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心疼又慌,拉住她的手哄道:“是我思虑不周,殿下可是饿了?我先让人上菜吧,近来你清减了不少。”宠溺温柔,让在窗边站着的连舜钦,忍不住僵硬地回头。此生没听过齐棪这样讲话。便是自己哄女儿时,都做不到这样的地步。长公主,有些本事啊。翊安摇头,实话实说地笑了下:“我刚巧也没胃口,等等就是,你先忙。”齐棪端详着她,深觉今日绾的发髻很是悦目,显得她温柔大方,让人怜爱。“真乖。”他一时忍不住脱口。翊安被他握住的手发力,指甲狠狠掐向他的手心,提醒他适可而止。她不喜欢这两个字,无论床上还是床下。齐棪也忽而有了画面,忙清清嗓子,心虚地走开几步。连舜钦跟魏思荣一人占了一扇窗,都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等的人。翊安正想说,要不然你们先忙,我换个地方待。便听魏思荣哇哇大叫,“来了来了。”连舜钦本就绷着弦,被他喊得心头一惊。明知这纨绔跟自己等的不是一回事,心里还是扑腾直跳。他探出头,跟脑袋同样伸在窗外的魏思荣对上目光,威胁地冷笑瞪他。魏思荣悻悻然地默了默,很快又兴奋起来,两手抓住窗台,如临大敌般。翊安也来了兴致,站在他身边,想看看陈家那姑娘如何。抬眸见阮间正痴痴地盯着自己,翊安神情淡下,心头涌上一丝不快。封浅浅跟江州来两个闲人一并凑了过来,大有帮魏思荣相看媳妇的架势。齐棪看着翊安雪白的后颈,高挑的身姿,心里得意,反正不会有他媳妇好看。在翊安面前,谁不是姿色平平。故而一屋子都在窗边,只他气定神闲地坐下品茶。忽而眸子一沉,看了眼对面的茶楼。他起身走向翊安,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翊安:“???”齐棪体贴道:“窗边风大,我怕你冷着。”说罢又将她被风起的碎发压在耳后,动作轻柔小心。众人:“???”无暇顾他。只见宽广的街道上迎面来了两辆马车,一辆朴素精巧,乃是寻常人家的夫人小姐所乘。另一辆奢华大气,上挂“清河”二字。这条街的生意最是热闹,人来人往,马车行驶地极慢。忽而清河郡主的女使传了句话,那陈姑娘的马车便停下来。魏思荣心跳如雷,双手合十,学着寺庙里老和尚的虔诚,“佛祖保佑,一定保佑,信男愿终……中午吃素。”终身不合算。翊安觉得好笑,回过头看向齐棪,眉梢轻动。齐棪被她撩的心都是软的。江州来和气地劝道:“魏公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亲事已经定下,无论姑娘样貌如何,您都应该对……”“嘘!”魏思荣头也不回地打断,“她出来了!”一个身穿浅紫长裙的姑娘从车里出来,身段婀娜。直到看到脸时——魏思荣扶额苦吟:“我的娘啊!”“嗐,”翊安亦大失所望,“散了散了。”作者有话要说:对面的阮间吃着特配的狗粮:境宁王,有些本事啊!连舜钦:呵呵。今日更晚啦,抱歉。(小提示,花燃哥哥是男的啦,哈哈)☆、贼船阮间今日为公事而来, 想着抓住那伙盗贼便是功劳一件,能在圣上面前讨个好。没想到会遇见翊安。因对面的几扇窗户大敞, 她方推开门,阮间便眼前一亮。在她怔然地看向自己时, 阮间手足无措, 只好借向她行礼来掩饰慌乱。