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回事?”她望着齐墨书心虚的样子,立刻明白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说:“你跟踪我?”“没有!我就是路过!”李如男一张脸写满了不相信,黑幽幽的眼睛里冒着阴森森的光,直瞧的齐墨书心底发凉。怎么办怎么办,这下真是百口莫辩了!他用求助的目光朝楼梯口望去,却发现那三个将脑袋叠放在一起,正冲着自己挤眉弄眼,他那个气啊,这个时候不冲上来帮忙解围,挤眉弄眼个屁啊!“快上。”齐墨书悄悄冲他们招了招手。陆展元迅速接受信号:“墨书在说什么?”吕知明一拍大腿道:“算账!”他将文书遨和陆展元拎了起来,“兄弟们,墨书需要我们的时候到了!咱们要利用从夫子那里学到的知识,将这个给墨书戴绿帽子的女人骂到六亲不认!”“是狗血淋头吧?”文书遨一脸嫌弃。吕知明不跟他计较:“上!”三个人气势汹汹的走了过去。正在审视齐墨书的李如男莫名感受到一股杀气。她回头一看,只见吕知明、文书遨、陆展元三个人迈着大步甩着衣袖,气势如虹的朝她走了过来。她当下一愣,不知这三个呆子想干嘛。三人一字排开齐刷刷站在李如男面前,酝酿了一下后猛地开口:“古人云:为人妻当矜持,贤惠,治家有方。”吕知明先道。“古人云:为人妻当懂礼,大度,相夫教子。”陆展元再道。“古人云:为人妻当、当……”文书遨卡了一卡,“当不能给相公随便戴绿帽。”吕知明和陆展元倒吸一口冷气,齐墨书用袖子挡住脸,当做不认识他们。这三个蠢货在干嘛啊!“你们三个也在这里?”李如男冷笑着将他们四个来来回回打量了一番,整个人从头到脚凉了下去,她回眸戚戚然望着齐墨书,“齐墨书,你这是带人来捉奸了?”齐墨书气道忧郁:“我、我没有……”李如男冷笑道:“那你是来做什么了,别跟我说好巧不巧约了他们三个出来吃饭正好碰见了我和我师兄!”“我……”当真答不上来,毕竟自己跟来的目的,确实有几分龌龊。怎么这些练武之人个个这般伶牙俐齿,莫不成当年是文武双修,捧着书本打梅花桩吗。李如男看着他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冷笑一声,甩袖便走。齐墨书忙站了起来,将一锭银子甩在桌上后指着那三人道:“回头在找你们算账。”文书遨看着他生气的样子十分不解:“咱们说错话了?”吕知明很是胃疼。酒楼外,风很凉,人很少,被乌云挡住一小半的月牙斜斜挂在天边,大概已经睡着。李如男垂首急行,衣袂翩翩宛若仙子,在她身后,齐墨书撒腿狂奔,呼哧喘喘累成废狗。他步履蹒跚,书生帽都跑歪了,却依旧执着的追着李如男。绕过牡丹湖,走下枕流桥,那道黄色的倩影始终在距离自己十步之远处,齐墨书越跑越绝望,觉得自己特别像一个暗夜追踪两家少妇的臭流氓。“你、你、你走慢点!”他忍不住求道。听到呼唤生的李如男猛地停下了脚步。她一口气走出了二里地,没成想齐墨书这个文弱书生竟然追了她二里地。她很想弄个明白,这个齐墨书到底想干嘛。“你跟着我作甚”。李如男环起双臂道。在她身后,是一棵开的正好的紫藤树。齐墨书累到瘫痪,没能及时刹车,便这样撞了上去。李如男被撞得一个趔趄。齐墨书犹不自知,他靠在李如男的胸口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只觉得自己腿都跑短了。李如男翻了几个白眼,忍着怒气:“你还不起来!”“让、让我喘口气。”