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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国师》TXT全集下载_27(1 / 1)

谢司白即便再是铁石心肠,面对着这样的定安却是一点也使不出力道。他无言地看着定安,定安则是一脸期待地回望他。良久,谢司白抬眸瞥向一旁,淡淡道:“臣还有公务在身,若帝姬不嫌等着烦,稍晚一点我随帝姬一道去。”他终于还是应了她。定安喜上眉梢,笑着点点头:“说好了,那就一言为定。”第64章 、64稍晚些谢司白让人来回了话, 定安卸下繁重的行头, 换上了他送来的寻常人家的荆钗布裙。绿芜拿了支簪子比着,定安摇了摇头要自己挑, 她看着妆奁, 迟疑一下,最后取了谢司白从前送她的珠花戴上。打点好这些, 她出门,谢司白早已等在庑廊下。他亦是换了身衣裳,有意穿得清简, 但到底是姿容卓绝,玉树临风,好端端一个月白风清的世家公子。他听到声音回头, 定安款款同他行了一礼,笑问:“可还好?”好自然是好的, 她眉眼生得艳丽, 这样粗浅的衣裳不仅不曾淹没一二, 反而是熠熠生辉。谢司白看着她灿若星辰的眸子说不出话来, 他稍稍错开眼, 尽量淡漠道:“再不快些,等进了城倒该折回了。”定安撇撇嘴, 安静下来, 跟在他身后。仪门外备着一辆黑漆平头马车。谢司白扶着定安上去,他们离的很近,定安望着他, 问说:“国师不同我共乘一舆吗?”谢司白已是收回了手:“臣在前面,不碍事。”因着微服私访,除了他们两个,其余人都守在暗处。定安的身份特殊,如今又是这样的多事之秋,多一份保障也是好的。下过初雪,还不算十足地冷,城中不禁宵夜,到处华灯高悬,虽比不上盂兰会时的人山人海,但也极为热闹,道路两边尽是摆着新鲜玩意儿的摊贩。谢司白不感兴趣,全凭着定安一个人兴高采烈,不住地打量着,因而走着走着落下了,等回过神来谢司白已经走到了前面。定安追上去,自然而然地拽住了谢司白的衣袖,谢司白一怔,却没有拿开。“那边是卖面具的吗?我倒想起上次来,先生……”这两个字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不等谢司白反应,自己先愣了下。定安若无其事笑了笑,接着道,“当时若不是国师出手相救,我还不定怎么样呢。”谢司白不动声色,只问:“要过去看看吗?”定安点头。路上的人不算少,过去时定安被人撞了一下险些走散。谢司白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她指尖微凉,透着初冬的寒意。谢司白一愣,两人谁都没说话。直等到人潮过去些,谢司白正要松手,定安却是反过来握紧了他。谢司白垂眸看她,定安笑眼弯弯,仿佛这些天来的阴翳一扫而空。“上次来见了一张银质的面具,雕的是太岁,挺好玩,应当衬你。不知道这一次还能不能找见了。”她这话说得都不知道是夸他还是损他。谢司白任凭她扯着自己到了摊位前,不是上一次的摊主,卖的东西也和上次的大不相同。定安心里略有些失望,她挑挑拣拣,选出一红一白两个鬼面,她先是自己给自己戴上,又拿了红脸的要给谢司白戴。谢司白长得高,定安踮着脚也够不着。谢司白无奈,只得是配合着稍稍矮下身子,才由她戴好。定安看他不情不愿的,歪了歪头,自己却是满意:“挺适合你。从今以后,我们就一个唱白脸一个□□脸罢。”她似话里有话。谢司白心头一动,定安已是又回到摊位前,陆续挑了几张虎兕的、狐面的、黑白无常的、还有齐天大圣的,一面拣着一面振振有词:“这是给秋韵的,这是个绿芜的……”她挑来挑去几乎挑走了小半个摊位的。摊主以为遇上了贵人,点头和腰,拿话凑趣,有的没的,都要按上个故事来。