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谋杀?”公堂内外,一片哗然。静静站在孙芸溪身后的苏嬷嬷身子一晃,便是孙氏亦白了脸。齐墨书将二人反应尽收眼底,依旧不紧不慢道:“都说傅紫姝是自缢而亡的,可据我所知,傅紫姝的脖子上,有两道淤痕。试问若她真的是上吊而死的话,又怎么会有两道淤痕呢?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有人将她掐死后,害怕东窗事发将她的尸体吊了起来,伪装出自缢的假象!”赵夫人松了松咬酸的牙根,愤然道:“齐墨书,今日公堂之上,为的是我儿被李如男毒害之事。你若要为傅紫姝伸冤,请另择他日!”齐墨书没听到她的话一般,接着自己说的话道:“傅紫姝是京城雅妓,擅弹柳琴,据我所知,但凡弹柳琴的女子都会留一手半寸来长的指尖。”他一边说,一边对着个听呆了的衙役比划起来:“若是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她必然会狠狠的攥住她的胳膊,如此,她长长的指尖便会嵌人对方皮肉里,嵌的她流了血,结了痂,落了疤。”他的手正是掐在衙役的脖子上,而那名衙役异常配合的攥住了他的胳膊。众人看的目瞪口呆。齐墨书感激的望了那衙役一眼,松开他,走回公堂正中道:“刚才赵夫人问我,为何偏要此时为傅紫姝伸冤。我现在便告诉你,因为杀害傅紫姝的人此刻就在公堂之上!她不是自杀,而是死于他杀!杀死她的人,就是你,赵夫人!”说罢,扬手将其一指。赵芸溪似被雷劈了一般,愣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苏禾紧紧的靠着她,浑身发颤,竟是不能说话。公堂之上,忽然间静的针落可闻。不知过了多久,赵夫人才颤颤巍巍的斥了句:“你胡说八道!”齐墨书厉声道:“那请赵夫人告诉我,你胳膊上的伤疤是从何而来的!”闻言,李天盛一个箭步冲了上去,道了一声“冒犯”后,刷起了赵夫人的衣袖。左右手臂之上的两排掐痕,便这样暴露于众人眼中。人群中,一片沸沸扬扬。是非公道,百姓心中皆有一杆秤。齐墨书缓缓走到李天盛面前,将岳父的手按了下去。“赵夫人,你还有何话说?”孙氏依旧抬着双臂,笑了笑,又笑了笑。抬眼间,已是一片决然之色。齐墨书皱了皱眉,神色微微放缓:“昨日夜里,我一直在想,当初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以至赵夫人对傅紫姝痛下杀手,更因此害的自己的儿子丧了命。我想了一晚上,一直想不通这其中关窍,今日清晨,我收到好友书信一封,看过信上内容,总算想清楚了。”他低头将赵夫人一望:“赵夫人,你有没有看过赵瀚文死前所留绝笔。”孙氏双目放空,并不理会。齐墨书凉凉叹了口气:“上面零零散散,乱七八糟写着许多话。在下只记住了一句:吾此生未做丧尽天良之事,为何得此孽报?何以赎此孽,唯有一死乎?赵公子所提的孽报,不是傅紫姝因他变心而死这件事吧。”孙氏垂下双臂,细细将袖口理平:“你想说什么?”齐墨书顿了一顿,侧过身去望住空中莫名一点:“十六年前,赵员外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傅紫姝的母亲傅盈盈并与之相爱,傅盈盈为赵员外生下一女,赵员外也有心将傅氏母女迎回赵府。奈何赵夫人是个眼中容不得砂子的,不待赵员外将人接回,便抢先一步找到了傅盈盈,并将其逼死。傅盈盈的女儿逃过一劫,却不幸沦落青楼。她习得一手好柳琴,渐渐成为京城中赫赫有名的雅妓。不知何年何月何时,她认识了赵瀚文,惊讶的发现赵瀚文便是当年将她母亲逼死的女人的儿子。她处心积虑的接近赵瀚文,博得他的欢心,假意与他在一起。她爱赵瀚文吗?不爱。她和他在一起,只是为了报仇。”他垂下头来,揣测着:“相信赵夫人知晓傅紫姝乃是赵瀚文同父异母的妹妹之时,心情定然异常崩溃。你恨死了她,恨她的母亲勾引了你的丈夫,恨她勾引了你的儿子。