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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国师》TXT全集下载_47(1 / 1)

少年行迹不像前者,于是大部分人都默认后者。少年身边的男子比他稍大一些,相形之下就低调多了,戴着斗笠,目光范围始终不曾离开手中茶盏,严格遵守着楼中戒律。“今夜的目的是将茂先生救出来,旁的不必理会,切勿节外生枝。”戴斗笠的冬雪将盏捧到唇边,还是不放心,压低声音重又叮嘱一句。九砚将竹篾吐出,不以为意,显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随口应付:“我知晓,放心。”话是这么说,他可一点都没乖乖照做的打算。冬雪无奈,转着手中茶盏,为防隔墙有耳,声音压得更低了:“这是你师兄的原话,若是你惹出什么是非,当心又被他送去定州操练。”提到谢司白,九砚不可一世的狂傲劲才稍作收敛。邵家虽比不得林家那样戒备森严,到底是当世左丞,实力还是不容小觑。青云轩中,能安然无恙进退其间的人仅有九砚一个,冬雪都不及。若如不然,谢司白也不会让他来执行这次任务。毕竟九砚年纪尚小,玩心大,不似冬雪那般沉稳老练。九砚闲闲一点头,算是回应冬雪自己听进去了。他打了个呵欠,起身要走。冬雪拦住他:“你去哪儿?”“歇一歇,好养精蓄锐。”九砚双手枕在脑后,懒洋洋道,“我知道时间,等到了时候,你再来喊我也不迟。”第123章 、123是夜, 邵府之中灯火通明。徐茂被看管在里端一间废弃多年的小院里。邵仪知道他能耐如何, 里里外外派了府兵把守,且专门为他打造了一副玄铁镣铐, 将他困住不得, 能活动的范围仅在小院内。短短三日,徐茂沦为阶下囚, 虽是灰头土脸尤为落魄,但仍不减往日的风骨雅致。今日是约定期限的最后一天,邵仪是个心狠之人, 给过一次机会就断然不会给第二次。他的意思是在徐茂房间里摆上刻漏,只等子时,若他还不肯服软, 便也不用再留情面。亥时三刻。房檐上有风声略过,府兵警觉回头:“谁?”话音刚落, 他的颈部被暗器击中, 腿一软, 便是倒在了地上。院中的人听到声音, 忙往外看, 结果又是如出一辙的遭遇。等到没人阻拦,九砚和冬雪从掩上跳下来。他们闯出的动静很小, 除了内里这几个, 外边把守的府兵竟无一人察觉有异。九砚扯下脸上面巾:“就是这里?”冬雪颔首,沿着墙角到月门前张望一眼,然后回头对着九砚做了手势。九砚重新将面巾戴上, 先闪身上前,故意制造出声响,将小屋门口守着人引了去。待他们稍稍走远,冬雪才现身。门口留下的人不多,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尽数解决。徐茂身上余毒未清,不能有太多的情绪波动,冬雪进来时他正临窗打坐。转眼九砚已绕府兜了一圈跑回来,冬雪往他身后看了眼,九砚颇为得意洋洋:“放心,他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冬雪点头,九砚看到徐茂身上缚着的铁链,撇嘴道:“邵仪那小老头,心思倒不少。”冬雪没那么多废话,探子一早把府中情景报给了他,他早有准备。只见冬雪从怀中取出一细长铁丝,九砚挑眉:“你还会这个?”冬雪面无表情:“皮毛而已。”啧啧啧,这话说的,有他师兄那个感觉了。冬雪手很巧,轻轻松松就将束着的十几道锁一一打开。徐茂全程一动不动,九砚知道他在运气,未敢上前惊动。待将他铁链除去,外头响起声音,应该府兵觉出不对,半路折了回来。冬雪道:“前辈。”徐茂仍旧不答,冬雪念过一声得罪了,正要把他扛起带走,忽然两张大网自房顶降下,将他们团团困在屋中。