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哥儿边扶着她的腰身往里头走,边解释。“早年没存的什么东西,我不在汗营常驻,牛羊也是守不住。只好全都置办成了地。这里小行宫,本打算着战乱完了接母亲来住。如今她在河蜜,另嫁河蜜族长,到底也用不上了。”“我此行回来,无处可去,只好带你回来这里。”“怎么会无处可去?”她几分迟疑,“汗营呢?北平逼你的是三十六部,阿布尔汗该还是想着你回去的。”他叹了声气,“那日北平城楼上,我见着了蓝石。自也不知是不是阿布尔的意思。我身上八万兄弟性命,自也当小心行事。事情尚未明朗之前,我定不能回去汗营。”凌宋儿听来微微点头,“你也是有打算过了,我便不多问了。”她却想来,那日博金河匆匆回去了汗营,便就没了消息,蓝石是他父亲,若在北平也参与了倒戈之争。也不知道博金河和蒙哥儿再会过面了没有。方才要开口再问,却是被他一把横抱着起来,“走着太慢,你一路颠簸该要累着了,抱你回去。”她只得搂紧了他的脖颈,如今身子重,她怕摔着。进来最上一层的小别院,她方才见着这里建得简洁,却又多有几分贵雅。院子里该是许久没修剪过了,重了些许花木,却也有野草丛生。方才走来寝殿前,只见乌云琪如今一身玄色衣袍,立在门前等着。走得近了,乌云琪方才赶了过来。“公主可算是找到了。你不知道,可急坏了赫尔真。”凌宋儿道,“多谢了乌云琪,从神山赶来。劝着他…”“进去再说。”蒙哥儿直抱着她进了寝殿,送去了榻上。方才拿着被褥给她盖好,才问着乌云琪,“你帮她看看身子。背后还有道鞭伤。”“嗯。”乌云琪答了话。只寻来凌宋儿手上探着脉象。半晌,眉间起了愁容。蒙哥儿望着她神色,心头一紧,“可是有什么大碍?”乌云琪抿嘴起了身,寻着桌上笔墨去写了药方。“公主这一路该是都不大稳当。气血虚弱,腹中胎儿亦是…”蒙哥儿忙将人扶着到自己怀里。又问着乌云琪:“如何是好?”乌云琪只道:“唯有好好静养着。”&&一连着数日,蒙哥儿没准她下床。吃食他亲自喂来床边,时而凑去她肚子上听着,阿布、阿布,自己叫自己个不停。直到乌云琪再来请脉,只说公主身子已有七月,还得多走动,三月后方才好生产。蒙哥儿方才每日里扶着她在行宫中上上下下来回走几步。这日午膳,他还特地选了行宫偏殿处的小亭台,来给她做食。临着山风,能看山下草原,五月风暖,几分惬意。自从山上一来,吃食便没有怠慢过。每日牛羊肉管饱,多有几回,还来了鸡鸭肉。原是蒙哥儿让人去商道上买了鸡鸭,养在院子后头。道是过两个月坐月子,也好补身。凌宋儿胃口大,就着酱牛肉和羊杂汤,吃了两大碗米饭。再又添了四五根羊排,才算是饱了。吃完肚子发胀,便要起来走走。蒙哥儿陪着她。却有人从外头来报:“赫尔真,博金河回来了。在行宫外头,说是带着阿布尔汗的亲笔书函。想要求见你。”蒙哥儿只问:“他还带了什么人来?”兵士忙如实答话,“带了吉仁泰来,还有个老妇人,我也不太认得。”“让他去前殿等着我。”蒙哥儿说完,见得兵士出去,方才对凌宋儿道,“我先送你回去午睡。”凌宋儿撑着腰杆笑了笑,“博金河我也不是不认得。阿布尔汗让人带了书信来,该也要提到我的。我且一道儿去听听。”蒙哥儿拿她无法,只好扶着人,一道儿去了前殿。博金河见得二人出来,忙笑着上了前来。“赫尔真,别尔根。”蒙哥儿只先扶着凌宋儿去椅子上坐下,方才问着。“阿布尔叫你来何事?”凌宋儿一旁听得出来他几分生分,忙抬手拉了拉他的衣袖。