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桓蹙了蹙眉,忧声道:“衙门早上来人将你媳妇带走了。”“什么?”他就知道她出了事,“你们就任由他们将人带走了?”林桓声音渐小:“衙门来拿人,怎么拦?”齐墨书的声音却是一迭高了起来:“他们来拿人总该有个名头吧!”林桓这下答不上来了,毕竟衙门来拿人的时候他也不在。“爹?”齐墨书疾步走到齐严正面前。齐严正此刻的脸色真真比齐墨书适才磨过的墨水还黑,他怅然叹了口气:“墨书,你可知如男在与你成亲之前,曾与皇商赵家的独子有过婚约。”齐墨书飞快应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那人不是死了吗?”“是死了。”齐严正愁眉难展:“如今这赵瀚文的母亲状告李如男,说李如男正是当年害死她儿子的元凶。”“什么?”齐墨书脑中嗡的一声响,这便是杨少卿口中的,为他准备的大礼!呵!他真是有心了!齐墨书闭了闭眼睛。齐白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这李如男绝对与他齐家八字不合,不然怎能隔三差五的出事!她可怜的儿,怎的就娶了这么个女人做媳妇!“墨书,你听娘一句劝……”“娘你不用说了。”他豁然睁开双目,眼中已不见适才的焦躁与慌乱:“儿子知道娘想说什么,别说如男没杀人了,便是她真杀过人我也是要与她共进退同患难的。我齐墨书断不会因为她深陷囫囵就抛弃于她,若如此,枉费我读了十余年的圣贤书!”齐白氏哑然。她眼睁睁的看着齐墨书转身离去,却说不出半个字。明堂外,鸣蝉已恭候许久。齐墨书一出明堂便看到了他,二人顾不上寒暄,立刻凑在了一处。“姑爷,您预备去哪?”齐墨书双目一觑:“去找黄鼠狼,把事问清楚。”=====齐墨书将见面的地点安排在了枕流湖畔的一家茶馆内。上次与宁则风单独见面,是在他与李如男初初成婚之时,那时的他还带着吕知明那几个人去“捉奸”,回头想想,真是可笑的可以。如今,他早已不是那个对李如男诸多偏见排斥的齐墨书了,可对待李如男的这个师兄宁则风,他却是一如往昔的厌恶。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不多时,这个倍令他厌烦的宁则风到了。宁则风一身玄黑劲装,手提长剑,形容萧瑟,眉目间愁云密布。他肃着脸坐在齐墨书对面,端起面前的茶水一股脑喝干了。这黄鼠狼一张脸拉的这么长,定也为李如男的事忧心的紧吧。齐墨书皱着眉替他又添了一碗:“宁则风,你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了什么吧?”宁则风抬袖将嘴一擦,冷声冷语道:“我已经去衙门探过了,如男被收押大牢,暂且无碍。”收押大牢了吗?虽心中已有准备,可从宁则风口中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底还是咯噔了一下。县衙大牢,那暗无天日,阴冷潮湿的绝望之地,她该怎么捱着!齐墨书额上青筋跳了跳,攥紧了袖口道:“情况紧急,你便捡重要的内容说吧。”宁则风神色复杂的看了齐墨书一眼,端起了蓄满茶水的茶碗。他怔怔望着手中茶碗,陷入回忆:“这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人在蜀地,对此事并不是十分了解。我只知道赵瀚文身边一直有个女子相伴,此人姓傅,名唤紫姝,是个雅妓。听闻赵瀚文对此女一见钟情,花重金帮她赎了身并带回家中,可他母亲孙氏却不同意此女入门,母子俩因此争执了许久。