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墨书噎了一噎,合着这三人在此处等着他,是为了与他算账?齐墨书按捺下一颗想杀人的心,肃着一张脸道:“我现下没功夫和你们瞎掰扯,我要说的是极其严肃的事情!”“我们跟你说的也是严肃的!”三人异口同声,同仇敌忾。齐墨书倒吸几口冷气,忽的咆哮:“李如男被抓了,此刻就押在大牢内!”“什么?!”三人大惊失色,面面相觑。吕知明眼睛瞬间不红了,他抹了一把齐墨书喷在他脸上的唾沫,冷静的后退了一步:“墨书,你慢慢说,别着急。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我、我们不知道啊。”“现在知道了吧。”齐墨书一把揪住了他,吓得吕知明缩成了鹌鹑模样。“吕知明,你不是有个弯弯绕的亲戚在县衙做牢头吗?帮我想想办法,看怎么能让我混进去见李如男一面。”吕知明喉头梗了一梗,眨眨眼睛琢磨了片刻道:“跟我走!”==========县衙大牢内,阴沉昏暗,潮湿不堪。李如男站在牢房内,仰头看着小小窗框之外的世界。她看起来并未有丝毫落拓之态,神色孤傲,衣衫整洁,眼中一片平静。她已经保持这般静默冷淡的样子许久了,没有人知道她还能保持多久,也没有人想知道。一小衙役走到牢门外,将一碗牢饭放在了地上,对李如男轻声道:“放饭了。”李如男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小衙役呆呆的看了她几眼,又瞧了瞧放在地上的牢饭。一个馒头,一碗青菜,已经是在他力所能及之下找来的最好的食物了。“李姑娘,好歹吃些吧,你不吃的话会饿坏的啊。”李如男依旧平静的注视着窗外:“多谢,我不饿。”“哎。”小衙役见其执意如厮,便摇着头离开了。不远处,几个老衙役正在饮酒吃肉,见小衙役垂头丧气走了过来,挑着眉毛打趣他道:“怎么着,见人姑娘漂亮,起了恻隐之心啊?”小衙役的脸腾的涌起红霞两片,支支吾吾的说:“没、没有。只是我家人受过李镖头的恩惠,故此、故此……”“好了,别咬文嚼字的白话了。”老衙役扯了条鸡大腿啃了,油腻腻的手抓起酒碗饮了一口,畅快道:“还是喝酒痛快,来!喝酒。”坐在他身边的一个瘦竹竿样的衙役一边翘着二郎腿剔牙,一边睨着李如男道:“其实李镖头人着实不错,但凡与他相熟些的人,找他帮忙他一准能应,是个热心肠的大好人。可惜天灾人祸,谁知他李天盛此番是得罪了谁呢?””“大好人又如何,如今这世道,大好人能活的下去吗?”贪酒的老衙役眯着眼睛伸出手对着众人一通指指点点:“不过像你我这般的蝼蚁小人,做好人做坏人都无所谓啦!喝喝喝!”“喝!”几碗酒水下肚,几人的话匣子又打开了些,坐在西头的胖子率先道:“我听说是赵家那个妖婆告了李天盛的闺女,说他闺女杀了赵瀚文。”贪酒的衙役打了个酒嗝:“呵,就他李家倒霉,十来年前便死了十几口子人,如今这唯一的女儿只怕也要保不住了。李家绝后,那面金龙镖旗怕是要断喽。”听到闲人议论着李家之事,李如男的面上总算有了些反应。她默默垂下头去,听着那几人说话。“那案子到现在都没破吗?”胖衙役疑惑道。“没,悬之又悬的悬案,没人能破的了。”瘦衙役不住摇着头。胖衙役不屑一哼:“什么悬之又悬,我看啊,定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大人物,被人压制了。”“就你聪明。”瘦衙役抓起筷子在他头上一敲。“不过说起来真是凄惨,十余口人,一个活口都没留下。便是个奶娃娃也被捅成了筛子,死的好不凄惨。”老衙役一边喝酒一边叹道。李如男眸中一紧。“还有个小孩啊。”胖衙役一脸惊诧。“啊。”