如今世道不太平,做生意的贯口捧哏说书念词,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有的说得还靠谱,有的明摆着是信口胡言。定安不知情,听得入了神,全都当真的待。摊主见是大户,越说越上头,临了道:“您要是喜欢,我那里堆着的还多着呢,甭管是什么红孩儿大闹东海,七十二变孙悟空的,都有,您不爱这样的,还有白蛇娘娘许官人,牛郎织女,您和这位公子一人戴一副,可不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还有谁比二位登对。”谢司白听这摊主说得上头,话里没个把门的,皱了下眉,冷冷看他一眼。摊主见戴红脸的公子不高兴了,自觉失言,讪讪噤声。定安倒是不以为意,她掩唇笑道:“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白娘娘压在雷峰塔下头,与许官人几十年不见,牛郎织女也惨,一年七夕才能见一面。你这么说,不像夸,倒像是在咒。”摊主不好意思起来,作势要打自己两个嘴巴子,赔笑道:“您可不是说呢,怪我这嘴。我这大字不识一个的,想到什么说什么,哪里知道还有这么个意思。”定安不同他计较。选好了心仪的,谢司白撂下一块碎银,也不劳他找了,摊主感恩戴德,又讲了些吉利话作罢。从面具摊走出来,谢司白问她:“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定安想了想,笑起来,带着些狡黠:“我觉得国师上次带我去的那地儿就挺好的,那么些的天仙姐姐,看着养眼。”她指的是上次去的画舫。谢司白觑她:“你去能做什么?”定安不以为然:“喝花酒呗,见识见识也是好的。”谢司白不觉失笑,他撇开头,淡淡道:“你再选一处旁的。”他自来是一副目下无尘的模样,同她说玩笑话也是不咸不淡的。定安看着他,心里有了主意。她扬了扬下巴,笑眯眯道:“你若不许这个,我也不强求了。我确实还有旁的地方想去,只是这话旁人听不得,我得小声同你说。”谢司白垂眸看她,不知她用意。定安笑道:“你下来些,我悄悄告诉你可好?”谢司白踌躇片刻,见她是诚心诚意,只得依言半俯下身子。定安踮起脚尖,就这样附在他耳边,她呼吸间的气息在他耳际打转,温温热热,还有她身上的熏香味,浅浅淡淡,又是矛盾地馥郁芳香,饶是谢司白也心浮气躁,定不下神。定安察觉出谢司白极为难得的紧张,轻笑一声,直在离他很近的距离才停下,近得仿佛都能听得到彼此怦怦的心跳声。她依在他耳边,轻声的,一字一句道:“原来先生心里也不是没我的。”她话音刚落,谢司白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直起身子。他蹙起眉,撇过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帝姬慎言。”定安眼看着他被她亲近过的耳朵是泛了红,笑了起来。谢司白这才后知后觉她是故意的,他不看她,冷声道:“殿下若没有想要的地方,不如现在就回行宫罢。”话里话外要同她撇清干系。定安也不恼,仍旧打趣道:“国师别生气呀,你好端端将我这么个健健康康的人困在行宫,我还没恼你呢……你想去什么地方?这次我依你就是了。”谢司白倒也不是恼她,只是心下惊涛骇浪的久久不得平息。他自顾自往前走了,定安紧随其后。到了人多的地方,到底是不放心她,谢司白脚步慢了慢,冷声道:“殿下若害怕走散,抓着我就是。”定安愣了愣,方才从善如流地攥紧他衣袖。二人一时无言,均是默默享受着这难得的时光。漫无目的走了阵,路过一道酒坊,定安眼尖,瞥见个熟人。她扯了扯谢司白,谢司白回头:“怎么了?”“你看那人。”