蒙哥儿收着眼神回来,看了一眼她的脸色,话语间方才转了几分温柔。“宋儿身子重,坐不得许久,一会儿还得午睡。若有事情,便快说。”他方才余光扫了扫跟在博金河身后两人,确是吉仁泰,另一个,是他那时在汗营,为凌宋儿请回来的汉人厨娘叶明。凌宋儿也望见了叶明在博金河身后,想来多有几分亲切,只微微对着叶明和一旁吉仁泰,问问颔首。博金河却是叹气道,“怎的几个月不见,赫尔真已经是翻脸不认人了。大汗还顾着公主有孕在身,怕你这里不够人手用,让我将吉仁泰和叶明带来,侍候着公主的身子。”“怎的都是驴肝肺不成。”蒙哥儿背着手冷哼,“你是来做和事老的?”博金河仍是陪着笑,“什么和事老,多难听的话。大汗顾念着你,养了十余年的儿子,怎的忽的就不回家了。到底是家事,有什么事情,该得关起门来说的好。”蒙哥儿直问:“那多的事情你可知道?”博金河方才还笑着的面色,忽的顿了顿,“我自是知道。也难为了他。只这等事情,大汗也是不愿看到的。方才让我带来书信与你,是来和你言和。”蒙哥儿撇着目光,在博金河手中地上来的书信上,却是没接。“该拿达达尔人头来与我言和。”凌宋儿一旁听着,忙起了身。他原不是这般难说话的人,她忙来拉着他手臂,回了博金河的话,“到底那多的事情,他还在头上。大汗也不稍非得逼着他一时半会儿。该留着多些时日,他想明白了,自会有个说法的。”博金河笑着对凌宋儿一拜,“还是公主想得周到。只这书信,和人,我便都留下了。怎么说,都是大汗一番心意。”他说着起来身,却望着赫尔真几分不舍。“你我安答一场,该也是我的错,你有难的时候我不在。可那多的事情,我同你一样痛心疾首。那人是该得报应。”蒙哥儿只问着。“他所作所为,阿布尔可知道了?”“若是知道了,为何不让你给我一个说法?”博金河道,“你自去看信吧。”“达达尔是罚了。可可敦病重,大汗也不敢罚过,只好让他在可敦面前多尽尽孝道。”☆、蒙哥儿哼笑了声, “苦肉计他还吃不腻。姨娘死的时候,可敦不也是称病?你回告知他,以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北平倒戈、那多的死、宋儿被挟持, 这三件事情, 他为人父君的自要给我一个说法。”“这…”博金河望着他几分为难, “你这般问话有违君臣之礼…”他想了想,方才拱手道, “也罢, 我便帮你带到。”只又望着蒙哥儿。“你自己保重,小心。切莫心急。”蒙哥儿听得他这话,方才几分心软起来。想来那时他因阿尔斯的事情,被蓝石急招回去凉汗营,也不知道后来是怎样。安答一场,他心念中有他。只如今他是汗营的使臣, 而他执念要求一个公道。他终是没回话,身边凌宋儿却起了身来。博金河忙向凌宋儿亦是一拜, “公主, 博金河这便回去与大汗回话了。大汗顾念着公主身体, 嘱咐着我来也问候公主身体。多休息养好身子, 腹中小人儿才能安康。”凌宋儿直握去蒙哥儿手掌心里, 方才扶着他的手臂, 方才对博金河说,“博金河替我多谢父汗吧…”“也不知父汗身子可好?”博金河叹气笑了笑,“大汗身体健朗, 公主放心。”凌宋儿只再看了看旁边的人,见他仍是一脸肃穆不肯服软退步,只好转眼回来对博金河说,“那,博金河阿台你也多多保重。此去汗营可是该有四五日的路程,一路小心。”博金河拱手拜别,“别尔根也多多保重。”说完,方才又对赫尔真拱了拱手。却没得他的回礼,只好转身去了。等得博金河走了,吉仁泰和叶明方才对着二人一拜。