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完字自己都忍不住暗自发笑，感觉有点中二，又有点有趣。但是方寻说：是“第一”。跟全市第一共度的一个下午，他说跟我一同奔跑在长长的斜坡上这种幼稚游戏是他心里的第一。第11章全校排名很快也出来了，老蒋也为了这次考试专门组织了专题班会。这几天的课程就是评讲试卷，考得好的受到激励，更加勤勉，考得不好的受了刺激，也加紧往前冲。而处于中间位置，像方寻这样的，大多数人还是原地踏步。老蒋负责，一个个约谈，想要再鞭策同学们一番。周三的大课间，轮到方寻。老蒋是个极受尊敬的班主任，为人和气，从来不摆谱。整个交流过程中，他的态度都亲切自然。方寻平常不会逃课，也从不会漠视老师，但他不爱写作业，回了家更愿意修图，考试也是随随便便考，从来都在不上不下的位置上卡着，是最叫老师们头疼的学生之一。老蒋看门见山：“我实话说，你们这种类型的学生最不好搞，从教这么多年我也最怕你们这种学生。”方寻坐直一些，道：“蒋老师——”老蒋打断他：“可我就爱跟难搞的学生较劲儿。”方寻看着他，老蒋尽管亲和，也是有野心的老师。老蒋感慨地说：“每个同学都是不一样的，你们乖巧听话我当然省心，但小白花里长出仙人球我也惊喜。我不想拔刺，但我也想知道，我能不能让仙人球佩服我，不扎我？”他说得诚恳，方寻意态放松一些，也微微有了点笑意。老蒋跟着也一笑，但脸上的表情又变得有些忧愁，他看着方寻的眼睛说：“方寻，你是有潜力的孩子。以前老师很少跟你交流，是相信你自己心里有数。我知道你们这种仙人球更追求个性，老师没意见。但是时间转瞬即逝，马上就高三了，我实在很怕你们这群孩子心里那点数不够。”。“我知道，蒋老师您辛苦了。”方寻说。老蒋摆摆手：“你聪明，知道老师最想听到的不是这些话。我就想要你问问自己，你心里究竟有没有那个数？”空气安静了几秒，方寻看向他，轻轻说：“有。”“好！”老蒋紧接着他的话说。他嗓音陡然提高，对他说：“你说你有，我就信你。”说完老蒋又语重心长地补了一句心里话：“老师也不想成为拿着教鞭的恶人。哪一个人的人生，不是靠着自己经营的？从教这么多年了，如何划分指引和干涉的界限，这任务到现在也让我如履薄冰。方寻，老师相信自己的眼光，你也必须为自己负责。”方寻不自觉站了起来，老蒋的眼神让他有点被震慑住。他一直尊敬老师，从小也被教育尊师重道。尽管普遍的师生关系更接近于自上而下的模式，但老蒋这样的表现却像是对待并肩作战的同伴。这种寄予厚望的、全然信任的话语，让方寻感到自己受尊重，跟老师是平等的关系。他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向老蒋鞠了一躬：“知道了，谢谢蒋老师。”他一贯不习惯与长辈谈话，因为年长者有时候会无意地流露出一种压迫感，一种来自年龄和阅历上的优越感，方寻对那种奇怪的模式无所适从。他们因为年龄优势拥有在另一个人面前的长辈身份，也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强调着自己的身份，自称“妈妈”、自称“老师”等。有时候他们带着“身份”跟你沟通，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已经足够让人不悦，而“身份”逆转又更会让人心生疲倦。像他妈，总是说着“妈妈”帮你怎么怎么的，用着母亲的身份跟他对话，想要拥有在子女面前的权威，却又不知不觉讨好着他。