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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旅行故事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3(1 / 1)

“小姑娘哭得好可怜啊,我们不管真的没事吗?”“这个我们管不上。”钟蘧点头,这次不再硬出头,进里间了。吃了面,天色就基本暗了。帐篷里间就他们三个人,睡在同一侧的床铺上,憨哥睡在靠近门的位置,他提醒道,“半夜帐篷里的炉子就熄了,这里门都漏风,会很冷,你们就穿着衣服睡觉吧。”“嗯,”两人点头。肖铎正在整理一路拍的照片,也把钟蘧艰难耍帅的视频发给钟蘧。钟蘧在一旁挨着他,看他电脑里的照片,大多是风景照,其他的都是钟蘧的照片,都是抓拍,钟蘧完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拍了那么多。有丑照,比如和羊湖的藏獒合照,一脸惊恐,比如在车里睡着了,大张着嘴还流着哈喇子,钟蘧看得都笑瘫在床上。但也有拍得很好看的,钟蘧总是在笑,在公路上笑,在湖边笑,对着藏家的老人笑,对着早餐馆子的老板娘笑,肖铎拍的都是钟蘧的笑脸。钟蘧呆呆地看着肖铎镜头里的自己。他有点臭屁地想,肖铎应该很喜爱他吧——无论是哪种喜爱——他镜头里的自己,是那样率真又帅气。所以,肖铎对他是哪种喜爱呢?如果钟蘧心底有珠峰,那么这座珠峰此时正在无声地雪崩。但他也只是笑,“快发给我,快发给我,我要换微信头像了,”并且要求,“肖哥,明天我要跟你合照啊!”*深夜,肖铎在珠峰大本营的砂石堆上捡到了钟蘧,“怎么还不进帐篷去睡觉?”珠峰大本营的夜晚,所有的灯都灭了,只有移动卫生间还留一点光亮,天上没有星子,四周没有声音,钟蘧就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坐在珠峰大本营中央的空地,肖铎的手电照到他的时候差点吓一跳。“啊,哥,你睡眠不好,吵到你了吧。”“没有,一睡着就缺氧,也睡不着。”肖铎关了手电,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坐到他边上。小朋友上洗手间迟迟不回来,肖铎担心他遇上了什么麻烦,就出来看看。“嗯。”“干什么呢,不冷吗?”钟蘧的回答似曾相识:“感受神圣。”肖铎笑笑,“这次感受到了吗?”“嗯,有一点,感觉自己像是宇宙奇点,宇宙万物都因为我发生,”钟蘧在黑暗里眯着眼睛看肖铎,又笑道,“你来了就不像了。”毕竟宇宙奇点是唯一,是孤独。但你让我想要靠近同类,想要热闹。“打扰你了。走吧,睡觉了。”两人并排躺在床铺上,憨哥早已熟睡,发出均匀的呼噜声,钟蘧心里乱糟糟一片,以为自己今夜一定会睡不着,但或许是太累了,嘟哝一句“晚安”,沾到枕头就睡着了。大约半个小时以后,钟蘧又因为憋气挣扎着从睡梦里醒来,盖着三层厚重的旧棉花被,他身上还穿着好几件衣服,完全呼吸不了。他大喘了两口气,把盖在身上被子掀开了一层,迷迷瞪瞪又睡着了。又半个小时,钟蘧又憋气着醒来,脱了一件羽绒服外套。再半个小时,他再次憋着气醒来,暴躁地念了一句“憋死我了”,又脱了一件毛衣,只穿着一件衬衫,翻了个身,下意识往肖铎的方向蹭了蹭,直顶开了肖铎盖着的两床棉被,把整个人缩在肖铎身边,才安稳地睡了。