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院很小,人也很少,这个放印厅里除了他们只有两个人。肖铎带着钟蘧一路往后排走。钟蘧摸摸鼻子,偷偷地笑:“你买了情侣座啊?”肖铎挑眉,“当然。”其实小影院的情侣座跟普通座相比,不过就是少了一个扶手,多了两道隔板,但就是这一个扶手两道隔板,钟蘧简直要感激世界上所有的发明家和设计师。放印厅里暗了下来,开始播放片头,钟蘧咳了一声,刚想找个正当理由这样那样一下。肖铎笑了:“怎么?想用什么姿势看电影?”钟蘧被噎了一下:“什么什么姿势,哈哈哈。”肖铎靠近他,“要不要我抱着你看电影?”“……要。”两人调整了一下姿势,其实185和178的两个人实在是没什么调整的空间,两个人憋憋屈屈地挤在一起,偏偏还都觉得很好,很温暖,很浪漫。正片开始了,钟蘧喜欢开心麻花,这就开始专心看起电影,他的笑点实在太低了,沈腾但凡抛出一个梗他都能哈哈大笑,笑得那叫一个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钟蘧:“啊我不行了,肚子好痛。”肖铎:“……”我也好痛。钟蘧一笑,就在他怀里乱蹭,简直了,他都要被蹭出反应来了。肖铎觉得自己得想个办法。肖铎的手按上了钟蘧的肚子,“痛?给你揉揉。”感受到肖铎温热手心的那一刻,钟蘧脊背上的鸡皮疙瘩瞬间全体起立,他不受控制地缩了一下身,把自己更送进肖铎怀里,声音都劈叉了,“干什么呢!老混蛋!”肖铎“嗯?”了一声,手滑进了钟蘧衣服里,真正按上了他的肚皮,他抚摸着,揉弄着,“干老混蛋该干的事。”钟蘧像只脱了水,被渔夫抓在手上艰难打挺的鱼,忍不住在黑暗里喘了一声。“要被听见了,我帮帮你。”肖铎声音低的像呓语,他低下头把钟蘧所有的呜咽和喘息吻回了喉头。肖铎的手滑进了他的裤子。“哼……”太刺激了,钟蘧被他锁在怀里,在黑暗里无处遁形。“别乱动,电影院有监控的。”钟蘧猛地一抖。肖铎感受到了他的颤抖,突然觉得是不是欺负钟蘧欺负过了,他停下了动作,又安抚钟蘧,“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看电影,看电影。”钟蘧却喘着气主动吻上肖铎。他心想,这电影院,一生只来一次,就这一次,不在乎了,就当作宠一宠肖铎。他交代在肖铎炽热的掌心。第11章 班公错这天又是憨哥开车,带两人前往班公错。班公错在藏语里又叫做“哥木克哥那喇令错”意思是“明媚而狭长的湖”。因为狭长,目前,中国控制了班公错东部的约三分之二,印度克什米尔地区控制了三分之一,而班公错神奇的,东边是淡水湖,山水之间风光秀丽,西边却是咸水湖,周边寸草不生,所以又被网友称为“最宠爱中国的湖泊”。班公错在阿里环线的支线上,并不必然经过,钟蘧合理怀疑,是憨哥比较想来这里钓鱼。西藏的山水多跟宗教和信仰有关,在羊卓雍错的时候,憨哥就提醒过,千万别想不开在羊湖洗脚、钓鱼等等,那样会被视羊湖为神灵的藏民乱棍打死——然而每年还是有许多外来客破坏这里的自然生态。班公错因为人迹罕至,限制没有那么多,周围也有一圈餐馆打着品尝西藏野生鱼的名头。班公错最独特的是裂腹鱼,裂腹鱼生长极其缓慢,六到九年也就一斤重,属于保护动物,憨哥也不捕,只是捕些其他普通些的小鱼尝尝鲜。肖铎和钟蘧没跟憨哥一起捕鱼,他们在码头上了船,前往鸟岛观赏。