方寻不觉得自己在家里有多么独特、多么尊贵，他只是这个家庭的一名成员。他痛恨别人看他的脸色，尤其是他什么也没做的时候。周六时方寻在家写脚本，次日有个视频拍摄，他还要再学习一些新的拍摄技巧。中途方选来告诉他要跟同学出门玩儿，他就关了电脑，专门送她出去。方选今天穿了最喜欢的那条小裙子，日常撑把裙摆撑得微微蓬起，很可爱，一路上都跟他说着新交的朋友多好，兴奋得很。方寻不放心，又不愿意打击她的热情，只认真听着。等到了她们约定的地方，看到对方就是个长相无害的小姑娘，他才松了口气。给两个女孩子一人买了一盒冰淇淋，他嘱咐方选要回家了就给他打电话，然后自己先走了。马薇看着方寻走远了，拉了拉方选的胳膊，羡慕地说：“你哥哥好帅。”方选超级开心：“是啊！我见过最帅的人就是我哥哥了。”“但是他管你管这么严啊？出来玩儿还要考察对象。”马薇撇了撇嘴。“不是的，”方选生怕她不高兴了，赶紧说，“我哥哥就是比较担心我而已啦。我都跟他说过你多好了，他才没有别的意思的。”马薇笑起来，捏了下她的脸：“我知道，毕竟你太单纯了嘛。”但是现在可以和朋友尽情地玩啦。方选满脸灿烂笑容：“我们去哪儿呀？冰淇淋快吃完了。”“嗯……”马薇装作思考的模样，说，“去游戏厅玩儿吧。”“我还没去过游戏厅呢，有什么玩的呀？好好奇。”方选眼睛都亮起来了。“很多游戏啊。跳舞机、投篮机、射击游戏、赛车游戏什么的。你哥没带你去玩过吗？”“没有诶，说不定我哥哥也没去过呢。”方选更兴奋了，“等我学会怎么玩儿，我下次就带哥哥一起来！”马薇看着她毫无心机的脸蛋，眼神里多了几分讥讽，但很快又笑起来，挽住她的胳膊；“走吧。”*这天气温上升，热得不行，林瓒跟几个同学出门闲逛，被阳光晒得难受，进了家商场找个冷饮店买喝的。几人站在排队口等饮料，抱怨这鬼天气：“莫名其妙啊，我准它开始热了吗？我刚买了几件卫衣还没穿过呢。”林瓒热衷于各种不同风格，今天穿的军绿色宽松衬衫配黑色工装裤，整个人就是一酷哥，他不解地问：“你买那么多件同一类型的衣服干什么？”跟他对话的男生身上穿的就是件白色卫衣，维护着一个卫衣党的尊严，动情地说：“天天穿卫衣的男人都有颗坚毅的心！卫衣代表了包容、随性、自由，象征着一个帅哥对外在保持注意而不过多雕琢的美好品质。”大家都笑起来。林瓒把做好的冰饮从服务生手里接过来递给他，笑着戳穿他：“你就是懒得搭配。”“你仔细想想，周围爱穿卫衣的是不是都是帅哥？”男孩子不服气地说。林瓒想了半天也只想起一个方寻，这人确实很帅，每次见到他也都是穿的卫衣。“怎么样？”男生得意洋洋地问他，“是不是无力反驳了？”“行吧。”林瓒无奈承认。都是学生，大家平时都穿校服，一时间他也找不到太多爱穿卫衣的人来举例。“对面那个是不是我们上次去玩儿的游戏厅？”旁边一个男生出声问道。林瓒看了眼：“是。”“走走走，我要把你上次的记录破了。”穿卫衣的男生立马激动了，拉着大家往那儿走去。他们中有一个投篮特别厉害的，已经在这儿打出投篮机的最高记录了，几个人都跃跃欲试，想要挑战他的成绩。林瓒不爱玩儿游戏，今天也只是闲着没事儿被叫出来了，也没什么异议，跟着他们一起走了进去。这儿就两台投篮机，其他几人激动地先占了位置，他就在旁边玩着手机，懒得找别的机器玩儿。看了十分钟屏幕，他抬起头来活动眼睛，百无聊赖地在游戏厅转了转。目光突然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林瓒愣了下，站在跳舞机前面的那个穿着绿色连衣裙的人好像是方选。