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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国师》TXT全集下载_42(1 / 1)

林咸一愣。“小世子手上有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是当年前辈花重金为他打造的。早年间他将玉佩送给了宫中十三帝姬,险铸成大祸,幸而最后帝姬退还回来,又到了小世子手上。”谢司白漫不经心的,就像在讲述一个并不怎么出彩的故事,“前辈将小世子送往同州,不会是不透风的墙,若有天消息传出去,难保陛下不会起斩草除根的心思。你为免此般情形,让他把救命的东西一道带了去。却不想我先一步找见了他,并猜到了玉佩的玄机。”蛇打七寸,林咸命脉被拿捏住,终于是硬气不起来了,他捂着胸口,手颤巍巍指着谢司白,却发不出声。“这些年你各处的宅子并青鸾居,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始终不见那份手谕。其实我早该想到,你既如此看重,就当把这东西放在最重要的地方。前辈骁勇善战,威风赫赫,钱权财色一样不缺,在意的却仅有独子林祁一人。你视他如珍宝,定然要用这最大筹码护他一生。”说着,谢司白缓缓停住,他望向林咸,不紧不慢给予致命一击,“那玉佩里的钥匙,我已经拿到了。”林咸忍不下去,拼着最后一口气起身要掐上他脖子。谢司白并不给他这个机会,他抽过佩剑,直抵在林咸胸口处,剑不出鞘,却硬生生将林咸困在原地不得周转。“你以为我同你讲这些,是为了要从你口中打听到手谕何在吗?”谢司白语带嘲讽,“前辈错了,手谕我自来势在必得,今天费工夫和你说话,不过是想告诉你,大人当年如何待白家,晚辈如今自当悉数奉还。”这是要他死也死得不安心。“有什么冲我来!”林咸声嘶力竭,“我儿年岁尚小,什么都不知道,陈白两家的事,并不同他相干!”谢司白露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火把的火焰映得他面容美极,讲出口的话却残忍无比:“这就由不得前辈了。”“谢司白!”林咸青筋暴起,这三个字几乎用了他全部的力气,“你如敢动我儿,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前辈糊涂了,下面那么多被你戕害的人,单就是白家,要算账,也还轮不到你我之间。”谢司白笑着收回佩剑,头也不回唤了声,“春日。”至始至终匿于暗处的春日现了身。“时候到了,送林大人上路吧。”春日领命,并几个青云轩的人,强行给林咸灌下毒酒。酒一下腹,即刻便是发作。林咸七窍流血,腹部绞痛如刀割,抱着滚在地上。谢司白冷冷看着他惨状,又恢复往日间月白风清的一副面貌,仿佛如此种种全与他无关。“忘了告诉前辈一句,这不是陛下赏的鸩酒,而是从你府中搜出的‘七尾鸢’。前辈应当熟知这药效如何?”这一味毒药是林咸命人特意调制而成,昔年多用在细作身上,以是逼供。毒性发作迅猛,且持续时间长,身子弱些的三个时辰,底子好些的四个时辰,中毒者先由腹痛而起,接连全身,大部分人到最后往往不是因毒性而死,而是力竭而亡,实在是相当残忍的手段。“你……你……”“定州白家,白昭云。”谢司白转身离开前,留下最后一句话,“这一次,前辈可一定要记好了。”第108章 、108*邵府荣安堂。厅堂通透敞亮, 内设四张楠木交椅, 并一博古架,架上置江山春景图联珠瓶, 除此之外再无旁饰, 给人一种极尽内敛古朴之感。