肖铎在漆黑的夜色里看着钟蘧并不清晰的轮廓,乐得直笑,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背,便这样一直醒到天亮。第6章 佩枯错这天行程赶,三人早上七八点就起了,这个点的珠峰大本营云山雾罩,别说看见日照金顶的奇景了,五十步之内简直人畜不分。钟蘧站在帐篷外清晨微量的空气里,一边洗脸刷牙,一边摇头晃脑地念,“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远远看见了正跑过去的夏尔巴男孩,他赶紧吐掉嘴里的泡沫,乱七八糟漱了口,向夏尔巴男孩招手,“嘿!嘿!看这里!”男孩穿一件明显偏大的脏兮兮的灰色t恤,黝黑的脸、厚厚的嘴唇,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男孩的普通话不怎么样,只是跑过来对着钟蘧笑,钟蘧也笑,半用手语半用普通话还夹杂了英语交流着,“这个足球送给你,”钟蘧把新买的足球递给男孩,男孩摆摆手示意不要,钟蘧又递过去,“我们是朋友,brother,bro!”男孩似乎是听懂了“朋友”,咧出一口白牙,“突几其。”“突几其,突几其。”钟蘧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学着他重复着。“‘突几其’是谢谢的意思,”憨哥走过来,“走吧,吃完饭要出发了。”钟蘧点头,一边喊一边向帐篷走,“不客气哈哈哈哈,我们是朋友!朋友!”夏尔巴男孩在原地耍了一段球,向钟蘧挥手。肖铎看着钟蘧吹着口哨向自己走近,似乎也被他的好心情感染,“不赚你的生活费了?”“踢不过人家啊,”钟蘧摊手,又露出明亮的笑意“没事儿,昨天那段够了,我到拉萨再买一个。”肖铎不意外地点头,“我送你一个。”*下珠峰的路又是熟悉的108弯,肖铎一夜没睡,这回坐在后排很快睡着了,但弯道显然睡得不舒服,肖铎几次倒向钟蘧又因为憨哥一个神龙摆尾撞向车窗。钟蘧连忙拿手挡在肖铎和车窗中间,憨哥又一个摆尾,肖铎就靠在了钟蘧肩膀上。钟蘧僵硬了许久,轻轻把手扶上肖铎的头和肩膀,又轻轻向一边挪了一点,让肖铎倒在自己腿上。最后轻轻扯过一边的一件外套盖在肖铎身上,才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肖铎却闭着眼睛,发出轻笑,“小朋友,这么孝顺?”钟蘧一僵,心想这才不是孝顺,这是爱情!没好气地把手盖在肖铎眼睛上,“睡吧,爸爸。”肖铎笑,睫毛在钟蘧掌心扑腾几下,拉下钟蘧的手,翻了个身,背对着钟蘧,又脱了鞋,把腿屈到座椅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钟蘧崩溃,那你倒是放手啊?拉一个良家少男的小手算个什么事啊?良家少男一直脸红到佩枯错。*这一天难得是多云的天气,高原耀眼的阳光从云层的漏洞中洒下,在山水间形成飘动的阴影和耶稣光效果。佩枯错边上没有别的旅人,世界显出一种空阔的寂静,但仔细看草间,却是喧嚣的。钟蘧在佩枯错边上遇到一个放牧的藏族少年。少年静静地坐在湖边,身边停着他的摩托车。钟蘧走过去,朝少年露出一个友好的笑,指指他身边,“我可以坐这儿吗?”“可以。”少年有点羞涩木讷地点头。“你是来放牧的吗?”“嗯。”“那里的牛羊是你家的吗?”“我的羊在山下。”“你家有多少羊?”“两百六十二头。”“……”钟蘧惊了,“这么多?”“还有牦牛。”少年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钟蘧震惊,“所以你每天都来放牧吗?”