她旁边站了个男生，打扮得流里流气的，一头彩毛，还戴着很夸张的耳钉，正贴着她跟她说些什么，姿势很暧昧。林瓒犹豫了几秒，往那边再走近一点。他想到方寻之前说的，让他帮忙注意方选在学校有没有被欺负。学校外边呢？方选在跟那个人说着话，氛围大概也算得上融洽。但林瓒观察着那个男生的神色，不知怎么，觉得不太舒服。可是他又不知道方选跟他什么关系。是朋友吗？但好像朋友不会流露出那样的眼神，那样，有点令人厌恶的眼神。林瓒想了想，从旁边立着的透明货架上拿下一本宣传册，半挡着脸往那边再靠近一些。他倚在一旁的柱子上，假装看册子，这里能听见他们的谈话声了。“你不会打台球吗？台球很有趣的。”那男生故意压低了声线，对方选说着，“我可以教你呀，小笨蛋。”林瓒顿时感到一阵恶寒。脑海中立即浮现出电视剧里油腻男配揽着女生腰教人家打台球的画面。他越来越不舒服了。方选说：“可是这里没有台球桌。”“笨笨笨。”那个男生继续做作地撩着方选，“我们到专门的台球室去啊。走吧，很好玩儿的。”“可是，”方选看向跳舞机上玩得正嗨的马薇，“薇薇还在这里玩呢。”“这算什么。”男生说，“我跟马薇那么熟，有她电话的，等会儿让她过来找我们就行。”方选看上去很犹豫。她不是很想去，但是好不容易交了朋友，刚刚马薇还跟她介绍说这是她很好的朋友，她又害怕拒绝了会让对方不高兴。男生见她不说话，就冲着跳舞机上的马薇说：“嘿，马薇。我带小选去打台球，你一会儿来找我们。”林瓒分明看见那个跳舞机上玩儿得正嗨的马薇跟这个男生交换了一个，非常令人不悦的眼神。马薇笑嘻嘻地对方选说：“小选快去吧，他打台球打得可好了，我等下就来。”方选纠结地思考了半天，那个男生又放轻了声音：“走吧小选，我这么温柔的人，你怕什么？”林瓒蓦地从宣传册后抬起头，他实在接受不了这种恶心的对话了，把册子往旁边的台子上一扔。那男生正要去拉方选的手，一个人却突然插了进来，挡在他跟方选中间。“喂，你有病啊！”彩毛立刻对他怒目而视，跟哄骗妹子的样子判若两人，“会不会走路？”林瓒不擅长跟人吵架，也不喜欢撕破脸皮地在公众场合吸引别人注意，只是拉住了方选的袖子，让她跟这个男的分开一点。方选有点吃惊：“林瓒学长？”“你认识他啊？”那男生立马看向方选。方选也没搞懂这是什么情况，发懵地看着林瓒。林瓒暗自吸了口气，这男的多半是个小混混，要起争执他肯定得吃亏，这事儿不能放在明面上说，于是找了个借口，对方选说：“你哥哥出事了。”一听到哥哥有事，方选立刻就急了：“什么呀，我哥哥怎么了？”她急得腿都有些发软，脸色陡地就变白了，慌乱地摇着林瓒的胳膊：“我哥哥怎么了！”林瓒只是临时找个借口想把她带走，没想到方选反应这么大，顿时有点骑虎难下。他耳朵都有些发红，艰难地说：“你快跟我走，我路上告诉你。”彩毛毕竟是个混社会的，隐约意识到不对，拦住林瓒，语气很冲：“等等，你带小选去哪儿？话都说不清楚就要带人走，你当我白混的？”方选也看着林瓒，满眼的紧张。林瓒知道不能露怯，故作镇定地对着彩毛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小选她哥的私事，跟你一个陌生人有什么关系？”彩毛痞气地勾起一边唇角：“你他妈跟我打太极？你说要带小选走就走吗，人小选都只是叫你学长，你跟他哥哥有什么关系啊就在这儿唬人！”他话一出口，旁边几个人像是他的小弟全都凑近来，虎视眈眈地盯着林瓒。心知跟这种街头混混缠斗没好结果，林瓒头皮发麻，他没有跟这种人打交道的经验。彩毛见他半天说不出话来，哼笑一声：“傻逼玩意儿，说啊，你跟方选他哥什么关系啊？”