,你是不是吃醋了。”许欣差点没被岑北亭噎死,她把书一摔,吼道:“岑北亭,你能不能要点脸?比赛是你要我去看的,我吃你个毛线醋?”“好,”岑北亭话锋一转,说:“那你说,你没吃醋下半场为什么不看?”他歪着头看她,一脸小人得志。这是什么逻辑鬼才,许欣脸上青一块白一块,“我想回来写作业了?不行?”但许欣的话岑北亭一句也听不进去,他一手捂上心肝,一脸陶醉:“原来你已经准备看我整场比赛,为我加油,结果看到另外一个女生竟然向我表白,于是伤心欲绝,连下半场比赛都看不下去了……”许欣终于忍无可忍,老虎似的向岑北亭扑了过去,要把他的耳朵捏掉,“岑北亭,你再给我嘴贱,再给我嘴贱!”岑北亭泥鳅似的躲着许欣的人身攻击,手不忘扶着许欣的肩,没让她激动地从摇摇欲坠的椅子上栽一个大跟头。“不许笑,不许笑!”许欣吼得越大声,岑北亭笑得越厉害,他眼睛、嘴唇全都弯成了月亮,手握拳,抵在下巴上,咳咳清了清嗓子,说:“呵呵,呵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知道了个什么啊你,就在这儿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气得恨不得要跺脚,强调:“我没吃醋,我没吃醋!”“好好好……”岑北亭安抚似的挥挥手,一脸不相信。他故意说:“你也用不着吃醋,我说过的,我现在只想搞学习,一杯水就想买小爷的心?小爷的心可没有这么廉价,只是我也没办法,那个送水的是李梦,对,就是李晓侯喜欢的那个,诶,我知道,李晓侯是我兄弟,可没办法啊,谁让我这么帅……”许欣白眼几乎翻到后脑勺上去了。帅个屁帅,一身汗,跟个淋雨的臭鸭子似的。“哦,对了,李梦找我,是要我把水给李晓侯。”许欣:“……”会不会断句?一口气说完会死?“所以……”岑北亭笑盈盈地看向她,“不气了?”许欣翻了个白眼。一整下午,许欣都没怎么搭理岑北亭。岑北亭找她抄作业,她不给;找她说话,她就踩他的aj;她甚至威胁岑北亭,只要他再叽叽歪歪一句话,她就把他罚抄是用三支笔抄的这件事告诉周白薇。岑北亭已经被罚抄罚怕了,实在不想再抄一次,唬得一下午都不敢跟她废话。到了晚上,岑北亭突然不见了,并且一整个晚自习也不在座位上。老徐看到岑北亭座位是空的,问许欣,岑北亭去哪儿了,许欣只能说,她也不知道。晚上放学的时候,岑北亭跑回来了,他跑得满头大汗,把她在教室门口堵着,给她塞了一盒快化了的哈根达斯。捧着冰淇淋,许欣愣了。冰淇淋外盒上全是水珠,岑北亭的眉毛上也是。学校附近没有卖哈根达斯的店,最近的地方也在商务圈,为了不让冰淇淋化了,岑北亭只能一路跑过去,然后再一路跑回来。岑北亭喘着气,讨好地说:“请你吃冰淇淋,别生气了好不好。”许欣没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本来就不是多大的事,她也早就没生气了,甚至后半场“冷战”还有些拿着鸡毛当令箭,故意使坏欺负岑北亭的意思。但岑北亭怎么跑了这么远……许欣半天不说话,岑北亭急得挠头,他以为是哄不好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哄女孩子开心,以往他也没想过要去学这方面的知识,所以经验极为薄弱。他觉得,对他而言女生就是另外一种外太空来的新型物种,干净,白皙,软软的,还香香的,精贵到好像多碰一下,就会像玻璃一样碎掉,他想捧在怀里护着,却总是手足无措。“你们,你们女生,不是爱吃这个吗?”岑北亭说。这烂招是崔奥利支的,崔奥利也不是真心想帮忙,她只是随口胡诌,想早点堵上岑北亭的嘴,让他别嘚吧了。但岑北亭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于是病急乱投医地把崔奥利的话当成了金科玉律。“你怎么这么笨。”许欣低着头说。