翊安含笑朝他点了头后,他恍如置于没有喧嚣的秘境, 眼里心里只剩下一个她。就是那双看向自己的眸子,明澈而魅惑, 盛着万千风情。或明媚, 或沉思,或温柔,或狡黠。他不禁一遍遍地想, 该如何得到让他心心念念的眼睛。一时半忧半喜, 心乱如麻。听竹卫上下忙活许多日, 如此紧要关头,他不知齐棪为何把这群不相干的人叫在身旁。又见他们一伙人全挤在窗口, 愈发疑惑不解。那魏思荣是个胡闹惯了的,阮间从前常在秦楼楚馆碰见他。怕是被他老子打多了, 疯疯癫癫, 傻里傻气。他跟翊安一同进的雅阁,两人现在又并肩站在窗边。但见翊安满目温柔地与他说话,他一惊一乍地回着,很会卖乖。他们何时如此亲厚了?阮间妒火中烧, 同时觉得悲怆,怎么他就做不到自在地站在她身侧呢。是她,从未给过他机会。花燃笑了两声,“魏思荣那小子还没被打够,敢跟连舜钦站一个屋子了。”阮间没吭声,花燃继续自顾自道:“按辈分,他还是长公主的侄儿,难怪殿下疼他。”他算殿下的侄儿,我还是殿下的表亲呢。阮间阴沉地想,翊安自是瞧不上这层关系,从未如此喊过他。只陛下如今依仗着自己父亲,才愿意喊一声“舅父”。阮间清楚看见翊安对上他的眼神后,笑容转淡地垂下头去。想是有些羞涩。原来她也有不好意思看人的时候,阮间暗笑,遗憾自己从前胆子小,未曾发觉。明知不能再看下去,却难以挪开目光。因为他极少有这样的机会,安心地站在对面注视她。平日里遇上,只匆匆说上几句话,她便急着离开。想起上回阮静兰说,翊安背后说他人不错。他自来不敢往她身前凑,她太耀眼,也并非看上去那般好亲近,从来都看不见自己。没想到,她心里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阮间这样一想,心里便高兴许多,谁知很快冰冷下来。齐棪起身走向翊安,两人在窗子前腻歪起来。齐棪先是摸她的脸,在翊安惊愕的眼神下,又替她整理头发。情浓意浓地说了句什么。他说完后,身旁一周人瞬间笑得发起抖来,却不敢出声哄闹。尤其魏思荣,背对他们俩捂着嘴憋笑,做了个鬼脸。翊安一瞬间又羞又恼,很快镇定自若,偏过头不去理他,眉眼却是欢喜的。阮间眼里阴恻恻的,一束光渐渐暗了下去。他记得,从前他们夫妻,不曾如此亲密无间。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酒楼这边,众人的目光朝下看去——穿着一身浅紫春装的陈姑娘被扶下马车,行动间身若娇柳。众人连声喊失望。她脸上蒙着面纱。翊安期待一场,好不容易见着人出来,还犹抱琵琶半遮面。魏思荣急得跺脚,“怎么这样守旧,有什么好遮脸的,大祁哪里就古板至如此了。”齐棪不咸不淡评了一句:“陈姑娘看着身子羸弱,风一吹便能跑。”“侄儿,记得好好怜惜人家。”翊安跟着打趣。封浅浅道:“她眼睛还挺漂亮的。”江州来接:“想来不会丑。”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魏思荣抓狂。“只看眼睛怎能放心。而且,这身子确实太弱不禁风,一瞧就是话说重就哭的那种姑娘,我好怕。”齐棪以过来人的口吻道:“思荣,对于女子,千万不要以貌取人。”说罢,他特地看了一眼翊安。若仅看外表,他家这个真是美艳温柔呢。翊安会意,柔柔一笑,不动声色地踩上齐棪的脚。翊安踩人更有一套,脚跟后踩在小脚趾头上,逐渐加大力气。