邵仪居上首位,着一绛紫刺绣团云纹案常服, 已近花甲之龄,前些年不问世事,专心修身养性, 故而鹤发松姿,精神矍铄,锐利精明不减当年。在他旁边的是一道袍白髯客, 仪态端方,颇有仙风道骨的观感, 正是不久前才从林府功成身退后藏匿于邵家的徐茂。邵仪让茶, 徐茂也不客气, 伸手接过。邵仪三年前结识了徐茂, 徐茂原一游方四海的术士, 生性洒脱不羁,不爱为俗世之务所累, 故并不怎么过问朝堂江湖事。他无意中与邵仪相识, 两人一见如故,即为至交。后邵仪提起官场失意,徐茂询问之下, 得知渊源在此,便自告奋勇愿为邵仪解此心头憾事。这才有了后来邵仪暗中安排人引荐徐茂入林府一事。“茂公棋术又精进不少,已非老朽可对。”“坐而论道,对弈方在其次,且邵公不必自谦,汝之棋术,已当世所奇有。”徐茂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是新上的君山银针,邵仪待他,从来都是上等名品。邵仪在徐茂面前很是谦逊:“不敢当。”徐茂将茶盏放下,说起正事:“实不相瞒,今日要邵公来见我,是为一事。林家既倒,邵公前途无量,已是不需我再做什么了。在此地耽搁良久,城中风波渐平,也是我该归去的时候了。”徐茂帮他,本就出于管鲍之交的情谊,已悖他初心,如今万事方休,他如约替邵仪扫清了前路障碍,事成之时,正是他离去之际。这原是说好的,邵仪自也清楚,可徐茂着实有番能耐在,私心所谓,邵仪并不甘愿就此放走他。因而照着早先想好的,邵仪略略踌躇起来,故意摆出一副沉重的作态。徐茂见他此状,果然问道:“邵公因何如此?”邵仪叹了两声,方才慢慢道:“茂公早脱离苦海与世无争,乃庙堂之外的人,要你留下汲汲营营操持世间俗事着实不妥当,但另有一事,着实困扰我许久。”徐茂拨弄着茶盖:“此话怎讲?”“还在先皇时曾有一件名动朝野的东宫谋逆案,茂公可有耳闻?”徐茂不动声色:“不曾。”邵仪起身,背着手慢慢走到轩窗前:“此一事郁结我心头已久,每每想起,便夜不能寐。”徐茂静待着他继续讲。邵仪道:“先皇之时,废太子曾密谋造反,后被人告发,才没有酿成大祸。先皇自感震惊,废黜的手谕一下,太子畏罪自杀,许多头绪至此中断,先皇念及父子情谊,严令继续追查。但没几年先皇薨,新皇即位,才又复查此事。当时波及到不少人,我的同窗故友也遭此牵连,一家老小株连九族而没。也怪我当时眼看着他走上歧路,却不曾规劝,致使积重难返。”徐茂知道他口中的同窗故友正是与他同一届的探花郎白因笃,日后官至左丞,名噪一时的白相,那是邵仪曾经求而不得、如今却得偿所愿的位置。“事发之后多年,他妻儿皆殒,我曾想过替其入殓,却苦于尸骨无存不得而作罢。早在七八年前,我曾隐有听过一则传闻,说是那位白家的小公子并没有死,而是偷梁换柱逃到了别处。当年我并未亲眼见他尸首,不知真假,虽派人去寻,但多年不得音讯。若他当真还活着,念着我与他阿父的情谊,应当接他至身边悉心栽培才是。故而这成了我心头大憾之事。”徐茂垂下眼帘,慢条斯理道:“这已是多年前的旧事了罢,若要我在茫茫人海中找出一人,怕是力所不及。”“老朽已是不奢望能够找到他。”邵仪忙道。“那邵公是何意?”邵仪斟酌了下,才道:“青云轩那位小国师……茂公可有见过?”徐茂颔首:“难道他……”“我还不能确定。”邵仪打断他,“他相貌与我印象中不同,只是这处事的手段,倒像极了我那位故人。”徐茂一挑眉:“哦?”“林咸这事,他做得未免太过干净利落,短短几月,已是将在朝十多年的林家连根拔起,一点不见拖泥带水。便是我处在他的位置,也不一定有他做得好。”徐茂不为所动:“他师父谢赞就是个世所罕见的能人,有这样的弟子不足为奇。”邵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其实当年谢赞入京,邵仪就曾隐感不安。