老衙役放下酒碗:“你不知道吗?”胖衙役搔了搔头:“我只听说李镖头的妻子、儿子、儿媳、义子皆命丧于此,没听闻还有个小娃娃跟着死了。”“啧!”老衙役正要说上一说,忽的紧紧张张的站了起来,冲着几人一招手道:“别喝了!走了走了。”那几名衙役匆匆而去,李如男快步闪至牢门前,想要一询究竟却是不能了。他们适才说当年死了个孩子?不对啊,承纪好端端的回来了啊。是了,定是外人蓄意揣测,搬弄是非,以讹传讹传出这般匪夷所思的谣言来。对,定是这样。她犹在烦心,忽听得一阵匆忙脚步声。随后,一牢头模样的男子低着头走到牢门之外,压着声音唤她道:“李如男。”李如男别过脸去,瞧都不愿瞧他一眼。那人无奈,赶忙抬起脸来道:“如男,是我。”闻言,李如男脚下一晃。定睛朝其一望,可不正是她时时思念着的齐墨书!“墨书!”李如男冲至牢门前,紧紧的攥住了齐墨书朝她伸出的手。二人激动对望,一时间谁都说不出话来。不过短短一日,却如生死相别。齐墨书揉了揉李如男的脸颊,温声道:“别怕,我马上便能救你出去。”李如男眼底微红,不住的摇起头来:“你不用管我,万万不要牵扯进来!只要你们好好的,我什么都不怕!”齐墨书见她满目忧惧之色,又是感怀,又是心疼。他不愿多做解释,急急问道:“如男,时间紧急,我只问你一件事。”“什么事?”齐墨书灼灼望着她的眼睛:“那瓶七寒绝命散是如何落在孙氏手中的。”李如男同样疑惑,这七寒绝命散虽是她李家独门□□,却因毒性太过霸道,已许久不用了。怎的孙氏手上会得到这味□□。“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李如男愧然道。难不成这李家混入了孙家的奸细?不然这七寒绝命散从何而来呢?“不知道也不妨事。”齐墨书将李如男的手握了握紧:“他们大概明日便会提审你,你定要沉住气,等着我来。”李如男最怕的便是齐墨书牵扯进来,那姓杨的虽是将她押在了牢里,可他真正想对付的却是齐墨书。杨少卿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老子手中的权利,说来真是可笑,她自问言行无愧天地,也从未将七品县丞这样的芝麻小官放在眼中,可偏偏被其拿捏了住。“墨书……”“相信我!”齐墨书如何不知她想说什么,当下打断了她的话。他松开她的手,自怀中掏出一个油布包递给李如男道:“这是我给你带来的。”李如男忙接了过去,忧心忡忡的望了他一眼,将油布包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是酱牛肉?”她不由嗤笑一声,只是神色凄然,可见笑不由心。齐墨书抬眼将四周望了望,这是他生平头一回下大狱。没想到,这鬼地方竟比自己想象中的还糟糕。“此处虽然不堪,却也不能饿着肚子。等明日回家后,咱们到天香楼搓一顿去。”他流水溅玉般的声音在李如男的心间淙淙流过,她低下头,眨了眨湿润的眼睛糟糕,她发觉自己成婚之后,似越来越软弱了。见其如此,齐墨书心中着实不是个滋味。“别太感激我哦。”他抬手戳了戳李如男的脑门:“这都是为夫应该做的。”李如男哭笑不得。“噗呲噗呲!墨书,来人了快走!”在外守着的吕知明突然冲进来道。怎么这么快便来人了!齐墨书不舍的望着李如男:“我走了!你万事小心。”李如男忙道:“快走吧。”齐墨书最后望了李如男一眼,匆匆而去。阴暗压抑的牢狱内,再一次陷入平静。李如男呆呆望了齐墨书离去的方向许久,方才回过神来,她刚寻了个干净的角落想要静坐片刻,耳边忽然传来珠翠佩环之声。她缓缓睁开眼睛,只见一身大红锦袍的杨少卿揽着个丰臀柳腰的美女站在了她的牢门前。那杨少卿一如往昔,依旧是一副欠揍的模样,李如男只看了他一眼,便沉沉闭上了眼睛。