定安凑近他身边,给他指了指,“是不是那天晚上追着我跑的那个?”谢司白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可不正是参将徐猛。倒是巧了,因缘际会,盂兰会那夜遇到的人都见齐全了。徐猛喝得三分醉,冷不丁瞥见他们,不可置信,揉了揉眼,看确有其人,才是迎上来。他抱拳作揖:“谢公子。”谢司白略一颔首,算是打招呼。徐猛这才把目光移向他身后的定安,略一顿,方道:“这小姑娘我见着面善。”定安对他尚有些耿耿于怀,藏身谢司白身后,牙尖嘴利道:“参将贵人多忘事,不记得盂兰会那天您追着我摔倒阴沟里的事了吗?”徐猛这才想起来,他恍然大悟,哈哈笑道:“姑娘看来是记仇了。”定安冷哼一声。徐猛位份不高,自然无缘得知这位金尊玉贵是打宫里来的,只以为她是哪家的姑娘。他看定安挽着谢司白的手,戒备地望着他,觉得甚是惊奇。徐猛与谢司白打交道不多,却极为敬佩他这么个人,也知道他是有些怪癖的,譬如最烦旁人挨着他,现在倒是和这位小姑娘亲近得很。徐猛自认明白了什么,拱手道:“原来姑娘是公子的夫人,当日之事着实失礼了,姑娘若觉得还不够,改日要罚我什么,徐某悉听尊便。”谢司白皱了皱眉,却也解释不了。定安听他这么说,反是觉得这个人没那么讨厌了。话过之后,徐猛道别离开。谢司白问定安:“时候不早了,若是没什么想去的地儿,不如早些回去。”他并不清楚这一次定安要他陪自己出来是抱了怎样的决心,最后一个晚上,她只想久一点再久一点。定安摇摇头,不理他,只道:“再走一走就是,索性国师要忙的事也忙完了,不差这一会儿。”他们这一走,直走到街上快没了人才罢。路边摊贩杂耍也陆陆续续收摊,城门都要关了,定安方是肯返回行宫。谢司白扶着她上了马车,定安没有丢开手,盯着他:“先生同我一起在后面坐着罢。”谢司白抬眸,对上她的眼,一时难以拒绝起来。片刻他应了一声,还是同她一道进了马车。月上中天,是很晚了。定安困得快要睁不开眼,她原是正襟危坐,渐渐地困意袭来,就倒在了旁边那人的肩膀上。谢司白一僵,却仍由她靠着。定安在他耳边,声音低低的,飘忽着就快没了声,轻轻说了句:“我陪在先生身边不好吗?”谢司白微怔。定安像是自言自语,并不要他回答。她有一搭没一搭道:“我知道这事怪不着你也怪不着我,怪只怪造化弄人,若是真的有来世,我不要先生是先生,只要你和我两个普普通通的人,过着普普通通的日子。不想待着这里,就另辟一处地方去……”谢司白不语。“那人说得没错呢,许仙白娘子,牛郎织女。”定安笑了一声,似在自嘲,“可不应景。”她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小下去。谢司白心里亦是五味杂陈,他垂眸看她,小姑娘已经靠着他的肩膀沉沉睡了过去。方才还没察觉,离近了谢司白这才看清她发上簪着的,是他旧时赠她的珠花。谢司白眼眸一暗,轻蹙起眉。他抬手碰了碰那顶珠花,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刚才,她哄着他俯身的模样。她周身的冷香,她唇齿间的气息,全都鲜明到可怕。谢司白指尖一路顺着珠花向下,眸中是过分的晦暗不明,终了他搭在她下颌,轻轻抬起,迟疑一下,他还是低头,在她唇边落下浅浅的一个吻。可望不可即的一个吻。那晚过后,定安变得越发乖巧起来,连折磨人的点心都不大爱做了,整日留在殿中读书习字,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替着谢司白研墨。秋韵这个旁观者看得很是欣慰,以为他们和好如初。定安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平静,□□无缝的,简直没有任何破绽。