谢赞出现的时机实在太好,大势已平,朝堂格局既定,永平帝刚好需要培植人手以抗衡林家,他便是出现在京中,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可邵仪这样的人,老谋神算城府极深,与其信是巧合,更觉得是阴谋。他曾不止一次地派人去查青云轩底细,可几年下来却是一无所获。徐茂是个爽快人,不与他废话了,直言道:“你想让我做什么?”邵仪就喜欢他这样直截了当,索性也不再掩饰自己的目的,开门见山:“我想请茂公替我去查一查那位小国师的底细。”徐茂抬眼看他。邵仪作揖:“只此一事,若得厘清,后半生我便得安稳,局时茂公是去是留,老朽再不阻拦。”*又一年的千秋节。南边战乱不休,已是几月,丝毫不见平息之象。大魏太平许久,这一场仗打得毫无准备,四处应接不暇,加之早些年大兴土木,国库早有亏虚,如今更是捉襟见肘,不得不提高各地税收以应战乱。因而较之往年,京中富贵人家各个,宫中用度也一应缩减,邵皇后更是以身作则,为显俭省之心,下令免了朝贺与宫宴,千秋节一日,仅以家宴为止。还大早,定安即被绿芜唤醒梳妆。战事不休,永平帝心情不好,宫里头一改往年间争奇斗艳之景,竟是一个比一个素净,唯恐太出头招来呵斥。这倒同定安没什么干系,她惯于清简,反倒不喜繁饰。绿芜命宫人取了赴宴的衣裳,定安看到其间的石榴红暗纹浅金长裙,心神微晃了一下。这还是邵太后去年千秋节替定安置办的,一并赏了套金饰头面,邵太后深谙她个性,生怕她与往常一样的打扮,落人下风,早早就备好了的。一年而已,却早已物是人非。定安敛神,指了指:“就这件罢。”绿芜没有异议,她替着定安更了衣。徐湘等在殿门外。定安乘肩舆与她一道往坤宁宫请安,路上徐湘告她:“我听闻说,德妃娘娘的那位侄儿今早入了宫。”德妃一直有意要定安下嫁给她侄子,此番特意让他进宫赴宴,打的什么算盘,人尽皆知。定安垂头拨弄着袖子,轻轻嗯了一声,没太大反应。“十五帝姬的婚事昨儿定了下来。”徐湘担忧地看她一眼,“南方局势不定,这关头皇后定的如此草率,意在于你。十五帝姬的事既了,就该着你了。”定安抬眼,问得却与自己不相干:“清嘉的婚事定了吗?”“我也是昨天问安时听人说起。你也知道发生了那事……世家之中肯尚帝姬者寥寥无几,皇后挑拣好一阵,终于定了位翰林院典籍之子。”说是定,实际跟硬生生把人塞过去无异。清嘉现今的处境极为难堪,要比底下生母身份低微的帝姬更为棘手。林家还在时,远不是这样的光景,意图联姻者不胜其数,且要家世有家世,要相貌有相貌,说静妃挑花了眼也不为过。而今却是天壤之别。定安轻蹙起眉:“可她外家才出了事,就这样草草嫁人,于情不合。”“话倒不是这样讲。”徐湘道,“若是丁忧,这理由还说得过去。可她外家犯得是杀头的罪,她若是因为这个而不肯嫁,那就是变相在替她外家喊冤,恐怕连她自己的命也保不住。”同为罪臣之女,定安当然清楚这一点,可越是清楚,心里就越拧着一块。她以为除去静妃自己就能开心,可惜却不是这样,静妃可恨是事实,但她仅仅只是摆在台面上的一颗棋子,亦是事实。徐湘接着道:“况且我隐隐约约有听人说,那位殿下有些不好了。”定安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她指的还是清嘉。“她怎么了?”徐湘点了点额头:“受的刺激太大,许是这里出了问题。”定安抿了下唇,没有说话。将到中宫外,徐湘停住话头,两人自仪门前分开。定安先进正殿同邵皇后行礼,果不其然,德妃也在正间。德妃打量似地看了定安一眼,笑吟吟握起她的手:“不是我说,及了笄,十六出落得越发水灵。想一想明明还是小时的样子,怎么一转眼就成了大姑娘。”