齐墨书咽了咽吐沫,感觉嗓子都要冒烟了,他缓了好一会,这才插着腰仰起头苦着脸道:“你、你走这么快干嘛啊?”“散心啊。”被人捉奸的感觉可不好受。“散心?”齐墨书换了只手继续插着腰:“散完了呢?”“回家啊?”李如男眉毛一挑。回家?她该不会一怒之下要回娘家去吧!不行,被他爹知道,这事岂不是要闹大!齐墨书龇牙咧嘴的问:“回哪个家?”李如男后退半步朝左甩了下头:“不认识吗?”齐墨书顺着她的目光一看,嘿,这紫黑大门,四进大院,不正是自己家吗?他当真是跑傻了,连追着李如男围着家门口绕了两圈都不知道。他如释重负,半蹲在了地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要干嘛?”李如男阴恻恻笑着。她虽疾驰发泄了许久,但心头的气却没消下去分毫,反而越想越气。要不是担心父亲身体,她真想真的做出来点什么配合着齐墨书休了自己,反正他们两个看彼此皆不顺眼,早晚过不到一块去!可是她不能,她再生气也得忍,也得瞎着眼睛往前过。齐墨书望着李如男青着的脸,深深觉得有些愧疚,他理理衣摆站了起来,双手叠放在身前满是诚恳的说:“好吧,我向你道……”“你们两个还知道回来!”身侧大门轰的打开,家主齐严正带着两个家丁站在门外,怒气冲冲的将他们两个瞪着。作者有话要说:一不小心把媳妇惹怒了!哄还是不哄?☆、大雨倾盆齐府名明堂内,李如男和齐墨书双双跪在地上。齐严正依旧是一张黑如锅底的脸,背着手,在地上走来走去。“说!你们去哪了!”他一声咆哮,将齐白氏和女儿齐墨雪都吓了一跳。“爹,都说了,我们只是到酒楼吃了个饭,开心嘛,就围着牡丹湖多转了几圈,没成想回来晚了。一点小事,您这么兴师动众的干嘛啊。”齐墨书丧着一张脸,开始跟父亲扯皮。齐严正冷冷一哼:“这么说你们俩是结伴同行,光明正大的出府的?”齐墨书乖巧点头:“对啊。”齐严正听了脸更黒了。齐墨雪不忍心看弟弟犯蠢,咳嗽了一声站了起来:“墨书,娘晚上派人过你那去,想叫你来母亲这里坐坐,说说话。谁道你房里的下人说你已经睡下了,母亲以为你身体有恙,急匆匆赶了过去,谁道进屋一看,却是个脸生的丫鬟躺在榻上,用被子遮着脸,竟是在冒充你。”“什么?”居然还有这么一出!齐墨书不禁磨了磨牙。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定是李如男身边的那个叫作知了的丫鬟做出来的蠢事,不过也怪自己没有安排妥当便离开,才惹出这么多的麻烦!那厢齐严正见儿子灰了脸,不由更气:“你们若光明正大的出去,何须如此遮遮掩掩!这才成亲几天,便在外面喝个酩酊大醉而归,成何体统!”齐墨书绷住了肩膀,李如男一动不动,淡定的跪着。“墨书,你们到底做什么去了?”齐白氏急道。齐墨书为难的看了眼母亲,没有说话。儿子为难而无助眼神深深的刺激着她这颗做母亲的心,当下一指李如男喝道:“你说!”李如男这才抬起头来,她不慌不忙的说:“回母亲的话,如男去天香楼见我师兄去了。”“什么?”齐严正和齐白氏大惊,齐墨雪默默抓起一把瓜子,心道这下有戏看了。齐墨书万万没想到李如男就这样没遮没掩的说了出来!他慌忙辩解道:“是、是我让……”“你闭嘴!”齐白氏打断儿子的话,追着李如男问:“你见你师兄做什么?”李如男微微一顿后坦白道:“为了家里的一点事情,也因为许久不见师兄,很是想念,想与他叙叙旧。”齐墨书在内心默叹:李如男!你倒是真实诚!齐白氏登时气白了脸。“你、你竟然?”她抓着齐墨雪的手喘息了好一会才缓过了劲,用帕子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我知道了,定是我儿放心不下,这才悄悄寻去!