就连谢司白也一时动摇,以为她真的打算放弃了。尘埃落定,这是早就想到的结局,谢司白却不觉隐隐失落起来。他知道是时候该放手了,他们过往种种留在这一日未尝不好,即便他能活下来,许久之后也是个念想。谢司白拿定了主意,准备开春就将她送回去。其实现在把她送回去也未尝不可,是他私心作怪,想再留着她一段时日,最后的一段时日。是日,京中下大雪。腊月初八,外头过得热闹,行宫却是一如既往,没什么旁的动静。谢司白往年东奔西走,是四海为家的人,这些佳节同他来说并不存在特别的意义。今年因着定安留在行宫,远了朝中行宴应酬的,反而是乐得清闲。倒是定安昔年在宫中过,想起静竹常常给她敖一道她们家乡的腊八粥,煮以胡桃、榛松、乳菌、枣栗一应之物,甚是软糯可口。因而她嘱托了绿芜一一寻来,又照着法子讲给了厨子听,熬了一大锅,全分给行宫中人,也算应个时景。定安自己吃过两口,与静竹做的不大一样,不过另有风味。她让绿芜留出来两盅,准备亲自送去给谢司白。要说忙谢司白是真的忙。时近年关,要务堆积如山,又有不久的祭祀大典。他人虽还留在长秋殿,但忙得几乎见不到。定安端着漆金托案进去,秋韵对她从前的点心还留着阴影,一见她拿了吃食来,当即是结结巴巴找了个借口先走了。谢司白抬眸看她,定安笑道:“国师放心,这可不是我做的,吃不死人。”谢司白:“……”定安揭开瓷盅盖子,端给谢司白一个,自己留了一个。她让谢司白尝尝,捧着脸看他:“如何?这法子是南面传来的,和京中的风味不大一样。”“尚可。”定安来了,谢司白暂时撇开手头的公案,一面吃着腊八粥,一面听她絮絮讲着话。这时日尚好,风平浪静,是罕见的安稳。正说着,外头忽然有小太监急急跑着来,一进书房即是跪安。他磕磕绊绊禀道:“国,国师大人,宫里的掌印大人携旨而来,现下,现下正侯侯在仪门外。”谢司白稍一怔,脸色当即就不好了。他自来是以职务之便把持着机要,永平帝若要下旨,但凡什么旨意都绕不过他这一关,几乎是那边刚批了红,他这边就能得着信。现下这道旨意竟然是就这么悄无声息来了,全没一点风声,最大的可能是,这道旨是由着宫里的皇后太后直接下的懿旨。谢司白看向定安,定安反是风轻云淡的,像是并不意外。终于是到了这一日。她慢悠悠吹凉了手上的八宝粥,搁下来,才漫不经心道:“急什么,慢慢说,他们来是为了何事?”那小太监擦着汗,果真是回道:“说是,说是太后娘娘懿旨,要接十六殿下回宫……命即刻出发。”他说完是整个人匍匐在地上,丝毫不敢去看殿中神色各异的二人。谢司白望着定安,强忍着才没有泄露出眸底的暗色:“怎么回事?”早在那小太监刚说完,谢司白其实已经明白了。他多言问一句,连希望都不抱。定安笑起来,缓缓道:“国师没听到吗?许是皇祖母太想我,才下了这道旨罢。”“定安!”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直呼其名,可见是真恼了。定安款款行过一礼,垂着头并不看他:“这些日子就多谢大人成全了,皇祖母旨意怕是不得不从,大人瞒报一事我亦会周全,绝不拖累大人半分。”说罢她攥紧了帕子就要往外走,谢司白却先一步拦住了他。那小太监兢兢战战的,正要问该怎么办,谢司白看也不看他,先道:“滚!”他实在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那小太监吓得不轻,忙是连滚带爬地出去了,他走时合了门,留着他们两个在。定安不咸不淡的:“国师这是要做什么?皇祖母的人在外头候着,耽误了时辰你我都担不起。”说着她就要推门,谢司白一把抓住她的手。他紧盯着她,一瞬不瞬:“你骗我。那栗子糕有问题。”他这样谨慎的一个人,绝不可能留下隐患,思来想去只有这一个可能。