后来,赵家请师傅走镖,两家相识后,这赵瀚文又对曦儿一见倾心,曦儿走镖归来后,赵瀚文便匆匆派媒人来上门提亲了。”这段往事直听的齐墨书酸气澎湃。“提亲后,他便死了?”宁则风面上一滞,又是神色复杂的看了齐墨书一眼:“提亲后死的不是他,而是傅紫姝,自缢身亡的。然后死的才是赵瀚文,据说是服毒身亡。”他笑笑,“这件事情当初在龙云镇闹得沸沸扬扬,齐兄竟不知晓吗?”他怎会不知道,正如宁则风所说,这件事曾在龙云镇闹出不小的阵仗,老百姓闲来无事对这件事掰碎了揉碎了可劲嚼。不过说的最多的便是李如男以强硬之态横插在那二人中间,那对苦命的鸳鸯绝望无奈之下,一个自杀,一个殉情了。可又有谁想过,当初的李如男被卷进这二人的纠葛中时,心中是苦还是乐。不管怎样,在这段乌龙□□中,李如男活了下来,且活的好端端的,那对所谓的苦命鸳鸯死了。大家不将矛头对准她,又对准谁呢?前后思索片刻后,齐墨书的心里越发酸涩。“那孙氏凭什么咬定是如男下的毒。”他问下心中最后一个疑惑。宁则风冷峻的面上瞬间绽放出一抹嘲讽的微笑:“这个说来有趣的很,那孙老太太说近日来连续做一个梦,梦中赵瀚文总是在他房中收拾一个包袱。她隐隐觉得这是赵瀚文在暗示她什么,便去赵瀚文房中将这个包袱翻了出来,你猜怎么着?孙氏竟在那包袱中发现了半瓶七寒绝命散,这是金龙镖局的独门□□。”他曲着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这个发现罪证的过程,委实匪夷所思,摧枯拉朽了些。除了冷笑,齐墨书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仅凭这一点,便认定如男是杀人凶手?”宁则风一副看破俗世的超脱模样:“欲加之罪,一瓶□□足够了。”齐墨书恨恨磨了磨牙,一拳砸在了桌上:“该死!”宁则风目光直直瞧了眼他砸在桌上的拳头,挑眉笑道:“与其与这破木头生气,不如想想救如男的办法。”这黄鼠狼是在讽刺他?齐墨书云袖一甩,坐直了身子:“我若想不出办法,你待如何?”“劫狱。”宁则风痛快道。“劫狱?”齐墨书嗤笑一声,旋即凛下面容道:“你若劫走了她,她一身污水再别想洗清!”宁则风默了默,他何尝不知道劫狱乃是下下之策。若是他劫走了李如男,便是畏罪潜逃啊。他将一直端着的茶碗送至唇边,满是期许的望向齐墨书:“那照齐兄的意思应当如何?”齐墨书缓了口气,事实上,早在等待宁则风到来之时,他便已经盘算妥当了。“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有些生气的夺去了宁则风手中的茶碗,扣在了桌子上。喝喝喝,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喝。“你带我去会一会那孙氏!”他道。作者有话要说:来吧,大家猜起来吧!明天就是周三了,马上要截榜了!好紧张!☆、查案龙云镇上有两户响当当的人家,一为世代书香的齐家,二为世代皇商的赵家。虽然同为镇上颇有威望的家族,可齐家与赵家却从不来往。齐墨书也没有想到,他生平头一次和赵家打交道竟然是为了李如男的事。有趣的是,他齐家与赵家都想与李家做亲家,只不过他齐家做成了,赵家非但没有娶回儿媳妇,还折损了一个儿子,实乃是倒霉透顶。彼时齐墨书与宁则风就站在富贵气派的孙家大宅之外,两个人望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府兵,一时有些头痛。齐墨书啧啧称奇:“赵家不过是皇商而已,怎的会有府兵在此把守?”