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脱开傅行简的手,转身走了。傅行简脸上露出笑容,对自己一边走开一边满脸疑惑的老爹微微一笑。他回过头,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凶狠。傅行简对来福低声道:“去叫来旺来喜,把外衫脱了,下水!”第29章 恶战段慕鸿穿了身粗布衣服, 半是匍匐半是瘫坐的停在甲板上。在她身旁散布着四五个同样穿着粗布衣服的伙计,都把头发打散了,做披头散发的妇人状态。只有段慕鸿稍微讲究些, 还把头发随手挽了个髻。一群人警惕的瞪着水面上越驶越近的贼船, 黑眼睛在初入墨色的夜风中闪出微光。“呜呜呜呜呜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看见对方的人邪笑着在两艘船之间架起舢板, 一个领头的水贼脚步轻捷的跳上了船。段慕鸿立刻呜呜噎噎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讨好的话。她嗓子哑, 但此时刻意捏成女子声线, 竟然也颇具受害良家妇女声嘶力竭呼救后的脆弱和沧桑。段慕鸿已经给其他人嘱咐过只需假哭无需说话,因而这时整个甲板上都是呜呜噎噎的哭声。“妈的, 哭什么!给老子起来!怎么就剩下你们几个破烂货了?”水贼的头目穿着麻布短打, 瞧着也是非常拮据。这么拮据的人还能自制土□□出来打劫, 职业精神着实让段慕鸿叹服。段慕鸿不敢怠慢对方,一边捏着嗓子哭哭啼啼的解释船上的男人都扔下她们几个女人跑了,一边悄悄打量这头领,同时向船边舢板退去,方便伺机逃走。“男人都走了?正好!你们几个, 过来陪陪大王!”水贼头目也是心大,竟然信以为真的以为船上的男人都跑光了。登时便得意忘形起来。上来便揽住段慕鸿往怀里塞。段慕鸿拼命挣扎想要脱开对方魔爪, 却不料这水贼头目很是暴力, 竟然一巴掌打在段慕鸿脸上。段慕鸿吃痛, 瞬间便被打的头重脚轻,一头栽倒在了地上。“王八蛋·······”她在心里恨恨的骂道。正要努力爬起来, 忽听得面前不远处的水面上, “轰——”的一声,接着无数水滴如同下雨一般落在了她身上。段慕鸿心中一惊:“傅行简这么快就开始行动了?!”水贼们终于反应过来这船有诈,愤怒的吼声一阵接着一阵。段慕鸿不跟他们纠缠, 顺势倒在地上滚出去老远,爬起来便往舱里去了。与此同时,水面上爆炸声此起彼伏,砰砰砰砰几条水龙同时喷起,将大股大股的河水劈头盖脸的浇在了甲板众人身上。霎时间,甲板变成了个滑溜溜的板子,水贼很多都没穿鞋子,惊叫声伴随着摔倒的声音响彻在甲板上。段慕鸿躲在舱里往外看,正好看见傅兴斋商队里一个沉默寡言的高大汉子,手持一个镰刀钩子般的玩意儿,一抖一绕扔过去,瞬间扎穿了一个摔倒在甲板上的水贼小腿。水贼大叫一声,像条活鱼似的挣扎起来。她心里窃喜,心想傅兴斋和傅行简不愧是名震清河的巨贾富商。听闻傅兴斋当年发家是靠给军队贩运粮食换取盐引,贩盐致富。这种高风险高回报的营生也不是任谁都能做的。如今看来,老江湖就是老江湖!“天!“段慕鸿面前的舱板突然被人揭开了,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出现在了她的头顶上方——是那个满脸鲜血的水贼头子。对着段慕鸿露出狰狞恶笑,他恨声道:”原来你个小贱人躲在这儿?好!横竖老子今天都是一死,临死拉了你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娘们儿做垫背,倒也不赖,你给我出来!