手里融化的冰淇淋很凉,让闷热的夏天突然变得好受许多。“我怎么又笨了。”岑北亭跨步走近,俯身笑眯眯地问她。他心中一阵窃喜,终于肯跟他说话了,虽然是骂他,但那也是里程碑式的跨越!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许欣小声唾弃:“笨死了,都不知道点外卖!”害得她现在这么难受。“什么?”岑北亭一点也没有听到,他全神贯注地看许欣头发后那小片白嫩的耳垂去了,只隐隐又听见许欣说他笨。他笨吗?他可一点都不觉得,他要笨,能这么快就把人哄好吗?他可太聪明了好吗。许欣懒得再重复,她不理岑北亭,缓缓吃了一小口冰淇淋。冰淇淋比她买的奶茶还甜,甜得她都要蛀牙了。第8章 chapter 8虽然和隔壁班篮球赛以失败告终,但没什么不能成为大家一起出去吃饭的理由。放学后,篮球队那一帮人要去吃火锅。除了篮球队,岑北亭还请了好多人,连崔奥利、贝博艺都叫上了,他们也答应了。岑北亭拉着许欣要去。“你必须要去,”岑北亭不讲道理,“你下半场都没看,现在火锅也不去,你还是不是好同桌。”许欣吃了岑北亭跑着买来的冰淇淋,有点嘴软,而且她也不想太不合群,便说:“地址哪里?到时候我过去找你。”“找什么,”岑北亭说:“跟着我走不就行了吗?”许欣整理好书包背上,问:“那你怎么过去。”“李晓侯他们已经过去了,贝博艺他们自己走过去,你跟着我呗。”岑北亭将书包甩在背后,他书包很瘪,里面只装了一支黑色圆珠笔。“好吧,你怎么过去。”许欣跟着岑北亭出教学楼。“我有车。”岑北亭吹了个口哨,得意洋洋。岑北亭的车,只有两只轮子。她站在车棚前,对着那一辆黑色单车无言以对。那是一辆很贵的山地车,价格和外形一样风骚,但为了成全他那独树一帜的造型,舍弃了后座这一实用设计,但岑北亭对自家兄弟算得上掏心掏肺,特意在后车轮上安了一个脚踏板。“上车啊,傻愣着干嘛呢?”岑北亭将车从车架上拎下来,踢开支架,他跨坐上去,一只脚支在地上。许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发自内心地疑惑地问:“所以我坐哪儿?”岑北亭扭过头,指了指后轮胎上的脚踏板,“踩着啊,李晓侯都是这么坐的。”许欣:“……”他见许欣似乎还是不太愿意,便不遗余力推销:“踩着站很爽的,李晓侯说,有飞起来的感觉。”许欣彻底服了岑北亭,她不想跟岑北亭解释她不想要飞起来的感觉,不想跟他解释女生一般都是坐在单车后面的而不是站在上面的,更不想跟他解释她今天穿的是裙子,站起来会被风吹起来。“那个,我也跟贝博艺他们一起走过去吧。”许欣掉头就走。“诶诶诶。”许欣一转身,岑北亭从后面抓住她书包带。他眯了眯眼,没好气:“你也真够没眼力劲儿。”“我怎么了?”许欣问。岑北亭扯了扯嘴角,说:“好,去,你去,你看你这个电灯泡硬挤过去贝博艺打不打你。”许欣停下脚步。岑北亭说:“给人家留点空间啦,上车,没骗你,真的很爽。”许欣拗不过,连推带拽被推上车。“踩好了啊。”许欣倒吸口气,手下意识地去抓岑北亭的书包带。自行车晃了晃,许欣趴在岑北亭肩上。岑北亭的肩膀很宽,附着在肩胛骨上的肌肉硬邦邦的。许欣真的怕从上面摔下来摔坏脑袋,她扶着岑北亭的肩,哆嗦了一下。岑北亭感觉到肩膀上那只颤抖的手,他乐得哈哈大笑,说:“你胆子也太小了吧,哈哈哈。”许欣握拳锤岑北亭的肩膀,锤得一声闷响,翻白眼,“再笑。”“哈哈哈,”岑北亭更是要笑翻了,他俯在自行车边,弓下身,鼻尖几乎要擦到她的裙角,“你现在别乱动啊。”他说。“干嘛?”他半侧身,抓了一大把许欣的裙角,收紧。男生的大手并不灵巧,动作又笨又粗鲁,他将她的蓝白色百褶裙握了一大把。许欣下意识腿并拢,“你,你干嘛!”“别乱动,”岑北亭说,白色裙摆在他鼻尖轻扫,他偏了偏头,一点点将裙摆聚拢,完全握在手里,在腿边打了个结。那个结非常丑,直男无比。“好了。”