“有钱能使鬼推磨,赵家自然有赵家的办法。”宁则风苦笑道:“眼下咱们两个想要光明正大的进赵府,只怕是不可能了。”这孙氏才报了案便找人来护着家宅,不是有心虚又是什么?“那可不行,我一定要去会一会那孙氏,我要弄清楚孙氏污蔑如男的目的是什么。她赵家如此富有,又颇有权势,总不会莫名其妙被杨少卿所唆使。”他横眉竖目,正气凛然。宁则风瞧着誓要为李如男洗脱冤屈的齐墨书,笑了笑:“你倒是极信任曦儿。”“不然呢?”这黄鼠狼专喜欢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齐墨书忍了忍气斜他一眼:“宁则风,你不是武功高强吗?带我闯进去如何?”“不急。”宁则风将头上的箬笠压了压:“我先带你去见一个人。”齐墨书虽是不解,但还是跟着宁则风走了。约莫半柱香后,他二人来至不远处的一个集市上。时至正午,集市上的人正多。大小酒楼里面熙熙攘攘,便是简陋些的面馆包子馆也挤满了人。宁则风买了几个包子,就着秋风吃了。齐墨书半点也感觉不到饿,只是渴的厉害。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坐下来,去喝一碗茶水。“你不吃东西吗?”宁则风将没有吃完的两个包子递给齐墨书:“饿着肚子便会没有精力,没有精力怎么替如男洗刷冤屈呢。”齐墨书看都没看那两个肉包子一眼,且黑着脸瞪着宁则风道:“宁则风,你要找的人呢?”宁则风见他不吃,便又将包子塞进了自己的嘴里,他朝着面前的酒楼一扬头:“这里面呢?”他要找的人就在这座酒楼里?那他不进去寻人,还在这里吃吃吃!齐墨书气结,一掀衣角正要去酒楼内拿人,忽见一叫花子模样的男子从酒楼内摔了出来,身后,还跟着骂骂咧咧的店小二。“哎呦!哎呦!要死喽要死喽!”那人抱着膝盖,在地上滚来滚去!“要死死远点!别再门口挡着!要再敢来我们酒楼里捣乱,打断你的腿!”店小二啐了一口,叉着腰回去了。齐墨书紧了紧眉,正想着该如何绕过这只拦路狗,到酒楼里面去,忽听宁则风道:“人出来了,就是他!”齐墨书一惊。只见宁则风不慌不忙的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摘下箬笠笑盈盈的走到那人身边,毕恭毕敬的叫了句:“刑捕头。”捕头?这浑身酒气,脏了吧唧,生的獐头鼠脑的人竟然是个捕头?那人勉力睁开通红的眼睛将宁则风瞧了瞧:“你是谁?”宁则风妥帖的笑着:“在下宁则风,想向您打听点事。”闻言,那人抖着肩一笑,露出两排大黄牙:“有酒吗?”他取下腰间的酒葫芦晃了晃道:“只要有酒,一切都好说。”“只要邢捕头肯说话,酒有的是。”宁则风将他搀扶了起来,带了他进了面前的酒楼。齐墨书心下虽是一百八十个不愿意,但还是紧紧的跟了上去。一上酒楼,邢捕头便癫了。“状元红、竹叶清、千里醉、新丰酿!好酒!都是好酒!”他抱住桌上的四坛酒,笑的见牙不见眼。宁则风春风化雨的笑着:“邢捕头,酒有了,我们想知道的事情,是不是也可以问了。”“你说!”邢捕头翻着酒坛子道。宁则风与齐墨书对望一眼,齐墨书冰着一张脸,只怕快要结霜了。“不知邢捕头是否还记得一个叫做傅紫姝的女子。”宁则风沉声问。“傅紫姝?”邢捕头疑惑的挤了挤通红的双眼,似对这个名字没有太大的印象:“死了好几年了吧,记不清了,好像是为情所困,想不开上吊死了。”又是这几句话,齐墨书有些不耐烦。宁则风尚算淡定,笑着道:“邢捕头,我们既然找上了您,便是想知道些旁人不知道的东西。”