林瓒急中生智，摸出手机，点开相册翻出一张照片，将屏幕怼到他面前，高声说：“这种关系！”那是之前方寻拍的那张他们的诡异的“合照”。虽然旧手机被他发脾气时摔碎了屏幕，但换了新手机后他把数据都传输了过来。这张照片也没删。方选一看就惊道：“是我哥！”彩毛盯着屏幕半天，表情逐渐变得复杂，他既是厌恶又是震惊地吐出一句：“你他妈……”林瓒生怕他看出什么端倪，忙着说：“背景是我家沙发，他靠着我，我睡着了他都还要凑过来跟我拍合照。什么关系你总该懂了吧！”他刻意动作嚣张地收回手机，再很有气势地拉住方选快步往外走：“快走，你哥哥急着呢。”方选满脑子都是哥哥出事了，眼泪都快急出来了，跟着他一起跑得飞快，也完全忘了跟马薇道别了。林瓒带着她一路跑到商场之外很远才停下，喘着气说：“可以了。”他休息了几秒，看着方选神色有异，这才解释道：“别急，你哥哥没事，他很快就过来。”方选完全察觉不到这短短时间内的暗流涌动，眼眶里还挂着眼泪，歪着头问：“啊？”林瓒叹了口气，她估计没意识不到那彩毛的坏心眼，解释起来也怪怪的，索性说：“相信我，他没事。你哥等下就过来接你了，等他来了我慢慢告诉你们怎么回事。”安抚住她的情绪后林瓒简明扼要地把情况在微信上告诉了方寻，再把地址发了过去，让他来接方选。方寻很快回复了好。林瓒松口气，只是想起方才的情景有些脸热，心虚地摸了下耳朵。啊，他怎么会想到那种无语的借口啊。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是我自己写的，但写彩毛（懒得取名）的台词时我尴尬得用脚趾抠出了三室一厅。啊，彩毛太油了！唾弃唾弃！第12章天气太热了，站在路边等也太傻，林瓒环顾四周，瞥到一家甜品店，便带着方选进去了。方选还是很担心哥哥，一直拉着他问东问西的，林瓒又给她保证了许多遍，他哥哥真的没事。见方选还是闷闷不乐，林瓒摸出手机，点开一部番剧问她：“要不要跟我一起看番？”方选之前受了惊，兴致不高，很乖地摇摇头，只是眼睛下意识瞥向屏幕，又赶紧说：“要。”林瓒笑了下，一边摇头一边说要，“到底要不要看？”“要要要，”方选期待地看着屏幕，“我最喜欢jojo了！”林瓒惊喜地说：“这也是我最喜欢的番。”方选笑容可爱:“我就跟哥哥说过嘛，jojo的魅力没人能抵挡，连林瓒学长你这种学霸都喜欢呢。”“你哥哥也喜欢看这个？”林瓒问道，有点好奇方寻的喜好。“不是。他不怎么爱看番，只有我拉着他看他才会硬着头皮陪我。但是看着看着他就说这番挺有趣的，嘿嘿。”两个人找到共同爱好，相处氛围自然了许多，方选注意力被转移，又高兴起来，边看视频边等方寻。方选虽然傻乎乎的，但是性子很活泼，看到什么就要做反应，一会儿说“老头子太可爱了”，一会儿说“波波好傻哈哈哈”。林瓒暗自想，这要不是跟着他一起看，估计方选就要拼命发弹幕了。但只要镜头切换到承太郎的时候她就会安静下去，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并不讲话。陪着她看了一会儿林瓒就看出这一点，因为他对承太郎特别有好感，好奇心发作问了句:“不喜欢承太郎吗？”听到这句话方选一下子扭头过来看他，双眼圆睁。林瓒一怔，继而看到方选飞速地戳戳屏幕，暂停了画面，对他说:“当然不是啊。”她一板一眼地说:“我最最最最最喜欢空条承太郎了。”林瓒表情柔和下来，说:“我看你都不评论了，以为你不喜欢他。”“啊！”方选明白了，解释道，“不是因为不喜欢才不说话，因为太喜欢了所以不能分神说话。”