“说时迟那时快,他用手掐着段慕鸿的脖子,一把将她提了起来,长臂一挥,段慕鸿被狠狠摔在甲板上。水贼走上来拖住段慕鸿的头发,同时高高举起手里的刀子砍了下来——”砰——“的一声,一个凌空飞来的东西猛地打在了水贼的手上,水贼痛呼,手中长刀应声而落。他气的大喝一声,站起身便要去捉那袭击他的人。却见原来是傅行简,正站在与他一水之隔的船舷上——水贼的船,瞪着愤怒的眼睛冲着他吼:”腌臜泼皮!把那姑娘给我放下!“水贼的注意力被傅行简吸引,段慕鸿连忙跌跌撞撞的爬起身来想要逃走。却不料那水贼眼尖,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段慕鸿一个不小心,被他扯的一趔趄,情急之下看见自己脚边就是船舷,竟不假思索的将脚伸过去,猛地向下一踩!瞬间,段慕鸿拖着防不胜防的水贼掉下水去了!第30章 救命“咕嘟嘟嘟嘟·······”水从四面八方涌来, 像成了精的鬼,一个劲儿的往段慕鸿的鼻子嘴巴里钻。她挣扎着想闭上嘴巴,可那水又从耳朵里灌进去。隔着薄薄的水幕, 段慕鸿依稀看见自己的头发都缓缓飘了起来。她艰难的抬起胳膊想要伸出手去求救, 可下一刻, 一双铁钳般的臂膊便狠狠把她按进了水里。是那水贼头子。水贼头子水性极好。段慕鸿慌张之下,竟然忽略了这一点带着他钻进了水里。她扭过头去, 正对上那水贼头子凶狠的脸。后者对她露出狞笑, 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勺便往下面摁。段慕鸿的腮帮子都被水灌的鼓起来,她无望的扑腾着胳膊想要逃离, 可只有被一次又一次的按进更深的水里·······“扑哧——”血, 鲜血, 鲜血像绽开在水里的花朵,缓缓散入段慕鸿眼前的水中。水贼头子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低下头,看见自己脖子一侧正堪称汹涌的喷出血来。他无声的大吼着,一个转身便要同身后的偷袭者拼命!傅行简向后一撤, 在水里打了个转,一下子便从水贼的身后溜到了他的面前。他如同一条光溜溜的泥鳅, 在水贼看不见的暗处又一次发起冲击, 一柄小小的匕首锋芒在他袖间一闪。水贼打了个哆嗦, 水流湍急处听不见他的惨叫,只能看见他像一只笨拙的鳖猛地向后一蹿, 血迹如同一条淡淡的红绸带飘入水中, 随着水贼的逃逸越飘越远了。傅行简不恋战,回过头来找段慕鸿,可他刚一回过头, 就看见段慕鸿双目紧闭,正在离他数米远的地方随着水流疾速下坠。傅行简在水中无声的大吼了一嗓子,飞身游过去堪堪捉住了段慕鸿飘起的衣袖。他奋力拉住那已经不省人事的小人儿,在目睹了对方青白的脸色后心中一顿。来不及思忖,傅行简向上一蹿吸了一大口气,随后钻进水里将气渡给了段慕鸿。可就在这时,一阵激流从他背后推来,瞬间就把他和段慕鸿推到了十多米开外·········“雁希,雁希,你快醒来啊·······我保证,你要是能醒过来,往后就算你是个女孩儿,我也不会再纠缠你了·······”段慕鸿觉得自己好像躺在一艘小船里。小船不大,被风吹起的河中浪涛轻轻颠动着。这很舒服,就像她小时候睡在父亲和母亲一起为她轻轻晃动的摇篮里一样。真的有风吹过她的面颊,她能感觉到那轻柔的抚触。只是风有点凉凉的,像掺杂了水汽。段慕鸿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湛蓝的夜空,湛蓝的夜空中有一枚金色的圆月,像一盏小小的灯挂在天边。接着她的鼻子也开始恢复嗅觉。一缕血腥气混合着水草和水的清冽气息钻进了她的鼻子里,伴随着一点淡淡的檀木香。段慕鸿慢慢扭过头,脸颊一下子就撞进了湿漉漉的布料和一个温暖的胸膛里去。“你醒啦!”