“平常要上学的,今天,周六。”“哦对,今天有《中国有嘻哈》,你看那个吗?”“那是什么?”“一个,嗯,音乐节目。”“没看过。”“嗯。”于是两人都不说话了,少年继续望着佩枯湖,钟蘧把手交叠在脑袋后面,躺倒在佩枯湖边。在这样的天地间,一切都仿佛恰恰好,一切都仿佛如约而至,他的内心万马齐喑,又在最深的寂静里,发出最简单的真诚喟叹:我好像,喜欢上肖铎了。终于意识到这一点以后,他有点慌张,也有点激动,但在这样的佩枯错边上,这些情绪都来的很平和,他好像终于从一个美梦中清醒,梦境破碎了,但也因为长久的休憩,积累了一些坦然直面现实的勇气。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钟蘧很早就发现了自己是个同性恋,早在青春期,他就发现了,他只对球场上挥汗如雨的少年有好感,只对好看的倒三角身材有冲动,只对梦里出现的小麦色皮肤起反应。大学的文化是非常包容的,他知道学校里有酷儿组织,酷儿组织经常拉着彩虹旗举办各种各样的活动,露营、分享会,甚至音乐节,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他从来没有参与过。他曾经对寝室的室长有朦胧的好感,只是朦胧而已,没等到朦胧变清晰,有一次,寝室夜谈,聊到现在影视作品都喜欢拉cp,室长愤愤地评价:“真的不懂现在的女生,看见两个男的在一起都能扭曲成cp,真的好恶心。”钟蘧想,居然是“恶心”的吗?室长是一个特别温和有礼的人,钟蘧这种幺蛾子百出的性子,也没见室长对他发过脾气,“恶心”这个词汇对于室长来说,已经是一个极其贬义的词汇了。于是大学三年,钟蘧再没有好感,没有心动,没有恋爱。甚至偶尔,他也会忘记自己的性取向,认为自己没有什么不一样。他没有告诉再见客栈的老板,他来到西藏,真的很想,“寻找”或者“遗忘”都好,为什么他是同性恋?八廓街的书店里,他看到有书背面写着:“这些自由自在的人啊他们不是没有羁绊但是他们想离开家就走了想去远方就去了想爱谁就爱了尘世中的问题不是问题想做什么才是问题人是可以这样生活的吗?”现在他想,或许旅途里的人,是可以这样生活的吗?*肖铎拍了一会风景照,走到钟蘧身边躺下,看见他的笑容下意识一顿,心想着这小朋友是不是又搞了什么花样,认命地闭上眼睛问他“怎么了小朋友,怎么都笑出褶子了?”谁知钟蘧这一次却一反常态地不说话,只是歪头看着他笑,塌下的眉毛在笑,挤作一团的眼尾在笑,耸起的苹果肌在笑,崩裂的嘴唇也在笑。肖铎睁眼,眼里掠过钟蘧所有含笑的细节,无奈地摇摇头,跟着憨哥喊他“傻小子”,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支润唇膏,“西藏风大,空气干,你嘴巴都裂了,”见钟蘧只顾着傻笑,又拍他脑门,“哎,别笑了,血沾牙齿上了。”钟蘧笑得根本停不下来,索性躺倒在草地上笑了个痛快。肖铎闭上眼,居然也傻乎乎地跟着笑起来。钟蘧笑完了,拿着肖铎的润唇膏一个骨碌坐起来,怼着润唇膏往嘴唇上抹。他心里很美,自我感觉和肖铎的进展很快。看,这不都间接接吻了吗?好一会儿,才原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行压下心里的躁动,钟蘧给自己列了一个任务list,斗志满满地想,接下来,第一步,确定一下肖铎的性取向!于是,从佩枯错到萨嘎县城的一路,钟蘧都在百度、知乎、论坛——问:如何用一句话试探对方是不是同性恋?