系好后,岑北亭相当满意地拍了拍手。裙子被结固定住,不管怎么吹都飞不起来,许欣在车上几乎要站不住,身子晃了一下,手撑在岑北亭的肩膀上。岑北亭张开手臂,护了她一下,说:“这样不就好了?”许欣对着那个结撇嘴,说:“丑得要死。”岑北亭被骂,故意把自行车龙头一晃,“啊啊要倒了要倒了。”许欣吓了一跳,撑改成抓,尖叫:“岑北亭,你好好骑!”“哈哈哈,知道的,走啦!”他跃上了车,踩脚踏板,单车晃了晃,冲了出去。傍晚的风吹拂在脸颊上。前方是一轮像咸鸭蛋一样的黄澄澄落日,斑驳的树影照在被年华洗礼的矮小房屋上,她的头发被风吹了起来,像一只招展的黑色旗帜。许欣的确感觉到了李晓侯鼓吹的那种飞一样的感觉,他们好像两个在追着落日逃亡路途上互相拥抱取暖的两个人,许欣低下头,看着岑北亭的后背,他的后背好壮,像一座小山峰,透过那少年背部厚实的肌肉,她可以准确的找到那一颗心脏所在的位置。在那里,那颗火红的心,和她的心脏一起,猛烈跳动着,迸发着无尽的生命力。***在热闹的大排档前,岑北亭猛地刹车,许欣整个人结结实实撞在了岑北亭宽大的后背上,撞得生疼。她捶了岑北亭一把:“痛!”岑北亭倒吸一口凉气,说:“痛?你还知道痛?痛你捶我,手就不痛?”李晓侯他们已经到了,占据了门外最大的圆桌。“啧。”有人吹了个口哨,“看不出来,岑哥动作就是快。”岑北亭撑着自行车,踹了李晓侯一脚,坏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少来。”许欣脸皮没岑北亭这么厚,她恨不得钻地心里,她想从车上跳下来,但裙子被绑得太紧,腿能动的幅度很小,下也下不来。“岑北亭,”许欣一边拼命拉扯那只结,一边骂他,说:“你系了个什么结!”“不系紧一点,中途不散了?”岑北亭这才记起来许欣裙子还没解开,转过身,笨手笨脚,又小心翼翼地解着那疙瘩。他的手指很粗,指甲修剪得很平整,跟他这个人一样,看起来虎头虎脑的。许欣忍不住又敲了一下岑北亭后背,说:“你别笑了!”笑的人越来越多,岑北亭也笑得发抖,一边解,一边花枝招展地在那儿跟大家开玩笑,最后总算把结打开了,将许欣从车上弄了下来,许欣脸红的已经跟煮熟的虾子似的。这真是个什么事儿!岑北亭停好车,李晓侯过来搡了他一把,说:“你说过你的后车座只给我一个人坐的。”岑北亭弹了弹挡泥板,像一个渣男一样笑眯眯地对李晓侯说:“就一次嘛,一次不代表什么的。”许欣脸更黑了,她打心底觉得自己今天来就是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她不理岑北亭那帮人又在后面笑什么,径直走进店里。几分钟后,其他人陆陆续续来齐了。崔奥利和贝博艺来得最晚。等两人落座后,岑北亭开始点菜。岑北亭那么受欢迎,有那么多朋友,是有原因的,他真的很会照顾人,也很会活跃场上气氛。这次出来吃饭的,有篮球队队友,有同班同学,岑北亭就是他们之间的小太阳、粘合剂。他会察言观色,知道对方喜欢听什么,然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连像许欣这么性格别扭的人,他也能死皮赖脸缠着,但凡换一个人,这局都不会有今天这么尽兴。许欣撕开碗筷塑料包装膜,用热水烫杯子。“羊肉卷、厚百叶、鸭肠……”岑北亭像报菜名一样大声念着本店特色菜。“许欣,你想吃什么?”不知什么时候,岑北亭已经问完其他人,换座到许欣身边的空位上。他摇着手里的木头铅笔,说:“你吃不吃辣?吃不吃肉?”许欣说:“我都可以。”“成,”岑北亭便替她点了一个,“那就再来个麻辣牛肉。”他笑眯眯地对在座地其他女孩扮了个鬼脸,说:“各位小姐姐要喝点什么啊?”崔奥利说:“果汁。”另外一个女生又叫了一个可乐。岑北亭再次问许欣意见,许欣说:“果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