更恨的是她居然怀了你儿子的孩子,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来报复你、折磨你!你恨极了,所以你杀了她!”这一次,齐墨书没有再去逼迫她,而是静静的等待她的反应。不过这一次,孙氏并没有让他,让急于知道真相的人们等太久。“不错,你竟是都说对了。”孙氏含笑拭了拭唇角,冷漠的骇人:“当我得知傅紫姝是那个贱人的女儿的时候,我是想杀了她。没想到的是,她却告诉我她怀了瀚文的孩子。瀚文是我赵家的独子,我本欲放她一马的。谁知那小贱人却说,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后,是叫瀚文爹爹好,还是舅舅好。呵呵、你说,我不杀她,难不成还留着她让她继续膈应我吗?”她闭住眼睛,倒吸一口冷气:“可气的是,瀚文知晓了一切,他崩溃了。未给我这个当娘的留下只言片语便去了!我恨呐!我恨极了!我恨傅盈盈,恨赵允诚,恨傅紫姝更恨……”正说着,却猛地顿了住。一双美目流转悱恻,终化作无奈一笑。“是,就是这样。”孙芸溪仰起头,缓缓叹了一口气,她理了理鬓发,甩了甩手中帕子:“不过,便是你说准了一切,你也奈何不了我。”齐墨书冷笑着望着孙氏:“我奈何不了你,自然有人能奈何得了你。”孙氏同样冷笑着,便是公堂内外的人皆横眉竖目的瞪着她,亦不为所动,半点惧怕愧疚之色都没有。“赵夫人,真的都是你做的?”李天盛黑着脸问。孙氏正要说话,忽听一直默默站在她身侧的苏嬷嬷站出来道:“不是的,不是的!夫人没有说杀人,没有杀人。”她有些癫狂的冲到杨守孝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拍着自己的胸口道:“杨大人,是我,杀了傅紫姝的人是我,挑唆夫人状告李如男的人也是我。你们要惩罚就惩罚我好了!”杨守孝一脸菜色,转着眼珠子想了片刻后拖着长音阴阳怪气地说:“杀人偿命,你要想清楚了。”跪在地上的苏禾忽的一颤,傻了一般停顿了片刻后恍惚的望了孙氏一眼。孙氏神色紧张的望着她。“想清楚了,我想清楚了。”苏禾狠狠的吸了口冷气。她双眸一滞,站起身来朝孙氏身后的立柱撞了过去。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灰白立柱之上登时染上了一片猩红的血水。一切发生的太快!一时间众人都愣了住。“苏禾!”孙氏唇角抖了几抖,摇摇晃晃朝苏嬷嬷扑了过去。李如男忙站了起来,一脸的震惊,不只是她,齐墨书,李天盛,以及公堂之外的百姓们,无不震惊。“苏禾!苏禾你怎么这么傻!”孙氏瘫在地上,将满面血水的苏嬷嬷抱在了怀中。“夫人,你苦了一辈子,且放过自己吧。”苏嬷嬷半垂双眸,望着孙氏无力的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后,便沉沉的闭上了眼睛。“苏禾!苏禾!”孙氏疯了一般,歇斯底里的哭喊起来:“连你都走了,今后谁来陪我!谁来陪我!”凄厉的叫声抽紧了公堂内外所有人的心,齐墨书走到李如男的身边,用自己冰凉的手挽住了李如男冰凉的手。眼见得血溅公堂,杨守孝却显现出超乎寻常的淡定之态。他见孙嬷嬷死透了,便站起来指挥道:“来人,将罪犯拖下去。”抬手将李如男几个指了指:“你们几个,将衙门弄得乌烟瘴气乱七八糟,各打十板,滚回家去。”低头想了想,又道:“算了,签字画押,滚回家去!”作者有话要说:好累哦☆、庆功宴凉风有信,秋月无边。一夜之间,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幼齿孩童,都在叽叽喳喳讨论着一件事——齐墨书为李家翻案,忠仆人血溅公堂。故而太阳落山之后,各路人马纷纷出动,去茶馆的去茶馆,上酒楼的上酒楼,为的便是再将白日里的所听所闻细细的翻赏一番。至于齐墨书等人,则是雷打不动的来到了天香楼。“齐兄!至此一战,为兄对你的崇拜之情真是波涛涌汹连绵不绝,厉害,着实厉害!”已经饮下八碗,对齐墨书进行了百次吹捧的吕知明再一次端起酒碗,冲着齐墨书一拜。