热心网友:有些人隐藏的很深,凭语言动作什么的很难发现可以试着和他聊些两性的话题,注意观察对方的眼睛,这个骗不了人的。有些人平时的语言和话题,比较密集于某一方面,可以推测但,不要随便猜测。*晚上,他一边看《中国新说唱》一边想,聊什么两性话题?你觉得吴亦凡帅吗?“……”太尴尬了吧。正巧,八月四日的《中国新说唱》——制作人公演来袭,选择门赛制升级,吴亦凡弃选那吾克热。钟蘧看弹幕里飘着的“吴亦凡那吾偶像剧开始了”、“那吾小天使再爱老吴一次吧”、“那吾先虐后甜”、“小吴快出来举高高”,灵光一闪。肖铎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钟蘧鞋袜甩了满地,戴个beats在床上捶床,他好笑道“干什么呢?”钟蘧热情邀请,“你看《中国新说唱》吗,一起看?”作为一个优秀的投资人,了解新事物是必须的职业习惯,肖铎在《中国有嘻哈》的时候曾经关注过音综,这季倒还没看,晚上闲来无事,于是抛了一对小耳机,坐下来跟钟蘧一人一边一起看。这期节目对于不了解选手的观众而言其实有些无聊,整期节目都没有唱歌,只是导师和选手互选环节。钟蘧有点紧张地挠头,想着还有十分钟千万拖住肖铎,“肖哥看过《新说唱》吗?”“我看过《中国有嘻哈》,改名之后还没有关注。”“这样,肖哥平常工作是不是很忙,也会看综艺吗?”“也看,新出的综艺节目能够反应市场热点和投资方向,说起来,倒想问问你,你看这些音综会改变你对音乐的选择,或者你的消费习惯吗?”“会的吧,我的歌单里好多歌都是《歌手》live版,我之前还去听过gai的演唱会。”“嗯。”钟蘧看一眼进度条,来了!开始了!钟蘧:“哈哈哈哈哈哈,肖哥你看这个弹幕笑死我了,‘凡凡要开始哄他的小可爱了’哈哈哈哈哈哈。”肖铎:“嗯。”钟蘧按照“热心网友”说的,盯着肖铎的眼睛:“他们好有cp感啊。”你敢说“恶心”试试,看我不锤爆你的头。肖铎:“嗯。”???你是不是不知道cp是什么意思啊?钟蘧再盯:“他们好像一对哦。”肖铎:“嗯。”???你是不是不知道那吾克热和吴亦凡是谁啊?钟蘧瞪眼:“就,他们两个男的,感觉有爱情。”肖铎:“嗯。你到底想表达什么,你想要我也哄哄你吗?”“……”第7章 “1314”钟蘧整个人都是懵的,什么叫“你想要我也哄哄你吗?”幸好肖铎也没再说话,幸好这一期的《中国新说唱》已经放完。钟蘧把被子一蒙,鸵鸟心态地想,被子一拉,万事去他妈,“睡了。”结果钟蘧两条腿被肖铎握住,硬是从被窝里拉了出来,摆成了一个双腿架在肖铎腰上的羞耻姿势。钟蘧:“……”钟蘧冒烟了,肖铎我去你妈,你想干嘛?“去洗澡。”“……哦。”*第二天,肖铎开车,车子继续沿着219国道走,正式进入阿里地区,“万山之祖”、“百川之源”的阿里。进入阿里地区以后,天气似乎好了一些,尽管空气仍然是沁凉,天空里的云不像之前那样层层囤在天上,而是成了一朵一朵的,缀在蓝色的天上,天穹底下,是雪山,是湖水,是草原,是沙丘,整个世界以一种极其舒展又壮丽的姿态铺呈在阿里。这里的车少,有部分旅行者从珠峰大本营下来以后就原路折返了,想到答应过钟蘧让他试试自驾,午餐过后,肖铎让出了驾驶室。“玩真的啊?”钟蘧忐忑。“嗯,你随便开,左边刹车,右边油门。”肖铎。憨哥:“你们胆儿真大,一个敢开,一个敢坐,哎,老肖你坐副驾驶吧,我不来玩这个心跳。”肖铎笑笑,“行。”钟蘧:“那你们买好保……唔”钟蘧说到一半被肖铎捂住了嘴巴,他以眼神询问。肖铎看了看憨哥,道“司机都有忌讳,别随便说这些。”钟蘧点头,肖铎放下了手,转而拍了拍他脑袋。