齐棪吃痛,又抽不回脚,面上只能风轻云淡。“侄儿谨记在心。”魏思荣也不知道听进去没,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齐棪从翊安的铁足下捡回一条命,目光似剑,看着魏思荣。淡淡道:“你同清河郡主商量好的吧,怎么,你们交情很好?”魏思荣一愣,随即点头,含糊道:“与郡主能说得上话罢了。”何止说得上话。连舜钦冷下脸,清河郡主既乐意替这小子做事,又怎会因他惊了自己车架,跑去御前告状呢。听竹卫一趟,魏思荣没少吃苦头。真是不简单啊一个个。齐棪“嗯”了一声,不再说话,神情让人捉摸不定。清河郡主到底是清河郡主,不知说了什么,陈家姑娘竟在街边乖巧地将面纱拿了。一行人忙探头,“!!!”这是个年轻斯文的姑娘,不算绝美,但绝对不难看。五官端正,白净腼腆,带着股书卷气。总之,娶了不算亏。魏思荣松口气,回头跟众人傻笑:“万幸万幸,比我想得好看多了。”翊安忍笑问:“你把人想成什么样了?你爹娘还能害你不成。”“姑母您有所不知。”魏思荣叹了口气,一本正经地说:“侄儿我风评太差,这门亲又定的太快,让人不放心。我只当是我爹娘为让我收心,专找的嫁不出去的姑娘,给我点苦头吃呢。”我知,全京城都知。算你小子有自知之明。翊安如是想道。齐棪说公道话:“陈家乃清贵人家,不担心女儿嫁不出去。安平府是皇亲国戚,本是门当户对,自然定亲定的快。你不必担忧,成亲前莫再胡闹就是。”“侄儿晓得了,先行告辞。”魏思荣怕了他的大道理,又是一弯腰,随即蹦蹦跳跳地走了。齐棪看着他的背影,摇头道:“男子汉穿得如此花哨,我倒担心起陈家姑娘来。”翊安趁机打量齐棪,这人在外还是端正严肃。一堆道理,像个夫子似的爱教训人。她立刻意识到,齐棪不是疯了也不是变了,仅仅在她面前不一样而已。“齐大人,别担心旁人了,您这边等到何时?”齐棪不忍让她饿着,左右楼下都是听竹卫的人,若真有异动绝对跑不了。于是让人上菜。“都吃一口吧,招待不周。”连舜钦也不推辞,立即坐下:“好的,有右司在,咱们左司躲躲清闲。”翊安腹诽,这是人话?江州来跟封浅浅站了大半日,终于蹭到饭,特地挑了离连舜钦远些的位置坐下。翊安跟齐棪坐在一处,窃窃私语,就差互相喂饭。连舜钦冷笑,面不改色地继续吃。被孤立又如何,总比右司那两个饿肚子的倒霉鬼强。半个时辰后,封浅浅跟江州来先行一步离开。翊安也不想再看齐棪,虽说越看越好看……却不想在这分他的神。但齐棪脸色凌厉,垂眸正在想什么事,通身阴郁得翊安甚至不知怎么开口说话。只听他语气冷硬地吩咐:“舜钦,让人都撤了,留两队人轮流巡视。去对面茶楼请花指挥使来吃饭……哦,顺便问问阮副指挥使来不来。”连舜钦明白,就是不想阮间过来,又不得不客套的意思。右司未必是错的,可现在早过了时辰还不见异样,难道打草惊蛇了?齐棪忍下心头的烦闷与繁杂,柔声与翊安说起话,“殿下先回,这几日我晚上就不过去了。此事忙完,寻个好日子,我陪你去山上住几日。”“陪我?”翊安摆起公主架子,“那要看本宫愿不愿意你跟着。”“我不跟着谁跟着?”“挽骊啊,她比你听话。”“没听说过这样比的。”正说话间,花燃的声音传来,“都吃饱了?残羹剩饭可有给我留一口?”翊安见到人后,从他笑成花的表情中,嗅到了一丝虚假。估摸着早在对面骂娘了。随即阮间跟进来,谁也没看,恭恭敬敬地对翊安行礼:“臣见过殿下。”