齐墨书连忙也端起酒碗,笑吟吟的回道:“好说好说!”说着,二人一饮而尽。“好!”“再来一碗!”陆展元,文书遨两个忙又帮他二人将酒水填满。李如男哭笑不得的坐在一旁,看着身侧早已喝的红光满面的齐墨书很是惆怅——再这么喝下去,只怕她得扛着齐墨书回家了。“宁师兄,你也喝啊!”新得了素材的文书遨很是开心,一个劲让宁则风喝酒,宁则风来者不拒,统统灌进了口中,那架势,真真是把酒水当水喝。于是李如男更惆怅了。李天盛倒是十分开心,看着这一桌子喝的七倒八歪的年轻人,不由的想起了自己年轻荒唐的时候。他瞧了瞧一直关切望着齐墨书的李如男一眼,倍感欣慰的点了点头。“岳父大人,您也喝啊!”齐墨书拿起身前的小酒壶,亲自为李天盛添了一盏酒。李如男见状忙道:“父亲宿疾未愈,不宜饮酒吧。”“没有关系的。”齐墨书红着一张脸,寿桃似得。他俯身趴上李如男肩头,柔声道:“这酒是我特意让小二从十里春香买来的桂花酒,酒香而不烈,对岳父大人毫无害处。”他温热含醉的吐纳之气轻轻漫上李如男的心头,逼得她的脸颊立刻红了下去。吕知明几个眼尖的立刻看了去,当下手舞足蹈,促狭的笑了起来。李天盛被这欢愉的气氛所染,难得开怀咧嘴一笑,进而主动端起酒杯道:“这次真的多亏了墨书,也多亏了诸位,我李天盛敬大家一杯。”齐墨书看上去明明醉了,一双眼睛却精亮的很,他瞧了默默垂首的宁则风一眼,接话道:“宁师兄出力颇多,没有他及时送来的那封信,我也想不通其中的这些关窍,岳父大人最该感谢的应该是他才对。”说着,他已经走到宁则风身边,举着手中酒碗笑着说:“来,敬你。”宁则风瞟了他一眼,二话没说,将酒灌了下去。李如男瞧着几个拼命喝酒的男人,郁闷的抚了抚额。“啧!真是想不到啊想不到,那傅紫姝原来不是自杀,而是被、被……”陆展元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想起白日里发生的事情,众人皆心有余悸,尤其是血溅公堂的那一幕,尤为瘆人。李天盛默了一默,沉声道:“赵夫人的确是个狠角色。”李如男忽的抬起头来,瞧了父亲一眼。“这下好了,再也没人说如男的闲话了。”文书遨眯着一双醉目,秃噜着嘴道。“这正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吕知明兴奋的比划起来,“我听说啊,那杨少卿可是被气成狗呐。”“哈哈哈。”几人大笑起来。李天盛跟着干笑了几声,忽的深沉下来,他缓缓起身,“你们慢慢喝,我出去透透气。”李如男一愣,想跟着父亲一起离开,身子却似定在了凳子上一般,怎样都挪不动。李天盛骤然离开,大家一时都有些懵,便是一向自诩聪慧的齐墨书也有些看不懂岳父大人此举何意,只凑在李如男身旁悄声道:“我怎么瞧着岳父大人像是有心事啊。”李如男不语,何止她父亲有心事,便是她自己也是心事重重。“我过去看看。”齐墨书点点头:“好。”李如男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是的,小心翼翼。她明明走向的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却似在走向一个陌生人。她望着父亲日渐沧桑的背影,忽然有些心酸。这么多年来,他们父女虽相依为命,却并不亲近,她想,她并不了解自己的父亲,正如父亲不了解她一样。“爹。”李如男在李天盛身后顿了片刻,方才轻轻唤了声。李天盛后脊一僵,抬手抹了把脸后,迅速转过身来。“你怎么过来了?”李天盛瞪着眼道。李如男自小便怕她爹,从小怕到了大,当下糯糯道:“夜里风大,我担心爹你会着凉。”李天盛望着怯声怯气的女儿,心唰的软了下去。女儿都出嫁了,他似乎不该再这么严厉的对她了。他眨眨眼,缓和了神色,朝着天边扬了扬头:“没事,爹站在这里,只是为了看看那月亮。”李如男抬头一望,这才发现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圆,格外的亮。