钟蘧上了驾驶室,咳了一声,努力回想了一下教练劈头盖脸的教诲“调整位置,系好安全带!!!好了完蛋了,一百分扣光了!!!”钟蘧挠头,又熟悉了一下仪表盘、转向灯和档位,一转头,看到肖铎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正倚在副驾驶车窗上抽烟。钟蘧:“走了?”肖铎:“嗯,走吧。”换到d档、放下手刹、松开刹车、踩下油门!肖铎:“别紧张”“别紧张”钟蘧下意识重复,“不是,没紧张。”他太久没开车了,车的右边好几次几乎掉出车道,但就像钟蘧之前说的,这里的道路跟草原没有太大的高度差距,即使真的掉出车道也没有太大问题。这里车子又少,天地完全开阔,只管放心开就是。开过一段,前方车道上居然出现了牛群,似乎是有放牧的藏民正在赶牛群过马路。肖铎:“刹车,换n档,拉手刹,我们先在这里等一会。”钟蘧应了,眼睛看着前方,手伸向右边换挡。“……?”肖铎叹气:“别摸了,那是我大腿。”钟蘧脸突然爆红,双手死命捏着方向盘,尴尬地转移话题:“哈哈哈,别人堵车,我们堵牛啦,哈哈哈,堵牛啦!”钟蘧听到了憨哥放肆大笑和肖铎在边上的低笑。憨哥补刀:“别拔方向盘了,刹车不是这样刹的。”钟蘧昏头。再开一段,钟蘧也就找到了感觉,脊背放松下来,又学着肖铎那样,把手肘架在车窗上,单手开车“难怪你喜欢!”“怎么样?”“潇洒!快意!”钟蘧哈哈大笑。“嗯,就是这种感觉。”肖铎低声道。不知是不是驾驶带来的“刺激错误归因”,钟蘧在这刻突然感到了心脏剧烈的跳动。车载音响里毛不易的《给你给我》立体环绕。“给你我百转千回的喜乐和忧愁,给你我微不足道所有的所有。”肖铎是在跟他分享他的喜爱和感受吗?钟蘧真想把自己所有的所有给他。*再往前开,憨哥提醒道,“前面我说停的时候,停一下啊。”憨哥让钟蘧停的地方就在219国道上,那是一块小小的路碑,上面写着“1314”。219国道北起新疆喀什地区叶城县的零公里石碑,南至西藏日喀则市拉孜县查务乡2140公里石碑,而在这里,在神山冈仁波齐脚下,圣湖玛旁雍错身边,正好距离叶城1314公里。憨哥介绍:“在藏民的传说里,玛旁雍错是冈仁波齐的妻子,这么多年,他们一直相伴在这里。这块路碑就是见证他们爱情的‘一生一世’路碑,到过这里的情侣也都能在一起一生一世。”憨哥点了一支烟,问:“你俩有喜欢的人吗?”钟蘧突然紧张到说不出话,心里杂乱无章的又想夸憨哥又想骂他,最后只能看着肖铎。半晌。“有”肖铎说。车载音响还在唱着“给你我义无反顾的长长和久久”,那是钟蘧今天私心设定的单曲循环。而现在,钟蘧听着歌,看着远处的冈仁波齐神山和眼前的“1314”路碑,突然红了眼眶。钟蘧从小到大被人说心大,说没心没肺,他的心太浅了,完全兜不住心事,满了,就要眼睛里漏出来了。“憨哥一会儿你开车哈,我先回车上了……你们再拍会儿。”钟蘧捂了捂眼睛,控制着声音,回到车上。他想,肖铎怎么能这样呢?昨天他才确定自己喜欢他,昨天他才列了一个to do list想要认认真真追求他,就在刚刚,他还想要告诉他,想要拥抱他,想要亲吻他,他怎么能说“有”呢?钟蘧太委屈了,更委屈的是,他发现他其实连委屈的资格都没有。钟蘧大喘了两口气,切掉了毛不易的《给你给我》,放了一首节奏更快的歌。还是不行,他想要放声嚎啕,想要崩溃尖叫,想要叉腰怒骂,却只能拿出手机打开朋友圈,安静无声地一字一句打下一首沈从文的情书:“日子在旅行人看来真不快,因为这一礼拜来,我不为车子所苦,不为寒冷所苦,不为饮食马虎所苦,可是想你太苦了。”最后还是设置了“仅自己可见”。钟蘧终于感觉好些了,肖铎和憨哥上了车也没关系了。