“李如男,我来看你了。”杨少卿一边挑弄着怀中的女子,一边尖着嗓子问道:“这坐牢的滋味,如何呀?”李如男盘好双膝,渐渐入定。半日得不到回应的杨少卿冷哼一声松开了怀中的女子,他半蹲在牢门前,眯着一双色目打量着不染风尘的李如男,用扇柄敲着生了绣的牢门道:“呵!我杨少卿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只要你肯跪下叫我一声亲哥哥,我便即刻叫人将你放了如何呀。”这一次,他依旧没有得到回应。“敬酒不吃吃罚酒!”连连吃瘪的杨少卿一掀衣袍站了起来,他扬着头,阴恻恻笑道:“别指望齐墨书那个酸书生能救了你!实话告诉你,这一次,老子吃定你了!明日公堂之上,我看着你哭!”他揽住一旁吓得战战兢兢的女子,在她腰上狠狠捏了一把。“走!”作者有话要说:再来一章!☆、准备日落西山,乌雀南归。从县衙大狱归来之后,齐墨书便将自己关在了房中,任谁来叩门也不理会。这可急坏了齐白氏,少不得又在儿子房外哭哭啼啼了一番,直哭的没了力气才回到自己院中。齐严正虽也忧心,却没有多做打扰,只站在院中默默注视着齐墨书。但见他在房中要不翻书,要不写写画画,神色专注认真,并没有什么异常之举,这才微微放下心来。齐墨雪与朱红嫣陪着齐严正在齐墨书房外静静守候着,不知不觉中,月亮已高悬于空,齐墨雪不忍父亲在冷风中静候。便走上前道:“爹,要不我再去叩叩门试试看。”说着,齐墨雪提着裙角便要去叩门,齐严正见状抬手将她拦了住:“别去。”齐墨雪足下一顿。“爹,难道您就一直在外面这样守着他吗?”齐墨雪忧心的朝窗内齐墨书的侧影望了一眼,“他一直这样关着自己,也不是个办法啊。”“是啊姨丈,表哥这个样子真的很令人担心呐。”朱红嫣在一旁道。齐严正摇着头捋了捋长须,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再也不是他这个父亲能管得了的了。他转身缓缓离开:“由着他去吧。”墨雪望着父亲萧索的背影,心中又是着急,又是无奈。“怎么办啊墨雪。”朱红嫣环住齐墨雪的胳膊,头一次没了主意。“我也不知道。”齐墨雪虽是姐姐,却顶顶怵头自己唯一的这个弟弟。父亲都管不了他,她又如何管?便是想管也管不了啊。屋内,齐墨书正对着一书桌草书出神。一张张草书之上,龙飞凤舞写有许多字,那是他脑海中所记住的一切有关此案的信息。这些信心乱糟糟的在他的脑海中团了一天,现下,他终于将它们拆开了,理顺了,一根接着一根串起来了。眼下,只差宁则风带回的消息了。理清这一切之后,他仿佛看到有人在自己的脑海中唱了一出戏。戏中有赵瀚文,有傅紫姝,更有孙氏,却唯独没有李如男。她是无辜的,本就不该出现在这场戏中。他仰头望了望天边皎月,真好,距离明日又近了些,他很快便能将李如男接回家了。齐墨书伸了个懒腰,推门走了出去。门外,海棠花随着秋风飘落,一轮弯月挂在枝头,藏住了半张脸。齐墨雪朱红嫣两个见他出来了,忙迎了上去。“墨书!你可算出来了!”墨雪又是生气又是担心的说:“臭小子!你把父亲母亲吓坏了!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干什么呢!”齐墨书半披着的墨发被风吹的扬了一扬:“五姐,表妹,你们两个怎么在这?”朱红嫣红唇一翘:“还不是怕你一时想不开,整什么幺蛾子事出来,所以才在这守着你。”齐墨书闻言摇了摇头,露出一抹清风朗月般的微笑:“我怎么会想不开,不过是在思索一些事情,不想被人打扰罢了。”朱红嫣轻哼一声,别过脸去不再理他。“墨书,你想出救如男的法子了吗?”齐墨雪攥紧齐墨书的衣袖问道。李如男因何被押入大狱,她心中是有数的。