冬雪和九砚这才觉知情况有异,但见得外头火光大动,邵仪穿着身青衣直缀站在院中,他看到里面只有两个人,不见谢司白,不免有些失望。九砚拔剑出鞘,这种时候还不忘调侃冬雪:“看来你的情报也不怎么准。”冬雪则眉头紧蹙,神色凝重。邵仪将已没了气息的两人扔到门口,定睛看去,果不其然是青云轩潜入邵府的两个探子。“细作这招在我面前可不好使。”邵仪皮笑肉不笑,眸中却见冷意,“谢司白何在?”“我师兄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九砚嗤笑一声,挥剑而去,想要强行斩开罗住他们的大网。他年少便得真传,又是天赋异禀,自来战无不胜,没想到这次却栽了道。一通挥剑后,那大网只堪堪颇了个小口。九砚微一怔。邵仪早知他们这些是江湖草莽,用官家的那套不好对付,暗地里下了不少旁门左道的功夫。罗网是他花重金用缫子甲做成,放在战场上都是奇物,自然刀剑无阻。邵仪挥手,无数箭矢射入其间。幸好九砚反应快,闪躲及时,没有受伤。冬雪将屋内一紫檀木长几堵在门口,暂时挡住了攻势。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强弩之末,白费力气。照这架势,被抓到是迟早的事。别说带着徐茂离开,就是独自脱身都做不到。这一次是阴沟里翻船,搞不好他们全要丧命于此。九砚与冬雪对视一眼,当下会意,决定背水一战赌一把,带着徐茂硬闯出去,能活一个是一个。正当时,第二波箭矢密集袭来,远比刚才的攻势更加迅猛。眼看着几道箭羽直向隔间的徐茂射去,冬雪只来得及大喊一声前辈,至始至终一直在运气调息的徐茂却在这时忽然睁开了眼。紧要关头,他终于冲破那股被毒素扰乱的杂气。不及近身的箭羽纷纷被内力击落在地,徐茂一掌拍向案几,九砚用剑斩不破的大网瞬间四分五裂,站得稍近些的府兵亦被无名之力击溃在地。徐茂练得是道家功夫,相比谢赞一脉的刀剑功夫,更注重内气的修炼。冬雪头一次见到这样浑厚骇人的内功,一时怔住。屋外的邵仪更是面色大变。这是怎样的一个怪物。局势一招扭转,邵仪方才后知后觉自己犯了大错,若是这样放虎归山,来日必定铸成大祸。他头次失了冷静,急急喝令弓箭手:“快放箭!格杀勿论,不得放走一人!”*竹箭凌然带风,夹杂着寒意疾驰而过,谢司白反手提剑,还不至身前,便被拦腰斩断。“多日不见,先生功夫又得精进。”竹箭的主人拍掌而出,正在林中练剑的谢司白收剑入鞘,一转身看到是本该身在定州的小郡王赵敬玄。赵敬玄如今的模样与平日那副病恹恹样子大相径庭,眉宇之间自有股英气在。谢司白不以为然:“自上京中动剑的机会少,退步不论,实算不上精进。”“我曾有听闻先生在颍州以一敌十。”“若当真以一敌十,青云轩就不会死那么多人。”谢司白对自己的要求向来高,赵敬玄无奈地摇了下头,不欲再同他争论。“你怎么来了?”谢司白一面引着赵敬玄往外走,一面问道。“我听说了先前颍州一事,怕形势危急,便带了兵来。”谢司白轻轻蹙眉:“我派人传了信给你。”“走到一半才接到,我想既然过了江,不如来看看你们也好。”赵敬玄说罢笑容微敛,“定安她……”“暂时还没有醒,不过王先生说没有性命之虞。”赵敬玄松了口气:“那就好。”谢司白看他一眼:“倒是你,紧要关头,胜负在一夕,切不可分神。”赵敬玄颔首:“我省得。”下月逢庚子月,按照谢赞的推断,将有月蚀之象,彼时殷河潮退,就是他们行事的最好时机。“先生不与我同去吗?”谢司白摇了摇头:“带兵打仗非我强项,自有其他人会帮着你。”这是一早就说好的事,但赵敬玄仍然有些失望。谢司白虽不比他年长几岁,可最危急的几年,皆是他在身旁帮忙应对。“况且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谢司白垂眸,在凉亭中替他斟了盏茶,“上了战场,刀剑无眼,殿下当小心。”