邵皇后笑着扶了扶发上的钗:“总是讲岁月不饶人,看着这些孩子一日日长大,个个都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才方知是这个理。”第109章 、109定安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话里有话, 却是定力极佳, 根本不为所动。德妃同她叙了会儿话,熙宁来了, 又留着寒暄片刻, 邵皇后才让熙宁带着定安退下。剩下姐妹二人,熙宁稍稍随意些。她们路过玉兰堂, 今年千秋宴未得大半,暖阁的花准备得少,不比去年, 竟处处显出几分凋零颓败之感。无论是熙宁还是定安都看得唏嘘不已。熙宁道:“去年这时我还不曾嫁人,你亦不曾及笄,皇祖母还安安好好在宫中, 林……”话说到这里,熙宁险险止住。定安不知她想说的是林祁还是林璟, 她看了看她, 重又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稀疏的花树。熙宁很快从口误中调整过来。她笑了笑, 若无其事地问道:“时候尚早, 倒不如我们去后山转一转, 也是好久不曾去过了。”定安待着也无趣,况她也不是什么喜欢同人打交道的性子, 想也不想就同意了。她们往后山去, 小时候熙宁常会带着定安来玩,一同的还有赵承、赵衷、清嘉、林祁。偶尔还会有旁人,但常客却是他们六个。想想那真是一段可遇不可求的时光, 连定安和清嘉这样百般不对付的也能心平气和坐在一处,后来就已是万不可能之事。她们在山顶凉亭歇下,定安看到隐没在重重树荫之外的官道,不禁笑起:“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问你那是什么地方?”熙宁倚在柱子上,闲闲望去一眼,也记了起来:“自然忘不了。”触景生情,两个人都不可避免陷入到对过往的追忆之中,正无话间,亭外有了动静,定安同熙宁一并望去,来者是有段时日不见的八皇子赵衷。此次林家逼宫,受益最大的当属赵衷。九皇子赵承受到牵连废为庶人,虽侥幸逃得一命,却终身不可踏出官邸一步。且邵家又复启重用,朝堂半壁全是立储九皇子的呼声,他入东宫不过是早晚的事。熙宁看到自家阿兄来,稍稍坐直些身子,待他走近些,定安行了礼,一抬头看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人,穿着墨青色绣竹暗纹长衫,身形瘦弱,生得尖嘴猴腮,眼中透着精明,虽是穿金戴玉,周身之物极为名贵,却实难见到气度。“这么巧。”赵衷笑着打量一眼定安,才是看向熙宁,“早知你们也在,就让人多备些吃食了。”相比赵衷,定安一向对赵承更有好感。赵承为人直率,重感情讲义气,同他表弟林祁是一副性子,尽管被时运推着走到了如今的地步,心底并不坏。而赵衷则另一番观感。他处事谨小慎微,年岁渐长,愈加喜怒不形于色,不是一个容易被看透的人。熙宁命人看座,皇子随侍留在外边,仅赵衷和那位文士入了凉亭。熙宁有一搭没一搭摇着团扇,问道:“这位是……”“王镐王景天,昔年也算是我国礼院的同窗。昨日雅集,我留了他在府中论道,今日进宫贺千秋宴,便一并将他带来了。”王镐字景天,正是皇后口中那位被吹捧得天花乱坠的德妃亲侄儿。说是与赵衷同窗,实则略有牵强,算起来他应当与林祁同届,都是准备参加今年秋闱的考生。只不过今年大魏国运不济,又是天灾又是人祸,现更因着迟迟未平的并州之乱,不得已推迟考试至年后。“我倒时常听皇兄提起你。”熙宁客气道,“他总讲你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王镐笑呵呵拱手:“不敢当,是殿下谬赞。”