赵家不过是个幌子,在背后对付他们的还不是那个该死的杨少卿。齐墨书握住齐墨雪的手,在她的手背上拍了一拍:“五姐不用担心,一切包在我身上。”朱红嫣听罢刷的将脸扭了回来,她柳腰一拧道:“表哥,我劝你还是不要管这件事情了!那李如男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赵家。赵家世代皇商,与京城呢不少权贵交好,这是咱们能惹得起的吗?况且,李如男多年来行走江湖,手上未必干净,你这么巴心巴肝的为她卖命,小心将自己个儿栽进去。”“红嫣!”齐墨雪斥声训道:“不许胡说!”朱红嫣瞪圆了眼睛张了张小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她翻了翻眼睛,转眸将齐墨书一望,忽见对方正黑着脸盯着自己,当下心中一紧,不敢再言语。“这些话,今日说过便罢了。日后,我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话。”齐墨书起双手侧过身子道:“李如男是你的表嫂,你可以不喜欢她,但不能不尊重她。”“表哥!”朱红嫣上前一步,不解的凝视着齐墨书古雕刻画般的侧脸道:“你真的喜欢那李如男吗?”齐墨书回眸将她一瞧,道:“是啊。”朱红嫣双眉一蹙:“你可知在外人眼中,你们俩根本不相配!”小院忽的静了下来,这样的深秋之夜,一旦静了下去,便越发的觉得冷了。“相配不相配,是别人说了就算的吗?”良久,齐墨书道。他冲着齐墨雪点点头,转身回到屋中,将房门紧紧掩了住。门外,朱红嫣久久出神,口中呢喃着:“相配不相配,别人说了不算。”整个人似被雷劈过,傻了一般。齐墨雪在一旁忧愁的看着她,也不知该劝说些什么才好,只得拉起她的手道:“好了红嫣,我们回去吧。”夜越发沉了。这一晚,注定难免。=============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牢房外便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李如男静坐于地,紧紧闭着眼睛。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停在了她的牢门前。“李如男,醒醒吧,要上公堂了。”牢头手中提着钥匙,歪头打量着静坐中的李如男。她看起来平静极了,静的像是一弯湖水,便是风都吹来了,也吹不起一丝波浪。当牢头当了这么多年,他见过彻夜不眠的,见过鬼哭狼嚎的,见过装死求饶的。这般镇静自若的囚犯,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到。“嘿!说你呢!醒醒!”过了好一会,李如男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她调息了一番,这才站了起来。抬头将窗外一望,真好,是个艳阳天。若是有风的话,合该到湖边去放风筝。“别看了,走吧。”牢头粗暴的打开牢门,李如男在稀薄的阳光的包裹下,慢慢走了出去。等了一夜,终于等到了。齐府,齐墨书已穿戴整齐。他穿了平日里不常穿的水蓝云纹蜀锦袍,着乌金白缎靴。墨发高束,以青玉冠相固。益发显得整个人风姿卓然,玉树临风。他走到桌前,将桌上的书信拿起,草草看了一遍后,将它丢在了火盆当中。火舌飞卷,几下便将那薄薄的信纸化成了灰烬。推开门,大片赤金光芒涌入他的眼中。秋高气爽,阳光明媚。这样好的天气,真该去游游湖,放放风筝。他信步走出院外,却见父亲、母亲、几位姐姐俱等在外,皆是一脸担忧之色。“墨书,你、可以吗?”齐严正惆怅道。