话过正事,赵敬玄跟着谢司白回到内宅,绿芜自院中出来,定安昏倒后她一直眉头不展,如今少见的喜上眉梢:“公子,殿下醒了!”谢司白听闻这个消息,也不及安排人接待赵敬玄,就径直往定安那院去。赵敬玄被留在外面,绿芜代做引见,暂且带他去了中堂休息。屋里留着王颜渊和司琴两个人在。王颜渊替定安把过脉,又开了道方子,让人拿着去抓药,现下司琴正喂着定安服用。王颜渊见谢司白来了,颇有种该功成身退的自豪感,正打算接他话言毕“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云云,却不想谢司白连看他都不看,直接走到了定安身边。王颜渊:“……”司琴将位置让给他。谢司白端过药盏,细看着定安。定安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摸了摸脸颊,以为是昏睡这些日子变得不好看了:“怎么了?”“无事。”谢司白声音听着比平日里温柔许多,“你好些没?”一旁王颜渊酸得牙都快倒了,索性领着司琴退出去,走前还贴心地替他们掩上了门。定安一边喝药一边同他讲:“我好像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到什么了?”“梦到了我娘亲,香尘,好多好多。”定安咽下去一口,“还有我外家。”“你见过他们?”定安摇头:“没有。我也奇怪。明明我同他们素未谋面,可在梦里就是清楚他们是我外家的人。”定安将最后一口喝下,苦的皱起小脸,谢司白拿了旁边备下的蜜饯给她,她放两个在嘴里,才稍稍驱散苦意。“你……你没事吧?”定安这才想起来问一句。“我受的是皮外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一想起那日林中惨状,定安还是有种寒意逼人的感觉。幸而她昏睡这么多天,冲击力度少了不少。“是他派的人吗?”定安抬眼看他,眸中空空荡荡,很罕见地没有夹杂任何情绪。谢司白知道她指的是永平帝,也不瞒她,点了点头。“真的是他想杀我啊。”定安垂下眼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是我高估了他同我母妃的情谊,原来也不过如此。”谢司白摸摸她的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第124章 、124定安没有受伤, 仅是梦魇和心悸, 醒来之后在王颜渊的调养下,很快恢复了精神。她见到专程从定州赶来的小郡王很是惊喜。上次一别已有几月, 赵敬玄身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再不是过去那个走几步就咳嗽不已的病秧子。定安这才知道赵敬玄还在汤泉山时,曾不止一次被人投毒, 谢司白索性将计就计,让他服了王颜渊的方子,装出一副孱弱病中的模样, 也好让远在京中的永平帝放心。另一边谢司白接到冬雪传来的消息,说是已救下安然无恙徐茂先生,现和九砚他们直接往定州去了。颍州的风声越来越紧, 一如谢司白所料,永平帝派人暗查颍州周边一带, 早晚会查到通县。定安既无事, 他也开始做起往定州转移的打算。谢司白将这件事告给了定安, 定安自然没有异议。谢司白知道她想要彻底摆脱十六帝姬的身份, 走前特意命人准备了副同她体型相像的尸首, 将定安身上的玉佩荷包一类东西穿戴那人身上,抛尸荒野。定安跟着谢司白坐上了前往定州的马车。他们走后不久, 永平帝手下的死士沿着“线索”很快发现了她的“尸首”, 不过是具无头尸。永平帝以为是谢司白故意将定安身首异处来向他示威,遂愈加暴怒,下了命令,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纸包不住火,十六帝姬一去普济寺便再无踪影,渐渐有消息传出,说是青云轩那位小国师临时叛变,挟持了帝姬。