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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国师》TXT全集下载_28(1 / 1)

静竹闻言眼皮子跳了跳, 直觉不大好:“殿下……想要做何事?”定安停下动作,静静望着那盆栽:“我没先生那么大能耐,做不成什么大事,小打小闹罢了。”她越是这么说,静竹越是心下惴惴。定安道:“姑姑可还记得昔日颖嫔娘娘一案?”静竹一顿,随即恍悟:“殿下这是要……翻案?”定安点头,将剪子随手撂下:“没错,我就是要翻案。”要使计为难静妃不难,难的是要她再也爬不起来。静妃在后宫这么些年,手上大小沾着的人命不少,永平帝最介意的不过两件,一是陈妃,二是颖嫔。头一件他自己也置身其中,且多是牵扯到前朝机要,断然不可能翻出来重审。后一件定安至今还记得永平帝当时的震怒,连坤宁宫娘娘都不问青红皂白发落一通,最后却是碍着林家当年的盛况不了了之。现今林家恩宠不在,这事在永平帝心头郁结已久,再拿出来,新仇旧恨的,可不借势发挥,要将林家整个置于死地。当然这只是其中的一环。静竹听罢怔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定安看了看她,语气缓和下来,接着道:“还有一宗事,我是一早就想好了的。姑姑既然先提起,那我就一道说了罢。此次父皇南下,我记着姑姑的家乡就是在南边?不如我替姑姑和皇后求个恩典,早几年放出宫。我虽不一定跟着同去,但可以打点下面的人,沿途捎你一程子。”静竹一愣,连忙道:“这如何使得?殿下尚且年幼,我如何能离得开。”定安笑了笑:“已经及笄,算不得年幼。不过我的份例在宫中皆是登记在册,每年都要晒出来清点,要赏你也赏不了多少。倒是昔年母妃的嫁妆还在后面埋着,你走时我让人挖出来给你带走。离了这处,依着你的性子做做生意打点田庄,总是要越过越好的。”她连后路都一一想到了,可见不是空口无凭说着玩的。静竹眼眶一红:“殿下何必这样,让奴婢留在您身边不好吗?”“我自小失了母妃,是姑姑自看顾着我长大,若论起情分来,其实与母妃差不了多少。只是……”她话头停住一边,不说下去了。只是宫中凶险,这番行事,她虽有把握,却不能担保所有人齐全。到了这时,定安多少是能体谅谢司白的心情了。又有谁愿意自己在乎的人涉身险境呢。静竹不明所以:“只是什么?”定安摇了摇头,片刻,只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姑姑,京中可有你所留恋的人吗?”静竹苦笑道:“我自是担心殿下的。”“不是这种留恋。”定安轻笑出声,“是有没有这样一个人,哪怕你可能会死,可能被牵累,可能到最后连葬身之地都不复存焉,却还是想要要留下来同他一起。不是为了责任,亦无关仁义。”静竹微怔,仔细想了想,回道:“这倒没有。”“但是我有。”定安笑道,“这就是我留下,而你不能留下的原因。”静竹哑然,半晌她问:“难不成殿下有这样一个人?”定安不置可否。她垂下眼眸,风轻云淡地侍弄着叶子,良久,才是慢慢道:“我时常觉得宫里人间富贵地,实际上却和戏文里唱的鬼城没什么分别。在内的全是游荡着的孤魂野鬼,孤苦伶仃。可戏文不是讲,若是有人能叫得出你的姓名,你就不再是困囿此地的鬼魂,就可以投胎转世,再世为人。恰巧的是,我遇着了这样一个人,重新将我从鬼门关带到了这个人世。所以哪怕他要把我推出去,我也定是要留下来,死也死在一处。”静竹听得心头发慌,强作镇定道:“什么死不死的,瞧殿下说的,哪里就这样严重了。”静竹以为定安是在说笑。