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自己太疏于对孩子的关心,抑或是其他复杂的情绪,她喉咙哽着老半天。她不说话,廖时叙便接着说:“你不希望我当医生,但我觉得学医挺好的。而且只是学医,也并不一定要当医生,毕业之后我可以做其他的工作。”“你为什么不跟我再商量商量?之前你说过今年不走,不填志愿的。”“我考了697,即便明年再考,也差别不大。”他现在面上倒是很淡然,手里早已经放下筷子,左手在桌下不松不紧地攥成个拳头。“不做医生,你为什么要选八年制?”秦眉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音量难免提高,邻桌的人朝这边扫过来一眼。廖时叙的目光和秦眉对上,没有躲闪。决定是早就做了的,决心也是来之前就下了的。他在心底默默组织好语言,然后保持着与他这个年龄的孩子不相符的冷静,缓缓开口:“妈,你跟我爸离婚吧。”秦眉拿着通知书的手不禁一抖。周围突然就安静下来,其他的事物与他们似乎顿然隔绝开。“不用瞒我,爸爸的事我都知道。我还知道,你怕影响我才没提离婚,”他轻吸了一口气,“我上了大学,就是大人了,你不用担心我的心理,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业,八年直博,我中途不需要考研不需要考博。所以,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你也需要有你自己的生活。”“我没说要离婚,你……你完全不需要这么做。”的确,廖时叙是不需要这么做。而他之所以这么做了,都是因为他们做父母的失职。“离吧,我没关系的。”他稍稍地弯起唇角,勉强地笑出来,而坐在对面的秦眉红着眼圈看着他,眼泪无声地湿了眼眶。第36章说好的一起回新苑的住处。秦眉睡不着,在书房坐着, 没打电话, 也不朝任何人发脾气, 就是干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廖时叙也是整夜待在自己的卧室,没合眼。他性子和秦眉一样,两人都不是大吵大闹的人,以至于这一晚,心安理得安眠的人大概只有他爸廖俊。到清晨, 困意袭来,廖时叙眯了一会儿,就被秦眉叫起来。吃了早饭,秦眉上班, 顺便把他送回爷爷那边, 两人都没提关于廖俊的任何话题。虽然廖时叙很想问她考虑的怎么样, 但现在婚姻出问题的毕竟是自己的父母,他不能非逼着谁去离婚才罢休, 终究是忍住了。平静了两天, 廖俊登门,是爷爷叫他来的。廖时叙不大愿意和他爸说话,上次借口出去游泳, 这次便一直抱着吉他在房间里乱弹。陆招催着他写歌,已经催了很久,他推脱高考结束之后,但是现在已经八月, 他什么都没写出来。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把吉他弹得“铮铮”响,一弦突然断掉,琴弦弹到他手背上。吉他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外面传来叮叮哐哐的几声,还有爷爷的责骂声。廖时叙默了默,扔下琴,站在房间门口,听着外面的动静。“你出息了你!你要是不把人给秦眉给我好好的哄回来,老子就没你这号儿子!”“你小点声。好好说,你怎么能动手呢?”奶奶一边阻拦,一边关了书房的门,后面再有说话声便不再能听清。廖时叙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转身把吉他背上,抓起手机和钱包往身上一塞之后便走出房门,去书房门口敲了两下门。里面的人正说着话,话音因他的敲门声,立刻停住,奶奶过来开门。“我吉他坏了,出去修一下。”说着,他抬眼朝里面的廖俊看了一眼。几天不见,他爸身上莫名有股子颓唐之气。他额角还红了一块,大概是被爷爷打的,也就刚好解释了刚才那一阵响动。和他爸视线对上,他微微撇开脸。奶奶仰着头:“这大热天的,现在出去?”“没事,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就走。