他的声音逐字冷了下来,就连面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本在倒腾酒水的刑榭面上一紧,缓缓放下酒坛,认真的将齐墨书与宁则风打量了一番。“你们是谁啊?”齐墨书抢在宁则风之前道:“我们是谁对你来说不重要。我们只想知道关于傅紫姝的,旁人不知道的事情。”刑榭摇头晃脑的摊了摊手:“我就知道这么多,别的也不了解啊。”“当年便是邢捕头您负责调查此案,您若了解,还有谁了解呢?”宁则风道。“呵呵,你们找错人了。”刑榭脚底打晃的站了起来,努力的抱起两坛子酒:“酒我收下了,多谢。”说着,便美滋滋的想要离开。“你不能走!”齐墨书踢开凳子冲了出去,拦在了刑榭的面前。刑榭拧着脖子瞅着面前的玉面公子:“怎的?还想拦我啊?”齐墨书冷哼一声,二话不说,伸手掐住了他的檀中穴。“啊!”刑榭一声哀嚎,手一松,怀中美酒应声而碎。“我的酒!”他叫的越发惨烈起来,想要挣扎,两条腿却似灌了铅一般一动也不能动,且又酸又麻,剧痛无比。“死书生!你想干什么!”齐墨书冷着面孔道:“你嗜酒如命,这酒早已将你的骨头泡酥了。若我再捏上个一时三刻,你下半辈子便躺在榻上过吧!”“你!你!”刑榭瞪着赤红双目望着齐墨书,这小书生看着文文弱弱的,没想到竟是个狠辣的!瞧他那神色,倒也不想信口胡诌。他虽嗜酒如命,却也惜命。况且这么多年了,他自己是个什么身体底子,他心里清楚的很。“好,我说,我说!”齐墨书顿了顿,扬手放了开他。刑榭身子一晃,差点摔在地上,他弯了弯酸麻的双腿,对着撒了一地的残酒怅然道:“啧!前儿个便有人说我近日来将遇一劫,还真他娘的说准了。”他撑着双膝站起来,拉开椅子坐下,深沉的望了一回天。“傅紫姝是弹柳琴的,卖身不卖艺,生的甚美。与那赵瀚文也是鹣鲽情深。这二人一前一后死了,确实蹊跷。”“不要再说废话。”齐墨书坐在他对面,警告道。宁则风抬手按在了刑榭的肩膀上。刑榭的额上,渐渐凝满汗珠,他狠狠纠结了一番,终于开口道:“她死前到济善堂开过药。”齐墨书眼中一亮:“什么药”刑榭摇摇头:“不清楚。”“还有呢?”刑榭按了一回指节,指节咯嘣作响,令人头皮发麻。“傅紫姝的脖子上,好像有两道勒痕。”他沉声道。“两道勒痕?”齐墨书心下一紧,若真是上吊而亡的话,怎么会出现两道勒痕呢!“然后呢?”刑榭摇了摇头:“没有什么特别的了。当年,她才死,赵瀚文便死了,赵家上下乱做一团,哪里有人管孤苦无依的傅紫姝啊。再说那孙氏讨厌傅紫姝讨厌的紧,肯赏她一副棺材为她收个尸便不错了。”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那赵瀚文,看起来人模狗样儿的,其实和他爹一样,就是个浪荡公子。据说他爹也曾与京城里的一位名妓纠缠不清。不过孙氏强势,直到赵老爷死了,也没让他娶回一房小妾。这也致使赵瀚文一死,赵家便绝了后啊。”齐墨书半垂双目,将刑榭的话一一记在脑中。离开酒楼之后,他与宁则风直奔济善堂。那济善堂的夏掌柜一听他二人是为了赵家的事情而来,当下与刑榭做一样的反应:“哎呦,这么久远的事情真真是想不起来了。”夏掌柜抖了抖山羊胡,挥着手便要送客。齐墨书淡定的从怀中掏出一枚金锭,拍在了柜台上。“这回想起来了吗?”宁则风望了齐墨书一眼,心道这小子学的倒快,夏掌柜半张着嘴瞅了瞅柜台上的金锭,抬起手将金锭盖了住,默默收回袖中。“这个,我记得葵亥年八月十四那天,傅姑娘到我们这开了一副药,足足定了半月余的。”“什么药?”齐墨书道。夏掌柜将山羊胡捋了捋:“保胎药。”“保胎药?”齐墨书惊道:“那傅紫姝怀孕了?”夏掌柜点头:“不错。”这不对啊。齐墨书颔首转过身来,望向宁则风。“宁则风,赵家是什么时候到李家提亲的,”宁则风脱口而出:“葵亥年八月十八。”