吉仁泰直说,“赫尔真打了胜仗回来,有家却不能回。家中兄弟确是都为你不平的。吉仁泰此来,好在赫尔真身边侍奉。也好照顾公主和小主子周全。”叶明敦敦一笑,直起身去扶了扶凌宋儿,上上下下打量了番,问着:“公主这身子是几个月了?”凌宋儿也扶着叶明的手来,“叶婆婆,都七月了。”叶明扫了一眼旁边赫尔真,“赫尔真好福气。小世子和小郡主,都好。这可是大喜事儿。公主可有什么想吃的?今日晚膳,叶明便依着你的口味来做。”凌宋儿叹着,“这山上却也每个会做木南菜肴的,落落手艺也欠了些火候。想来叶婆婆那时候做的竹笋腊肉,红烧鲤鱼,肚子里馋虫儿都要爬出来了。”叶明却想了想,“那些食材不好找,我自未公主就着口味来。”蒙哥儿只道,“方才安顿好,却也没顾得上吃食。我明日让他们下山办一些,让你吃好些。”凌宋儿颔首,直又让了吉仁泰和等得人都走了,凌宋儿方才直拉着他手掌心摇了摇,“你做什么呀?父汗派了人来求和,博金河也是一番好意的。你拒人千里之外,传了出去要被人说铁石心肠的。”凌宋儿边说着,边望了望他,只见他垂眸下来,眼里猩红还未退去,全是恨意。她被吓着了几分,手方才松了开来。蒙哥儿察觉着她的心思,眉间一拧,抬手扶着人。“你该午睡了,我扶你回去。”他大掌捂上来她肩头,凌宋儿方才回神过来。多有几分心疼他,直拉着他腰间衣物,顺从着一道儿往回去。入了夜。山上起了风,时入五月,风已是暖的。带来些许花草香气,几分惬意。寝殿里点着一盏烛火,凌宋儿早交了落落,将床榻后头的拱窗推开了。好能吹吹风,敞敞心境。山风扬着床榻前帷帐,飘飘扬扬。她手里持着佛经小本,自半躺在塌上,念读着。本该设了佛堂,焚着香,只她身子重,忙不来那些东西,便都从了简。蒙哥儿外头回来,让落落退了出去,吱呀一声将屋子门关上了。迎着暖风走来榻边,直拉着她的手来,“怎的将窗子都开了?不怕受了风寒。”“都快要入夏了,五月舒服。这山风有灵,吹来养人。”她方才搁着手中佛经放置一旁小桌上,捂着他大掌来,“乏了,睡罢。”蒙哥儿抿嘴笑了笑,凑来她额间亲吻,先扶着她躺着去了榻里边儿,方才起身去熄了烛火。半躺来她身旁,先帮她折好被角,方才睡了下来。凌宋儿却是缓缓撑着腰杆,自己翻了个身。抚他胸膛,扒了上去。“蒙郎,有些事情该要放下。你若不肯放过自己,徒增自己辛苦罢了。”蒙哥儿眉头紧锁,捂着她肩头,“你忧心什么?不稍担心了。睡吧。”他说完直将她扶着躺了回去,却兀自自己翻身朝去了床外。凌宋儿无法,侧脸看了看他的背身。只叹了气。“那便睡吧…”方才说完,腹中狠狠一下,疼得她倒抽着气。蒙哥儿听得身后动静,忙翻身半坐起来,只凑来她身边,“怎的了?”借着月光,蒙哥儿只见她闭眼咬着牙,手探上来她肚子,“可是他踢你?”“嗯…”她轻声回着话,见得他紧张,便正好借着机会,想翻身往他怀里凑。蒙哥儿直将人扶着也半坐起来,给她垫好了软枕在后背,又将她捂进来自己怀里。“可好些了?”她缓了缓疼,拉着他大手放去了身后,“腰酸得很,揉揉行么?”蒙哥儿听得心疼,拿捏着气力帮她揉了揉。“可是这里?”“嗯…”他大掌温存,暖的很。却不知自己孕身敏感,竟是几分难耐。她压着声响哼哼了两声,再往他怀里钻了钻。蒙哥儿探着她肚子,里头动静已经平了,却听得怀中人声响,他难忍喉结翻滚,垂眸望着她又心惜得紧,只好强压着的,“你身子不好,还是睡了。”“好…”她答着话,直抽身回来。腹中小人儿果真不动了,她却几分清醒。