现在刚好是他该回避的时候,奶奶也没有强行不让他出门。走出楼门,热气便汹涌过来,让人差点喘不上来气。廖时叙尽量靠着有树荫的地方走,到小区外面,前面走着一个撑伞的女生,他认出是问清,紧赶几步上去。“问清,你去哪儿?”问清刹住脚,回头看他,双眼因为阳光而微微眯着,顺便把手里的伞举高。暑气蒸腾,阳光也晒得人皮肤灼热,她试着帮廖时叙挡着些直射的阳光。自从升高中那年的夏天,问清被晒黑之后便得了教训,以后夏天出门都撑伞,虽然觉得略矫情,但是总比晒黑了被徐渡那种嘴碎的讨厌鬼调侃的好。“取包裹。”她答。“快递不是在小区里面么?小卖部旁边。”“不是,邮局的普通包,不给送上门的。要是等晚一点再去,邮局又该关门了。”一说起这个,问清心生无奈。老人家寄东西都是紧着便宜的快递寄,邮局自然是最便宜的。往年寒暑假,她都会回去,哪怕待的时间短一些。但这个暑假时间太短,准备升高三,眼见着就要去补课,没时间回去,外婆便把东西给寄过来。不用想,应该是各种吃的东西。“你呢?去干嘛?卖艺?”她瞅了他背后的吉他,戏谑地问他。廖时叙无语地牵了牵唇角。两人有身高差,问清撑伞看着就让人觉得累,他接过她手里的伞。“琴弦断了,去修修。”廖时叙撑伞,胳膊绕过问清的肩膀,将伞微微倾斜,挡住斜着过来的阳光。“哦。”遮阳伞虽说不大,但两人之间还是保持着距离,可她突然就心猿意马起来,不得不把脸撇向一侧,“去哪儿修?”“不知道。随便哪儿都行。”他柜子里有之前买的备用的弦,他不过是找个借口出来,去哪里换弦都不重要。默了默,他说,“要不先去邮局取包裹,东西重吗?”“不知道。”外婆寄东西都是随心情,说不好。邮局并不远,走着就能到。在收件处领了包裹,是一个不算很大的纸箱子,问清掂了掂,有点分量,要她抱着回去恐怕有的折腾。“要我帮你拿回去吗?”“不修吉他了?”“改天也行。”他把吉他取下来,让问清背着,转身去柜台前把纸箱抱到怀里,“请我吃雪糕,豆沙的那种。”“好啊。”问清将吉他斜挎到肩上,颠颠儿地跟上他,“要哪个牌子的?加红豆馅吗?还是奶油馅的?”……高中之后,廖时叙有经常运动,身体素质好了不少,抱着箱子上到八楼,没再像以前那样喘的不行,不过还是给热出一脑门的汗。进了屋,廖时叙在客厅坐着啃雪糕,问清也叼着一根棒冰,在厨房拆了箱子,查看外婆又寄了什么宝贝,果然是各种特产,其中还不忘塞上两包干笋。她挑食,而且多好吃的东西吃上几回就不喜欢了,唯独外婆家一个亲戚腌制的笋她从没厌过。把一箱东西妥帖地安置到合适的地方,廖时叙也已经吃完雪糕,去洗手间洗了手回来,开始拨弄他那把断了1弦的琴。“是不是学了一门乐器之后,其他乐器学起来会比较快。”问清坐到他旁边,看着他把那根断了的弦卷起来。她只记得廖时叙学过钢琴,看他摆弄吉他的样子,应该也不是生手了。“不好说。”问清撇了一下嘴角,又凑近了些:“吉他学起来难吗?”“不难。”他又是那个样子,问什么答什么,多一个都没有。问清手肘抵着膝盖,单手撑住下巴。廖时叙停下手里的动作,问:“想学?”“五根弦,能行?”“想学的话,等我换跟弦,吉他送你。”问清不相信地趔开身子:“不心疼?”“不要算……”“要!”她赶紧打住他的话,“白给为什么不要。但你得教我一点哆来咪什么的。”廖时叙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见她伸手,他便顺势把吉他递过去,问清扫到他手背上的一道红痕,有一点破皮。“你手怎么了?”“琴弦断了给崩的。”问清接吉他的手不自觉地定了一下。“不光崩手,如果倒霉的话,还可能崩到脸。”他说这话没什么表情,却把问清说得一张脸都快皱起来了。她抿了一下唇。不就是学个吉他,怎么还要吓唬她。晚点的时候,廖时叙回家,家里只有奶奶在,他跟奶奶打了个照面,取了琴弦就走。把琴弦换上,吉他就归问清了,他还得包教包会,到晚饭的时候才回家。晚上没什么事,他从爷爷的书房里抽了一本医学的书随意地翻着。大灯关了,只有台灯柔和的光落在桌面和书上,还有他按着书的手背上。被琴弦划到的伤口并不深,但拗不过问清。她给他消毒的时候下手没轻重,疼得他忍不住咬牙,之后她还自认为妥帖地给伤口上贴了块创可贴,彩色的,上面有一只小兔子的图案。