“她是什么时候死的。”这下,宁则风顿住了,他凝眉想了想:“若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八月二十。”“八月二十?”一个身处绝望之中想要自杀的人,又如何会在自杀之前,到医馆开一副服用半月余的保胎药呢?齐墨书眸中一凛,拉住宁则风道:“走,咱们到赵家去看看。”作者有话要说:来破案啦!这章丢了女主,下章见!明天周四,在评论区求一个榜!☆、一探究竟时至午后,赵府依旧是大门紧闭,别说人了,便是只苍蝇也看不到从府苑内飞出来。齐墨书寻了顶硕大的竹帽戴在头上,看上去颇像是位船夫,他拉低帽檐跟在宁则风身后,正欲问一问该如何闯进这门禁森严的赵府,忽觉身子一轻竟是被宁则风带着跳进了朱瓦红墙当中。他心都没来得及多跳一下,便稳稳的落在了地上。这黄鼠狼的轻功果然了得!身侧,宁则风嫌弃的睨着他道:“看着挺瘦的,怎么这么重?”“你!”齐墨书自上而下的白了宁则风数眼,“你走不走!”宁则风甩甩手腕,俯身而去。齐墨书黑着一张脸跟在他身后。赵府内,静悄悄的,许是紧了门禁,便松了内防。他们二人在赵府内好一通晃荡竟是没碰到半个人影。一通七拐八拐之后,齐墨书忍不住了,他拦在宁则风身前问:“宁则风,咱们来这是为了见孙氏的,不是来欣赏他赵家大宅的,你带着我瞎晃荡什么?”宁则风面上一皱:“这赵府这么大,我又如何知晓那孙氏此时在何处,不得一间一间的找吗?”齐墨书五内郁结,原来所谓的江湖游侠不过如此。“要是有个人出现就好了,还能抓起来问一问,眼下我该去问哪个?”宁则风拧着一对剑眉道。真是没想到,这位看起来超凡高冷的大师兄,竟也有如此不靠谱的时候。齐墨书默默擦了把冷汗,杵在他身后四周张望。宁则风有句话说的不错,这赵府委实大的有些靠谱,且到处都描金绘彩,富贵的很是嚣张。正徘徊着,忽见十余身披玄甲之人走了过来,齐墨书悄声道:“你看,是不是有人来了。”宁则风一双眼睛正盯着那队人在瞧:“不是有人来了,是好多人来了。”他一把按住齐墨书的肩膀,提着他跃入身后的小院。齐墨书只觉得眼前一晃,便又腾在了半空之中。这厮不是说他重吗?怎的每每下手,都如提小鸡崽一样容易!齐墨书咬牙腹诽着。小院中同样静悄悄的,宁则风带着齐墨书落在一片软绵的草地中,趴在草地上晒太阳的金大娘被吓了一跳,振振翅膀飞走了。“你带我藏在这里作甚?你不是要抓起个人来问问么?”才落在地上,齐墨书便忍不住抱怨道。“他们有十几个人,你就不怕打草惊蛇吗?”宁则风毫不掩饰心中的嫌弃:“齐墨书,你不是很聪明吗?怎么问的问题这么蠢!”齐墨书不甘示弱,同样嫌弃道:“宁则风,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见了敌人这么怂!”二人互相白了一眼,各自转过头去,假装打量眼前的院子。眼前的小院四四方方,很是规整。与四处彰显着富贵的赵府有些不同,这里布置的十分文雅,只是看起来似乎荒废的许久,透着股陈腐之气。齐墨书小心翼翼的挪动着步子,生怕惊扰了什么似得大气都不敢出。宁则风同样谨慎,探寻了许久方才将正房大门推了开。房门嘎吱一声响,带着一股诡异之气徐徐展开。齐墨书凑上来探头一看,只见屋内名人字画不胜枚举,古董文玩数不胜数。皆摆放的错落有致,鳞次栉比。“这是……”“赵瀚文的住处。”齐墨书绕到宁则风身前,率先跳进房中。是,这一定是赵瀚文的住所,奢华精致却又无人居住。只是它被打扫的再干净,也扫不尽这房中的阴寒之气。“这孙氏大概十分思念儿子,所以才将赵瀚文生前的住所布置的妥妥当当,一如往昔。只是逝者已逝,如此又有什么用呢?”