这也就能解释缘何宫中一场大火后,就再也见不着这位皇上身边昔日的大红人。永平帝虽然原本就准备让定安再回不来,可死在他手上是一回事,被人半路劫了道又是另一回事。事关皇家颜面,就算是不为自己,也不能不为大魏考量。因而这件事被按下不提,当然也不准旁人提。城中坊间不少人因言获罪,才逐渐平息下这番“谣传”。而南方仍旧未平。彼时,京中京外各种势力早是暗潮涌动。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可其中发生的事,却足以颠覆大魏百余年来的根基。因着地势的关系,自古以来的战役中,北方比南方要占尽优势,更何况氐族早些年曾大败一场,短短十几年的休养生息,也不至于强大到战无不克的地步。但朝廷派兵出征这样久,却迟迟难平战乱。常言道,大军之后必有凶年。战争是牵一发动全身的事,关乎民生社稷,眼见着税收又快不足支撑军饷,各地怨声载道,唯恐再加一层赋税到头上。京中大族亦是被朝廷打着幌子剥削不断。世家自东宫谋逆案后,与永平帝的关系一向微妙,个中关窍在于平衡,双方持力互不退让,才暂时达成了表面的平静,如今因为南方之乱,这份平衡被打破,起异心者不在少数。永平帝也知现在不是与世家撕破脸面的时候,可冥冥中却好像有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在操纵着局势,他身处其间,不是进退两难,就是如履薄冰。大魏像位暮气沉沉的老者,所有昔年间潜伏暗处的弊病,在一夕之中尽数暴露出来,方才看得到盛世之下的千疮百孔。这俨然到了危及存亡的关头,若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那便只有死路一条。究竟如何,所有人都在观望。秀嵩山上,一座落败荒废多年的古寺中。谢赞这两年云游四海,杳无音讯,没有固定的居所,常常是随心而至,神龙见首不见尾,连谢司白也找不到他。他身边仅跟着年岁不大的两个道童,成天往深山老林里跑,若不然就是寺庙古刹。两年里寻遍名山,亦见了不少旧友,正巧途径秀嵩山,便来此地落脚。他趁夜观毕星象,捻着胡须问道:“什么时候了?”身边小僮昏昏欲睡,听到他声音,方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许是亥时了。”“我问你什么日子。”小僮仍迷迷怔怔的:“过两日该十五了。”谢赞点点头,在荒芜凉亭中起手占了一卦。小僮提着明灯上前照亮,好奇道:“这是何意?”谢赞教导他:“上卦为离,下卦为巽,是鼎卦之象。”小僮不懂:“应作何解?”“鼎作鼎革解,除旧迎新意。”谢赞收起卦具,遥遥往远处望过一眼,轻声道,“是时候该回去了。”*谢司白顾念着定安舟车劳驾,慢悠悠晃了足一个多月才从水路抵达定州。他们在船上通信不便,等下了船方才接到消息。不久前夜里生了天狗食月的异象,之后殷河潮退,渔民们出船时打捞到一样刻着两行字的石碑。他们不识字,送到县里的秀才处,才看出上面写的是一句谶语——“明月出海底,一朝开光曜”。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结合之前天狗食月的异象,民间众说纷纭,觉得是天降异兆,恐将有大事发生。又不知怎的,当年废太子被人暗中诬害的说法也一并传开。永平帝先前就曾因灾荒下过罪己诏,却于事无补,如今又是战乱灾荒不断,这两样放在一处,很难不让人往深里想。况且永平帝这些年没有什么大作为,对外懒政怠政,仍由底下人任意妄为,对内重心主要放在铲除异己者身上,除了陈白两家,还陆陆续续找理由赶尽杀绝过不少人。这样的做法本就招致诸多不满,现今谣言纷起,更是民心涣散,俱说正是君上来位不正,才使得上天降罪于大魏。