他另一手的食指轻轻按了按创可贴上的图案,不自知地,嘴角微微弯了弯。好一会儿,他指尖摁住边缘,把创可贴撕下来。---廖时叙离开家的那天,一家人都来送。廖俊跟他一起乘飞机去a市,一路上,父子很少对话。有些事情,互相都明了,只是碍着一层血缘关系,谁都没有主动去点破。报到和安置宿舍花不了太久的时间,廖俊多在a市停留了一天,说是要去见一个朋友。廖时叙不愿意去见他爸的任何朋友,便没跟去,以至于廖俊离开a市,他也没去送。家里的事,他没跟任何人提起,自然也谈不上向别人请教应该怎么做。之前计划了那么久,以为只要自己不成为秦眉的担忧,她就会去提离婚,现在看来,离婚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爷爷奶奶会阻拦,他爸会认错会挽留,甚至秦眉对他爸的感情还在。而且,他作为他们的儿子,从心底里讲,其实并不希望自己的父母分开。宿舍是四人间,常见的上面床,下面书桌的格局。报到第二天,宿舍住进来三人,还有一个床空着。其他两个室友在白天的时候已经互相认识过,一个叫白彦,本地人,年岁也是他们三人中最大的,今年19。还有一个是东北来的同学,叫岳岩博,和徐渡一样,自来熟,仿佛四海之内皆兄弟,不到一天功夫,一层楼的人似乎都和他认识了,睡他旁边床。他们三人同班,都是八年制临床。临八招生不多,一年也就60人左右,分了两个班。前两年在本部读基础学科,跟其他专业的学生一起上物理高数之类的课。听岳岩博说,空着的那张床就是另一个专业的学生,学化工的。进校第一晚,睡不着。白彦本地人,赶在宿舍锁门前回家了,所以到最后只剩廖时叙和岳岩博两个人。岳岩博洗漱回来,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玩了会儿手机,觉得没意思,就找廖时叙搭话,但没聊几句,就哑火了。“你心情不好?”“没。”廖时叙闭着眼,他也睡不着,不是认床,就是睡不着。“那你话怎么这么少?”“天生的。”“淦!”岳岩博翻了个身,趴在床上,跟游泳似的做着狗刨的动作,床晃动,廖时叙的床相邻,也跟着晃。“你……”廖时叙想说什么,终究把话咽回去,扬手按亮床头的台灯,翻出一本书来,顺便看了一眼手机。他来的时候,一中已经开学了,问清不能来送他,这两天偶尔会发发微信。已经是半夜,没有新消息,他无聊地翻着聊天记录,点开了问清的对话框,看了看下午两人的对话。满脑子都是学习:a市天气怎么样?liao:干满脑子都是学习:你怎么说脏话呢?[白眼][白眼]liao:……作者有话要说:听到有小朋友在召唤我,我来了,但是只有一章。男女主的进展是不是很慢?对啊,就是很慢呀,手都还没牵过第37章高三的学生都要上晚自习,每天放学时间太晚。出于安全考虑, 问清搬到学校去住。一周上六天课, 只周末在家休息一天。高三第一学期的期中考结果出来, 13班的成绩非常糟糕,班主任不光在班上好好地发了一通脾气,还制定一些措施,一见到班上有学生用手机就没收,问清因为晚自习看微信被没收过两次手机, 干脆只在周日开机,这么一来,她和廖时叙联系的时间变得极少。经过高考洗礼的大一学生对大学校园充满了憧憬和好奇,因而很多人进校之后, 踊跃地参加学校的各种活动, 还有社团和学生会。东北人似乎不光天生自来熟, 还天生自带艺术细胞。岳岩博兴高采烈地参加了学校的舞蹈社团,还参加了迎新晚会, 跟另一个专业的学生配合说相声。廖时叙跟他形成强烈对比, 开学有一段时间了,还对大学生活不是很适应,不参加任何的活动和社团, 每天除了上课就没事可做,连游戏都不想打。泡了几天图书馆之后觉得无趣,跑去买了把新吉他,没事就对着学校里的七柳湖弹琴, 有时候弹自己写的歌,有时候也会弹他喜欢的歌手的歌。七柳湖很大,湖边有七棵很有些年头的大柳树。弹吉他的时候有人会围观,起初是远远地看,后来越来越近。校园里面,女生对异性有好感可以很简单,会讲笑话,会一门乐器,或者长得好看。廖时叙会乐器,外形也是高高帅帅的,就算他不主动招惹,也会有女孩子来主动搭讪。他不爱交朋友,初中高中的朋友就不多,到了大学依旧是那个样子,不太说话,也不想为了避免冷场而主动找话题。