在她的认知中,小殿下平平安安地长大,平平安安地嫁人,嫁一户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同姑爷琴瑟和谐,举案齐眉。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她不知道谢司白的主意,亦不明白定安的心思。定安笑着摇摇头,敛袖将盆栽放回到该放的位置,又是顺手取过扣在红漆案几上的书册来看。静竹见定安不说话了,也没再继续问下去。她替着定安收拾好案上一应杂物,将要离开,忽的后知后觉想到什么,倏地站住了脚。静竹看向定安,神色怪异:“殿下适才说的那人……”定安抬眸看她一眼。“……总不会是谢小公子吧?”定安一笑,没有回答。静竹这才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她不比秋韵,从前只单纯以为小殿下与谢小公子仅是师徒情谊,虽然小殿下对着谢小公子总是要比旁人更在意,但是毕竟人之常情,做不得数。原来……静竹怔愣愣的,端着绿漆案托回身时差点撞上门柱,方是神情恍惚地离开了。除夕,宫中大宴。定安对外宣称已经病好,自然要出席。她先去了寿康宫探望邵太后。邵太后一日不如一日,定安心里有数,却也做不了什么。气数尽了,合盖是上天的事,即便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太后,也赦免不得。定安只能是时常来寿康宫陪陪她,算尽孝心。这日邵太后梳妆一番,华服彩饰,衬得气色要比往日里好一些。她才是用过药,身上还留着些草药味儿,微苦微涩,是回转不了的腐朽气息。定安来,邵太后很高兴,让习秋抓了些银叶子给她,定安看着是鼻子一酸,低下头作掩,笑道:“皇祖母还当我是小孩子呢,及了笄,这些就给不着了。”邵太后愣了愣,这才想到定安是今年及笄。她笑着牵起定安的手,要她到自己身边来:“怎么就给不着了,再过几年,才是想给都没法给了。”定安尤记得去年这个时候,邵太后给定安抓了一大把银叶子,熙宁气咻咻的嚷着也要,邵太后还说她长大了,及过笄就不给了。那时邵太后身子尚且算是硬朗,熙宁也仍未定下婚事,先生还同她讲着四书五经,一晃眼才一年的功夫,已是翻天覆地。定安心下感慨,取过荷包收下邵太后心意,才挂在身上压岁。邵太后摸了摸她那荷包,轻声道:“保佑我们定安来年平平安安,顺顺遂遂的。”定安错开了眼,眼眶微红。还没到时辰,定安私心惦念着邵太后,提早来探望她。她陪着邵太后说了好一会子话,其他人才陆续到来。除夕当天,皇子皇孙,不管出宫的还是没出宫的,都要来寿康宫问安。邵太后身上不爽利,没精神应付这么些人,刚见了没多久就要他们退下去。熙宁来得晚,不过她甚得太后宠爱,其他人退下,她反是留着了。邵太后进去换除夕就宴的冠服,熙宁同定安侯在正殿。熙宁这时道:“你回来之后还没好好看过你,怎么,身上大好了吗?”她因着婚事,大半年被拘在坤宁宫,连含章殿也去不成。定安点点头:“风寒而已,在行宫就好得七七八八,不多碍事。”两人说的都不过是客气话。曾几何时,她们好的还似一个人,如今倒生分了。细细想来,大概是从定安发现熙宁与林璟暗中有往来那时。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叙着闲话,说着,熙宁忽然是话题一转。她绞着帕子,若无其事问道:“先前在南苑,怎么就出了虎兕一事?妹妹好端端如何能受了伤?”定安原是托着脸趴在案几上滚核桃玩,闻言她停了动作,抬眸看向熙宁。熙宁面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是一派的风平浪静,从中看不出任何端倪。定安笑起来,故作天真:“姐姐怎么想着问这事了,都过去个把月,我原以为都没人记着了。”