班公错星罗棋布许多岛屿,每年夏季,上千上万的地中海中头鸥、斑头雁、棕头鸥、凤头麻鸭来到这里繁殖,鸟窝、鸟蛋占满所有岛屿,蔚为壮观。然而,当游船真的靠近了鸟岛,肖铎几乎是下意识皱起了眉头——千万鸟粪的气味以及千万鸟类“聒聒聒聒”“咕咕咕咕”声扑面而来,简直让他分分钟想跳船,小朋友在一边却很兴奋:“来了来了!”千万别来。“那只真的好可爱啊,你看他六亲不认的步伐。”嗯,好的。“那好像是憨哥说的黑颈鹤!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啊!”我认为,我的脸现在也很黑。当然这些话肖铎说不出口,总归小朋友喜欢。船再开出一段,钟蘧终于发现了肖铎的反常——阳光照在浅蓝的小船上,他们两个穿着橙红色的救生衣,湖水像撒了一把金光闪闪的碎钻,在这样暖色调的背景里,肖铎戴着一副墨镜靠着船沿,眉头皱着,抿着嘴,简直像光线照不到的墙角一朵发霉的小蘑菇。怪可怜的。钟蘧疯狂大笑起来,他的头发有点长长了,在那对弯月眼前晃动着,连带着光点也在他脸上跳动,浑身上下都是少年气。肖铎无奈地摸了把他的脸,“干什么?”钟蘧内心已经反应过来是肖铎的洁癖犯了,本来想帮他捂捂鼻子,这会儿被摸了一把脸,脑子一抽,胆子一大,一下靠近肖铎把对方的鼻子顶成了猪鼻子,“啊——快闻闻——这清新的美妙的大自然的芳香——”肖铎:“……”肖铎突然抓住了钟蘧的手腕,下一秒,钟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手腕一麻,肩膀一痛,后腰被撞了一下,就趴在了座位上,而肖铎一手轻轻松松钳着他两个手腕,一条腿跪在他身上。肖铎老神在在,“啊,之前忘记说了,跆拳道黑带,会点擒拿。”钟蘧:“……”呵呵。“哈哈哈哈,你们兄弟之间关系真好啊。”坐在斜前方的一个阿姨看他们打闹,忍不住笑道。“我可不是他兄弟——”肖铎拖长了音,闲到插兜的另一只手,在钟蘧屁股上来了一下,“叫爸爸。”“靠!!!”公开处刑钟小蘧,面子倒光钟小蘧。惨呐,惨呐!钟蘧红着脸拼命挣动起来,奈何这个姿势实在是没有任何翻身可能,肖铎睨了他一眼,轻轻笑了一下,又给了他一下,“快叫。”钟蘧:“……”钟蘧憋屈啊,咿咿呀呀唱了一句《窦娥冤》:“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然后轻到几乎听不见“……爸爸。”肖铎轻笑了一下,放过了他。钟蘧趴着烧了一会,这才爬起来,转了转肩膀,再然后僵在了原地,缓缓把手捂到了脸上——整船的叔叔阿姨,弟弟妹妹都注视着这个方向,他们的脑袋随着钟蘧爬起来的动作,整齐划一的抬了一抬。钟蘧:“……”整条船发出友好的,快乐的笑声。钟蘧假笑:“哈哈哈,‘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船刚到岸上,肖铎就被钟蘧按着好一顿暴揍:“我,我tm庐山升龙霸,排山倒海,飓风之锤——”肖铎好笑地让小朋友发挥,看小朋友真好了伤疤忘了疼,越来越上头,这才提醒加威胁道:“你再不停手,我就让你‘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了啊。”肖铎动手去拉小朋友,被不解气的小朋友一口咬在虎口上。憨哥刚好这时候过来了,“嘿,怎么还咬上了。”肖铎捏了捏钟蘧后颈,像拎只皮得横冲直撞的大猫,钟蘧也像只猫咪一样,抖了抖脖子,松了口,蔫道:“没事。”