定安并不否认,似笑非笑:“怪只怪先生心里有我,所以才选择相信我。你以为我没时间动手脚,岂不知我当时做点心,全为着那一日。我知道徐湘同我交好,我留在行宫,她不可能对我不闻不问。”谢司白看着她,攥紧了手,静默不语。定安亦是望着他:“‘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三十六计瞒天过海,从前先生讲给我的,如今你自己却忘了吗?”谢司白心如刀绞,他想抓住她,却忽的使不上力,这一刻仿佛一切都远去了,他任凭她走了,从今往后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他声音晦涩:“定安,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两人之间隔着千重万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定安沉默着看了他半晌,缓缓抽回手。她敛起神色,面上什么都不剩了,良久是笑吟吟道:“国师大人,保重。”卷二风波起完第65章 、65建明五年冬。在定安此后的记忆中, 不算是太平。那年除夕之前, 黄河一带天降大雪,入冬至今未休, 民间死伤无数, 沿河府衙险些被暴民攻占,消息层层传到京中, 永平帝当即命武官领兵支援,好歹在年前镇压下去。因这一事,以后宫为表率, 削减了不少用度,预计为年后的赈灾做准备。定安自行宫回去,因着克扣了物用, 各宫都显得萧瑟许多,与往年大不相同。定安直接到寿康宫同太后问安。许久未见邵太后, 邵太后又是苍老不少, 明眼人皆是体察得出她寿元将尽, 是迟早的事, 就算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定安看得心酸。邵太后并不知道行宫详情, 以为她是真的在病中,体己话问了不少, 才放她回去。回到含章殿, 还没停着歇一歇,徐湘就赶来了。她身孕已有六七月,行动多有不便, 即使这样仍是要来看望她,可见心意。徐湘不清楚定安与国师之间的事,栗子糕中藏着字笺又只是寥寥数语,详情未明,她见着定安不像是一病不起的,细细询问,定安只三言两语代答,末了道:“是在你面前罢了,若在旁人面前,自然还是要装一装的。”毕竟这事是谢司白报上去的,无论如何,她得替他作掩。“不说我,你身子重了,才更该当心着。”说着定安问起她不在这段时日发生的事,徐湘一一讲了。总归还是静妃的景阳宫恩宠不断,静妃看不惯徐湘,时时有些为难之处。说到最后,徐湘顿了一顿,才踌躇着道:“话是这么说,可我觉着景阳宫也并非铁板一块……许是我想多了,我总觉着陛下待那处和以前不大一样。”“有什么不一样的?”徐湘摇了摇头:“我也说不清……总归是有这样一种感觉。”徐湘不甚明了,亲历了行宫之变的定安却明白是为何。永平帝对林家的心思早就变了。定安没有多提,徐湘又道:“还有一事,不过只是道听途说,论不上真假。”“何事?”“我听闻静妃她们还在打你的主意,日日去陛下面前求着,想将你的婚事定下来。”说罢徐湘稍有点自责,“若真是如此,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你说……太后娘娘能保你吗?”定安却不是很在意,她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呢,不怕,她们要求便求,有何不可,最多不过是求仁得仁罢了。”徐湘愣了一愣,没听出她话中深意。徐湘将走,定安道:“我亦是不想再坐以待毙了……日后许是有事会求到你。”徐湘一怔,随即笑起来:“日后若有事殿下直说就好,我能有今日的安稳,全凭殿下从前的提点。有恩自然要报。”