老爷,我说什么来着!这个女人行为一向不端,根本做不得媳妇啊。”齐严正背着手不说话,一张脸都可以用来磨墨了。李如男看着这一家子的反应,心觉这读书之人,果然迂腐不堪,当真可笑。“我见我师兄怎么了?我行的正坐得端,并未干出任何出格之事,也没想过去做任何出格之事,你们何以将人看的如此污浊?”“你背着你相公出去和别的男人喝酒,还说自己没有干出出格之事?”齐白氏说罢揉着太阳穴,翻着白眼似要晕倒,齐严正见状大手一挥:“你们两个,去明堂外跪着,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起来。”齐白氏闻言一愣,那女人犯错被罚是应当的,她儿子凭什么也受罚?当下捧着心口冲着齐墨书招手道:“墨书,墨书快到娘这来,娘难受死了,快。”齐墨书心知母亲不愿看他挨罚,这是做样子给爹看呢。但他又不想撇下李如男一人,正待犹豫之际,身侧之人豁然起身,走到明堂前,跪了下去。明堂前,灯光昏暗,令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在她身后,是无穷无尽,墨染般的天空。齐墨书望着那张清冷倔强的脸,心中涌起百种滋味。“墨书,你还愣着做什么?”齐墨雪跑过来拉住了齐墨书,她望了眼李如男,噘着嘴朝她爹道:“爹,你有点小题大做了吧,我看人家李如男坦坦荡荡的,根本没什么,真有事的话,他两个能一起回来嘛。”齐墨书正想帮腔,忽听齐严正怒喊:“你也反了是不是?”齐墨雪吐了吐舌头,拉着齐墨书飞奔而逃。虽是深夜,栖凤轩内却是灯火通明。齐白氏喝了些参汤,和女儿墨雪坐在榻上看着站在窗前的齐墨书。自打儿子成亲以来,她几乎夜不能寐,总觉得这个儿媳妇娶得实在糟心,生怕儿子会吃亏。今日一见,自己的担忧果然是对的。“墨书,你不用怕,有什么事娘替你做主!再说了,便是你爹也断断容不下此等有辱门风之人。”齐白氏端然开口道。齐墨书望着渐渐被乌云遮盖起来的皎月,心头隐隐有些发堵。他思来想去,都觉得今日作为有违君子之道。宁则风的话虽不知能信几分,可他轻易听信传言,对李如男产生诸多偏见这确实是不对的。他这个人虽然也蛮混的,但还是讲理的。“娘,你们误会了,如男和她师兄只是叙旧,我都听到了的,并且她离开时也跟我商量了。”齐墨书背着手走到齐白氏面前,皱着一张小脸道。齐白氏闻言拧了眉:“那你?”“她本想我跟着她一起去的,我这不想下下她的面子,就没应她。但又好奇人家都说些什么,这便悄悄跟去了。”齐墨书半是撒谎,半是陈述事实。墨雪笑着撞了撞母亲:“娘,你看墨书多在乎如男。”齐白氏半信半疑:“真的是这样?”“真的是这样。”话音刚落,外面轰隆一声响,竟是打了个闷雷,不多时,雨水倾盆而至。“怎么忽然下起雨了。”墨雪起身走到窗前朝外看了看:“如男可还在外面跪着呢。”齐白氏瞅了儿子一眼,见他一副又是担心又是愧疚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你爹都说了,什么时候想明白什么时候起来,她愿意跪着谁有办法。”母亲这么说,是默许李如男免受惩罚了吧?“那我去叫她起来。”齐墨书眼睛一亮,冲着母亲拜了拜后转身冲了出去。“儿大不由娘啊。”墨雪笑得一脸促狭。明堂外,李如男直挺挺的跪着。知了和鸣蝉一左一右的守着她,无奈又心疼。冰冷的雨水无情的打在她的脸上,身上,没一会便将她的全身淋湿了。头顶闷雷一个接着一个,似乎要将大地轰出一个窟窿来。