齐棪面无表情,平日这种情况,阮间绝不会自讨没趣。今日过来,司马昭之心。花燃笑眯眯地揶揄:“阮副指挥使真是守礼之人,对长公主礼了又礼。”阮间听了方觉不妥,又不紧不慢地朝齐棪道:“阮间见过王爷。”翊安私下最厌恶规矩多,面露不耐,“本宫先走了。”“华华。”齐棪喊住她。“?”翊安惊恐万分,掐住手心,淡然地转过身,“何事?”果不其然,齐棪笑容可掬地不说人话:“为夫不能在家时刻陪你,你也不必太过想念。你看你这几日胃口不好,清减了许多,真让我心疼。”连舜钦疑惑,胃口不好?合着刚才吃成那样还算少的?齐棪脑子时不时就抽风,不算稀罕事。“驸马也别只顾儿女情长,误了陛下交代的正事,本宫要罚你的。”翊安勾唇轻笑,利落地转身,裙脚生风。命给她都愿意!齐棪就爱她不服输的劲,配合得绝妙。他平静地对神色各异的三人道:“见笑了。”连舜钦心里:“呵呵。”花燃心里:“鬼上身?”阮间心里:“给我死!”*几日后,翊安听说听竹卫的案子结了,贼人尽数被抓。替齐棪舒口气。那天在酒楼没抓住人,她才知道,原来齐棪真生气时,是那般的严肃。他天天说她瘦了,殊不知他自己才真憔悴。不过,更好看了。脸上轮廓分明,鼻子更挺,下颌更锋利起来。审讯一事由右司主掌,齐棪终于得了空闲,三餐都陪翊安。翊安渐渐习惯每日等他回来吃饭的生活,偶尔会恍惚,觉得他们俩像对老夫老妻。虽说成亲两年多,可好好过日子,也才上个月的事情。怎么像过了几辈子。她把这感觉告诉齐棪,齐棪当时并未多说。熄灯后,翊安被折腾得双眸湿漉漉,禁不住求饶时,听他沉声在她耳畔说了句话。翊安瞬间觉得自己识人有误,再上贼船。“老夫老妻绝不会闹到这么晚,我还有更新鲜的花样,要试试吗?”翊安欲哭无泪,她又不是嫌他无趣,想哪去了。☆、大度翌日, 翊安醒后未立即睁眼。到了该起的时辰,再睡便睡不着了, 身边人的呼吸声听得一清二楚。可昨晚歇得晚,实在疲倦。一时心里不痛快, 恼火地蹙起眉头。很快, 温热的指腹轻轻落在她眉宇间,将她眉心抚平, 顺着眉骨轻轻抚摸。她倏地睁开眼,本想吓齐棪, 却撞上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幽深且孤寂。齐棪正侧身看她, 墨发垂在枕上,无半点刚醒时的懒散,想来已经醒了许久。与平日里的沉稳内敛和温柔宠溺皆不同, 满眼盛着极浓的忧郁。一张脸在薄弱的熹光下, 生生显得阴柔起来。不知他在想什么。显然不料翊安会蓦然睁开眼, 齐棪怔然一刹,眼里的悲怆来不及藏起来。翊安迎上他的目光, 平静如湖,没有开口。“醒了?”齐棪慌忙挪开视线, 将她脸边的发丝别在耳后, 重换上一副笑颜。声音温柔体贴,捎带着春日里的和暖,并无半点异样。就像方才那个看着自己愁闷伤怀的不是他。翊安因他的变脸微惊,从前埋下的疑虑顷刻间生根发芽, 顺着枝干缠满心房。那种感觉再次出现。她知道齐棪如今对她好,对她百倍上心。只是常在不经意间,她敏锐地察觉到,他人在她面前,心思不知有多远。他看自己时,有时不只像在看自己,更似是透过自己望见了别的景象。她想,齐棪绝不似表面看上去的那般云淡风轻。而她,什么也不知道。只能接受他突如其来的情意和善待,就像从前接受他的冷淡与拒绝一般。无可奈何。翊安向来好眠,夜间睡得沉,便是如此也被他吵醒过一回。