“哦。”林瓒点点头。方选又笑起来，但又没有立即点播放，而把进度条把前面拖了一点点，印证了刚才说的，她不放过任何一帧有承太郎的画面。拖到满意的位置了，方选又停下来，小声对林瓒说了句:“因为承太郎和我哥哥好像。”“像吗？”林瓒思索了一下，没有发现承太郎跟方寻有太多的共同之处。但是方选像是在炫耀她哥哥一样，又骄傲又害羞地说:“我哥哥也是最最最强的替身使者，从小到大都在保护我。像承太郎一样，让人觉得很有安全感！”林瓒心头微动。安全感啊。方选的目光笃定又自豪，还像是等着他的赞同，林瓒轻声应着:“对。”方寻这个人，跟安全感三个字真的很契合。林瓒其实有注意到一些细节，那次他蠢不拉几地把方寻绊倒了，但是两个人摔下去的时候方寻的手却护住了他的头。还有就是，在那天傍晚，他一边捉弄着林瓒却又握紧了一下他的手，对他说“不用怕”。他随口对方选开了个玩笑：“你爸爸该嫉妒你哥哥了，把他该做的事情全做了。”方选扭头说：“我没有爸爸啊。”林瓒一愣，下意识就要道歉，然而方选笑得眼睛弯弯：“我有哥哥就够了。”“小选！”熟悉的声线响起，林瓒的心脏颤了颤。方寻来得太快了，他们甚至还没看完两集的动画。他穿着短袖，却流着汗，连前额的头发都湿透了，应该是下了车后一路狂奔来的。但他的那双眼睛里却像有着火一样，坚毅而亮得惊人。林瓒耳根有点发红，不得不承认，方寻出现在眼前，就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方选立刻跳了起来：“哥哥，你没事吧！”方寻认真地把方选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她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才放了心，揉了揉她的头发说：“我没事，就是跑过来有点渴，小选去帮哥哥点杯喝的好不好？”“恩！”方选点点头，立刻向点餐台跑过去了。方寻这才把目光撤回来，坐到林瓒地面的位置上，对他说了句：“谢谢。”林瓒看到他连喉结都变得有些红，颊边还淌着汗水，应该是又累又热，可是声音很稳，说话时看过来的眼神非常专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林瓒感觉有一点移不开视线。他抿了抿唇，掏出纸巾递给方寻，说：“没事，我刚好路过。”方寻接过来，边擦着汗边跟他谈起在电玩城里的事情的细节。越听方寻的表情就越冷，林瓒几乎觉得他浑身都散发着寒气，散发着一股“谁也别想动方选一根手指”的强大的保护欲。但是林瓒倒不觉得他这样子可怕。他默默地想，对于被方寻划为保护圈的人来说，这就是一种令人无比放心的安全感吧。说到后头，方寻问他：“你怎么跟那男的说的，才把小选带过来的？”原本思维清晰、口才流畅的林瓒瞬间卡了壳。“林瓒学长说，哥哥你跟他是那种关系，所以就带我走了！”正在这紧要关头上，方选却端着饮料过来了，欢快地就把事实说了出来。林瓒端着他自己的饮料，原本想喝口水争取缓冲时间，这时候就一下子僵住，尴尬地咬住了吸管。方选浑然不知自己给林瓒制造了极度羞耻的场面，还天真地问方寻：“哥哥，那种关系是什么意思啊？”方寻的目光慢悠悠地落到林瓒脸上，眼看着他的双颊飞快地泛起红。他也颇为感兴趣地问着林瓒：“那种关系，是什么关系？”林瓒觉得自己头都要埋进杯子里了，他本来就不擅长应付这种事啊。啊，太蠢了太蠢了，当时实在是太蠢了。