在他那儿,有事说事,没事就闭嘴,沉默着也无所谓,因而他给同学的感觉便是冷淡高傲。也正因为如此,在他那里碰的钉子多了,很少再有女生找机会接近他,同宿舍里最受欢迎的人成了岳岩博,一学期里有三个女生为了他要死要活。转眼便临近期末,学校学习的气氛变浓。能考上a大的学生,智商自然是不在话下的,但八年制学生的期末成绩分数要求格外的高,原则上来说,百分制的情况下,各科平均分不能低于75,否则就有被转到五年制就读的可能性。虽然院方那边并不是完全不能通融,但几乎每年都有一两个同学因为成绩,而由八年制转去五年制。当然,转去五年制并不是坏事,对学生安排自己的人生更灵活,五年毕业之后可以出国,可以转行,甚至有人会主动转去五年制,岳岩博就是其中之一。他打定了主意毕业之后,出国学金融。室友白彦和徐光熙去图书馆自习了,廖时叙留在宿舍,支着台灯看书。八点不到,宿舍的门被擂得砰砰响,他打开门,门口站着的两个女生让他免不了惊诧。学校男女宿舍楼是分开的,女生跑进来男寝,宿管阿姨知道了少不了得一顿臭骂。其中一个女生看了廖时叙一眼,然后就大剌剌地要往寝室里钻,他轻扬了扬眉,把门挡住。那女生抬头看他,身上的羽绒服还带着北方室外的寒气和淡淡的酒气。“同学,有事?”廖时叙打量了一下这个女生一眼,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会儿双眼微微泛着迷离。好在她旁边一道来的女生还清醒着,双手拽住这个醉酒女生的胳膊。那女生不答,他只能问旁边的人:“温青青,你们这是做什么?”被叫温青青和廖时叙一样,也是临八的学生,他们上课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但是除了做实验或者小组作业被分到一起的情况,廖时叙不太和她说话。温青青还在不久前问他是不是讨厌她。别人都叫她“青青”,他总称呼全名,很让人有距离感。他不讨厌她,只是问清的名字和她太像,姓读一声,名也读一声。而让他抛掉姓称呼她名,他总觉得哪里不自在,但这种不自在不能说出口。他问这话,温青青赶紧道歉:“抱歉抱歉,我们找岳岩博,他在吗?”“不在,你打他手机。”温青青尴尬地笑笑:“打不通,不然也不会找到这儿来。”“他一定在里面,你让开。”“霜霜,你别这样。”温青青想拦住她。被称呼霜霜的女孩子仿若听不见温青青的话,甩开她,就要把廖时叙推开。她双手在接触到廖时叙之前,后者恰好往旁边趔开一步。本来只是避免身体接触才不能地躲开,但是他这一躲,霜霜扑了个空,骤然摔倒在地。温青青愣住,他也愣了一下,突然就想起来这女孩儿是谁了。上个月在食堂遇见过她和岳岩博,岳岩博介绍过,她是外语学院的。但是岳岩博介绍的时候,并没有说两人的关系怎样,他只当是个同学。但要是喝醉酒找上门的话,这其中大概有什么其他的内情吧。霜霜被结结实实摔了个响,也不知道是撞到哪里,大概这一摔,酒也醒了一些,在地上哼哼了两声,嚷嚷着疼。“岳岩博,你出来给我解释清楚……”廖时叙双手扬着,打算扶却又没伸手,温青青已经蹲下去把人扶起来,顺便捂住霜霜的嘴,以免她越嚷越大声。闹出些动静,同楼层其他宿舍有男生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眼见着就要聚过来。温青青踉踉跄跄地拉着还继续挣扎的霜霜往楼梯口的方向去,廖时叙怕她搞不定喝醉酒的人,便跟着下楼。宿管阿姨已经被惊动,听说男生宿舍里进了女同学,正往楼上来,刚好和他们打了照面。温青青一路都在道歉,拉着霜霜逃之夭夭,廖时叙被宿管阿姨留下。“哪个宿舍的?”“你们什么关系?”“没关系,她们会找上来?有没有做什么亏心的事?你们这些孩子啊,不是阿姨我说,你们要注意分寸知道吗,女同学都找到宿舍里来了,问题很严重!”……起初廖时叙还解释了几句,这对他来说实在是无妄之灾,仿佛是他把人家女孩子骗了一样。但是阿姨快人快语,他实在辩不过。要是问清现在在的话,和阿姨辩论三百回合不在话下。好在宿管阿姨看在他态度很好,加上又是一副俊秀的好学生模样,没多为难他,随便登了个记就让他走了。出门没带手机,回去才发现有未接电话,是问清打来的。