憨哥笑了笑,给他俩看他今天的成果——一整桶小鱼。钟蘧立马又精神起来,“我看看,我看看。”憨哥把桶递给他,又给肖铎指了指路:“今天就在那边烧烤,你们先吃着,这鱼我们自己不好处理,我把鱼拿到餐馆去烧。”钟蘧一听还有烧烤,兴致勃勃地应:“好嘞。”率先往车子冲去。肖铎在原地看着他背影笑,遥控把车解了锁,点燃了一支烟。憨哥也燃了一支,“怎么了,你俩吵架了?”肖铎:“没,小孩儿脸皮薄,我惹着他了。”憨哥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你怎么他了?”肖铎风轻云淡:“打他屁股了。”憨哥:“……”禽兽啊。肖铎:“没事,我一会儿去哄哄,”他笑,又转头看向憨哥,“他脸皮薄,你看破不说破,别提这些,我不知道你的态度是什么,但总之也就这些天,多谢了,兄弟。”憨哥吐出一个烟圈,脸上颇有点忧愁:“我也不知道你俩这算怎么回事,我就当没看见,你,哎,你们好自为之吧。”肖铎因为“好自为之”这个成语皱了下眉,但也没再说什么,把烟熄了,走向车子,“我们先过去那边,你快点来,给你留点肉。”肖铎上了车,钟蘧尽管自觉地坐在副驾驶位上,还是看他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爸爸,干哈呢?你儿子我都在车里闷死了。”肖铎听到他那一口十分不正宗的东北腔,没忍住又笑了。被钟蘧掐了脖子,“你还笑,你还笑。”然后钟蘧也没忍住笑起来。其实钟蘧真没生气,他也觉得挺可乐的,但就是有点没面子,又为自己未来的地位担忧,“你看你还家暴,以后,我是不是,只能,当,下面,那个,啊……”肖铎这次是真意外地挑了下眉,他抓住钟蘧放在他脖子上的两只手,“我没想到,你居然还想这些呢,小朋友?”钟蘧脸上一红,梗着脖子,“是谁在电影院还要对我动手动脚的?”肖铎笑着举起双手投降,“是我,是我,我错了。不过,认真的问,小朋友,你,现在,才,意识到,你是,下面,那个,吗?”钟蘧:“……”我应该早就意识到吗?不是,就不能互攻了吗?钟蘧居然一时语塞。肖铎揉了揉他的脑袋,专心发动了车子。*“班公”在印度语里即是草地的意思,班公错边上,是一望无际的丰茂的绿草,与同样连绵的山川和湖泊一同,构成这里独特的层次丰富的景致。两人从后备箱里拿出憨哥在狮泉河购买的烧烤架、各类肉串、蔬菜、调料,居然还有一个大西瓜。“哦哦,我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个西瓜!”钟蘧上蹿下跳的,说着就拎着西瓜走到班公错水边,把西瓜放进水里试了试水深合适的位置,再用石块围了一圈,防止西瓜飘走,“一会儿就是冰镇西瓜了!”肖铎走近一看,班公错太清澈了,远处水下三四米都一清二楚,西瓜就像自在地徜徉在空气里,居然十分有美感,他夸钟蘧,“懂得还挺多。”钟蘧:“跟青海的小孩子学的,那边西瓜好便宜,九毛钱一斤。”两人回到草地上坐了,肖铎开始摆弄炭火,钟蘧坐在他身边整理着肉串,两人放松地闲聊。肖铎:“在青海支教有意思吗?”钟蘧:“有意思的,其实我第一次到西部来,我从来不知道中国是这样的,就好像,是另一个中国。”肖铎:“怎么样的?”钟蘧:“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生生不息吧。”