齐棪不知做了什么惊悚骇人的梦,整个人抖得厉害,急促地喘着气。她只好将他喊醒。他从梦里挣扎出来后,无论翊安怎么问,都是一言不发。只是紧紧地将她锢在怀里,像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脆弱得依赖着她。翊安又想起那日早晨,去王府喊他时,他在梦里,一遍遍地说:“翊安别哭。”所以,他今晨是不是又做噩梦了?到底什么梦,能次次把他吓成这样。又为何被她撞见后,总装得若无其事,从不肯坦然说出。翊安将心里的担忧妥善藏起来,演技精湛地挑起一边的眉,漫不经心地试探道:“看着我想什么呢?”齐棪抿唇一笑,柔声道:“殿下先猜。”翊安抬起半边身子,故作思索,揶揄道:“定是想到日后常要在我榻上睡,觉得此生无望,正在可怜自己。”因着她的动作,白瘦的锁骨处春光微现。露出暧昧缱绻的一排红印,正是他昨夜干的好事。公主大人尤不自知,头撑得比他高些,便摆出高高在上的尊贵仪态来。明明自个儿是撩人的祸水,却将他当男宠似的打量。齐棪心猿意马,急切搂住她的腰,朗声笑起来,“臣竟不知,殿下有如此妄自菲薄的时候。”翊安被他一搂,也破了功,笑着伏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暗自咬牙切齿地想,哪里是她妄自菲薄,成亲两年这位主才肯收心过日子,谁知他往后又会如何。而她现在只想知道,他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噩梦不断缠身。“很好笑?”翊安修长的柔荑,放在他的颈脖下。“不好笑。”齐棪装作窒息,演得滑稽又逼真。见翊安笑,才轻声道:“咱们花样还没试完呢,正新鲜的时候,殿下莫要胡思乱想。”“?”就新鲜在这种地方。瞧她脸色不对,齐棪立即追加一句:“便是不新鲜了,臣也舍不得离开殿下,你可是我的命。”“油嘴滑舌。”翊安瞪他眼,嘴上功夫愈发精湛,就是不肯说实话。齐棪不置可否,只在她背上轻拍两下。她哪里晓得,他说的都是真心话。翊安眸子微眯,不依不饶地追问:“方才到底在想什么?瞧着不高兴。”“我在想,”齐棪边说边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目光期待地问:“我在想,殿下还未向我表明过心意,有些委屈。”翊安殷艳艳的唇微挑,明知故问:“什么心意?”齐棪俯下身去,满目深情:“华华,你都没说过喜欢我。”虽说两世以来,他深知翊安心里有他,不会比自己对她的情意浅。但她好像,确实从未正儿八经地对他说过情话。偶有几句,也是演出来的。便是在情到浓处时,他说了教她动容的话,她也只是抱住他,从不会回应。齐棪演若无其事演得太像,以至于翊安不知,他此时此刻心悸仍在。很想听她说话安抚自己。哪怕是哄他也行。翊安眨了眨眼睛,风情万种地一笑,手在锦被下掐上他的腰:“时辰不早了,该起了。”既然他不肯坦白,故意说旁的事情打岔,她又何必配合。再加上这个姿势不雅,再撩拨下去,保不住他又来了兴致。晨间还是不招惹他的好。毕竟他有前科。齐棪今日不用早朝,然听竹卫那里有一堆的事情,还需要他去处理。她借此寻了个话头:“那群盗贼狡猾,你如何抓到的?上回守株待兔没守到,我见你脸色难看,指挥使大人也不容易。”“脸色难看,不是因为人没抓到,是怀疑有人通风报信。”