送走徐湘,定安让静竹闭门谢客,借口风寒未愈,在含章殿休养,并不见人。她因病留在行宫,现下自然是做戏要做全,免得被什么人寻去端倪,徒惹是非。又几日,外头有人求见,报进来才知道是清嘉。定安正稀奇,换了身衣裳去花厅,见到清嘉旁边的林璟,方是恍然大悟。静妃定然想的是雪中送炭,对定安来说也不差,她确实要见林璟一面。清嘉被逼无奈来做幌子,定安与林璟一来一往应付着,她听得不耐烦,心里记挂着静妃的嘱托,没待多久就先寻了个由头离开花厅。定安看着清嘉身影消失在月门,脸上客气疏离的笑隐去,伸手替自己自斟一盏茶。林璟挑挑眉,上下打量她一眼,笑道:“看帝姬这样,应是大好了?”定安装模作样掩唇轻咳几声,不咸不淡道:“许是无恙了,也算不得大好,若不是皇祖母临时下旨着实想见我,只怕还在行宫休养。”林璟疑虑顿消,笑道:“帝姬当真是多病多灾。”定安淡淡瞥他一眼,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她灾从何来,还不是林家作梗。林璟没趣,笑了笑,转入正题:“帝姬之前说的话,我这一月好好考量过了。”定安抬眸:“如何?”“法子是好,只风险太大,我到底还是林家人,保不准跟着引火上身。”定安不以为意:“怕什么,横竖不还有邵家保着你。”林璟不语。定安唇边噙着笑,漫不经心:“如今要让林家彻底失宠,你的手段太温吞了点。林家现在正是惊弓之鸟,慌不择路,你说什么他们也不会疑心。万一哪天回过神来,想想你从前做的事,只怕也是没命。”林璟微眯了下眼睛,似笑非笑:“帝姬蛇打七寸,当真不打算留活路。”定安冷哼一声,把玩着青白茶盏,漫不经心:“我也从未说过我是个好人,既然要做就做的彻底,若是‘春风吹又生’,才是要引火上身。”林璟未置可否。定安瞥他一眼,徐徐道:“你除了担心这个,还担心什么?”她冷不防这样问,林璟笑容一僵,没有回答。定安不紧不慢的,替他作答:“你还担心太早解决了林家,你对邵家没了用,来年即便八皇兄继了位,顺手将你撇清一旁,你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好也落不着。对不对?”林璟脸上的笑再也是挂不住了。他一早清楚这位十六帝姬心性胆识原非常人可比,却没想到能洞察人心到这一步。如今林璟对她不光是欣赏,还莫名觉得可怕。智多近妖。幸好她是一介女流,否则哪里还有他们的位置在。林璟皮笑肉不笑:“天下熙熙皆为利往。我总要为自己考虑周全。”定安嗤笑一声。林璟不自在起来,道:“帝姬为何发笑?”“笑公子迂腐罢了。我原以为公子‘狼子野心’,是成大事者,原也不过如此。”林璟倒也不恼,虚怀若谷,这是他一样好了。“帝姬有何高见?”“公子既然铤而走险与邵家结缘,就该想好了种种可能。就算你拖到八皇兄登基再替他除掉林家,君心难测,保不齐他下一个就该除掉你。公子若真想有一番成就,不若借着林家一事好好想想,怎么样才能抓到邵家把柄,好在日后成全自己。”这道理林璟也不是不懂,不过当局者迷。说完正事,林璟即是离开。他们走后,定安到院子里坐着晒太阳。之前京中陆续下了几场雪,现今才是彻底放了晴。定安微阖着眼,日光落在她面容上,细细碎碎的暖意。她忽然想起在行宫装睡的时候,先生的手顺着她的脸轻轻拂过去,欲言又止,不见得没有情意。如果她早早替他将林家除掉,局势没有这般凶险,他们之间或许就不存在这么多阻碍了吧。面前有阴影遮住了阳光,定安倏地睁开眼,是静竹捧着盅红枣羹。定安稍有点失落。静竹见定安醒过来,笑道:“殿下怎么在这儿睡着了?”定安笑了笑,不语,只是将瓷盅取过来捧在手上。静竹陪她待了会儿,才听她问道:“秋韵他们回宫了吗?”她问的秋韵,静竹却知她心意,回道:“秋韵先回宫了,至于小公子……因着殿下提前回宫,陛下指派他旁的事,过两日应当就回来了。”