肖铎挑了挑眉,他以为东部沿海城市的孩子会用诸如贫穷、落后这样的词语形容西部。钟蘧解释道:“就跟西藏一样,感觉日子平凡又质朴,是舒服的生活。在青海的时候,我们准备了《中国合伙人》放给孩子们看,希望他们走出青海,多出去看看,但我有时候也在想,他们在的地方就是‘天堂河曲’,他们放牛放羊,在草原上歌唱,为什么非要出去看看呢?”肖铎想了想,道:“或许不是非要出去,而是应该有‘可以出去’的权利。”“也对,”炭火烧着了,钟蘧烤了一串五花肉,递给肖铎,“孝敬爸爸的。真想一直一直跟你待在这里啊。”钟蘧说出口就后悔了,他完全是无意识说出口的那句话。和肖铎一直一直待在西藏,或者说一直一直在一起是他藏在心里最隐秘的渴望,但是他们都说好了,旅行中的情侣罢了,肖铎在他真正的生活里还有一个喜欢的人呢。于是钟蘧不动声色地转开了话题:“说起来,肖哥,在再见客栈你说你就是‘来看看’,认真的吗?”肖铎:“一半一半吧,自驾本身确实就是目的。”钟蘧:“……不懂你们这种资产阶级的乐趣,另一半呢?”肖铎好笑地递给钟蘧一串鸡翅,“另外是提醒自己认识世界,就像你说的,有另一个世界的中国,如果眼光局限在网络和身边的现象,就会忽略这一半的中国,这是投资人的大忌。”钟蘧:“原来是为了工作。”肖铎:“也不完全是,认识世界相对的,就是认识自我。”钟蘧:“你认识到什么了?”肖铎:“比如……我还是个烟民这件事。”钟蘧:“……”肖铎笑笑,“再比如,我还喜欢上了一个小朋友。”第12章 仁多乡狮泉河之后,才是真正的走向荒原。憨哥指挥着两个人在狮泉河补充了路上的物资,买了牛肉干,充饥管饱,又买了几盒自热饭,仔细检查了车子,加满了油,八月九号,三人正式出发征服阿里大北线。这一天过革吉、雄巴、亚热,到达仁多乡。车子已经驶离“g”开头的国道,进入了“y”开头的乡道,说是乡道,几乎就是“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乱石、草原、浅溪,丰田霸道一路碾着前车车辙过。“中华曲库”钟蘧又开始唱歌,歌声也随着他颠簸成一段一段的:“让我们一起——摇摆——一起摇——摆——忘掉所——有伤痛来一起——摇摆。”肖铎逼不得已随着他一起摇摆,提醒他:“别唱了,小心咬——到自己。”钟蘧听到肖铎明显的停顿哈哈大笑起来,“你咬到了吧?哈哈哈哈。”然后天灵盖直接磕到了车顶,发出“嘭”的一声响。钟蘧:“……”好野的路。肖铎给他揉了揉,钟蘧跟着肖铎的大手转着头,嘴里感慨:“还好当初跟了肖哥和憨哥,这路没四驱还真开不动。”憨哥一听来劲了,“给你耍一个。”发动机一声响,憨哥把车冲到了草原的一个坡上。速度七十迈,心情是日你妈嗨。钟蘧逼不得已在小小年纪承受了左摇右摆上下抖动的七十迈上坡,下坡,上坡,下坡,上坡……最嗨的时候,霸道甚至三个轮子离开了地面。到后来,钟蘧连歌都不会唱了,就,有点反胃。肖铎也晃到没脾气,但转头看到钟蘧的脸色,忍不住靠在椅背上哈哈大笑起来。钟蘧愣了愣,也笑,“能听你这样笑,值。”肖铎转头看向钟蘧,小孩儿圆圆的杏仁眼盛着满满的他,直愣愣地说着这样热烈的话。肖铎忍不住又揉了揉他的脑袋,他也没想到自己还会这样外放地大笑。是因为遇到钟蘧,他好像一路都在笑。*快到仁多乡的时候,车子又驶入了草原。仁多乡在仲巴县的最北部,仲巴县在日喀则市的最西部,仁多乡也因此成了海拔最高、条件最艰苦、交通最不便的“生命禁区的禁区”,距离县城470公里,坐落草原边缘位置。