熙宁用帕子掩在唇边:“我担心你,自然是记着。这事当时传到宫里,可是吓坏人了。”定安风轻云淡哦了声,微垂下眸,似笑非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说是下面的人一时疏忽,才漏了几匹畜生进场。那日可当真凶险,多亏了林家那位公子舍身相救,如若不然,我只怕是没命了。”第67章 、67熙宁听罢勉为其难地笑了笑, 敷衍了事应了一句:“那真当是凶险。”差点丧命的是她, 耿耿于怀的反而是熙宁。定安打量着熙宁,若有所思。熙宁拨着盏中的茶沫, 又漫不经心道:“听妹妹这话, 可是属意林家那位公子?”“也算不上。”定安稍稍低头,似是有些羞赧, “不过他毕竟救了我一命。”熙宁笑道:“若我没记错,先前你还很讨厌那位公子,如今是变了。”“此一时彼一时, 从前不了解究竟,自然做不得数。”熙宁哑然,呷了口茶, 不再多言。差不多到了时辰,熙宁定安两个才同邵太后一道往芳园去了。御赐园子里头灯火通明, 沿着明河一溜过去的花灯, 映在水面上, 层层叠叠。本朝皇帝大多爱看戏, 园子里养着一帮戏子, 平日里深居简出,专在这种时候用上排场。邵太后也看戏, 上了年纪的人,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真真假假早已分辨不清。定安却不怎么看得进去, 不过是陪在邵太后身边滥竽充数。及至演到状元谱一折子,邵太后从旁拍了拍定安的手,方是道:“我知道你不爱这些,不必陪着我在这儿干耗着,坐不住就出去走走罢。”定安待得久了,着实烦闷。她点了点头,起身出了暖厅。数九寒天,芳园里全是枯枝败叶的萧条之景,枝头上笼笼留着层昨日下的雪,仅剩梅园几处还略有观赏性。现下人都在园子前头看戏,梅园倒是安静。定安一时兴起,揣着手炉,同绿芜一道进去赏景。梅园里暗香浮动。定安拨着梅枝进到深处去,此情此景看得心生欢喜,她伸手折下一支来轻嗅,对绿芜道:“天是越来越冷,旁的都冻死了,单这红梅开得盛极。”绿芜跟在定安身后,也是难得地放松。天与地浑然一体,仅有几盏宫灯发着光,是微乎其微,不比前头闹得人心烦。“殿下若是喜欢,以后日日让人折些梅花送来,放到净瓶,供在案上,看着倒也赏心悦目。”绿芜话音一落,定安还没来得及回答,这当头却是有脚步声踏至而来。定安循着声音回头看去,那人着宝蓝直缀长衫,袖口绣着银纹,腰间束青玉腰带,相貌堂堂,气度非凡,站在离定安不远的地方,身边跟着一二宫人。可不就是前些天才见过面的林璟。林璟朝着定安行了礼,方是道:“帝姬怎么到这处来了。”定安将折下的梅枝递给绿芜,不以为意:“为何来不得?”林璟笑笑,并不将她的态度往心里去。十六帝姬性子敏感多疑,说话好夹枪带棒,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林璟道:“无甚,只是前面热闹,我原想着没人会往这僻静处来,倒是忘了还有帝姬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殿下是不喜欢人多的去处吗?说起来上次的千秋宴,竹坞那处,也是帝姬自己寻到的。”提起这茬,定安是没什么好气,不冷不热道:“可不是,还险些让林公子轻薄了去。”林璟略有几分无奈,只好转了话题,说道:“前面有方亭子,许是太偏,经年失修,不过若不喜欢热闹的地方倒是个好去处。帝姬既然懒得赴宴,不如与我同去吃酒?”定安想了想,略一扬下颌,算是应了。林璟在前面,定安将折梅递给绿芜,才是跟在后面。到了地方,是一方旧亭,红漆斑驳脱落,足见旧年亭阁,随着芳园扩建被遗忘此处。好在这亭子虽旧,旁的不碍。