可以?他当然可以。他要让杨少卿知道,让那些所谓的权贵知道。他齐家虽然盛出白衣文人,但绝不是好欺负的!齐墨书一个长躬鞠下:“父亲、母亲。不用担心,儿子去去便回。”作者有话要说:还差六千多字呜呜☆、公堂不过辰时三刻,公堂外已挤满了人。因事关李家、齐家、赵家,金龙镇的三大家族,所以来看热闹的百姓格外的多,大家上房的上房,上树的上树,生怕错过任何精彩的场面。不多时,李如男在衙役的押解下,踏入公堂之中跪在了地上。公堂之上,杨少卿的爹杨守孝拉眉耷眼的靠在公文椅上,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见李如男来了,拖着长音问了句:“堂下所跪何人?”李如男挺着背脊道:“金龙镖局,李如男。”杨守孝换了个姿势瘫在椅子上,瞟了李如男两眼后继续道:“李如男,你可知罪?”“草民不知自己所犯何罪。”杨守孝张着嘴打了个哈欠:“哼,三年前,你与赵家独子赵瀚文定了婚约,却恼于赵瀚文与他人有情,因妒生恨对其下了杀手,此事你认是不认?”李如男断然道:“不认。”杨守孝早有预备,立刻从案上抓起一个白瓷瓶,冲着李如男晃了一晃:“你李家所出的七寒绝命散就在本官手上,有证据在此,你以为想不认便能不认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如男眉毛一挑,对其冷嘲热讽道:“杨大人不就想定草民个杀人之罪嘛,何不明说呢?如此大费周章,何苦来哉!”“放肆!”杨守孝猛地一击惊堂木,震得窃窃私语的百姓们纷纷静了下来,惊惧的望向堂内。唯独李如男,威风凛凛的跪在堂下,依旧挑衅而嘲讽的笑着。“公堂之上岂容你胡言乱语,本官看你定是做贼心虚无法狡辩,才出此狂言以乱视听。”李如男白他一眼:“人不是我杀得,我为何要心虚?”杨守孝冷笑的趴在案上,觑眼睨着她道:“不是你杀的,那是谁杀的?”二人如此这般僵持了住。围观百姓面面相觑。“民妇孙氏见过大人。”僵持中,孙氏搀着位嬷嬷自后堂走了出来,她恭敬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道:“民妇在旁实在听不下去,这才不召而至,还望大人赎罪。”与李如男拌嘴拌得口干舌燥的杨知县趁机抿了口茶:“你为子复仇心切,本官理解你的心情。”孙氏见杨知县自顾自喝起茶来,便将身旁的李如男一瞪道:“李如男,你还我儿命来!”李如男平静的回望于她,如同在打量着一颗大白菜。“李如男,你说你不是杀人凶手,可有证据?”润好了嗓子的杨知县抖擞精神继续审案。李如男着实无奈,她早就知道这位知县大人不过是凭着女儿的关系才坐稳了知县的官椅,不然就他这个德行,去乡下养个鸡都困难。杨守孝见其沉默,得意洋洋道:“不说话,便是没证据了?”孙氏插话道:“大人,三年前我儿惨死,当时我便猜测是遭了此女黑手,只是苦无证据不能指证于她。如今,证据就在大人面前,还望大人还我儿一个公道。”杨守孝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进而又将那白瓷小瓶晃了一晃。“七寒绝命散,李家独门□□,怪不得当初怎么查也查不出赵瀚文是被什么毒死的。李如男,你有何话说?”李如男叹了口气,心平气和地说:“我只有一句话,人不是我杀的,我统共只见了那赵瀚文一面,连他长得是什么样子都没记住。没有爱,何生妒?别说他与别的女人纠缠不清,便是他已生儿育女,我也不会放在心上。至于这七寒绝命散……”她凌厉双眸将孙氏一眺:“我倒想问问赵夫人,何时派人潜入我李家,将七寒绝命散偷了去,以此来污蔑我。”孙氏不慌不忙,笑了笑道:“好一张凌厉的嘴。”