钟蘧趴在车窗上,被草原的风吹乱了头发,“这里会不会有土拨鼠啊,”他扮演着微博上看到的动图“啊——”了两声。肖铎:“……”他乐了一会儿,看见了远方的村落,“憨哥,这里把我们放下吧,我和钟蘧走去仁多乡,路上找找土拨鼠。你先把住宿定了。”“好哎!”钟蘧眼睛亮了。憨哥停了车,“望山跑死马啊,这到仁多乡差不多得走一个多小时,你们要走不动了就打我电话——但这好像也没信号——要不还是你们走一会儿,我在这里等你们。”钟蘧:“没事儿,我们慢慢走,肖哥走不动了我背他。”憨哥也乐了:“行,那我真走了,你们要真走不动了试试搭车。”钟蘧的眼睛又亮了一亮,西藏的搭车旅行在很多年前已经很流传很广了,搭车二字总是跟背包客、疯狂、艳遇等词语联系在一起,钟蘧曾经一度很想尝试的,他又看了看肖铎,觉得肖铎这样骨子里潇洒又随性的人,应该也会喜欢。两人走在草原上,草原空阔,时间仿佛也在这里静止了,世界只剩下两个人。钟蘧用肩膀顶了顶肖铎:“我们举大拇指搭车吧。”“哪还有车,”他又凑近钟蘧,“你不是说要背我吗?”………………他重复道:“嗯,高原不能剧烈运动。”………………两个人并排躺在草地上平复着呼吸,钟蘧捏了捏自己的肚子,又鼓了鼓腹肌,自己应该也是挺有魅力的吧?他悄悄往肖铎方向挪了挪,“你是不是,怕我像珠峰大本营那样,才,才……不那么我。”钟蘧的尾音低得听不见了,但肖铎当然听出了他的意思,还要反问,“哪什么你?”钟蘧:“……”肖铎继续逗他:“真想在草原来一发啊?小朋友很野啊。”钟蘧:“……”钟蘧憋屈了,又往远离肖铎的方向挪了挪。肖铎轻笑,他侧了个身,用手支着头,俯视着钟蘧,向他吹了一口气:“别想太多,我的错,我不太习惯表达我的想法。”肖铎总是这样的,钟蘧觉得他潇洒,其实他只是习惯了一切安排妥帖以后的游刃有余。在这段关系里,一开始,他没有确定两个人到底要不要在一起,但是他们在一起了,现在,他还没有想出一个妥善的长久在一起的方案,但却让小朋友不安了。肖铎想,在他想好怎么负责任地对待小朋友之前,这些实在是不急于一时,然而,他得承认,他并不坚定,他时常被小朋友勾引,恨不能下一刻就吃了他拆了他。钟蘧是那样热烈,肖铎来不及游刃有余了。但肖铎也只是说:“别想太多,只是路上买不到润滑,怕你受不住。”这当然也是原因之一,这一路上实在是条件艰苦,酒店乱糟糟的,也买不到好的润滑,真要做,实在委屈小朋友。钟蘧胡乱抓断了两根草茎,“啊……那什么……”他轻声道,“可以承受住的。”肖铎在他身边闭着眼睛笑了两声。可惜就算钟蘧受的住,他们暂时也没机会发挥了,从仁多乡开始,他们都住在牧民家里,都是三人间,深夜也就只能说声意味深长的“晚安”。这是后话,当下,被顺了毛,钟蘧开开心心地给肖铎拍干净衣服上的草屑,再整理了刚才弄乱的衣衫,他颇有些嫌弃肖铎:“你说说你,多大人了,还逞勇斗狠的。”肖铎笑:“怎么,不喜欢我亲你吗?”钟蘧也笑,在他嘴上啾了一口,背着手往前走去,“喜欢的。”肖铎把手搭上钟蘧的肩膀,点燃了一支烟。*仁多乡确实在很远的地方,草原视野好,看起来似乎很近的样子,但真向着仁多乡走去,便是总在那里,不远不近。两人也不着急,颇有点悠游自在地看太阳落下,逐渐黄昏。路上有从仁多乡开出来的车子,藏民们坐在卡车车兜上,笑得很朴实,两边互相点头问好,也有半路停下问两人要不要上车的,被肖铎婉拒了。