小船忽然停下颠簸了,热乎乎的气息自上扑下来。段慕鸿扭过头去,被眼前放大的五官吓了一跳。大叫一声险些从傅行简臂弯里滚落出去。“你——你你您怎么在这儿!”她失声道。同时发现自己嗓子哑了。傅行简对她挑了挑眉,是一个有些懊恼又好笑的表情。他清了清嗓子道:“我救了你的小命,你说我怎么在这儿?”段慕鸿的瞳孔一下子缩紧了。她惊慌的伸长脖子四处乱看着,口中急道:“水贼——水贼都打跑了吗?”“跑没跑不知道,不过你和我倒是跑了——”傅行简道。“——水流太急,我又只顾着捞你。结果一块儿被水流冲跑出了他们的势力范围。”这倒是实话。眼下他们二人身处荒郊野外,深更半夜的,段慕鸿目之所及,别说是水贼,连个水鬼都没有。她收回了目光,先是眼神复杂的望着傅行简说了一声谢谢,接着便困惑道:“被江水冲走了?那其他人呢?”傅行简抿了抿嘴角,走到一棵树下把她放了下来。段慕鸿背靠着大树坐了,就见傅行简把手伸进衣服里摸了摸,拿出一个油纸包来。他不说话,低头打开油纸包看了看道:“火石应该还能用。”说着伸手又从腰后拿出个什么东西,便将两样凑在一起打了起来。“咔擦咔擦卡擦”的声音不断传过来。段慕鸿知道,他想生火。“在这儿生火不会把野兽招来吧?”段慕鸿看了看漆黑的四周道。“也许会,”傅行简慢悠悠的说。一边隔着刚升起的小火苗看了段慕鸿一眼。”但是如果不快点生火把你的衣服烤干,你明天就会因为风寒倒在路上。“他从地上拣起一些枯枝败叶用来引火,看那火苗升起来后又去大树周围搜集了一些枯枝来加进火堆里去。段慕鸿看出来了,傅行简选这棵树不是随便选的。等到把一切都搞定了,他才重新回到火堆旁,对着段慕鸿拍了拍手道:“雁希,到火旁边来,还有,把你外头的袍子脱了。”段慕鸿瞪大眼睛,一把将自己的领口护的死紧:“你做什么?你要乘人之危?!”傅行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颇为无奈的看了看段慕鸿,他有些认命般的点点头道:“好好好,我先脱,这样公平了吧?你不把衣服脱下来烤干会生病的。听话,你不信任我可以,但你要是病了,咱们现在身无分文,这荒郊野外也没有大夫。你准备上哪儿去给自己超度?”段慕鸿白了他一眼道:“你才超度,呸呸呸!现在是夏天,穿个湿衣服而已,哪里就能病了·······”“是刚入夏,我的大小姐欸,我可求你了。你没出门走过垛,不知道这野外到了夜里有多冷。尤其是后半夜的山里。仲夏都能把人冻出病来,何况现在?你瞧——”他对段慕鸿努努嘴,示意她看他自己的衣服。“我都脱下来了。你不是自称是个爷们儿吗?两个老爷们儿一块儿赶路,把衣服脱下来烤烤干又怎么啦?哪儿来那么多顾忌?”这话一说,登时把段慕鸿堵了个哑口无言。她气愤愤的瞪着傅行简看了半晌,末了板着脸欻拉欻拉脱下了自己的外袍,弓着背含着胸,按傅行简指点的,用粗树枝架起来凑近了火堆烤干。“诶!这才对嘛!”傅行简笑着说。作者有话要说:下午还有一更!觉得这篇文还算有可看之处的话,麻烦读者小可爱给我一个小小的收藏吧!鞠躬!第31章 欺负江水平静无波, 江面上日影清浅。傅兴斋站在船头,心急如焚。“老爷——老爷——”来福撑着个小筏子从远处徐徐靠近。傅兴斋连忙侧身向那边望去,隔着老远的江水冲来福喊:“如何?可找到少爷他们了么?”“没——有——”来福的嗓音里带了点哭腔。“老爷, 小的已经把这四周的水域都查看过一遍了, 没有少爷的影子······”傅兴斋闻言, 身子微微一晃,瞬间便瘫坐在了甲板上。来福已经撑着小筏子上了大船, 此时就连忙跑来, 同其他几个一并凑上来的小厮一起试图扶起傅兴斋。却见老爷面色青白,呼吸困难, 竟是一时间就要厥过去的情形········“老爷!老爷!