她朝杨守孝磕了个头:“大人,民妇奈何不了她,只能请大人为民妇做主了!”杨守孝揉了把脸,似又犯了困,他万般不耐烦的说:“李如男,你赶紧承认啊。现在承认,本官看在你爹的面子上,判你个流放。你要是不承认,非跟本官扯皮,那就拉下去打个半死,再把你头砍了。”百姓们惊了。如此草菅人命,实乃前无古人。“慢着!”忽然,一身穿玄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正正当当站在了李如男与孙氏中间,义正辞严道:“那赵瀚文是我杀的,要砍,便砍老夫的头吧。”“爹!”李如男噌的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爹!”李天盛昂首昂立,如若一棵古松一般。本跪在地上的孙氏扶着苏嬷嬷的胳膊站了起来:“李天盛,是你?”她神情复杂的望着李天盛,似有些激动。李天盛慈爱的看了女儿李如男一眼,进而哼了一声对孙氏道:“赵夫人,别来无恙?”孙氏妩媚的眸子觑了又睁,睁了又觑,若有所思的望着李天盛不知在琢磨些什么。“你生的好闺女,要了我宝贝儿子的命,你说我过的怎么样?”孙氏松了苏嬷嬷的手,缓缓来到李天盛面前:“我本念着往日的情谊,想要与你李家结成亲家,不想竟因此坑害了我的儿子。李天盛,你欠我的债,这辈子都还不清了。”李天盛目光平视与她,波澜不惊:“赵夫人说笑了,老夫一生光明磊落,只有别人欠我债,没有我欠别人的债。夫人是否记错了!”“你确定?”孙氏语结,瞪着一双含情美目,欲说还休的将李天盛望着。“好了!这案子还审不审了?”一心想早早结案好回去睡个回笼觉的杨知县极其不耐烦的敲了敲桌角,翻着一双豆豉眼琢磨着:“一下子蹦出来两个杀人凶手,这该让本官如何是好。”正待众人等着看县太爷会如何下令,公堂之外忽然响起急促的击鼓声。杨知县小眼一瞪,扬首道:“何人在外击鼓?”堂外,一道蓝影闪入。“是我,齐墨书。”☆、翻案在众人注目之下,齐墨书淡定儒雅的走进公堂之中。“墨书!”他果然来了!李如男轻声唤道。齐墨书成竹在胸对其一笑。他拱手对李天盛恭敬一拜,“小婿见过泰山大人。”又向赵芸溪笑了笑:“见过赵夫人。”赵夫人轻哼一声,抽了抽鼻子道:“齐墨书,你前儿才在我家行窃,我尚未找你算账,你便自己个儿送上门来了。”齐墨书含笑不语。眼看着公堂上的人越来越多,杨守孝隐隐犯了头疼,他愁眉苦脸的看着堂上的蓝衣公子:“齐墨书,你惊扰公堂,意欲何为。”齐墨书一颔首道:“回杨大人的话,小人此番前来,是为了给李如男讨个说法。”“讨个说法?”杨知县的眉毛拧的更紧了:“什么说法。”“孙氏信口雌黄,污蔑李如男杀了她的儿子赵瀚文。辱其名声,害其蒙受不白之冤,还望杨大人给予公道。”杨知县呷了口茶,懒洋洋靠在了椅背上:“齐墨书,你说受冤便受冤啊。”孙氏抬手将齐墨书一指:“杨大人莫要信他,这人昨天才带着一武林高手潜入我家,意图毁灭证据!”“证据?”齐墨书转过身来,挥袖拨开孙氏戳在他面前的手指:“赵夫人指的是那七寒绝命散吗?”孙氏森然道:“正是。”齐墨书立即道:“请问赵夫人是在哪里发现的这瓶七寒绝命散。”孙氏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我儿与我托梦,所可指证杀他凶手的证物就在他房中,这七寒绝命散自然是在我儿房中找到的。”齐墨书笑笑:“这不过是个普通的瓶子,你怎么知道这里面装着的就是七寒绝命散呢?”“我自然是打开验过。”说着,孙氏朝站在李如男身侧的李天盛望了一眼:“旁人或许不知,然而我却对此毒药熟悉的很。”“哦?”