曾经,她也是一个会在打雷天躲进母亲怀抱中的孩子。可当她没有母亲以后,她学会了迎着雨水向前奔跑。整个齐府都静悄悄的,耳边除了哗啦啦的雨水,雷鸣声,什么都听不到。“小姐,你就认个错好了。”鸣蝉站到李如男面前,再一次请求。知了将手叠放在李如男头顶,试着为她挡去些风雨:“小姐又没做错什么事,凭什么认错。”鸣蝉被雨水冲刷的睁不开眼睛:“那就让小姐一直这样跪着?”忽然间,一柄碧色的油纸伞遮在了李如男头顶上。雨水骤停,她不由一愣,缓缓睁开眼睛,向身后望去。是齐墨书。他明明打着伞,却浑身是湿透,看起来和自己一样惨。“李如男,咱们一起去爹那里认个错好了。”他明亮的眼睛被水雾蒙住,看起来朦朦胧胧的,“你就别犟着了,爹那个人就是死要面子,你服个软,这事就过去了,他还是很喜欢你的。”李如男望着他,实不知该说什么好,便道:“多谢好意,心领了。”语气比雨水还冰凉。还在生气么?齐墨书掻了掻额头,忽的头顶一个巨响,竟又是一个闷雷打了下来。再这么跪下去,怕是会被劈死吧!齐墨书决定先把人哄进屋再说。“好吧,我承认是我做错了。”齐墨书举着伞半蹲在她身边,扯着嗓子道,“我不该怀疑你,置疑你,跟踪你。我这个人就是好奇心重,缺心眼,小的时候因为好奇捅了马蜂窝,被马蜂蛰了一脑袋包,大了一点又因为好奇摔坏了我祖爷爷用过的毛笔,被我爹挥着扫把撵了半条街。我那时一听你要出去,确实好奇你要出去做什么,也萌生了些不好的想法,但我就是脑袋一热,实际上、实际上……总之我没有恶意的。”他一对眉毛皱成八字,可怜巴巴的望着李如男。除了小表妹,齐墨书从来没哄过别的姑娘,表妹是个吃过,哄不好送去吃一顿就搞定了,至于这位李姑娘,用糖哄,显然是可行的,来硬的,显然是找死的,唯独装可怜这一招勉强可以一试。他忐忑不安的瞧着李如男,她那双被雨水冲刷过的眼睛湿漉漉的,长长的睫毛垂下,很是楚楚动人。只见她悠然一笑,抬眼间,是令人心酸的豁达:“我明白,我李如男名声不好。你对我有些许顾虑猜忌,都是理所当然的。”她的眼眸渐渐暗了下去:“背着夫家出去与别的男子饮酒并晚归,确实有错,我该接受惩罚。”齐墨书哑然。像李如男这种幼时遭遇剧变,扛着重担长大的女子,都是这般的硬气么!看来不来点狠得是不行了!齐墨书将伞丢到一边,挨着李如男跪了下去。李如男看着摔在雨水中的油纸伞,不由惊道:“你干嘛?”齐墨书冲她笑了笑:“我也该接受惩罚呀,既然掰扯不清,那就一起跪吧。”隔着茫茫雨帘,李如男看到齐墨书的脸上满是笑意,仿佛跪在雨地里淋雨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古木阴中系短篷,杖藜扶我过桥东。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他摇头晃脑,很是沉醉,不时转头冲李如男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李如男没想到齐墨书会这么做。一直以来,她总觉得齐墨书对自己有偏见,而她对他,又未尝不是如此?心底某个地方一软,李如男霍的站了起来。“你被我说服啦?”齐墨书开心的蹦起来道,“我就说,我一个读书人,岂能说不过你!阿秋!”“你没事吧?”李如男似有些关切,茫茫大雨,两个人皆被淋的惨兮兮的。“没事,回去洗个澡,喝喝姜茶就好了。阿秋!”李如男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忽的有些想笑。齐墨书抱着肩膀跑到雨地里,将油纸伞捡起来甩了甩举在了二人头顶。