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小厮们慌了, 七嘴八舌的哭成一团。只有来福镇定, 一边伸出手去掐人中一边不断的喊老爷。忽然间,众人听见身后的岸上传来一声悠长的呼喊:“父亲——父亲——我在这儿!”只是瞬间功夫,傅兴斋腾的一下便坐了起来。面色依旧是青白的,可眼中的神采一下子就回来了。他哆嗦着转过身去,拨开面前的小厮, 瘫坐在甲板对着岸边那有些渺小的人影大喊:“雁声!雁声!是你吗?”“是——”声音的主人高声回应道。“不单是我,还有段——公——子——”“噢——”傅兴斋激动的大声答复道。一下子从地上站起身来, 半点方才的病相都没有了。看的在场小厮目瞪口呆。“所以水贼们都已经被关在这里啦?”傅行简说。一边伸长脖子看了看被捆成粽子扔在船舱里的水贼们。没找到那个领头袭击段慕鸿的。他若无其事的回过脸来, 心想那一个说不定受伤过重死在水底也不是没可能。“对, 除了那个领头的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傅兴斋说。他回头向越来越近的码头望了望道:”等到了码头,你和雁希带人在船上等着, 爹带人把这伙贼人扭送到官府去——咱家船上可没地方养闲人。“傅行简点点头, 对父亲的处理方式颇为赞同。他又和傅兴斋扯了些有的没的,顺带安抚了父亲对他失而复得后的惊魂未定,便借故告辞, 转身回到自己的舱里去了。刚一进门,傅行简便看到了坐立不安的段慕鸿,正坐在他舱里的一张小桌旁发呆。见他走近。段慕鸿跳起来瞪着他,欲言又止。“别怕,我不会说出去的,”傅行简抢先道。“你还是你的段家四少爷,你放心!”段慕鸿安静了下来。惴惴不安的坐回原位。她低着头拧巴了一会儿,这才有些忿忿然道:“我本来就是段家四少爷·······”她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杯茶。段慕鸿抬起头来看,傅行简对着她晃了晃那盖碗:“又没说你不是。来,喝口茶润润嗓子。你也是一夜水米没粘牙了。”段慕鸿默默接过了茶水,又低头盯着那茶碗,不甚放心的样子。傅行简无奈的苦笑道:“雁希,能不能别对我那么大戒备心?真的没加料。你就放心喝吧!”“我也没说你加料了啊,我看看不行吗?”段慕鸿没声好气的呛他。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对这茶水毫不怀疑似的,她端起茶碗一饮而尽,气呼呼的看着傅行简。后者对她吹了个口哨,坏笑着道:“漂亮!”“不准说我漂亮!”“那你是想让我说你丑?”“你就不能别围绕着我的美丑做文章吗?”“不能,因为你本来就漂亮。”段慕鸿没声了,隔着半间舱室,她抬起眼皮恼恼的望着傅行简道:“傅行简,你真烦人。”“只烦你一个人,”傅行简对她举了举杯子。“让我去烦别人,我还不乐意呢。”两个人又是无话。相对无言的喝着茶。傅行简不禁想起几个时辰前,段慕鸿隔着火堆边烤衣服边戒备心十足的盯着他时,他们也是这样。不同之处在于,那时仅仅片刻之后,他就鬼使神差般的开口道:“雁希,我知道你是个女孩儿,但是我不会说出去。你就别对我那么大敌意了行不行?”“嘎巴”一声,是一根枯枝在火堆里被烧灼的裂开了口子。声音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段慕鸿将视线从火堆里移回来,望着傅行简清了清嗓子道:“我是女的?你有什么证据?证据呢?拿来给我瞧瞧。”“证据就在你自己身上啊。”傅行简忍不住道。“我把你从水里捞上来的时候,你灌了一肚子水。我为了帮你把水挤出来,就把你衣服解开了——”“傅!行!