被他扶着躺了回去。她却是几分苦楚,捂着肚子,撑着后腰翻了个身,朝着床里头拱窗的方向去了。暖风拂面,意识渐渐模糊,方才要睡着了。大手却探来了她腰间。她拧着眉头,手寻了过去,探着他手背上的青筋。“怎么了?我都快睡着了…”背后的人呼吸喘急,已然凑来她脖颈之间,亲吻细细密密,她方才消散的敏感,又忽的被捉了回来。那人身上温存,直将她拦腰抱回了他胸前。她方才发觉着不太对,那人已经半起了身,直将她翻身平躺回来。“可还想?”“……”月色中,凌宋儿只见他目光如炬,里头火光颤抖,似是几分卑疑。她莫名心疼,方才抬手捂着他腰身,“你得顾着小人儿…”蒙哥儿眉头未解,直探着她肚子上,“好…”夜色阑珊,床帷涌动。有疾风灌入,捂着那层轻纱,风中摇曳颤抖…&&博金河回到汗营,便直接去了大汗的客营。打算回报赫尔真的消息。凌宋儿绣的那副山河图还挂在阿布尔汗的王座后头,脚下更是铺着那日达达尔敬献的山河图织毛毯…博金河进来殿上,先对阿布尔汗做了礼,方才听得几声咳嗽。原可敦也是坐在一旁等着他的,达达尔听得额吉咳嗽,正亲自从婢子手里接过去茶水,送去了可敦眼前。阿布尔汗直开口问道,“博金河,他是怎么说的?”博金河忙拜着,道,“赫尔真他却是还放不下那多的事情。他说,以往在汗营种种,可以既往不咎。只北平倒戈、那多的性命、还有公主被劫持这三件事情。定要讨个明白。”可敦一旁听得,咳嗽数声,方才向着阿布尔汗道,“大汗你可是听着了,他便是要借着这些事情生事倒戈,如今他屯兵明王山,便是已经起了反心了。”达达尔一旁不敢语言,直小心给母亲顺着气息。阿布尔蹙着眉头,没接可敦的话。直再问着博金河,“宋儿身子怎样?”博金河忙道,“见着公主,身孕安康。赫尔真也照顾得谨慎…”阿布尔面露欣慰,“还好…”说完方才狠狠瞥了一眼达达尔。“到底没弄出来大小人命,还有得几分商量的余地。”“大汗你这是什么话?”可敦方才喘息得平,“我是快不行了,达达尔还得仰仗他父亲。如今你帮着一个要作反的养子,也不愿顾念亲儿长子。不莫让草原上都笑话,枉为人父么?”话没完,王座旁的立灯砰咚一声倒了地,从台阶上层层滚下,直落去了可敦脚边。那立灯是阿布尔亲手挥倒。阿布尔望着可敦和达达尔,起了身。直走来二人眼前,“他若老老实实,在汗营牧牛羊放马,我尚且能留着他的性命。如若他再敢碰我草原大事,这条命我管不了,让他自己去对赫尔真。”“你…”可敦恨恨,见阿布尔长袖一甩,直出去了客营。博金河亦是连别礼都没做,只随着阿布尔身后,一道儿出去了。她咳嗽难平,手上的旧伤疼得钻心。一旁达达尔见得客营没人了,方才敢开口说话。“额吉,莫跟父汗扭气了。你身子可要紧,我扶你回去营帐里休息。”可敦这才收了脾性,由得达达尔扶着,从客营里走了出来。客营外头天幕已落,五月夜色撩人,暖风徐徐,她却感受不到善意。手上伤口疼得不行,直加快了几分脚步,寻着自己的营帐去。等得回去到了内账,被达达尔扶着去了床榻上,她方问着一旁姜琴嬷嬷,“药…药汤可好了?”姜琴点头,“我去给可敦取来。”达达尔一旁候着,“额吉,要不还是躺着吧。”可敦半躺去了床榻上,缓缓撩开衣袖。巫术反噬,那里烂肉嶙峋,可见白骨,屋子顿时一股腐烂气息,达达尔都不禁捂了捂鼻子,要作呕了…作者有话要说:内个,接近正文完结。停更修整,7/9日会直接放出来大结局,正文完结。