定安奇道:“我在宫中这样久,怎么从来都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地方。”林璟但笑不语,终于是在这位极其苛刻的小殿下面前扬眉吐气了一回。亭子中央架着火炉,有宫人在烫酒,石栏上铺着围毡,坐上去一点也不觉着冷。绿芜替着定安将厚重斗篷卸下来,又撤了手炉。定安瞥见石案上放着一柄琴,伸手拨了拨,琴声清越,如山涧流水。定安惊喜,道:“是柄好琴。”林璟负手而立,模样看不出好坏:“帝姬识货。这柄琴名叫飞泉,普天之下亦是闻名。”定安抬眸:“这琴是你的?”“不算。”林璟敛眸,自斟一盏,徐徐道,“是我生母的。”定安一愣,收回手,遂不再过问。炉子里烫着的是梨花酒,酒香馥郁,定安取了一盏来暖手,一时二人站在梅园亭子中,均不言语。这是少有,许是除夕,最后一日,谁都不想提那些煞风景的事。定安就着青花瓷盏,小口小口缓缓地吃完一盅,身上暖热了,时候也差不多,她便是准备回去。绿芜替她重新披好了斗篷,大红毡白里子羽毛斗篷,正巧同梅园的白雪红梅相映成趣。定安告辞,将敛着裙裾下了台阶,林璟忽然盯着她发上,说了句:“殿下留步。”定安脚步一顿,回身看去,林璟先已是上前来,身影整个地盖住,同她离得很近。定安微怔,还不及反应,他已是抬手,从她发上取下先前穿过园子时不小心带上的梅花,动作轻柔。他的举动是自然而然的,并不见有丝毫的不妥,仿佛理应如此。定安觉得不舒服,当即冷下面色,和他拉开了些距离:“林公子要做什么。”林璟拈着那梅花花瓣,朝着她比了比,似笑非笑:“举手之劳罢了,殿下不必多想。”无论他有心无意,对定安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他身上感受到了那种危险的气息。定安揣好了手炉,看也不看他,直接是转身走了。绿芜神色也不大好看,却也说不得什么,疾步跟在定安身后离去。她们按照原路返回。路上定安一言不发,只埋头一心顾着往前走。她是想利用林璟不假,却不想将自己也赔进去。林璟有多危险,与虎谋皮,谢司白是说对了的。走着走着,绿芜忽的停下来,定安想着自己的事,没留神,仍自顾自往前走,直至撞在了面前那人身上,才回过神。定安气恼,捂着前额抬头,正待发作,却先是愣住了。谢司白一袭白衣,长身玉立,神态清冷,仿似遥不可及,同方才的林璟截然不同。定安呼吸一窒,怔怔盯着眼前的人看,以为是在做梦。谢司白见她神色似是有恙,微一蹙眉,抬眸朝她身后看了眼。离那亭子还没走远,定安害怕谢司白看到林璟,故意冷声道:“国师大人怎么也在这儿?”她乔装得再好,也瞒不过谢司白去。谢司白不动声色,假装不知她心思,只若有所思道:“也?除了帝姬和我还有谁也在此处吗?”定安自己说漏了嘴,一时语塞,支支吾吾,答不出所以然来,半晌恼羞成怒:“口误而已,也劳得国师如此在意。”谢司白声音淡漠:“殿下的事,臣自是不敢不在意。”定安看向他,暗叹一声,语气和缓下来:“国师来梅园有事吗?莫不是同我一样,也是来赏梅的?”谢司白道:“没有那样凑巧,臣是专程来寻帝姬的。”他确实是来找她。除夕前青云轩被委派的事项繁多,又因着在行宫时耽搁了许久,一直是忙到现在。将才他回宫,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含章殿的静竹已是来求见。而后听秋韵说帝姬从前头离席去了梅园,他便是来这里寻她了。定安微微一怔,没想到他这一次倒是直截了当。她正要言语,身后悉悉索索地传来声响。定安担心是林璟,怕被撞见,也顾不得是不是还在闹脾气,就一把拽着谢司白的衣袖往假山后头藏去。谢司白轻蹙了下眉,却没有阻止,由着她将他带着去了。假山后是先前修建芳园时挖的池塘,废弃了,许是被遗忘,至今未填满。后头留给他们的空处不多,定安紧贴着石壁,有点后悔挑了这么个地儿藏身。