齐墨书轻挑眉梢,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我昨日到赵府一游,发现赵公子的房中充满异香,说不定这异香有毒,赵公子却不知。长年累月积毒在身,致使毒发身亡。”“你休得胡说!”孙氏眼角一立,凶气毕现:“我儿房中用的是蛮僵特有的香料,名唤新芜草,半分毒性也没有。”“原来是新芜草啊。”齐墨书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是,新芜草是无毒,可赵夫人你可知。这新芜草香药性奇特,但凡与柏灵芝,异羌虫这类生于寒山之巅的药物相触,便会令其变为黑色,而七寒绝命散中,刚好有异羌虫这味药。”他回身朝杨守孝一抬手:“杨知县,请你看一看,你手中瓷瓶内的药粉,可有变成黑色?”杨守孝虽是听的满头雾水,但还是依言将手中的瓷瓶打开了,只见瓶内洁白一片,哪里变成了什么黑色。“便是没有又能证明什么呢?”杨守孝道。齐墨书坚定从容的说:“若是没有,便能证明孙氏在撒谎!”他目光幽幽将身旁的孙氏望了住:“她没有在赵瀚文的房内找到这瓶七寒绝命散,更没有打开来查验。什么托梦?什么无证?都是信口胡诌的!”孙氏听罢一愣,一双眼珠转的飞快,却想不出半句辩白之语。齐墨书却已呛了上来:“赵夫人,赵公子尸骨未寒,你用你儿子的亡魂做幌子,在这里招摇撞骗。就不怕午夜梦回之时,赵公子寻你来讨要说法吗?”孙氏一时语塞,指着齐墨书道:“你!”齐墨书横她一眼,冲着杨守孝一拱手:“杨知县!您是我龙云镇的父母官,眼下百姓们都在这里,请您告诉我。仅凭一瓶来历不明的毒药,和一段怪力怪神的诡言,便能给一个无辜之人定罪吗?”来了这么个伶牙俐齿的书生来给李如男做辩护,真真令杨守孝有些始料不及,他琢磨了琢磨,正要说话,却被齐墨书打断了。“杨知县,若你因此草草给李如男定了罪!试问天理何在?法度何在?如若今日讨不回说法,草民必要上京城去问一问,闹一闹,不替我妻洗刷冤屈定不罢休!”听其如此,杨知县本酝酿出来的话,立刻吞回了肚子里。“齐墨书!你巧言令色,胡搅蛮缠!便是闹到京城又如何,你当我会怕你吗?”孙氏憋了一大回,总算憋出句话来。齐墨书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赵夫人自然不会怕,你是原告,你又什么好怕的呢?可如果,你是被告呢?”他一掀衣袍走到李如男身侧,挨着她跪了下去。“杨大人,草民也要伸冤,为京城雅妓傅紫姝伸冤。”赵夫人眼角一抽。“傅紫姝?”杨守孝抓起根毛笔在手中转来转去,“傅紫姝都死了好几年了,又什么好冤的?”“赵夫人,请你告诉我傅紫姝是怎么死的。”齐墨书也不看她,只目视于前道。提及傅紫姝,赵夫人的脸色总算难看了些,她攥了攥帕子,非常不耐烦地说:“整个龙云镇的人都知道,那女人痴恋我儿,我儿见她可怜,便将他留在了身边。后来,她知晓李如男要嫁到我赵家来,一时想不开便自杀了。”齐墨书似说书先生般打了个哑谜:“没错,大家都以为傅紫姝求爱不得,悲愤自绝而亡。可事实真的是这样的吗?”他单手撑膝,站了起来。堂内堂外,所有人都的目光都注视在齐墨书身上。只听他不急不缓道:“傅紫姝死于葵亥年八月二十。而赵瀚文向李家提亲之日,乃是八月十四。而在葵亥年八月十八这一天,傅紫姝到医馆里面开了一副保胎药,且足足开了半月余的。也就是说,傅紫姝在明知道赵瀚文向李如男求亲的情况下,依旧到医馆开了保胎药。如果傅紫姝因赵瀚文移情别恋而起了自杀的念头,又怎么会到医馆去开保胎药,且开了半月之多呢?这证明傅紫姝并不想死,或者说,她并不会因赵瀚文要娶别人而去死。她的死,并非自裁,而是有人蓄意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