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官府衙门伤透了脑筋,身为一方父母官,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一方面唯恐事情捅到上面遭受责罚,另一方面又不能施压太过,毕竟连年灾荒,百姓日子都不好过,真的逼急了,只能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就在这乱哄哄一团糟的当头,又一件轰动朝野的消息传来。原说在林家造反时身陷大火不幸去世的小郡王赵敬玄,忽然现身定州。他手持先皇手谕。手谕称,东宫一案尚未有定数,命收回废黜旨意,再做打算。不想此谕途中被人偷梁换柱,才致使太子自缢东宫,几位皇孙也遭了毒手,仅留下赵敬玄一人,吊着一口命在汤泉山艰难活下来。这桩桩件件都直指向京中永平帝。南方战乱未平,三洲战火又起。和氐族不同,赵敬玄起兵的理由正当而有力。如无意外,本该继承大统的应当是废太子一脉,是永平帝巧取豪夺,用下作手段拿走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才使得这些年来大魏频频横生枝节,灾祸不断。世家当年本就拥立废太子者众,且永平帝上位后一直致力于打压士族势力,故而赵敬玄持一纸手谕“替天行道”,各地响应无穷,尚在京中不好表态的,也暗地里做起旁的打算。另有些深谙官场之道的世家族长,多持观望态度。要颠覆一个政权不是一朝一夕之势,永平帝到底在位多年,拥兵自重。怕就怕小郡王手下尽是些临时聚起的乌合之众,局时战败,遭殃的仍是他们这些出头的大家。不过小郡王很快用实力打消了这些疑虑。由于事发突然,京中应顾不暇,小郡王连破三座城池,所向披靡。他手下要将相有将相,要精兵有精兵,武器补给样样不缺,可见筹谋多年,只为今朝。民间很快有所传言,说真正的太子回来了。这一个半月竟然发生这么多事。从造势,到起兵,行云流水,没有一个环节出差错,显然是谢司白的手笔。小郡王领兵外出,定州就成了军队的后方据点,亦是兵饷钱粮供给之处。府衙官员早撤往京中,现在是青云轩的人掌管着州城局面。定安跟着谢司白回了白家府邸。当年抄家之后,这里便成了荒宅,因为死的人太多,周边有不少的谣传,甚或还有人说每至深夜,都听得到宅子里传出嘤嘤啼哭声,昼夜在喊冤。白家在当地的声誉一向极佳,往年间每逢灾年,他们都是第一个出来赈灾,施粥搭棚救济穷苦百姓。除此之外利民利乡的事也不少做,本地的乡学最初就是白家出资建的,意在为州县培养人才。后来白家遭难,当地人每年都会自发进行祭拜,还偷偷在庙里为他们供奉祠堂。传出这样的话,或许是他们借着鬼神之说,隐晦曲折地替白家喊冤。宅子在或真或假的传闻中隐寂,没人买,官府出不了手,曾有几任州官想做内宅使,最后却都因各种原因不了了之。就这样年复一年,宅院不经修整,渐渐显得荒芜破败。直到事发几年后的一天,一位外地人来到定州信水县,出大笔银两买下了这座曾名噪一时的白家宅邸,出资修缮一番,才使得宅院又恢复当年的模样。由于宅邸的新主人行事低调,没有人知他名姓,甚至没有人见过他,一切文凭手据,都是托了宅邸老管家处理。直至小郡王起兵定州,他们才头一次知道这间宅子的主人姓谢,名司白。作者有话要说:“明月出海底,一朝开光曜”出自李白《古风五十九首》这里用作谶语第125章 、125尚留在定州看守宅邸的, 除了青云轩的人, 再就是当年抄家时失散的白府旧人,他们和绿芜一样, 全都是谢司白这些年里陆陆续续派人寻回来的。抵达信水江岸后, 老管家亲迎他们入府。