稍后还有肥美番外,包子预告,蒙哥儿追妻预告,二胎预告,小世子感情线预告~么么大家~感谢在2020-07-04 22:59:53~2020-07-05 18:46: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anlan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可敦望着儿子模样, “你可是已经开始嫌弃额吉了?”达达尔忙正了正身子,直坐去床边上,秉着鼻息扶着可敦。“额吉为我劳心劳力, 如今身染恶疾, 我怎会嫌弃额吉?只恨父汗不念及亲情, 还偏袒着赫尔真。”可敦拉起来儿子的手,“我这些日子来, 夜夜疼得难寐, 伤口你如今也见着了,这巫术之烈性,我也该剩不得几日了…”话落,她咳嗽起来,喘息不急。达达尔忙在一旁拍着她后背,“额吉, 你别说这些。吃了药,才好休息。”&&自博金河来过之后, 蒙哥儿日日便在行宫偏殿, 关起门来与哲言和昂沁议事。凌宋儿只被他嘱咐着好生休养, 事情不让她管, 见面也少了些。每每只晚上等他回来寝殿, 才能与他说得上话。凌宋儿试探着几回, 他与哲言他们商议着什么,他却也不肯说。只道让她莫要忧心。这日一早,有兵士从商道上入了些新货, 茶叶、熏香、花瓶都送来了凌宋儿屋子里。猪肉、鲜笋、新鲜瓜果都送去了叶明的厨房。凌宋儿午膳便尝了一次鲜笋炒猪肉,胃口大好,一口气吃了两碗米饭。过了晚膳,方才又让叶明备好了无花果猪骨头汤,亲自端着送来了偏殿,本想着劝他早睡。走到门口,却听得他声音在屋子里。“自南边杀入汗营,最近达达尔营帐…”他这是要攻打汗营了?她听得心惊,直再凑得近了些。却是哲言的声音又道,“西南角靠着牧场,有条小道儿,我们从那入。便也不惊扰太多汗营的人,直捉拿了达达尔,便出来。由得大汗也难寻踪迹。”昂沁也跟着道,“哲言打头阵,我便在后掩护,若有人来接济,射杀!”听得“杀”字,凌宋儿手中颤了一颤,两碗羹汤没端得住,全打碎去了地上。她忙扶着腰身下去收拾,眼前屋门却吱呀一声被人从里拉开。蒙哥儿行出来,见得地上狼藉又看她蹲着身子,忙去将人扶了起来。“让别人来。”他直又问:“你来这里做什么?”“叶婆婆今日做了无花果猪骨汤,我想着清心润肺,该和你一道儿用了好入眠的。”她说着只看了看地上狼藉,“这下该也用不了了…”“白费了今日送来的鲜猪骨。”蒙哥儿身后,昂沁和哲言也都跟了出来。见得凌宋儿在,二人方才双双一拜,“赫尔真,天不早了。事情明日再谈,也该和公主早些休息。”蒙哥儿对二人点了点头,见得他们二人走开,方才扶着人进来了偏殿。桌子上还摆着汗营地图,被他大掌一抹收去了一旁柜子里。凌宋儿自扶着桌边坐下,方才问了起来。“我也是方才听到了些许,你们要攻汗营?”蒙哥儿眉心一蹙,回脸过来却是笑着望着她,“不过是做个筹划,你不必忧心。”他越是这么说,她便越不能不忧心,“到底阿布尔大汗是你养父,你手上兵权也是他交予你的,这样是否会有些不妥?”凌宋儿听着他呼吸深沉,却是压着气息走回来她身边,扶着她又起了身,“别想太多。走,我们回寝殿歇息。”她只好顺着他,如今身子重了,却也无法与他争拗。直被他扶着一路往寝殿里去。蒙哥儿一路无话。她也没想着该说什么。回了屋子,落落来伺候了梳洗,一道儿躺在了床上,她方才道,“好似从赤岭回来,你便也不大乐意和我说话。”“可是已然看厌倦了,你的事情,装在心里,和哲言说,和昂沁说。便也不愿再和我说了。”