*肖铎上车,看了他许久,那眼神就像初见的时候,很静,很深。他轻轻摸了摸钟蘧头顶的发旋,“怎么了,小朋友,不开心了?”钟蘧眼眶又红了,只好撇过头去,“没事”,然后沉默。到冈仁波齐脚下的塔钦县,钟蘧突然跟肖铎开口,“肖哥,你在北京的地址是什么啊,想给你寄明信片。”肖铎没问什么也没多说什么,发到他微信上,“北京市xxxx”。塔钦县很小,就一条街,从远处,通向冈仁波齐所在的方向,整个县城的所有位置,都能看到冈仁波齐,县城的口子上,就有一个邮局。钟蘧下车就跑进邮局,五分钟之后,他出了邮局的大门,往邮局门口的信箱里放了一张明信片,再面对肖铎和憨哥,就又是那个熟悉的活力的、爱笑的钟蘧了。*冈仁波齐神山高度6656米,是冈底斯山脉的第二高峰,被印度教、藏传佛教、古象雄佛法雍仲本教以及古耆那教认定为世界的中心,也就是传说中的“须弥山”。从未有人登上冈仁波齐,但每天都有无数的信徒从世界各地徒步、搭车前来,来到冈仁波齐转山,这是信仰所在的地方。在这样的冈仁波齐神山脚下的县城塔钦好像也是神圣的。在邮局边上的湖南馆子吃过晚饭,憨哥去找他的朋友,肖铎和钟蘧在塔钦县闲逛。小小的县城,有载着牛羊的三轮车,有贩卖藏式茶壶和藏式衣袍的店家,有风尘仆仆的旅人和藏族背夫,还有一家看起来破旧的网吧。“居然有网吧!”钟蘧有点心动,心想今天烦恼多,不如一撸解千愁。肖铎问:“想去?”钟蘧点头如捣蒜:“嗯嗯嗯。”肖铎:“不行。”钟蘧:“为什么啊?”肖铎:“总之不行。”钟蘧一听,脾气一下子就起来了,“不是,为什么啊?你自己回房间,我早点回来还不行吗?”肖铎:“不行,我今天累了,要早点休息,不想帮你开门。”钟蘧无话可说,带着卷土重来的委屈,想着这个老混蛋就知道欺负我,转身就往酒店走。*说是酒店,不过是一栋楼梯吱呀响的老房子,一楼大厅围着暖炉摆着十几张小凳子,二楼开始是一个个的小房间。两人回到酒店的时候,大厅满了,正有十几个人在闲聊,看样子,都是即将出发去转山和刚转完山回来的旅行者,钟蘧不想回房间,也坐到他们中间,肖铎在他身边坐了。不知他们之前聊到了什么,有一位阿姨道,“这一路上,我们都没跟别人说过,其实我们都是失独者,”她看着钟蘧,笑了一下,“如果我的小孩还活着,应该就跟他差不多大了吧。”又一位阿姨说,“我家囡囡也差不多年纪,她之前最想来的地方就是西藏,我总算帮她实现心愿了。”队伍里有位大叔指指刚才说话的阿姨,向着大家夸道“这位徐姐很厉害的,她自己可是先天性心脏病,我们也都是半条腿迈进棺材的人了,本来谁想到西藏来冒险啊?是她鼓励我们,又规划路线,又准备物资。你们不知道,我们走川藏线来的,刚出成都翻折多山,她就晕过去过一次,但是谁劝也没用,一定要来,看她,现在嘴巴都没红过,一直是紫的。”被称为“徐姐”的阿姨笑笑,“也没什么,走过一次川藏线,完成我女儿的心愿,之后我就要好好过我自己的生活了。”一旁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听到这里忍不住哭了,又带着哭腔道,“送走‘大牙’以后,我也要好好过我自己的生活了。”钟蘧这才发现她身边还趴着一只金毛犬,看起来奄奄一息的。钟蘧问:“它怎么了?”“太老了,医生说就是这几个月了,”她的眼泪扑簌扑簌地落下来,“它陪了我十三年。”“啊”钟蘧面对女孩子的眼泪有点不知所措,只好默默递过纸巾。她身边有个男生安慰道:“你别哭,至少它这十三年都是有你的十三年。”“嗯,”女孩啜泣着道,“最后几个月,我都是属于它的,我已经带它去了青海了,还想带它去云南……但它好像走不动了。”