这是位将近花甲之年的老人,姓林, 当初事发,他不过四十开外,身处在内府大管事的位置上, 何等意气风发,可惜一朝沦为阶下囚,被发配去做了苦力, 五年间备受摧残,谢司白找到他时, 他已经是个吊着口气的活死人, 被扔在街头, 靠着乞讨为生。如今谢司白虽让他回到了原位, 却是瘸了一只腿, 瞎了一只眼,再没有曾经白府林大管事的风度。林管家也是多年不见谢司白了, 一看到小主人改头换面, 同过往截然不同,不禁是老泪纵横,当即就要在颤巍巍地躬身行礼。秋韵上前一步扶住他老人家, 谢司白道:“林伯不必行此大礼。”林管家唏嘘不已,但当着外人面,还是有所收敛。他用袖子擦干了泪,回禀道:“轿子车撵俱备下了,少爷……”话说到这儿,林管家忽然止住。他这时才瞧见谢司白身后还跟着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穿着件鹅黄衣衫,也不怕人,落落大方地站在稍靠后的位置。林管家愣了愣:“这位是……”定安正要回答,谢司白握着她的手,面不改色道:“我夫人。”定安一怔,抬头看向谢司白。秋韵几个却是见怪不怪,抿唇憋着笑,略低下了头。林管家当了真,忙忙迎身一拜:“原来是少夫人。老奴老眼昏花一时没看到,还请恕罪。”谢司白原想让定安乘轿子,定安不想,只好要人另牵了略矮的马驹来。谢司白又让备了帷帽,定安嫌挡视线不乐意戴,问道:“为何要我戴这种东西?”谢司白老神在在,说起酸得倒牙的话也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你相貌出众,未免惹眼。”这话算是变相夸赞她,定安听的又气又笑,回嘴道:“那按照此理,你也应该戴一个才是,你生得这样好看,才更是要免得招惹是非。”她伶牙俐齿,半点不甘示弱,谢司白笑着摇摇头,随她去了。倒是旁边的林管家好心代为解释:“少夫人误会了。定州一地向来民风彪悍,少爷是怕你吃不消,才出此策。”他一口一个少夫人,定安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谢司白替她解围:“无碍,她不愿意就罢了。”等上了路,定安方才知道林管家的意思。乡间的土路上,不少临近村落的孩子在沿湖玩耍,听到有车马辘辘的声音,纷纷呼朋引伴跑出来看。谢司白还好,他早习惯了这些,目不斜视,很是镇定。而定安就不一样了,她毕竟生养在深宫中,脸皮薄,着实不适应,被像围观什么稀罕物似的盯着瞧,很快害羞起来。而这些孩子自小不受束缚,野惯了,根本不怕生人,上蹿下跳像群小猴子,就这么嬉闹着跟了他们半路。古书中的看杀卫玠原来不是子虚乌有。等快进了闹市区,孩子们才稍稍收敛,许是走远了怕被父母责罚,方陆续散去。外头兵荒马乱,最早被攻占的定州却是一片和气。闹市街道上人来人往,沿途叫卖的商贩小摊不绝,定安很快被目不暇接的小玩意儿吸引。不过显然她和谢司白的出现才更吸引旁人。定州人好山好水好美人,美人当前,自不知矜持为何物。定安终于是受不了了,停下来主动问林管家要回帷帽戴上。这才遮去那些毫不避讳的打量目光。路过瓦肆,更是人头攒动,丝毫没有灾年的模样,倒比京中此时更活跃些。定安看到前面有杂耍技艺的人,兴致勃勃,颇想进去瞧一瞧。谢司白道:“刚下了水路,回去歇一歇,改日再来也不迟。”“改日还有吗?”谢司白看向林管家,林管家忙答道:“有的。初一十五,一月出两次摊,赶上庙会临近的乡镇也会来人,局时好看的好玩的就更多了,少夫人不必介怀。”谢司白也道:“我们会在这里留很长一段时间,不急,慢慢来。”他用的是“我们”。定安笑了,遂点点头。回去的路上她同谢司白小声说:“我喜欢这里。”谢司白轻笑着看她一眼。过了闹市,路上行人愈来愈少。又行一段路,才见得白家大宅。谢司白虽然花了重金修缮,但到底不及当年。且没了人,这里不过空宅一座,再大也只是显得荒凉。也无外乎旁人会将这里称为鬼宅。现在还好些,青云轩来了不少人,稍稍得以填补空缺。