宁则风拿起桌上的一副未画完的八骏图看了看,猛地一吸鼻子道:“你闻到什么味道没有。”齐墨书正在走神,想到这屋子生前的主人曾是李如男的未婚夫,他的心里便有些怪怪的。宁则风见状走到他面前,轻轻在他肩上锤了一拳:“喂,你走什么神啊。”齐墨书悠然转醒,迷茫的看了一脸惑色的宁则风一眼,轻咳了一声道:“这是……”他细细嗅了一嗅,果然,这赵瀚文的房中是有一股异香,适才多思没有注意到,如今才发现这股异香的味道是这样的浓烈。“应该是莘芜草味道,这是一种极其稀少的香料。”想及新芜草的药性,齐墨书忽的眼中一亮。“那孙氏说赵瀚文是中了李家的七寒绝命散?”宁则风点头道:“不错。”齐墨书向前一步:“这七寒绝命散是由七位绝寒之药炼成的吗?”宁则风既惊且赞的望了齐墨书一眼:“是,如今你已是李家的女婿我便也不瞒你。这七寒绝命散是由百枯草、白薇、茱薬、昙宇、黄苋、茴桓、异羌虫炼制而成,只需一点点便可致人如坠寒冰地狱,心脉寒绝而亡。”“异羌虫?”齐墨书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又一时间想不明白。他木然转过身去,呆呆走到赵瀚文的书桌前,翻弄起桌上的书本。宁则风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犯痴犯傻的模样也不多言。环着手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他。放下手中的《梦溪笔谈》齐墨书信手拿起了一本《天罡论》,几张夹在书册间的宣纸飘扬而出,落在地上。齐墨书忙将手中的《天罡论》放下,弯下腰去将那些宣纸捡了起来。“这是什么?”宁则风凑上去问。“好像是一些手书。”齐墨书捧起来一看,只见那些宣纸上鬼画符一般胡乱写着许多字,下笔之草率,用词之凌乱足见写下这些文字的人当时的心境是多么的糟糕不堪。齐墨书看了半日才看到一句完整的话:吾此生从未做丧尽天良之事,为何得此孽报?何以赎此孽?唯有一死乎?“这些是赵瀚文生前写的?”齐墨书自言自语着:“孽报?他是指负了傅紫姝致其自缢身亡一事吗?为何感觉这赵瀚文似有一腔的委屈与绝望无处宣泄呢?”“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擅闯我赵家!”忽然间,七八个府兵并两个下人拥着位贵妇人走了闯了进来,那贵妇人气势汹汹,翘着戴着翡翠宝戒的食指指着他二人道:“将这两个小贼给我拿下!”府兵闻声而上,顷刻间便将齐墨书宁则风两个围了住。齐墨书恍若不知,抓着那两张宣纸犹在发愣。宁则风长剑一横,站在齐墨书身前道:“赵夫人莫要生气,我们到此不过是为了找些东西!并未偷盗,又岂会是夫人口中的小贼呢?”孙氏觑着一双凤眸,冷笑着将宁则风望着,她虽年逾四十却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三十许人。周身装扮气派非常,一双凤眸平添妩媚,真真是风韵犹存。“你少跟我废话!此乃我儿生前所住之处,岂容外人惊扰。将这二人抓起来,手脚砍下,丢出府去!”“是!”府兵一声厉吼,震回了齐墨书的三魂七魄。“哪个不想要命的,只管上前来!”眼看府兵逼近,宁则风苍啷一声亮出手中长剑,宝剑出鞘,杀气毕现。一众府兵愣是驻足而望,不敢在上前半步。“赵夫人,我们有话好好说,还望您不要轻举妄动。”宁则风持剑笑道。孙氏殷红朱唇轻启:“哼!区区一把烂铁也敢在我面前比划!给我拿下!”“赵夫人!”