可是方选又来当隐形解说员了，她疑惑地问着方寻：“怎么哥哥你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我看到林瓒学长拿出了你们俩的合照，还说了——”“方选！”林瓒后颈都彻底红了，妄图阻止她。“我睡着了他都还要凑过来跟我拍合照，什么关系你总该懂了吧。”可方选的小嘴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快，记性怎么就这么好，听力这时候怎么就这么差，倔强地说完。说完了才后知后觉地歪头，回应起林瓒：“啊？怎么啦？”林瓒觉得自己像一个被穿在烤串上的茄子，被火烤着，但尴尬得脸色都快要发紫。他迅速地瞄了一眼方寻，又立刻埋下头，疯狂在脑子里组织语言：那个关系不过就是……就是他送我回家的简简单单的关系啊！可是，他听见方寻轻轻的笑声。啊，我知道很可笑了，但你能不能笑得别让我听见！林瓒强迫自己把头从屈辱的空气里□□，尽量让自己淡定一点，摆出一副“小场面”的神气来：“那个就是……”“就是我跟林瓒是好朋友的关系。”方寻接过了话头。林瓒一怔，些微惊讶地看向他。方寻嘴边还带有一点笑，不像是嘲笑，而是……还挺让人舒服的那种笑意。他看着林瓒的眼睛：“不是吗？”林瓒的面颊仍在发热，之前过分杂乱的心跳却被安抚了，慢慢平静下去。他也笑了起来：“是。”方寻拿起方选端来的那杯柠檬红茶，喝了一大口，往沙发上靠了靠，悄无声息地呼出一口气。看到林瓒给他发的消息时，他暴躁得要命，恨不得把那人揪住，按在地上疯狂揍一顿。他狂跑着出门，打了车过来，下车后又是一阵狂跑，心脏紧绷着，精神状态都不太正常。不仅仅是担心方选受到伤害，还有从他内心深处弥漫上来一种恐惧和无力感，让他手脚发凉。之前那隐约的恨意在他心头又浮现，更加清晰地折磨着他的意志，让他的心情糟糕而疲倦。他甚至害怕自己会失控，像方选刚上四中那次，他一边用拳头警告着那个欺辱小选的人，一边又控制不住地借机发泄着属于他自己的情绪。要不是被杜瑞他们拉住，那天一定会出事。幸好今天林瓒在，幸好有这样一番话，否则他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方选“哦”了声，这才想起被她遗忘了许久的马薇，哭丧着脸说：“啊，我忘记跟薇薇说一声就跑了。”听到她的话，林瓒跟方寻对视一秒。林瓒发现方寻眼神里尖锐的凉意，心脏一沉。这事儿很简单，那个马薇，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个拉皮条的。但明面上还不好说，她装成好朋友的样子，似乎只是带方选随便出来玩玩。遇上事了，她也能够推脱，这里头没有过于直白的暗示，因为方选看不懂，也不需要。方寻会因为马薇感到愤怒是正常的，但想起同桌跟他说的“方寻这人太狠、太不留情面”的话，林瓒有些犹豫地摸出了手机。本来不该他插手这件事，可既然方寻刚才说了是朋友，那他作为朋友，就没有置身事外的道理。他给方寻发了条微信：我大概知道你的想法了，但我想说说我的意见。打架可以起到一些警告作用，但暴力毫无疑问会升级冲突。你已经让方选在学校里很不受欢迎了，这事没造成实际伤害，冷处理好一点。让她自己提高警惕，比周而复始地打架强得多。发完消息，他看到方寻摸出了手机。几秒后，方寻没有回消息，直接出了声：“林瓒。”“恩。”林瓒立刻应了声，有些紧张地看向他，担心会被质疑多管闲事。“我觉得，你还是发那些表情包比较可爱。”方寻说。林瓒的心一僵，果然，方寻并不愿意那样做。