定安垂下眼帘,细细把玩着手中定窑五彩茶盏,静听着他们的寒暄,面上一丝笑意也不见。她又不傻,怎么可能会不清楚是真的偶遇还是有意所为。她及笄还不过一年,正经算来要出嫁也是晚两年的事,邵皇后着急将她嫁出去尚且情有可原,可熙宁这样做,分明是连她们之间最后的情谊也不顾了。席间三人相谈甚欢,独独定安沉默寡言。定安姿容绝艳,不说宫中,便是世间也少有。王镐头一次见她,即惊为天人,已是竭力克制,但仍时不时朝着她的方向看上两眼,眸中有着毫不掩饰的贪婪欲望。他这样子和林璟初见定安时有些相像,不过林璟多半是装出来的,讨厌归讨厌,还不至于如此。席间王镐与定安搭话:“素来闻得十六帝姬大名,讲是怎样好,可真见了面,方知话里不过才说了一二分。”王镐这样讲是有意恭维定安。定安却不配合,她略一挑眉,轻笑道:“我怎么不知我还有这样的‘好话’。我原以为宫外人一提起我,只想着景阳宫一事。不如你仔细讲讲,我也好知道知道外头都是怎样讲我的。”“这,这……”王镐结巴起来,额上微微渗出些汗。定安夜闯景阳宫的事京中无人不知,如今静妃虽倒了,可这毕竟是宫里的私闻,他接不接话茬,皆是于理不合,两头得罪。“王公子但说无妨。”定安慢悠悠道,“不好听的话也可以,反正我做的那些事,往好了数,也没剩几件。”王镐简直后悔自己先开了这一茬,他尴尬地笑笑,眼见着气氛胶着,熙宁适时出来圆场,笑着同定安道:“多大的事,也就你当成个功绩到处说,年幼糊涂罢了,我小时也曾闹过不少人。”定安还没怎么着呢,那王镐已是招架不住,真不知他在国子监功课好一类话是如何传出来的,俨然草包一个。定安索然无味,懒洋洋地笑了一声,不再多言。不知过了多久,熙宁正想着找机会留他们两个单独说说话,定安却像是洞知她心意,先一步起身,便要告退离开。赵衷不好阻拦,扫了眼熙宁。熙宁也一道站起,尤为善解人意:“既如此,我陪着妹妹回去罢,算准点,误了时候就不好了。”定安不置可否。熙宁同她离去,一路上两人都不曾言语,将至玉兰堂,定安轻摇团扇,看也不看她,淡淡道:“我身子不舒服,强撑着去贺母后的千秋宴,若扰了兴致未免不周。还望姐姐同我去和母后说一声,问过安心意已到,我便先回去休息了。”饶是熙宁也怔了怔。她当然知道自己今天这番作为惹恼了定安,这本是情理之中的事,谁料定安更绝,竟是连场面功夫都不屑做。“你……”定安略颔首,便是让绿芜去备肩舆。熙宁忙拦住她:“你同我使小性也好,怎么能说走就走,若事情传出去,你这般肆意妄为,坏了名声多不好。”定安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看上去一点闹别扭的样子都不见:“皇姐觉得,我还需要这好名声吗?”熙宁一愣。定安轻轻将熙宁的手拂开:“皇后娘娘为何这样急着将我嫁出宫,我不在意。我的婚事握在她手上不假,可情不情愿还是我自己说了算。我不比清嘉,婚事是不可不为,我母妃外家早就不在了,大不了落个青灯古佛下场,又能如何。”“定安!”定安这样意气行事,并非没经过考量。她和清嘉不同,清嘉跋扈,连累的是静妃,而她横竖孑然一身,再没什么害怕失去。且她和和气气地陪着她们把戏唱完,皇后转头就能在永平帝面前以两情相悦为由替她定下婚期,索性不如闹一场,分歧摊在明面,至多永平帝重又厌弃于她,总不是太大损失。“我也是为了你好。”熙宁撇开眼,“你何须咄咄逼人。”“皇姐是为了我好还是另有所图都不重要,我也不多在意。”定安道,“皇祖母还在宫中时曾说过,我要嫁的夫婿,须是我自己中意的。皇姐莫忘了这话。”邵太后与邵皇后不同,她是真真切切怜惜定安。尚在宫里时,她不下一次讲过这样的话,不仅仅对着定安,在皇上皇后面前亦如是。邵太后怎么会不知自己这个亲侄女是怎样的个性,离了她身边,定安的处境只堪用任人鱼肉来形容,邵皇后是不会放过机会榨干她最后的价值为己所用,故而在去往普济寺前,她三番两次叮嘱皇后,要她不得为难定安。