“现在抓到了,还怀疑吗?”“嗯,在查。”他垂下鸦睫。翊安的避之不答,让他心里空落落的,暗暗失望。若放在平日,他自会豁达地排解。翊安从来口是心非,他知道她心里有自己便好,不说就不说。然而昨夜做了噩梦,尚未能平复,哪里能想开呢。梦里还是那个场景,他在街上看见她的马车,高高兴兴上前打招呼,她连面都不肯露。接着便是他被免职后,她甚至不曾安慰他。反而为躲他的牢骚,每日都在氿仙阁。他追到氿仙阁去,还没开口,翊安便醉醺醺地质问他:“我只有这一处可诉心事的地方,你也看不惯吗?每日在府里等你来吵架,你才满意?”他那时绝望地想,他们怎会走到这般境地,明明他不是那个意思。故而今早是带着满心的恐惧醒来。转身看见翊安恬静的睡颜时,才找到寄托。又是欢喜,又是难过。替这辈子的他们欢喜,替上辈子的他们难过。翊安推开他,下床穿衣。齐棪闷闷地低头说:“殿下有些日子没去氿仙阁了。”他不想翊安去。可正如梦里一般,翊安若有话不便对自己说,颜辞镜那里,是她难得可以倾诉的地方。若真想去,便去吧。大不了自己偷偷喝两口醋。翊安古怪地回头看他,失笑道:“你想我去啊?”“殿下顺着自己的心就是,何必顾及我。”他淡淡地说。明明是被梦境惊醒,想体谅她一二。偏偏他自己情绪低落,好话被说得像赌气。他说完便知不妙,一时却不知道怎么改,木讷地沉默起来。翊安被他莫名其妙地一噎,随即沉了脸色,出去唤人伺候。齐棪颓然地捂住脸,怎么回事,一场梦给他梦糊涂了。怎么把前世的怪腔怪调和心口不一带了回来,又乱说话,上辈子为此吃了大亏还不够。何必提颜辞镜惹她,她这些天有意不去,正是为了自己,他还不识好歹。翊安真该回来骂他两句,免得他继续糊涂。她却不肯骂。早膳时,翊安不理他,齐棪搭话,她只当没听见。翊安很久没对他冷过脸,猛然如此,他有些手足无措。直到豫西嬷嬷投来疑惑的眼神,让齐棪心里阴霾一散。对啊。前世他就是太蠢,不会哄人,常常说错话。每回见她对自己不冷不淡,便忍不住挑衅。重活一世,他怎能被那些噩梦左右,既说错话,补救就是。齐棪露出一个诚恳的笑,柔声说:“我方才犯糊涂,还请殿下见谅。”翊安摇头,冷淡讥讽道:“驸马句句说得对,我确实冷落故友许久,该去看看。”“嬷嬷,替我备套男装。”她吩咐完回了内室。齐棪低声求助:“怎么办?”豫西嬷嬷擦肩而过时,亦低声回:“哄。”一字抵万金。齐棪晓得自己理应大度,不就去个氿仙阁嘛,喝喝酒有什么大不了的。但……他心里既不高兴,翊安也不高兴,那还大度什么。让大度见鬼去吧。哄!齐棪回到内室,豫西嬷嬷已将衣物放置在桌上,给了他一个眼神。翊安在妆镜前梳头,预备改成男子的发饰。“嬷嬷出去,我与殿下有事要谈。”齐棪温文尔雅道。“是。”豫西嬷嬷一刻不耽误,连忙带上门走了。“殿下?”翊安“哼”了声,起身,凶巴巴道:“我没话跟你谈,我要换衣服,你出去。”齐棪笑了,她哪里是真生气,就等他来呢。“昨夜既没睡好,不如睡个回笼觉吧。”“我顺着自己的心,得去。”齐棪两步走到她跟前,将人往怀里一圈,“我胡说八道的。”何止胡说八道,简直是犯疯病,大早上的找不痛快。翊安越想越气,推他,“我要换衣裳,着急出门,你走开。”齐棪抬起她的下巴,另一只手碰她的衣带,“我伺候你换衣裳。”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说520加糖,但还没写到,那就明天521加糖好了。