现在是周三,八点多钟,她本应该自习才对。他回拨过去,响了好几声才接通。问清“喂”了一声,嗓子听得出来有点沙哑。“感冒了?”他问。“嗯,晚上没去自习,在宿舍睡觉。”最近下了一场冬雨,又降温了,眼看着要期末考,问清却给冻感冒了。廖时叙去外地读书,走了四个月,她很少和他讲电话,多是在微信上聊几句。晚上鬼使神差地,她拨了电话过去。他一向不会找话题,所以她以为接听的第一句或者第二句话,他可能会说“什么事”,她也疑惑自己会不会顺嘴说出“想念”之类的话。还好,他没给她这个机会,她也就少了这一回的纠结。“吃药没?”“吃了。”“去医院开的?”“嗯。”其实不是,她有走读生的通行证,随便去校外的药店买的药。她妈妈是药师,家里常备了些药,哪些感冒药治风寒,哪些治风热,哪些药有什么副作用,有什么忌口,她都清楚。下午吃过药,已经好了一些,并不用兴师动众非去医院。“哪里不舒服?”她突然就笑了:“怎么?给我看诊呢,廖医生?”他默了默,也跟着微微笑了笑:“现在没学那些,都是些基础课。”“唔——”她把被子往上扯了一些,几乎要盖住整个脸,又才说,“流鼻涕,嗓子痛,脑袋特别重。”“还挺押韵。”她微怔,廖时叙开起玩笑来也不含糊。她低低地呵斥他:“廖时叙!”“嗯。”他应声,同时拉过椅子坐下,等着她说话。宿舍门关着,外面的嘈杂进不来,室内只有他一人,这里静悄悄的一片,桌上的台灯光照着书桌旁边的积木人和积木人上贴着的卡通兔子创可贴。他只是嗯了一声,但偏偏问清听到,却跟什么东西撞到心口一样,说不清道不明。“物理好难。”“寒假我给你补。”“我要是考不上大学怎么办?”“能考上,你那么聪明。”他伸手过去,把积木人抓到手里握着,拇指轻轻摩挲着表面,“我给你补课,你就更聪明,肯定考得上。”“你就吹吧你!”……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就v了,有点抱歉。谢谢继续等我的读者。感谢送营养液的小可爱,么么叽第38章第二天上午考分析化学,下午考实验, 和温青青都是同一个考场。考完实验, 廖时叙收拾下自己的东西出了考场, 下楼梯,温青青追上来,在楼梯间叫住他。她站在三楼的台阶上,廖时叙仰头看向她。“什么事?”他问。温青青三步并两步地下楼,然后说:“昨天真的对不起, 霜霜不是故意的,她喝醉了。”“没关系,我理解。”“可是,今天挺多人误会你和我, 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昨晚两个女生闯314宿舍的事, 三楼是有见证人的, 尤其隔壁311的张一奇特别热心地跟来往的同学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这事儿知道的人多也并不奇怪,权当是考试周紧张气氛中的轻松调料。不过到今天下午, 不知道这风声怎么就变了, 成了廖时叙和温青青好上了。“哦。”廖时叙看着又往下走了几个台阶的温青青,默了默,又说, “本来我想的是,嘴在别人身上,外人要怎么说我也拦不住,毕竟不是事实, 传言传一段时间就会散。但是如果你觉得困扰的话,我可以跟人解释。”温青青连连摇手:“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廖时叙一手插兜。温青青有话不直说,他有点糊涂了。“晚上请你吃饭吧,给你赔礼道歉。”温青青站在高他三个台阶的地方,脸上带着笑。“我明天还有一门考试,不太有时间。要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他弯了弯唇角算是礼貌地笑了一下,转身往一楼走。有学生陆续考完试,从楼上下来。温青青脸皮薄,没再追着廖时叙,而是转了个弯,朝教学楼的另一侧走去。晚饭的时候,廖时叙给问清发了微信,没收到回复。大概她的感冒好些,又去上课了。很多时候联系她,他都有些矛盾。怕找她太频繁影响她学习,又怕好久不联系,他们的关系会逐渐淡薄,毕竟相隔千里。---考试都结束之后,各学院安排学生放假。廖时叙没有立刻回去。陆招入职了乐鱼,来a市总部上班了,已经在a市待了两月。