熙宁一时语塞。定安跟在邵太后身边的时日比她更久,抛开血缘这回事,邵太后确实也与定安更为亲近。她并不希望邵皇后将定安拖入形势复杂的朝局之中,相反是想让她远离纷争,平平安安了此一生。在邵太后心里定安和熙宁从来不一样,熙宁是邵家人,少不了肩上担着重任,她不能为她一个人活,而定安却可以仅仅是定安。熙宁心头隐隐泛起酸涩,还有些密不可闻的妒忌。她松了手,半晌才道:“你讲的对,皇祖母向来疼你,她是许过你这样的话,可那又如何?母后有母后的考量,那王家公子虽相貌不算好,可也自有他的长处在,你理解她苦心一回,她又岂会加害于你。”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休息,不更第110章 、110定安见与熙宁已是说不通, 干脆不说了。她微欠了欠身子, 便是由绿芜扶着上了肩舆。熙宁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去,直至不见人影, 她方才回神。碧春还是第一次见两人这样争吵, 小心翼翼道:“殿下……”熙宁摇了摇头,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罢了, 我们回去吧。”稍远去些,绿芜凑近肩舆:“殿下。”定安手扶着额头闭目养神,闻言她睁开眼:“不必担心我。”绿芜收起安慰的话, 不再多言。路上她们途径芳园,今年园子没有开,又少人打理, 逸出墙头的花树斑驳,仅是从外边看着, 都觉出萧索凄凉来, 自与往年不可同日而语。定安看着不作声, 将收回目光时, 她无意中瞥见芳园墙根底下, 躲着个人,穿着胭脂色衣衫, 由于背对着她们, 看不清正脸。定安怔了一怔,道:“停。”肩舆停下,绿芜扶着定安起身, 定安道:“那个是不是清嘉?”绿芜一时还没有发现,看了几遍方才瞧到,她与定安对视一眼,命人前去查看。宫人很快将藏着的那人带了来,不出所料正是清嘉。清嘉脸上身上蹭得脏兮兮,她不敢抬头,一个劲想要挣脱宫人的束缚,神态似与以往的颐指气使大不一样。定安蹙了下眉:“清嘉?”清嘉听到有人叫自己,才堪堪停下来。她抬头,直愣愣盯着定安看,看了半晌她突然尖叫一声,转头就往相反方向跑。绿芜唏嘘:“徐昭仪说的不错,十五帝姬确实……也不知她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定安静默不语。她能想象得到出静妃母女如今过着怎样的生活,只怕比陈妃当年的形势更为糟糕,不过她生不出什么同情的心思,仅仅是有些感慨罢了。昔年静妃几番针对含章殿,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一天。良久定安敛眸,重回肩舆时淡淡说了句:“找人把她送回景阳宫吧。”绿芜应了是,着人去办。仅仅一上午的功夫,定安已是心神俱疲。她知道自己此番作为定要引起不小的风波,却懒怠应对,命了绿芜闭门谢客,便先歇下。坤宁宫中,邵皇后果真气得不轻,只当着众人面不好发作,她不得不忍下这口气,笑着强作大度:“这孩子才回宫不多久,前段时间在外头受了累,身子不适就让她多去歇歇,无为这些虚礼。”邵皇后明面是在替着定安开脱,有心的人却听得出这话分明是咬牙切齿才讲出来的。今时不同往日,好不容易静妃才倒,宫中皆以中宫为尊,偏生冒出这样一个油盐不进的刺头。且底下未出嫁的帝姬中,十六帝姬独独受宠,就算皇后想发作,也得先掂量永平帝的心思。底下妃嫔无一人敢应,待宫宴结束,众人尽数散去,仅留下熙宁和德妃在。“好,好啊。如今本宫的面子也敢落了。”