简!!!!!!”段慕鸿暴跳如雷,如雷暴跳,整个人就像一团愤怒的小火苗。看的傅行简害怕又好笑。他在段慕鸿张牙舞爪的愤怒中起身走向她,准备伸出手去捂住她咆哮的嘴巴。却见段慕鸿一屁股坐在地上,张开嘴巴呜呜噎噎的哭了起来。“傅——傅行简——”她抽抽嗒嗒的哭道。“我跟你什——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你要这样三番五次的为难我·········呜呜呜呜呜我不要做生意了我要回家去·········呜呜呜呜呜呜娘我要回家·········”傅行简犯了难。他只是想逗逗段慕鸿,可没想把人逗哭啊。早知道自己把这事儿说出来她反应这么大,他肯定不会说。傅行简试试探探的凑过去想要安慰安慰嚎啕不止的段慕鸿,可后者狠狠甩开肩膀,根本不给他机会,只是自己一边断断续续的骂着傅行简一边呜呜呜的哭。“哎········好啦·······别哭啦!”傅行简底气不足的劝道。他和段慕鸿的头发都湿了,解开发带披散在肩膀上。此时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这头发一样,毫无硬气,还滑稽可笑。“雁希········别哭啦·······都是我的错好么?别哭了········哎······我没把你怎么样,我就是解开你的衣服让它别把你勒那么紧,我还给你按了按肚子,让你把水吐出来。你当时昏迷着,你都忘了吧?”段慕鸿在哭的间隙抬眼看了他一眼,一听这话,哭的更厉害了。傅行简大大的“唉!”了一声,心想还好自己没告诉段慕鸿,他当时一边按段慕鸿的肚子一边说“你要是能醒来,就算你真是女的我也不会再纠缠你了。”“我救了你的命,雁希,你觉得我会把你是女孩儿这事儿说出去吗?你信我好不好?”他凑的离段慕鸿近了一点儿,轻声安慰道——起码他自己觉得这是安慰。段慕鸿不理他,还是自顾自的哭,一边断断续续的说要回家去。傅行简没办法,只得伸出手去拍打段慕鸿因为哭泣和说话而张开的嘴巴,于是段慕鸿原本的连泣带诉就变成了“哇哇哇哇我哇哇哇要哇哇哇回哇哇哇家哇哇哇去哇哇哇——”像小孩子打哇哇似的。傅行简自己听着,扑哧一下就笑出声来了。段慕鸿:“··········滚啊!!!”第32章 商机上岸后将水贼交送给当地衙门, 复又回到船上继续继续行驶。不过六七天,他们一行两艘船,数十人, 便抵达了傅家的目的地太仓。傅家父子要在这里用银子换取盐引和盐, 再转运回北方去售卖。段慕鸿的一位合作伙伴贩卖的是粗布衣服。这时候早已将货物全数卖出, 就等着他们卖完了各自的货物好回程。另一位同船客人则是来太仓贩运稻米的,此时便同傅家父子一道留下来。只剩下段慕鸿带着家人仆役赶着船只, 继续往棉纺重镇松江行去。松江离太仓不远, 乃是大明闻名全国的棉纺重镇,出品的松江布行销全国各地。棉布纺织需要大量棉花供给。而山东, 河南地区的棉花又向来质优价廉。是以松江机户大量购入, 用以棉纺之用。段慕鸿的父亲段百川当年走南闯北的贩运货物, 马队船队携带的东西可谓是五花八门,什么时兴便卖什么。这样做的好处是如果猜准了行情,那便可旱涝保收,绝无赔本。坏处是什么时兴卖什么,难以积累起自家专长的产业。段慕鸿如今女承父业经商, 汲取了父辈的经验教训,深知段百川在世时, 段家货栈由他一应经营, 靠着他天赋异禀的商业嗅觉和伶俐手段, 这才能多营杂类数年而不亏损。可段百川一走,段百山掌事, 这下子杂营的弊端就出来了。段百山一没有洞察力二没有吃苦耐劳的品质。马队走垛从不亲自看押。结果几年下来, 三家铺子里除了开设最晚的估衣铺经营尚可。其余的两间货栈都只能挣扎在不赔本的边缘线上。