祝大家早日脱单,有对象的天长地久。☆、羊羔齐棪神清气爽地面带微笑, 光风霁月般地挺直背,抬腿进了安事厅。“王爷。”连舜钦神情古怪地看他一眼, 没敢问,跟在他身后, “您要的案卷都在桌上放着。”“有劳。”后脚进来的花燃亦是诧异万分, 盯着齐棪脖子上围着的方巾,“王爷围着做什么?”连舜钦立刻竖起耳朵。花燃常年带着方巾, 是因为脖颈间有块大红色的胎记,自小便遮着。王爷这猛不丁地围一块, 可疑至极。齐棪十分镇定地笑了笑, 低头翻着桌上的案卷:“看花大人围着好看,走到哪都招姑娘的眼,本王今日也试试。”“您也想招姑娘的眼?”连舜钦惊惶地问了句。齐棪瞧出他的意思:放过人家姑娘吧, 你家里那位谁惹得起, 丢命的事。他暗暗地想, 翊安才不是那样为难人的姑娘。便是自己真招惹桃花,她只会变着法的跟自己闹, 绝没有去动旁人的心思。“哦——”,花燃拖着调子, 也没看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笑得眼睛弯成了初三晚上的月亮,“齐东施在效颦啊。”嘴不饶人!齐棪不慌不忙地抬眼,“你很闲?”“忙着呢。”花燃见好就收,“那些江湖上的盗都自诩为侠客, 觉得偷了权贵人家的东西,是替天行道。跟一帮脑残费工夫,真让人愁啊。”脸上却是笑容不减。齐棪问:“嘴巴撬开没?”花燃摇头,“颇有侠客精神,一口咬定没有内应。”连舜钦冷笑两声:“这群亡命之徒来自九州四海,都是群从未进过京城的人,怎会将富贵人家的府宅和街坊摸得这么熟。若说他们在京中无人,那真是见了鬼。”齐棪看着花燃,温声道:“看来右司的手段,成了过家家的东西,还不如我左司。”花燃一听,拱手弯腰下去:“是卑职失职。”“去忙吧。”齐棪淡下脸色吩咐,又指着连舜钦:“你也去看看,过一会我亲自去审他们的领头。”“是。”等人都退了出去,齐棪才摸脖子,“嘶”了声,“牙尖嘴利。”*出门前——齐棪说帮她换衣裳,原以为是句玩笑话,很快翊安就发现他来真的。还不容人拒绝。或许怕她冷着,她的上衣和长裙完好,齐棪只将本不需要换的绸裤脱了下来。“……”翊安一股气冲上了脑门,也不知道谁给他的胆子。若是有朝一日让人晓得,她在家里一言不合就被脱裤子,那她宁愿直接被白绫勒死。“别喊挽骊。”他好言相劝道,将月白的绸裤往边上一扔,“不雅。”喊了也没用。翊安算是看透了,豫西嬷嬷跟挽骊,在她跟齐棪的事情上一个也靠不住。坚持“三不”条律: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不偏不帮。只要他们两口子在一起,闹不出人命,怎么折腾跟其他人没关系。硬生生把她这么个温柔弱小无助的小羊羔扔在狼边上。齐棪坏到了骨子里,偏不让她舒坦,把她抵在桌边,强迫她站着。“齐棪,不要胡闹!”哪有白日做这种事情的。他慢条斯理地问:“殿下,生我气了?”“没有。你放开!”屋里窗子没开,总不至于冷的。可裙下空空,让她连骂人都没底气,一句“放开”说得欲拒还迎。“我方才失言,我的意思是,你不必为我放弃什么。想喝酒,想见朋友,出去便是。”“那你现在……唔!”翊安猛地咬住唇,才没让娇呼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