对于定安和谢司白之间的事,静竹并不清楚究竟,只隐隐觉得不对劲。她问绿芜,绿芜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问小殿下,小殿下也总是敷衍过去。索性便不问了。定安嗯了声,没再说话。过两日,听闻她身子稍好些,永平帝特意召她到乾清宫觐见。永平帝见她大好,细细询问了她诸多事项,定安一一答过。又问起行宫之事,定安答说得蒙国师照顾云云,场面是做周全的。永平帝不疑有他,悉数信了。说毕这些,永平帝提起南下一事,道:“年后朕要南下大巡,昭明说你长日闷在宫中,郁郁不结,提议引你一道去。你自小失了母妃,皇后料理着后宫,也顾全不到你。我同你皇祖母讲,她老人家也赞同此议。这两年你但凡出宫,左不过都陪着皇祖母去寺里进香,不比你其余几个姐姐还能去外家省亲。此次南巡,路上虽苦,能外出看看也好。你意下如何?”先生这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执意要将她支开吗?定安心里烦闷,面上不动声色,只笑道:“但凭父皇做主。”永平帝对定安的乖巧懂事很满意,点了点头。这事算是定下来。定安出了正殿,没走几步,恰好遇着一人。丹樨之上,那人白衣胜雪,迎风而立,飘飘然不食人间烟火,仿似天人。他见定安,略一颔首,声音清冷:“十六殿下。”定安正是心气不顺,见到了罪魁祸首,可不要找机会发难。她微抬了下颌,笑道:“倒是巧了,国师大人难不成今日才回宫?”谢司白风轻云淡应了一声。定安笑了笑,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行宫之时,多谢国师大人悉心照料,如若不然,本宫指不定就要‘客死他乡’了。”谢司白却是神色平静,仿佛一点都没听出她话里的嘲讽。他淡淡道:“帝姬谬赞,臣愧不敢当。”定安:“……”她确实不是谢司白对手。定安撇开眼,冷冷道:“南巡一事,可是国师提议?”谢司白并不否认:“帝姬城中夜游时曾说,‘长日待在这一处难免发闷’。臣记性好,听闻有这样一个机会,就代为争取了。也不劳殿下谢臣,能为殿下解忧,也是微臣造化。”他几乎是原话照办,拿她自己的话来堵她。定安气恼,谢司白却是不为所动。良久定安冷哼一声:“行宫既然都出得去,南巡未必能行得成。国师决心要将我撇出来,那就各凭本事罢。”第66章 、66南巡的旨意很快传达下来。这些年南边一直不太平, 不是天灾就是人祸, 南下一事自年前就议起,如今有了定论。不过皇十六女跟着同去这事成了奇闻。往年间也不是没有先例, 大凡能跟去的都极为得宠。以往朝中只知熙宁清嘉, 这次这位十六帝姬倒是平白冒出了头。定安不以为然,哪里算得上什么宠爱, 是她先生苦肉计使得好罢了。反是清嘉得知了这事,好一通夹枪带棒的冷嘲热讽,却又被定安三言两语堵得哑口无言。南巡再怎么说也是年后的事, 宫中却已是早早准备起来。定安心里拿定主意,等来年一开春就摔一跤,伤筋动骨一百天, 要等她好了再去南巡只怕都该结束了,事在人为, 饶是谢司白也不好说什么。自那日后定安再没同谢司白碰过面, 听闻青云轩忙得很, 谢司白有几日不曾入宫。倒是林璟时不时来宫中问安, 会借机见一见定安, 次数多了,静竹察觉出不对劲, 问道:“殿下好端端, 怎么与林家那位大公子走得这样近了?”定安用剪子修着盆栽斜逸出的枝条,漫不经心:“有什么好奇怪的。他既然肯帮着我做事,我又何必要拒人千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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