可方寻接着说道：“你要说这种理智的话，就会显得聪明气占了上风了。”林瓒：！他红着脸睁大眼睛，有点没懂方寻到底什么意思。方寻微微勾唇：“听你的。我的新朋友。”作者有话要说：当然要听老婆话了！不听打飞（bushi另外高声呐喊：空条承太郎就是坠吊的！第13章他们俩一来一去地说了小半天，方选一句都没听懂，满头雾水地问：“你们在说什么啊？”“没事。”方寻看了眼时间，快四点了，对方选说，“你告诉马薇，家里有事，你先回去了。”“到底怎么回事啊。”方选很困惑，“为什么林瓒学长说你出了事，但是你又没事，然后又让我告诉薇薇家里出了事？”她声音低了点：“哥哥，你不喜欢我跟马薇交朋友吗？”方寻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把手搭上她的肩，说：“是，哥哥不喜欢她。小选乖，听哥哥的，以后跟她保持距离好不好？”方选从来都听他的话。可是方寻等了一分钟都没听到她的回答。“小选。”方寻轻声叫了她一声，凑过去看她的脸，却惊讶地发现她噙着眼泪，样子很悲伤。他的心有些隐痛，晃了晃她的肩膀，耐心解释：“哥哥不是不让你交朋友，是她不值得做小选的朋友。”方选委屈地说：“你又没跟她交往，你怎么就说她不值得。明明……”她嘴角酸软，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慢，“她带我吃章鱼小丸子，教我做手账，还教我玩儿跳舞机的。”“这些是成本很低的事情，小选。”“可是，”方选把胳膊放到桌上，头埋进胳膊里，闷着哭腔说，“她带我玩儿我很开心啊！”方寻对马薇那样的女孩子印象极差，但又不能说得太露骨，一时有些理不清头绪，不知道怎么跟小选说。场面沉寂了两分钟左右，林瓒出了声：“小选。”方选很有礼貌，可以对哥哥使小脾气，却不会忽视林瓒的声音，她闷头应了一声“恩”。林瓒微笑着说：“我跟你哥哥是好朋友，那我就也叫你小选好了，你抬起头，看一下我好不好？”方选纠结了一会儿，还是用袖子抹了抹眼泪，抬头看向他。方寻立刻给她递了一张纸，方选接过去，别扭地说了声“谢谢哥哥”。方寻暗自叹了口气，也看向林瓒，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林瓒一直带着笑，表情柔和，令人感到很舒服。他说：“马薇如果是你的好朋友，那她就不会看着你被人欺负而无动于衷。”方选懵了，问：“谁欺负我了？”林瓒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刚才那个彩色头发的，他在欺负你，想对你做很坏的事情。”方选不明白。林瓒对方寻说：“你坐过来，坐到我旁边。”方寻也没看懂他的意思，但还是听他的坐到了他的旁边。等他坐直了，林瓒的手就抬了起来，搭在他的腰上。还等他反应过来，林瓒就凑近来，脸离他很近，声音压得低沉：“你不会打台球吗？台球很有趣的。我可以教你啊，小笨蛋。”方寻僵住，虽然很快明白林瓒是在还原现场，但两人隔得太近了。风拂过来，他闻到林瓒身上的味道，净澈的薄荷与木质的气味。“笨笨笨，”林瓒满眼都是他，声线慵懒又轻佻，“我们到专门的台球室去啊。走吧，很好玩儿的。”说完又轻轻拨了一下方寻额前的头发，眼神放肆地在他脸上四处游移。方寻缓缓眨了下眼睛，瞳孔里映着的面前那张清晰的脸才开始模糊起来。但燥热的感觉去得很快，意识到这是那个混蛋对方选做的事，他简直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