她听得身边的人深吸了口气,却是没叹出来。侧脸望了望他。他一双明目正望着屋顶,却也是在听着的。嘴角垂着,透着几分执拧倔强…“你越是不说,我只越是担心。”“你若…”她话没完,便见他翻身过来,直直望着她。“闭嘴。”没反应得及,唇瓣儿沦陷,随之齿舌交缠。她慌了神,身子敏感,不过一瞬便被他占了去。他的滚烫,他的炽热,全灌着气力涌入她的身体。到底是经不住的,她吟吟泣泣,末了方才被他拥入怀里,揉着肚腹小声安慰。“弄疼了?”“哪里不舒服?”这回轮着她没了话,直安抚着腹中小人儿,钻在他怀中。太累,意识方才渐渐模糊。次日醒来,身边蒙哥儿早不见了人。凌宋儿撑着身子起来,腰间酸楚难耐。腹中小人儿饿了,她忙叫了落落来伺候吃食。用了早膳,出来自己屋子往下看了看。却见得行宫门口,停着马车十余,错错落落立着些许奴仆婢女。打头的马车上,还有面汗营的小旗。她方才几分兴许,“汗营又来了人了。”落落一旁扶着她,便也道来,“听闻今日一早,上回那位博金河阿台便又带了人来,好似又是帮阿布尔大汗送信的。那些马车里头,都是给赫尔真赔的礼节。听说,是草原三十六部一道儿筹给阿布尔大汗的。”“可真是?”凌宋儿欣喜几分,忙寻着小路下山。“父汗这是在给他找台阶下,我得去看看他。”落落一旁扶着人,只轻声劝着,“公主,你慢着点儿。”入得来行宫正殿,她却见得蒙哥儿高高坐在殿上。殿中立着十余人。三十六部有名有姓的都派来了使者,稍小的部族差遣着奴仆来送礼。凌宋儿只认得出来一个。可卡先生拱手立在一旁,见得凌宋儿进来,忙是一揖,“公主殿下。这好些日子不见,原都该要有小赫尔真了。”凌宋儿见得熟人,更是欣喜,只将人抬了抬起,“可卡先生莫多礼节了。你本该还在青茶那头的,不想会来明王山相见。”可卡忙道,“青茶族长知道我是公主的人,便让我带着青茶好些佳酿,来跟赫尔真赔不是。”凌宋儿听着点头,望着座上的那人,“他这些日子脾性不好,执拧得很。若一会儿吃了气受,你多包含着些。”可卡直道,“我是有分数的,怎会跟赫尔真较劲儿?公主多虑。”蒙哥儿见得她来,早从座上起了身,走来扶她。见得可卡,方才微微点头,面上有得几分笑意。“她身子重站不久,我带她去上座。”可卡先生一拜,“到底赫尔真心惜着公主。”蒙哥儿方才扶着她坐下,殿上,南芜部族的使臣便往前道,“南芜族长,让我等给赫尔真带着去年的新棉花来。等这孩子出生,好做新被。用得上。”方才说完,维方部族使臣,捧着礼盒也上了前,“我族族长,让我等备着从西夏买回来的丝绸。夏日里头热,小娃儿出生了,该做些内衣衫穿,才不容易起痦子…”蒙哥儿却是生生没回话,两位使臣尴尬。只好由得博金河打着圆场:“都是阿布尔汗修书,让三十六部一道儿,给公主和赫尔真送些用度。明王山这行宫虽是建的不错,可许久都无人住了,想来你们也会不便的。”凌宋儿一旁见他面色,只好对博金河道,“父汗心思体贴细微,宋儿知道了。还得请阿台回去,替宋儿谢谢父汗。”听蒙哥儿也没说什么,她方才对候着一旁的使臣们道,“族长们的好意,宋儿也心领了。赫尔真他也知道族长们的好心了。”蒙哥儿这才发了话。“你们便也都回吧。和族长们说,我并非不通事理之人。即便要清算,也会找债主清算。怪责不到三十六部子民头上。大汗在草原一向求和,兴师兴兵实不是他的意思。你们也莫对他生什么异心。我今日所为,日后都由得我一人承担。”凌宋儿微微叹气,又寻着他手掌摸了过去。他放着这般狠话,着实让人担心的。