之前上手新工作比较忙,临近年底才有时间,赶着廖时叙回老家前,两人见了一面。陆招领着廖时叙在乐鱼所在的园区转了转,吃了顿便饭,说起他写的歌。“你上个月给我的那两首歌不错,我跟我们老大提起你,他说想见个面。”“我是业余的,你也知道。”“我们俩认识多久了,你别在我面前谦虚。”陆招扬起手指,虚虚地指指他,“你写的那首歌《月光心事》给赵娴露了,预备加到她出道一周年的ep里了,正在制作。”赵娴露是去年选秀出道的歌手,虽然比赛名次一般,乐鱼里有人想签她,便签下了。“你昨天打电话说过。”他语气无波无澜,陆招被他呛笑了。“我的意思是,你自己会唱,不如你自己上。光给人写歌,我觉得屈才。”廖时叙慢悠悠地“嗯”了一声,陆招差点没被他这性子给急死。“你嗯是什么意思。”“不行的意思。我没在人前表演过。”“我怎么听说你隔三差五就对着你们学校那个什么湖又弹又唱,招惹些小姑娘,怎么搁我这儿就成没在人前表演过了。”廖时叙不跟他辩论,选择战术性喝水,端过面前的杯子给自己灌了一口。“你自己考虑考虑,不着急。”陆招也只是这么一个提议。廖时叙学过音乐,也有这个能力唱作,如果他有这个意愿当然是最好。而且陆招心底还是认为,虽然廖时叙现在是名校的医学生,看似前途一片光明,但谁都知道学医这事儿多苦啊。按照a大医学院的对标,毕业生混得多好,也不过是个专家教授,而且还得熬年龄熬资历,论挣钱,娱乐圈最来钱。---寒假回家,廖时叙没告诉家里人自己哪天的机票,一个人拖着箱子回了爷爷奶奶的家,家里只有一直在他家做家政的徐阿姨,他进门的时候,徐阿姨正打扫屋子。他的房间跟他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差别,除了书桌上多了个花瓶,插了几枝文心兰。年节到的时候,奶奶就会买一些花回来,或者文心兰,或者腊梅、冬青,在各个屋子里都放一些。廖时叙在家待了好几天,一中的高三才放寒假。眼瞅着就要过年,问清从学校回来,只在家待一晚就要回隔壁市的外婆家,和问琳一起。因为有家长同行,廖时叙在微信里没提要送她的话,早上吃了早饭,就跟家里人说要去跑步,然后果然跑步去了他家这栋楼的天台。天台空旷,而且刚好能看到六栋的楼梯。他在天台上走来走去,盘算着问清和她妈妈应该会坐上午10点半的那趟车,以往问清总是坐那趟车。问清只在微信上上或今天回,没说什么时候,他偏偏又开不了口直接问。果然,他在天台晃了一会儿,问清拎着一个箱子出现在六栋的楼梯上,她下了几步台阶,箱子被问琳接过去。他闲闲地做了两下扩胸运动,走去乘电梯。他们这栋楼一共13层,后期安了电梯,但电梯只有一架,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停在2楼没动。他按了几下电梯按钮,没反应,转身便往楼下跑。跑到楼下,在楼门口稳了稳气息才出去,刚好和问清母女遇上。问琳没什么变化,倒是问清,大概因为高三的压力,瘦了,脸小了一圈。头发长长了很多,扎成了马尾。刘海被她掀上去,显露出额角的几颗痘痘。她以前都不长痘的。“小叙,你这是要去哪儿?”问琳先跟廖时叙打招呼。他叫了声“阿姨好”,然后说:“我随便走走,跑跑步。”说话的时候,气还没完全喘匀。问清站在她妈妈旁边,看到他那副略有些憨憨的样子,暗暗地咬着唇想笑。“之前就听说你回来了,怎么样,大学还习惯吗?”“挺好的。”他顿了顿,问,“阿姨,你们现在是要回老家吗?”“对啊,刚好清清放寒假。”“时间太紧了,我还说让廖时叙给我补物理。”问清对她妈抱怨了一句,“我这次物理好像又没考好。”问琳顺口一问:“你们说好了的?”“嗯!”问清应了一声,“可是现在没时间啊,肯定不行了。”问琳有些无奈地摇了下头,再看向廖时叙:“清清的物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学不好。小叙,你年后有没有时间,要不帮她补几天?”“有的,有时间。”他点着脑袋。“那年后补,我早点回来。”问清表现得一脸淡然,廖时叙双手往上衣兜里揣着,应了一声。“行。”廖时叙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