小小一方世界,没了风雨,倒也怡然,两个人傻愣愣的望着彼此,一时间都有些尴尬。“咱们回去吧。”齐墨书抹了一把脸,被雨水冲刷过的面庞,看上去更加清朗了。“好。”李如男笑着点点头道。作者有话要说:依旧求收藏!☆、看了不该看的昨夜的大雨,酣畅淋漓,下了一个整夜。如此换来的,是一个晴朗无云的清晨,空气里藏着甜味,闻上去清新怡人。齐墨书悠然转醒,在床榻上赖了一会才爬起来。他本不是个赖床的人,可因昨夜折腾的太晚,今个便起不来了。想起昨夜之事,齐墨书隐隐有些头疼,想来是喝了酒后又受了风寒生了病的缘故。他看了看床边的那半碗姜茶,不由想起昨夜离开明堂后,自己便有些昏沉。迷迷糊糊中,隐约看到一个女子在卧房里忙前忙后,不是为他喝药,就是喂他喝汤,那个女子,该不会就是李如男吧。想到这,齐墨书心底紧了紧。“呦,你醒啦。”他犹在发愣,知了忽然走了进来,也不管他有没有穿戴收拾整齐一双眼睛便往他身上瞄。这丫头一向大喇喇的,比她的主子有过之而无不及。齐墨书忙用被子裹住了身子,震惊且不满道:“谁让你进来的?”“我让我进来的。”知了理直气壮,“你把自己裹得跟个粽子似得做什么?昨夜里你昏迷不醒,就是本姑娘在旁边伺候的,什么没见到过。”“什么?”齐墨书只觉得晴天里一个惊雷霹下,昨夜在屋里照顾他的,竟然是知了?“你你你!”齐墨书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穿戴整齐的亵已亵裤,怒道,“你都对我做了什么?又,又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你胸前有颗红色朱砂胎记啊。”知了心不在焉的挥了挥鸡毛掸子,“你当我看到了什么?衣服是鸣婵帮你换的,我怎么可能上手。读书人思想这么龌龊么?”“明明是是你自己说的!”算了!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遇到彪悍的丫鬟同样如此!齐墨书放弃和知了争辩,从被子里爬了出来:“昨天我和你主子都淋了雨,你不伺候你主子伺候我做什么?”知了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你都不记得了吗?”“不记得啊!不然我问你做什么?”知了翻了个白眼:“你昨夜回房之前还好好的,这脚一进门啊,就忽然晕了过去。小姐急的跟什么似得,当下就要去找大夫。您呢,倒也是神了,人看起来明明晕死过去了,却冷静的抓着小姐的手告诉她,不能请大夫,被夫人知道就麻烦了,然后说自己是喝酒发热后遭湿寒侵体所知,把湿寒逼出来就好。然后就背了个方子,让小姐买来熬着喝。”还有这回事?齐墨书挠了挠头,是了,他确实有这个本领。早在书院读书时,便能在沉睡状态下于夫子所问对答如流,令吕知明等甚是喟叹。这么一说,李如男昨夜也在他身边,那给他喂水喂药的究竟是?齐墨书看着知了彪悍的样子,愣是没敢细问。“起来了就快去用膳,喝药,小姐说了药凉了可不好。”知了催道。“你家小姐已经用过了?”“对啊,因为你,我们几个一夜没睡,可困死了。”知了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他们几个?这其中可包括李如男?齐墨书依旧没敢问出口。李如男带来的这对仆人也是绝了,知了看上去是个明媚的小佳人,实则却是个火炮仗,和他院子里的人一个都处不来。鸣蝉瞧着像个铮铮铁汉,却比姑娘还温柔,因是男子,故而在外院放着,听说早就和府上的丫鬟小厮打成了一片。