林伯不知道谢司白还带着这么一个小尾巴,况且他听谢司白的语气,只以为小少爷在京中成了婚,真当他们是一对夫妇,故而理所当然安排在一处院落。“这是少爷小时住的地方。”林伯待定安很热心,积极为她介绍着周围,“少爷常在那头的书斋温习功课。这后面连着一道竹林,里面有凉亭,少爷会跟着王教头在那儿习武。小少爷和他关系好,嚷着要去看他阿兄,少爷逗他玩,就给了他把剑,那剑沉得哟,小少爷小胳膊小腿,抱着剑就沿着台阶滚了下来……”讲着讲着,林伯不觉提起过去的往事,等话说完后,他才反应过来,忙道:“是老奴糊涂了。好端端没头没脑讲起这些。”好在谢司白不计较。他温和道:“无碍。林伯忙了一天,早些回去歇息吧。剩下的交给小辈做就好。”林管家确实年纪大了,又有旧疾,喜悦之情褪去后,已是精力不济。他也不和谢司白客气,谢过恩,方是退下。绿芜司琴去了偏房收拾。林伯怕他们水路上吃不好,一早命灶上温着吃食,等他们一歇下,就派人送了过来。定州不仅风土人情同京中不一样,食物的口味更是大相径庭,相比之下更偏甜一些。定安将下船前刚用过膳,还不是很饿,动过两筷子就吃不下了。下人收拾走,剩下她和谢司白在明堂。定安托着脸,才装作漫不经意问他:“为何要说我是你夫人。”谢司白垂眸,眸中隐含着笑意,反问她:“难道不是吗?”定安耳垂微微发烫,轻轻哼了一声,假装研究手里的杯盏,不看他:“当然不是,要想娶我,哪能这么轻易。”“好。”谢司白从善如流,陪着她做戏,“夫人想要什么,我都允你。只要夫人肯嫁给我,一切好商量。”定安被他逗笑了:“那容我想一想,改日再答复你好了。”玩笑归玩笑,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谢司白安排定安住在明间,他自己则在一墙之隔的次间。定安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小郡王会合?”“我并不准备去找他们。”定安愣了愣,有些喜出望外:“那你也和我一样留在这里?”谢司白颔首:“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定安一直以为他把她送到定州后,就会前往出发去找赵敬玄,所以尚在水路时,她迟迟没有过问过他之后的打算。诚如谢司白所言,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战争的胜负,除了在战场之内,更在战场之外,很大程度取决于后方能不能耗得起。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正在此理。如今的局面,乍看之下是小郡王占得先手,但整个大魏的赋税钱粮都由永平帝把控,时间再拖得久一点,会不会扭转局势尚未可知。而谢司白要做的,就是保住后方根本。他安顿好定安,当天下午就往府衙去了,京中外派的官员走得匆忙,户籍名册一应留在府衙里,青云轩的人在头一天进驻,便首先将这些东西整理出来,只等着谢司白接手。谢司白本就是定州人,有了名册,便是对整个定州的形势更加清楚。各个县的百姓数量,营生景况,徭役赋税,理得明明白白,也好为日后的统筹安排做准备。谢司白忙得脱不开身,定安在他府上却是清闲。林伯十分喜欢这位小少夫人,虽然秋韵已将真相告给他,林伯还是乐意这样称呼定安,他知道这不过是早晚的事。小主人不容易,这么多年来一步一步如履薄冰,林伯不在京中,但也清楚发生过什么,谢司白能敞开心扉接纳一个人在自己身边实属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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