徐姐走到她身边,给了她一个拥抱,“孩子,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我们不能掌控,我们只能尽力活,”她温柔地摸了摸大牙,“它现在一定很满足,它活着的时候有你的爱,不后悔。”钟蘧的眼眶又酸又涩。他因为心大,有时候显得钝感又冷漠,他偶尔觉得确实如此,“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一路东施效颦一般感受着神圣。但这一次,他默默递着纸巾,看着哭泣的人们,突然觉得感同身受。如果,他的生命里只有旅途这最后十余天可以拥有肖铎,他是不是可以再努力一下?*肖铎接到了一个电话,他向钟蘧示意亮了的手机屏幕,走出了酒店。酒店门口,夜色里走来一个藏族汉子,见到肖铎就中气十足地喊道,“嘿!是你吧?问我要明信片的?”“是我。”肖铎挂了电话,给对方看了身份证,又道了谢。钟蘧没看见,邮局门口挂着牌子“邮局没开,就联系xxxxxx”,下午钟蘧刚把明信片扔进邮筒,肖铎就打了电话,恳请工作人员帮忙找寄到“北京”寄给“肖铎”的明信片,“这张明信片对我真的非常重要。”肖铎说。现在,冈仁波齐神山的注视下,肖铎就着昏黄的路灯看见明信片上的两行字:我在旅途爱恋你,希望神明允许。第8章 札达土林塔钦很吵。早上三四点钟,起床去转山的旅行者就陆续起床了。肖铎几乎一夜没睡,这时候,他的手又无意识摸到枕头底下。那里放了一张明信片,明信片的背面是最简单的风景照,冈仁波齐神山,但明信片正面那两行字,却是那样虔诚和执拗,简直比冈仁波齐神山带给肖铎更大的震撼。对一个快三十岁的老男人而言,钟蘧在他面前太透明了,只有钟蘧还会想傻乎乎地试探他的心意。他全知道。从拉萨开始,肖铎很轻易地就能捕捉到钟蘧注视他的目光,钟蘧在他开车的时候看他,在他抽烟的时候看他,在他给他披外套的时候看他,那眼睛是怎样直勾勾地发光,恐怕钟蘧自己都不知道。八廓街和珠峰,肖铎两次握钟蘧的手,钟蘧的反应那样害羞,只要肖铎的手指一挪,就可以探到他剧烈的脉搏跳动,更别提,钟蘧那么多次下意识的靠近,钻他的被窝,在他把手放到他头顶发旋的时候那么乖。钟蘧几次言语试探,想知道肖铎的性取向,想知道肖铎的心意。他全知道。他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钟蘧,喜欢这个少年的天真,看待世界的真诚,喜欢这个少年的乐观,拥抱世界的勇气。但是他毕竟已经是一个快三十岁的老男人了。钟蘧可以有一天就倾尽全力爱一天,但是他不可以,他考虑的太多了。首先是年纪,他们相差七岁,钟蘧大学还没毕业,但他已经有了稳定的工作。他没有看过《中国新说唱》,钟蘧不知道商业模式、现金流和创始团队。其次是异地,他在北京,钟蘧在杭州,他们隔着半个中国,隔着秦岭淮河。满打满算,他们才认识一周时间,一周,当旅行里的心潮澎湃冷却,当柴米油盐重新成为生活的主角,钟蘧踢球的时候他不能喝彩,钟蘧自习的时候他不能陪伴,钟蘧去网吧的时候他不能把他拎回家,一天一个视频的爱情能够继续吗?最后是性别,他是个双性恋,他家里开明,但还是希望他有一天能够结婚生子,那么钟蘧家里呢?钟蘧那么小,肖铎猜,他根本还不懂“家庭”在法律和社会中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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