他不由想到自己那个抱病在家的小书童阿庸,也不知那家伙能不能干过李如男的这对仆人,进而为自己争口气。他默默整理好仪容,让丫头束了冠子。走到桌前一看,果然只有小半份早膳被用过,而自己喜欢吃的水晶包子,糯米耦合粥,卤香干等则原原本本的躺在桌子上。他本以为经过昨夜的事,他和李如男之前的关系怎么也能再缓和一些,起码是可以一起坐下来用个早膳的嘛,但一看这剩下的吃食,齐墨书便明白,他们之间依然是桥归桥,路归路。不过误会没了便好,不然总觉得自己亏了心。想到这里,齐墨书开心的拿起包子咬了一大口。然后,不小心咬了舌头。“唔!”他一声惊呼站了起来,用舌头舔了舔手背,凄然发现几丝血水,当下险些被自己蠢哭,一抬眼忽然发现几朵海棠飘进,正好落在了窗下的灰纱账上。这怕是昨夜被雨水打下的海棠花吧。齐墨书走到窗边将花朵捡起,捧在掌心看了看,却见一道黄色倩影忽的闪过,所到之处,一片红色海棠飞舞而起。那是?李如男?齐墨书靠至窗前,果见一身黄色衣装的李如男,手执长柳,立在院中,正在挑弄落在脚边的海棠花瓣。那些花瓣儿,活过来似得,围着她手中的柳条不住打转。李如男嘴角噙笑,手腕翻转的越来越快,直将花儿搅出一个漩涡方骤然扬起长柳,忽的向下劈去。飞旋着的花瓣被柳条劈散,天女撒花一般落得到处都是。李如男嗤笑一声,在花雨中将一枝长柳舞的宛若游龙,她翩然灵动的身姿飘逸的如同一道幻影,怕是一个不注意,便融入进这漫天花雨中,再归于大地,变得无影无踪。齐墨书不由看呆了。他从来不知,原来只用一条小小的细柳,便能舞出这世间最美的舞。一阵清风吹过,卷走了海棠,吹醒的佳人。李如男好似从梦中醒来一般,长吁了一口气,丢掉手中长柳,回头一看,看到了正望着自己发呆的齐墨书。他怎么在这里?他都看到了?快躲开啊!躲开!齐墨书呆望着李如男,心道应速速离开,然而脚下却无法挪动半步。“你、起来了?”李如男面上僵硬,颇有些尴尬。月黄色的长裙旖旎脚边,长发半挽半放,挽起来的头发以一根寻常木簪固定,清新的一如这大雨初晴后的天空。齐墨书端起手来,颌首道:“是。”他难得褪去书生衣装,穿了件月牙白的长袍,头发高高束起,用青玉冠束着。生过病的面庞略有些苍白,看上去更像位弱不禁风,温润懂礼的玉面书生了。昨夜里,他忽然昏倒,真真将她吓了一跳,冒着雨将药买回来时,他已然发烧开始说胡话了。她七七八八听了几句,其余皆忘了,唯独记住了句: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当时的她抬头一看,刚好看见了在雨中摇曳的海棠花,竟是那般的应景。“喝了药了吗?”李如男走到窗前,隔着窗子跟他说话。齐墨书妥帖的笑着:“还没来的及喝。”那药是李如男熬夜熬得,听他未喝,不由有些着急:“为什么?”齐墨书见她似有不悦,一下子又没词了,只能照实说道:“不小心咬到舌头了。”“啊?”竟是这么个理由?齐墨书忙挑开话头:“呃,那个……昨夜、昨夜有劳了。”李如男犹在消化齐墨书一大早便咬了舌头的这件事,听他如此说,笑了一笑道:“没想到你竟然通晓医理,你的病是你自己治好的,不用谢我。”“不过是翻过一书架医术而已,算不上通晓医理。”齐墨书并不将此当回事,倒是对李如男清早练功一事好奇的很,“你怎么用以柳为剑?身上没带着剑吗?”李如男没想到齐墨书会这么问,他们读书人,对这些刀枪棍棒不应都很厌恶么?“我爹不许我再舞刀弄剑的了。”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沮丧,“他觉得我嫁人了,再动这些兵器不大好。”