再往前走一段,身后来了一辆丰田霸道,在两人身边停了,车窗摇下,露出封恰甜美的面颊,“嗨,又见面了,”她招呼两人,“你们怎么在这里走呀,刚好车上还有两个位置,一起走吧。”肖铎本来想拒绝,副驾驶座上一位中年女士也开了口,声音很热情,“听说小肖也是北京人?人生三大喜事之一,他乡遇故知,快上车吧,一起聊聊天。”肖铎回身看向钟蘧,钟蘧点了点头。两人上了车。车上应该是一家三口,封恰的父亲在开车,是个比较沉默的体型瘦小的中年男人。副驾座上坐着封恰的母亲,她披一块红色披肩,穿一条波西米亚风格的长裙,让肖铎一瞬间想起上次来西藏同行的女人。封恰坐在后座,膝盖上趴着大牙。肖铎坐到中间,大牙就趴在了封恰和肖铎两个人膝头。封恰的脸悄悄红了。封母从副驾驶室转过身,打量肖铎,“小肖真是北京人啊,恰恰说你是,我还不信。”封恰嗔怪了一句,“干什么,妈妈,你这样说显得我好没有礼貌。”“是北京人,”肖铎回答,又笑笑,“没关系。”封母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人家都说没关系了,妈妈就问问,”她又看向钟蘧,“小钟是哪里人呀,也是北京人吗?”“不是,我是杭州人。”钟蘧道。封母便点点头,又转向肖铎:“所以你也真的是做风险投资的?”肖铎:“是的。”封母开心道:“太巧了,恰恰之后也想做这个职业呢,恰恰,你有什么不懂的赶紧多请教请教。”封恰红着脸看向肖铎,有点不好意思地俏皮道:“投资人可是我的理想职业呢,肖哥——我听钟蘧这样喊你,我也可以这样喊你吧?希望之后肖哥不要嫌我又笨又烦呀。”“可以,不会。”肖铎道。钟蘧:“……”呵,去tm的搭车艳遇。第13章 措勤钟蘧吃醋吃得十分直接,跟封恰分开之后就没给过肖铎好脸色,笑话,他可是肖铎的正牌男朋友!肖铎跟在他身后,纵容地看着他气冲冲往前走,也不出声,只是笑。走出一段,还是钟蘧先忍不住,回过头,“你怎么不过来啊。”你怎么不过来哄哄我啊。肖铎又笑,看小朋友真的委屈了,这才轻咳一声,收了脸上不正经的笑,把手放到小朋友肩膀上,揽着小朋友,侧身亲了一口他的脸颊。“我错了,你想问什么,我都坦白。”钟蘧挑了挑眉——肖铎的习惯性动作,又学着肖铎摆出一张冷脸,道“把手机交出来。”肖铎解了锁,把手机交了。钟蘧轻声愤愤:“我倒要看看你们都聊什么了!怎么就他乡遇故知了!”钟蘧猛地一戳,打开微信绿色的图标,第一眼就看到了唯一的置顶,头像是他熟悉的,绿茵草场和一个奔跑的少年,那是大二的他自己。肖铎给他备注:小朋友。钟蘧炸开的毛又被捋顺了,他交还了手机,还要骄矜地昂着下巴,通知肖铎:“好了,不生气了。”肖铎忍不住笑出声,“不看我和她聊天记录了?”钟蘧摇摇头,其实他也是不好意思看聊天记录的,毕竟那是肖铎的个人隐私,何况要真聊了什么,两人到北京以后又发生了什么,他也没权力管了,现在有唯一的置顶,他已经非常非常满足了。肖铎抓了一把他的发旋,主动解释道:“是上次在札达土林让封恰帮忙拍了合照,所以加了好友,其他的没聊什么,至于我的所在地和职业,应该是她自己看朋友圈发现的。”钟蘧就转过身,双手捧着肖铎的脸,忧愁道:“你怎么这么招人啊。”肖铎侧过脸,亲了亲他一边的手掌,“冤枉,我之后一定不跟她聊工作之外的话题,好不好?”然而这回,肖铎却要失信了。到酒店的两人被憨哥通知:“仁多乡往后的路不好走,这里没信号,要真翻车了——呸,总之出了什么事我们一辆车不好处理,明天开始仁多乡所有的车拉车队一起走,我已经跟几个师傅都讲好了。”