谢司白垂眸看她,有些疑惑,定安不语,只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正当时外头有人来了,着实是林璟。林璟见仅剩下绿芜一个,挑了下眉,笑道:“怎么只有姑姑在?殿下呢?”绿芜镇定自若,答说:“殿下先回去了,要奴婢留着摘几枝红梅放着,所以才留了下来。”林璟哦了声,慢悠悠道:“可我适才听得有人在说话。”绿芜机警,笑说:“是奴婢自言自语罢。奴婢在没人时总会有这样的怪癖,公子见笑了。”到底是谢司白的人,绿芜对答如流,林璟打量她一眼,将信将疑,却也没再追究。暂时是糊弄了过去,定安松了口气。她贴着石壁站的有些久,着实累人,腿上没力气,想换个姿势,却是险些一脚踩进空塘里。幸好有谢司白在,他伸手揽住了她,才不致出意外。只是空间有限,两人被迫挨得很近。定安脸颊微微发烫,但又不好叫谢司白松手,只能将目光移向一旁。那头绿芜又问:“公子有何事?”林璟从腰间取下一方玉佩扔给绿芜:“刚才殿下不小心落下的,原物奉还,省得殿下又当我从前一般。”他指的是先前帕子一事。那时他有意要她厌他,今时却是不同往日。绿芜收下,诺诺道了谢。林璟要走,刚抬脚,想起什么,停了一下,对着绿芜道:“还有将才的事……确实是我冒犯了,这几日恐见不得帝姬,还有劳姑姑代为转达一趟。”林璟这话一出,绿芜还没说什么,倒是谢司白扣在定安腰上的手微微用了点力,定安抬头看向他,谢司白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定安轻笑出声,心情着实好了不少。反正他们离得近,定安心思一转,便是稍踮了脚,蹭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故意道:“先生是怎么了?”谢司白觑她一眼,怀里的小姑娘微仰着脸,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他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感觉,只是稍稍松开了手。定安没站稳,后退一步,踩到了枯枝上,发出了声音。这一声响动惊扰到了假山前的人。正打算离开的林璟皱了皱眉,停下来,狐疑地看向绿芜:“姑姑可听到有什么声音?”绿芜硬着头皮答道:“许是有什么野兔扫尾子一类的东西窜过去了吧,不成大碍。”林璟眯了下眼,他这样一个多疑的人,断然不会轻信旁人的话。他打量着绿芜,绿芜是强作镇静,不肯让他看出什么端倪。定安攥紧了谢司白衣袖,有点后悔起自己的得意忘形来。她气呼呼瞪着罪魁祸首,用口型同他问了句“怎么办”。谢司白不为所动,瞥她一眼,即是移开了目光。他当然是不担心的,若是能因此断了林璟利用定安的念想倒也不差,旁的风险就日后再论好了。绿芜与林璟一来一往应对着。许是再没什么声音,林璟信了绿芜说辞,没过来看。他告辞离开。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定安终于是放下心来。她挣脱开谢司白的怀抱,到了开阔点的地方,揉了揉被压得酸痛的肩膀,方是道:“多谢国师成全。”谢司白没有回答。定安察觉有些不对劲,抬头看去,谢司白只是不冷不热望着她。“原来同殿下一道来赏梅的人,是那位林家公子。”他淡淡道。第68章 、68定安听他话里有话, 可到底是自己心虚在先, 理不直气不壮的,只能是虚张声势。她撇开头, 故意不看他:“我同谁来, 与国师何干。”谢司白扫了眼旁边的绿芜,绿芜方是先退下了。绿芜走后, 谢司白轻笑一声,方是不紧不慢道:“殿下才说了多谢我成全,转脸倒是不认人。”定安被他拿话堵得胸闷气短。