实际段慕鸿猜测,哪怕段百山没有把三间铺子抵押出去,但就冲着他那毫无章法的经营, 三家铺子赔本倒闭也是早晚的事!“做买卖,若非对百姓需求有着非同一般的洞察。不然还是先专营一项为妙。”段慕鸿对跟着她出来走垛的小厮丹青说。她是第一次来松江,本是人生地不熟。但好在带来的棉花白软细绵,要价又比其他棉花贩子低一些。故而卖出的最快,不到两天就卖个精光。将随船所带的棉花统统卖出后。段慕鸿心情大好,也不让仆役小厮跟着,自己到松江市集上去闲逛起来。想看看这闻名天下的棉纺重镇究竟是何光景,说不定还能让她找到新的商机。“棉布!棉布!又轻又软的棉布!一钱银一匹!便宜卖啦!”段慕鸿猛然回头,就见一个白净面皮的少年,站在街边支起小摊卖布。松江布美名在外,卖布的人多。许多老卖家都开设了店铺卖布。这种在街上摆摊的大多都是些农门小户自己织就的家织布,卖了来补贴家用的。她饶有兴趣的走上前去看那号称“一钱银一匹”的便宜布。一看之下不禁大喜——这年轻后生卖的是织的极厚实的印花蓝布。若论质量,卖这个价绝对是亏了。然而他大声叫卖,却不知为何要卖这么低的价格。“这位小哥,我看这布不错,为何只要一钱银一匹?”段慕鸿问。松江布质优,上等布可以卖到三钱一匹甚至更高。即便是普通布也要两钱银或者一钱半。这只要一钱的布,还这么细密厚实。段慕鸿实在是搞不懂。小哥对她露齿一笑,一口小白牙,是个有些无奈的苦笑。他听出段慕鸿是来自北方的客商,此时便操着一口带有浓重吴音的官话道:“这位客官,小人也是没法子。这布是小人的母亲织的。她年岁大了,织布时手脚不便学不会人家那轻巧的织法,所以这布料子太过厚实质硬。人家买了回去做衣还是做被,都嫌捂得慌。小人在这里叫卖半天啦,可人家买布的客商过来看了,都说这布太厚太硬,买回去也卖不出去······唉!”“这样的吗·······”段慕鸿奇道。她低头翻捡着摊子上的布,确实是很挺括厚实。可惜江南天热,这种太厚实硬挺的布,其实织起来更费棉纱。然而对于南方人来说确实是太厚了。做衣做被都不行。“估计他方才遇到的都是些南边来的客商罢?”段慕鸿心想。想到这里她不禁又翻了翻那些印花蓝布,心里按耐不住窃喜:幸亏前头的都是南方商人。这若是被跟她一样的北方商人瞧见了,这么质密又低价的好布,恐怕早就被哄抢一空了吧?真是老天助我,竟然遇上这么好一笔买卖!“小哥你别急,我看你这布实在不错。虽说不能买了做衣做被,可用来做别的还是满够的嘛!”段慕鸿忖度着开口道,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泄露了买布的玄机,这小哥坐地涨价。“是呀是呀!这位客官,您是个识货的!您若是瞧的上咱家的布,这就买了去,价钱好说!”年轻后生高兴的说。为即将到来的生意激动的直搓手。段慕鸿算是看出来了。这少年人年龄不大,说话一激动就泄露心中所想。看样子也是刚出来帮家里卖布不久,全然不知做小本生意要的是一个稳。这一激动,什么底牌都给人家亮出来了。“不用不用,买布是一定要买的。价钱嘛!就按你说的,一钱银子一匹。你看如何?”段慕鸿小心的观察着少年的脸色,生怕他变卦。少年却高兴的一拍手道:“太好了!这位客官!多谢您照顾小摊的生意!这些布,您要多少算多少!一钱一匹,小人说到做到,绝不二价!”少年带了好几大箱子的布,说有些是他母亲的老姐妹一起织的,委托他拿来卖掉。若是段慕鸿需要,他回村子里还能拉来更多。“此话当真?小哥,你统共能拉来多少布?在下全要了!”少年喜出望外,红润的脸膛上满是笑意。他掰着指头数了数道:“我们村老弱多,田里的活儿做不来,多靠织布营生。布么·······也都是这种厚布。前些年时兴厚布,她们的买卖做的可好了呢!谁知这二年,大家都时兴起轻薄的料子了········我们村的织户大多年纪大了,那精巧的实在织不来。