“……”钟蘧蔫了,“所有啊?”憨哥:“也就六辆车。”毕竟雨季才过去没几天,这一整天进入仁多乡的也就六辆车罢了。其实钟蘧当然并不讨厌与人同行,按他那个自来熟的性子,吃了晚饭的工夫,也就跟大家熟识了,之后同行的除了他们与封家三口,还有之前见过的徐姐等失独者两辆车,一车专业的摄影师,以及一车来毕旅的大学生。钟蘧像只护崽的老母鸡,仔细数了数,徐姐她们都是中年的年纪,毕旅的大学生来的是两对情侣,他的潜在威胁者只有封恰——这晚她果然来问肖铎关于职业发展的问题了,而钟蘧对风险投资几乎可以说一无所知,以及一位摄影师——兆南之,男,很高,身材很好,五官不惊艳但是耐看,长发在脑后胡乱绑了一个辫子,显出些落拓的艺术气息。钟蘧心酸地想,既要防女人,又要防男人。“呵。”钟蘧在心里扎了肖铎的小人八百针,把他也设置成了微信置顶,改了备注:老混蛋。*第二天,六辆清一色的丰田霸道排成一字,从仁多乡出发,前往措勤。徐姐她们的司机李师傅年纪最大,经验最足,打头阵,摄影师和大学生们在中间,最后是憨哥和自驾来的封家三口。钟蘧完全忘记了昨晚有多不想跟车队走,他拼命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身体,大声嚎叫,“出发喽!”心里充满了车队征服阿里的豪情。前方居然也有几人回应他:“出发喽!”好像是兆南之和大学生们。肖铎:“……”他拉住钟蘧的裤腰带把他拎回了车子里。钟蘧往后跌回座位,半道却突然感觉屁股被摸了一把。“???老流氓!!!”钟蘧压着声音喊,回身却看到肖铎似笑非笑地抱胸坐在座位上,十分清白的模样。难道是幻觉?难道是我太想被摸屁股了吗?钟蘧崩溃地想,伸手捂了捂屁股。肖铎笑,他的手伸了过来,钟蘧瞪着他的手,用目光表达着“干什么呢,老流氓?”肖铎抓住他的手,按在了自己大腿上。钟蘧下意识瞥了憨哥一眼,把手往回收了收,没收动,只好轻咳一声,往肖铎身边坐了一些,看看天,看看地。*车子启动了,憨哥或许真是个乌鸦精转世,这一天可谓一波三折,时刻在翻车边缘试探。刚开出仁多乡不久,车队就遭遇了一条河,那是草原上的水流汇聚而成的,地图上自然没有,去年或明年也不一定有,今年这河横跨了草原,绕不过去。淌过河是非常需要司机技巧的,车在水里打滑、熄火都非常危险,特别是在这个位置,连拖车队都联系不到。李师傅艺高胆大,下车看了看河水的深度,选了一段相对平坦、宽阔,水位较浅的地方,率先下水,那水位就差一点点就到排气口,车两边溅起好大水花。“危险的很。”憨哥在后面看得清楚,这个水位的容错率非常低,好在后面四辆也都是跑了有些年头的司机,接连顺利通过了,肖铎连车窗都没拉,钟蘧一边随着车身摇晃一边喊“啊——爽——”被肖铎笑着揽在怀里。憨哥开到了对岸,回身看封父过河,远程指导着:“挂低档!慢速过!”然而到河中心的位置,封父的车轮一个打滑,车轮陷入了砂石,车子在河中心咆哮着,溅起一片水花,再难往前一步。憨哥赶紧下车涉水往封父身边跑,“稳住,稳住,别熄火!”然后经验丰富地往封父车轮底下扔石块,“有一下抓住就出来了,”补到第四块石头的时候,四驱车终于找到着力点,往前一猛冲,冲过了危险水深。钟蘧一直趴在车窗看,见封父把车开过河了,也长舒一口气,但回过头想又觉得可惜,本来就可以把封恰留在仁多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