她回视向谢司白, 见他虽是笑着,眸中却冷得掉冰渣,是难得这样不加掩饰地情绪外露。定安方才后知后觉谢司白生气了。定安一怔, 没了话头,一时都静默下来。半晌, 谢司白稍稍控制住眸中的冷意, 问道:“他如何冒犯你了?”定安愣了愣, 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定安不欲多说, 只道:“不成大事, 是林璟小题大做了。国师何必介意这个。”谢司白漆黑眼眸深不见底。定安被他看的不自在,心底泛出些寒意来, 她想走, 谢司白握着她手臂,硬是将她拖了回来。定安后背靠在石壁上,寒冬腊月, 着实是冰冷冷的一片。定安恼道:“你做什么?”谢司白脸上没了笑,只问:“帝姬难不成真的想嫁给林璟?”嫁人不过是筹码,不到万不得已的一步自然用不上。但是定安不满谢司白对她的态度,凭什么到了这一步他还在想着要干预她,她心气不顺,说话也不肯好好说,有意夹枪带棒:“我从前就说过了,嫁给他也无妨。国师的记性何时变得这样差了,说过的话还要我说第二遍?”话是这么说,亲眼见到了又是两样。林璟话中的姿态,明白着与定安再相熟不过。他们何时就能这样相熟了?就凭这短短一个月的时日?谢司白扣着她的手腕,紧盯着她,定安不明了他的心思,一心只想着挣脱束缚,但她越是挣扎,就被抓得越紧。谢司白是有些失控了的,搁在平时他如何能这样待她。终于定安是不得不道:“你抓疼我了。”谢司白这才回过神来,他稍稍松了力道,定安借故要抽回,却没能成功。“殿下费尽心思,甚至不惜曲意逢迎,就是为了现在的局面?”定安以为谢司白嘲笑她枉费心思,恼羞成怒:“是又如何?”“那与其是林璟,倒不如是我。”他接话接得太快,定安险些没反应过来,她怔愣愣看着他,良久才结结巴巴道:“你,你说什么?”“殿下既然执意要置身其中,我再阻拦也阻拦不得。”谢司白语气平静,就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微不足道的小事,“殿下既然想亲自手刃宿仇,不必找林璟,我来帮你,如何?”他竟然妥协了。这是定安万没料到的。定安看着他,一时以为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错觉罢了。谢司白却静静看着她,没有任何的闪躲,可见他说得都是真的。定安道:“……你既然有了这样的决定,何必又去同父皇提议南下。”“我知道即便提了也不过是徒劳无功,殿下法子多得很,若真不想去,自然有路子。只是这一次殿下不必狠命折腾自己逃过去,未免不值当。”定安听得云里雾里:“国师何意?”谢司白定定望着她,片刻语气稍缓下来,不再剑拔弩张。他道:“此次南下,我亦会跟着同去。”定安微怔。“要你一起,不完全是想要支开你。”其实他也没有拿定主意,要怎么决定?退一步进一步,看似一步之差,实则千差万别。拉她同下地狱不是,眼睁睁看她自己往火坑里跳也不是。南下最多只能作为缓冲,为他们再争取一些时间,仅此而已。定安听出他言下之意,咬了咬唇,有些不可置信:“那先生……为何偏偏在这时候准了?莫不是因为刚才的事?”要说刚才林璟那些话对谢司白一点影响都没有显然不实际,但毕竟是谢司白,不会单单因此就方寸大乱。果然,他缓缓道:“适才含章殿那位静竹姑姑来青云轩见我。”定安怔住:“姑姑她……”“她说小殿下打算将她送出宫。她猜出你想做什么,所以很担心,希望我来劝一劝你。”可是谢司白知道,劝不住了。听到静竹那些话,他彻底明白要让定安收手断无可能。她将静竹送出去,已然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一个人有这样的决心,就算是谢司白也无力回天。定安不语。僵持这么久,最终还是他先妥协了。