这位客官若是存心要,我应该能从村子里弄来大概·····两三百匹是没问题的!价钱嘛·······”“价钱好说!你要是能弄来两三百匹,那我就给你算一匹一钱半银子,你看如何?”少年瞪大了眼睛,高兴的直拍手:“好好好!一言为定!我这就回村子找几个本家兄弟帮着给您把布都收来!”段慕鸿高兴极了,当即便命丹青立刻回他们暂时栖身的客栈去带人取一部分银子来做定钱。等到少年把布匹都给他送过去之后再将剩下的银钱交给他。少年满口答应,从摊子下面拉出大木箱,不等招呼便自行将布匹装箱起来。“········第一次做生意就敢买这么多布带回去。若是赔了,你可怎么办?”段慕鸿被吓了一跳,转过身来莫名其妙的看着身后。就见傅行简伸长了脖子,正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笑吟吟往箱子里装布的少年。“——你怎么也在这儿?”段慕鸿费解道。她扭头看了眼车水马龙的街道和那匹站在傅行简身后,正百无聊赖的用尾巴抽打自己屁股的白马,十分困惑的补了一句:“你不是应该在太仓,同你爹爹一道押着盐回去吗?”“盐,我爹爹已经带人押回去了。”傅行简绕到段慕鸿面前,看看段慕鸿又看看那俊秀少年,眼睛微微眯起来,似乎颇有玩味。“不过我爹说,好不容易来了次江南,让我自己四处转转看看。他让我去马市上赁一匹马。转够了把马还回去,跟着西去的商队回去就行。”他凑近了段慕鸿酸溜溜道:“幸亏我不辞辛苦跑来了松江,不然还不知道,你竟然在同这样一个小白脸子做生意。”段慕鸿翻了个白眼,瞅着傅行简道:“他白我也白,正好做生意。你这脸黑的跑来搅我们的局做什么?想抢生意?”一点也不黑的傅行简不答话,将眼光挪到了那正在装箱的少年身上。冷不丁的突然问了一句:“嘿,小哥,你这布卖的这么便宜,是不是家里有急事啊?”作者有话要说:开始赚小钱钱啦!下午还有一更噢!第33章 威胁“啊?没有啊·······”小哥神情困惑, 十分不解。傅行简还要再问,被段慕鸿一肘子捣开正色道:“小哥,不必搭理他。你最快什么时候能把你们村的布给我送来?先说好, 有多少我收多少噢!劳驾小哥跑腿, 别嫌麻烦。”“哎哎哎, 雁希——”傅行简拿扇子尖儿戳她的肩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你想贩布回去,这主意不错。可犯不着把所有布都买回去啊!”段慕鸿不答, 只望着那少年。少年笑道:“好说!今日太阳落山前, 我就能帮您把这布弄回来!”“那太好了!”段慕鸿对那少年笑笑道:“那你手头的这些布就都归我。你先把这些布都装箱了,同我一道送到我客栈去——我多给你五钱银子。”五钱银子对于刚刚卖出一大笔棉花的段慕鸿来说不能算什么。但对于这贫困的小哥来说, 已经很足以让他感激涕零了。当下便自我介绍着同段慕鸿通了姓名, 说自己叫柳小七, 往后段慕鸿若是还来松江买布,还可以去附近的柳家村找他。段慕鸿很高兴,当即便应下了。柳小七帮着把布送回客栈,段慕鸿付了布钱,他便拜谢告辞, 回去拉其他布。段慕鸿让人把布在客栈后院放好,准备等后日返程时一并带上。刚交代完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她一回头便撞上了傅行简。段慕鸿看了那一袭靛蓝衣衫, 对着自己轻摇折扇的傅行简一眼, 一言不发的就往前走。傅行简将扇子夸嚓一合,一只手背在身后跟了她道:“说起来我一直挺不明白的·······你贩棉花为什么还要走水运?不知道棉花遇水就全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