“怎么就不好了?战死沙场窦线娘,女中丈夫梁红玉,都是女子,都是女侠,都是我顶顶崇拜的人,都是好人!”虽知是安慰她的话,但听着真的令人舒心,李如男不觉含笑:“你崇拜的不该是山东虞家吗?他们家可是一连出了三个状元。”齐墨书哼了两声:“当状元不过是我祖父和我爹的心愿,我可不稀罕。之所以刻苦读书,是想向他们证明考状元并非什么难事,完成他们的夙愿罢了。”李如男点点头:“那你想做什么呢?”齐墨书朝天边望了望:“这、还没想好。可能到处走走,虽不能行侠仗义,还是可以悬壶济世的。”他一脸向往道。李如男笑得越发开心了,这个弱书生,竟还有颗悬壶济世的心:“好好好,齐大夫,你还是先把药喝了再悬壶济世吧。”说着撑掌一跳,竟是越过窗子落在了齐墨书的面前。作者有话要说:相知相许不容易☆、带你装叉带你飞她轻盈的好似一只黄色的蝶,落在了齐墨书的身边,他惴惴将她望了望了,后退半步问:“你今日打算做什么呢?”“今日啊?”李如男面露郁色。说起来,成亲后的日子还真叫一个无聊。在镖局的时候,经常跟着镖师们跋山涉水的游走,那叫一个惊险刺激,有滋有味。可现在呢,她被关在了这么一座四进四出的大院里,被箍上了一顶叫做“媳妇”的金箍,真真是快要闲出病来了。“今儿个在家里做女红。”李如男走到桌边,一脸郁闷的坐在了百子千孙椅上。“什么?女红?”齐墨书只当自己听岔了。镖头做女红?这不跟叫屠夫织布,仵作养鸡一样,风马牛不相及吗?“你?做女红?你会吗?”“我当然不会。”李如男泄了气,“别人家的姑娘拿绣针的时候,本姑娘拿的是九节鞭。可那该死的鸣蝉说了,我必须学会女红,要我修身养性去去杀气,不然他就要到我爹爹那去告状。”想到鸣蝉这般叛变的举动,李如男便气不打一处来。原来是泰山老大人的意思啊?不得不说泰山大人真是高山远瞩,强人所难。“岳父,岳父大人也是为你好。”齐墨书支支吾吾道。李如男看了齐墨书一眼,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她何尝不知道父亲的意思,不就是想让她这个扮作儿子一般长大的女儿,再变回姑娘去。“那我去绣花了,你呢?去白鹿书院吗?”“夫子三日后方回来呐。”齐墨书指了指堆在暖阁内的书,“我背书去。”李如男望了望那小山似的书卷,忽然觉得还是绣花容易了些。她微微欠了欠身,朝卧房走了去。齐墨书则在卧房外的暖阁内看书。书籍,是齐墨书快乐与痛苦的共同来源。他喜欢看书,喜欢看有意思的书,但那些有意思的书大多于科举无异。他的父亲曾因他偷看“无用”之书,气的罚他在祖宗祠堂内跪了一天一夜。而那些于科举有益的书呢,他看的看的就想睡觉,这也是他数年来功课没有精进的重要原因。然而看不下去,也得看。于是乎他第九十九次翻开了《论语》。许是昨夜大雨憋了一夜,今个儿天一亮,知了蝉儿就扯起了嗓子,吱吱啾啾的叫个不停,并愈发的响亮。各式飞虫就更不用说了,树上草丛藏了一夜,也该出来振振翅膀,闹腾闹腾了。于是乎,齐墨书的书桌上一会落下一只蟋蟀,一会落下一只金大娘。便是手边的茶里,也飘着只游来游去的飞蚂蚁。也是奇了怪了,这纱明明绷得严严实实的,这些飞虫也不知是从哪里飞进来的。齐墨书无奈的挥着衣袖,静了静心,渐渐地也就听不到外面的虫鸣了。半册《论语》翻过,齐墨书打着哈欠转过身来,换了个姿势来看。忽的发现桌子趴着只大马蜂,那马蜂背上毛茸茸的,翅膀微微煽动,看着似要随时飞起,对正在看书的齐墨书发起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