但定安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定安?”谢司白很久不曾这样直呼其名。定安回过神,这一次终于抽回了手。为了避免再被他抓到,她将手背在身后,仰着头,神色倨傲:“你说要帮我,我就得应吗?哪能次次让先生占了上风。”谢司白不以为意,重又一副风轻云淡的神情,不起波澜:“那殿下打算如何?”定安回道:“至少让我考量考量,看国师大人有没有这个资格罢。”话是胡闹的话,不想立即答应也是另有考虑。她确实是如愿以偿,可谢司白这人心机着实太深,万一这些说辞只是缓兵之计呢?先稳住了她,再图别的打算也不迟。说到底定安再也不能像从前毫无保留地相信他罢了。谢司白盯着她看了片刻,应下来:“好。殿下定个期限?”定安想了想:“一个月如何?”谢司白轻蹙下眉,显然觉得太久,不过他还是答应了,毕竟是定安的意愿。谈妥这些,定安打算回去,谢司白道:“我既然应了殿下的打算,殿下也应我一件。”定安回眸,她临近梅树,亭亭站在那里,身上的斗篷与白雪红梅融为一片:“何事?”谢司白面无表情:“殿下不要再同林璟来往,可好?”定安反是笑起来,盈盈的,风情万种算不上,却是他不熟悉的神色。定安略一抬眼,笑吟吟道:“这可不好说。林璟同我还有结交的必要,他能帮我做的事,先生帮不到。”谢司白皱起眉头。定安却不甚在意,她敛眸,款款地离开了梅园,也不顾身后人是什么反应。定安同绿芜回到芳园,台上的戏还没完。除夕这晚按照惯例宫中是要热闹到凌晨见白的,只是邵太后身子孱弱,经不住,先回去了。定安坐着看了会儿,也先是离去。路过长乐宫,见殿外的宫灯还没熄,定安顺道去看看徐湘。徐湘裹着件遍地莲织金袄子,围坐在殿中暖炉旁,专心致志的模样,有人进来也不见她应声。定安将斗篷卸下来递给绿芜,曼步走上前,徐湘这才回神,她见是定安,笑眼弯弯:“这么晚,殿下怎么来了?”“我见你还没歇下,就过来看看。”定安说着才看到暖炉外面一圈放着的东西,讶异道,“这是……”“这是番薯,我前些天让爹爹托人送进来的。”徐湘道,“宫里娘娘身子娇贵,吃不了这东西,因而不大常见。以前在家,每到冬至,家里人都会烤来吃。”定安不由失笑。徐湘问她要不要来一口,定安推拒了,她敛起裙摆坐在熏炉上暖手,打量了周遭一圈,方是道:“你这里的地龙可是不大暖和。”徐湘掀了掀眼皮,不以为意:“皇后娘娘说并州遭了大灾,宫中当做表率,克俭了不少用度。”定安嗤笑出声:“官话说得冠冕堂皇,怎么不减她自己那处的?你莫不是不小心开罪了她,才被她小示惩戒了吧?”徐湘经她提醒,苦思冥想了半天,摇摇头:“许是有吧,我不记得了。”皇后久居深宫,惯用妇道人家的手段来整治底下人,阴绵歹毒,就算心里装着什么也不轻易说破。徐湘却是自幼无拘无束惯了,性子也直来直往的,凡事不会多往里想一层,皇后这样用心良苦,搁在徐湘身上却是白费,穿小鞋的伎俩好使,架不住人家根本不在意。定安无语,又见她殿中冷清,问了些话,道:“我记得父皇之前派了位太医留在你宫里当差,你眼见要足月,怎么不见那人了?”“你说许太医吗?”徐湘戳了戳围炉上的番薯,还没熟,“他前一阵子告假回去了,还没回来。”这人简直心大,定安是又气又笑。徐湘这样的性子真不适合在宫里,若不是从前她好心替她指了条明路,只怕她现在都不知道死在什么地方了。“已近临产,如今正是凶险的时候,宫里自来有多少嫔妃死在这鬼门关,你倒是好,一点也不在意。我问你,若那许太医不是因故离宫,而是被有心人叫走的,你这里万一有个意外闪失,当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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