邵皇后气得头疼,她用手扶着额角。“胆大妄为至此,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白露忙是为她沏了安神茶来。邵皇后喝了两口,摆摆手让人退下了。熙宁垂着眸,有一搭没一搭用茶盖刮着浮沫,没有讲话。德妃虽也气定安的不懂事,但不好随着皇后说这样的话,只能道:“她年岁尚小,任意妄为了些,实属正常。”邵皇后冷笑一声,在她们面前她也不用费心装好人,直言道:“便是清嘉也不曾像她这样过!她是仗着南下有功,陛下宠着她,才任性之至。她现在是得圣宠,可又怎样。说白了她连外家都没有,不过是罪臣之后,无根之萍而已,和十五也没多大分别。”邵皇后这话说得有些过火了。她之所以执意想要让定安嫁给德妃,看重的就是这份得宠。陈妃死了,永平帝只会一年比一年怀念她,自然对他们唯一的女儿予以厚待。这是连静妃都知道的道理。熙宁抬头看了邵皇后一眼。“况且我替她择的这门好亲事,说是帝姬下嫁,谁高攀谁还不一定呢。”邵皇后道,“镐儿那孩子我是见过的,策论经赋,都是国子监里出了名的好。她有什么可不满的?”“她生长在深宫,又跟着太后娘娘去佛堂念了一年经,也是不懂这些。娘娘多教教她就是了,再怎么说,您是一宫主位,宫里哪一个敢不从您不依您,她定也无心冒犯。”德妃连声宽慰,才堪堪止住邵皇后的怒火。熙宁却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好在邵皇后也没过问她的意见。直等到该离去的时辰,她方起身告退。“总是我光顾着同她生气倒忘了你。”邵皇后这时才看向熙宁,问起她正事,“之前给你的药你喝了没?怎么还不见有动静。”熙宁蹙了下眉:“母后自己尚且应顾不暇,还是莫要抽空管我了。”邵皇后才平息的怒气又窜上来:“你这孩子!你也来气我是不是?!”还是德妃出来笑吟吟打圆场:“子嗣这事向来是可遇不可求,殿下他们年级还轻,若真不想要,晚两年也好。”“她就是要让我不省心!晚两年,晚两年再担心还来得及吗?!”眼见着邵皇后又要因为这事同她吵起来,熙宁懒得费嘴皮子功夫,竟也学着定安似的一福身子,便先退下了。外头金乌西沉,已近黄昏。熙宁没走几步停下,仰着头看起天边晚霞。柔风惬意,郁结一整日的心终于稍稍解怀。不知想起什么,熙宁轻轻笑了下,可惜眼里却没有多少笑意:“今天的天气倒是不错。”身边碧春也跟着看了看,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许久熙宁收回目光,眼中已是无悲无喜:“走罢,该回去了。”*定安拒绝赴宴一事很快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但有夜闯景阳宫在前,众人早知这位帝姬不同寻常之处,现下闹出这样的事,倒不觉得惊讶。永平帝自也耳闻,不过是在坤宁宫用早膳时,听邵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白露“无意间”提起的。邵皇后正打算借此事彰显自己的大度,不想永平帝听后不仅没有大怒定安的无礼,反而倍觉有趣。他笑着摇摇头,语气中无不带着宠溺:“这孩子。”邵皇后愣了愣,万没想到永平帝会是这个反应,握箸的手微微一顿。“不过也是你心急。”永平帝缓缓道,“我虽要你留意她婚事,但直接让她跟着她皇兄见人,到底操之过急。她那副性子你又不是不知,心里不快也是自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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