齐墨书自宁则风身后站了出来,“李如男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信口雌黄诬陷于她?青天在上,你如此做就不怕受报应吗?”孙氏听了齐墨书的话无半点反应,倒是站在她身旁的一位蓝衣妇人神色一凛,似被击中的心事。“你是谁?”孙氏冷冷打量了齐墨书几眼,“看着似有些面善,若我猜的不错你便是齐解元之子,齐墨书吧。”“正是在下。”齐墨书朗声道。“原来是你。”孙氏捻着丝帕婀娜多姿的来回踱了两步,“来啊,将他捆起来丢到县衙里去。就说他妨碍公务,试图毁灭证据,为李如男翻案。”齐墨书闻言一惊,这赵夫人委实霸道蛮横,张口闭口便是要将人往衙门里送!“赵夫人,你可真够心狠手毒的,是不是一个人独居的久了,心便黑了!”齐墨书边说边将赵瀚文的手书悄悄纳于袖中,奈何孙氏眼尖,立刻便发现了。“你手里藏了什么?快交出来!”两名府兵冲上前去立刻将齐墨书押了住,齐墨书挣扎不得,只得将手书交出。孙氏扶着身旁妇人走了过来,接过那几封手书草草看了几眼。她皓白手腕之上,各有四道月牙形状的疤痕,深深嵌入肌理,分外显眼。齐墨书双目一觑。就在他脑中迅速刮起一阵龙卷风的一刻,宁则风趁人不备一个箭步而上,电光火石般地将孙氏擒在了手中。“夫人!”跟在孙氏身畔的妇人尖叫道。孙氏亦下白了脸,锋利的剑身就抵在她颈间,只怕稍不留神便会令她血溅当场。“你想干什么!”孙氏抖着声音道。“赵夫人,你不用紧张,只要我们两个安全,夫人便会安全。”宁则风一壁挟持着孙氏,一壁朝齐墨书道:“过来。”齐墨书不敢犹豫,忙紧紧的跟在了宁则风身侧。“赵夫人,委屈您与在下移至屋外。”宁则风架着长剑,拘着孙氏一步步朝门外挪了去,一室府兵跟着步步后退,不敢逼近半步。好不容易来至院中,孙氏已出了一身冷汗,她咬着牙道:“这下可以了吧!”宁则风望了望四周,确定能脱身之后伏在孙氏耳畔道:“有劳。”说着,将她推在地上,携着齐墨书飞出墙头。“还不快给我追!”眼看着二人顺利逃脱,孙氏气急败坏,她挣扎着站了起来,扶着下人的手不断喘息。“夫人,算了吧夫人。”蓝衣妇人轻轻抚着孙氏的背脊,劝道。孙氏一脸愤愤横了她一眼道:“苏禾!你要气死我吗?”蓝衣妇人叹了口气:“夫人,您这又是何苦,您明明知道……”“你闭嘴!”孙氏目色凌厉将她的话打断:“他们想救李天盛的女儿?哼,做梦!”作者有话要说:本周毒榜(吐血中)需更新一点五万,浪了三天,赶紧码字咔咔咔!☆、牢中相见二人离开赵府之后,一个赶回了白鹿书院,一个去了京城。是齐墨书要宁则风到京城去走一趟的,有些事,他需要立刻弄清楚,且越快越好。而他,此时此刻迫切的想要见到李如男一面。这件事他本该去求一求同在衙门当差的大姐夫,可他大姐夫做事一向畏首畏尾,未必就敢帮他这个忙。与其找他,还不如找他那几个狐朋狗友。不负他所望的是,吕知明几个就在白鹿书院外等着他,见他风尘仆仆而来,争先恐后的迎上去道:“墨书!你总算回来了。”齐墨书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一把拉住眼中含泪的吕知明道:“算你们几个还有良心,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快,帮我个忙。”“齐墨书,我们三个有良心,你呢!”谁知吕知明竟反手将他擒了住,瞪圆了通红的眼睛,委屈巴巴道:“今个公布了抽试的成绩,你个不要脸的又是第一。我们三个可惨了,分获倒数第九,第四和第一!便是朱元启那个傻子考的也比我们强!你让吾等如何回去面对妻儿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