“怎的让我儿一人承担了?”接着蒙哥儿人的话,妇人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众人目光都投了过去。妇人鬓角花白,一身青色蒙人衣物,洒落大方。面上挂着笑容,走来殿前。凌宋儿还在好奇这该是哪个部族的使臣。却见得一旁蒙哥儿起了身,迎了过去,“额吉…”她心中一惊。记得他十岁投靠了汗营,母亲是河蜜人,听他说该是改嫁给了河蜜族长,才有的合别哥。她忙也跟着起了身,一旁落落扶着她,她方才随着蒙哥儿也走来了妇人眼前。蒙哥儿直拉起来妇人双手,“额吉怎的来了?”妇人眉眼弯弯,一笑,“阿布尔汗嘱托的。都为了劝你呗。”妇人答得爽利,却又望来凌宋儿身上。忙抹开了蒙哥儿的手,直来扶着凌宋儿。“这该是我的好儿媳,看这身子,该都六个月了…”话却戳中凌宋儿心中几分愧意,“都七个多月了,额吉。是宋儿没养得好,亏待了小人儿。只这阵子跟着赫尔真身边,方才得来多些进补,该要让他好生长长,不然生出来怕是赶不上他阿布威武。”妇人假做拧眉顿了顿气儿,又笑着道,“这可不行,女子怀孕,到底不能四处颠簸的。日后该在这山上好生休养。我啊,是来陪着你的。”蒙哥儿这才露出几分笑容,“额吉来,正好。也帮我好生看着她,不莫让她总要劳心。管好自己的身子才是第一重要的事情。”“那可不是?”妇人一双眉眼着实好看,在凌宋儿身上扫了一道儿,又望去了蒙哥儿身上,“那这三十六部的事情,你可处理得当了?阿布尔年纪也不小了,你为人子女,总不能让长辈的面子放不下。”蒙哥儿方才叹了口气,转身去了上座,直对使臣们道,“有劳使臣们此行辛苦。中午设宴款待,大家好歇脚。我自是要待各位入宾客,可方才说过的话,也请各位带回去给族长。赫尔真,说话算话。”使臣们这才得来几分好脸色,又有礼宴,到时候回去了部族,也算是有得交差。族长们依着阿布尔汗的面子,多是要让赫尔真收兵回汗营的。如今事情也算做全了,族长们也好跟阿布尔汗交差。用了午宴,使臣们一一退去。却留得博金河和赫尔真的额吉格玛还留着。博金河被赫尔真喊去了偏殿,凌宋儿只领着格玛,在行宫走了走,认得了地方,又让落落带着婢子们,在寝殿旁整理出来一间上房,直将格玛安顿去了那里。她方才回了寝殿午睡。下午的时候,听闻博金河已经带着赫尔真的书信走了。她这才放了些心。他该是想通了些,到底愿意受了阿布尔汗的好意。只晚膳,却没见得他人回来,还是在偏殿里与哲言和昂沁议事。得来她和格玛一道儿用的晚膳。饭后又陪着格玛一道儿在行宫里走了走,方才被格玛嘱咐着回了寝殿,让她早些休息。落落正抱着蒙哥儿换下来的衣物往外头去,要交给浣衣部的工兵们清洗。凌宋儿却见得什么东西从衣物中掉了出来,自要扶着一旁柱子蹲身去捡。落落见得了,忙上来帮她拾了起来。等得落落出去,她方才将那小纸条摊开来。“天狼一凶一吉,除其一,海宸可见。”字迹她认得,是穆惊澜的。那锦囊他原早看过了。修习易数,擅自泄露天机已是大过,怕是要赔上自己和家族的运数的…她方才忧心起来穆惊澜,却想来蒙哥儿…心意慌乱之余,她又寻着寝殿摸索了出来,自挑着灯笼寻去了下方偏殿。偏殿里灯火欣然,里头人影憧憧,他们还在议事。果不其然,他是有别的打算的。即便今日款待了使臣,当是回了阿布尔汗的好意,又潜走了博金河,夜里却还要跟哲言和昂沁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