说起来,一年之中,她最不喜欢的便是中元节。在那个阖家团圆,围在一起赏月吃月饼的日子里。她只能与父亲无语相对,抱着没有父母的承纪,守着疯疯癫癫的祖母。“我也想娘,想哥哥。”几乎脱口而出,说出了心底最深的渴望。可是说完她便后悔了。才想着说出些什么来补救,忽听李天盛道:“是爹对不起他们,对不起你。”李如男喉间一梗。她望着父亲,默默咬紧了牙关。“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良久,李如男道。李天盛似没听到一半,只目光沉沉望着月亮。夜风乍起,吹得人心底发凉。李如男自是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下去,她上前两步,试探的问:“爹,你和赵夫人很熟吗?”李天盛微微蹙了蹙眉,回头望着李如男道:“怎么了?”李如男被父亲凌厉的目光望的有些心虚,她背起手,尴尬笑笑:“没什么,只是今日公堂之上,女儿观赵夫人见到爹时的神态举止,大有熟稔之感。”李天盛垂了垂眼眸,不悦道:“哦,算是相识吧,没什么交情。”李如男抠了抠掌心,不敢再问。可心中的谜团却不是她闭口不提便能压制下去的。“女……女儿还有一事。”“还有一事?”李天盛回眸看了女儿一眼,拧起了眉毛道:“什么事?”语气不重,却莫名令李如男心中一紧。她抿了抿嘴唇,眼神闪烁不知在逃避些什么。李天盛见状一对粗眉拧的更紧了。“怎么吞吞吐吐的?痛快些说出来。”李如男微微一愣,赶忙道:“爹,女儿被关在牢狱之时,曾听到衙役们聊起咱们李家当年所遇之事,有人说……”“说什么?”尚未听女儿说完,李天盛便出言打断:“自己家的事情你自己不清楚要听别人说?”神情间已隐隐有不悦之态。李如男一怔,什么都不敢再问了。父女俩人一时皆默了住,李天盛转过身来,绷着脸朝齐墨书等瞧了一眼:“你帮我与大家道个别,我回镖局去了。”说着,大步而去。李如男茫然站在原地,一时望望天边的皎月,一时望望父亲离去的方向,困顿迷茫。“你在和师傅说什么?”宁则风提着半壶酒,神清气爽的走到李如男身旁。她深知宁则风是个千杯不醉的,见他这般神情清爽倒也不稀奇。回眸一瞧,刚好看到齐墨书一脚踩在椅凳上搂着吕知明唱小曲。她耸肩一笑,抬头间,发现宁则风正目光沉沉将她望着。李如男立刻肃起了脸,宁则风眸色一转,将剩下的半壶酒尽数倒入口中。“师兄,酒喝多了伤身。”李如男道。“伤身?”宁则风挑眉笑笑,一扬手,便将酒壶掷入波光淋漓的沉碧湖中。“好功夫。”李如男轻叹。“是吗?”宁则风望着远方,笑道:“除了能扔远一个酒壶,似乎也没什么用。”李如男有些诧异的望了他一眼。今日顺利脱险,本是值得高兴之事,可除了齐墨书是实打实的开心之外,其他人似乎都有些心事。她细细回想,自己似乎也不太了解这个与她自小一起长大的师兄。不过,她是绝对信任他的。李如男默默走到宁则风身后,望着那与星河交相辉映的沉碧湖良久方才沉声问道:“师兄,你可有听说过,当年惨死的人当中有一个小孩。”宁则风眼中静的一如二人头顶星空:“你听谁说的?”“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宁则风低头笑了笑,还想再饮一口酒,怅然发现手边已经没酒了。他释然一笑,环起双手道:“当年之事,流言众多,我还听到过更离谱的你信吗?”说着,静静望住了李如男,满眼星辰闪烁,耀目非常。李如男便知自己从宁则风口中问不出什么,便只也静静的望着宁则风。宁则风却似被望的心虚了,骤然转过身去,竟是与李天盛一样说走便走。“快去管管你的夫婿吧,他只怕要醉的不省人事了。”他道。作者有话要说:更!☆、心中惑李如男所料不错,她果然是扛着齐墨书回家的。亏她是个练家子,否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扛着这么一个大男人回去。好不容易回到家门,话还没说上一句呢,齐墨书便如一摊烂泥般躺在了床上,怎样都不肯起来。“墨书?”李如男俯身揉了揉他红透了的小脸,醉梦中的齐墨书扁了扁嘴,哼哼唧唧,唧唧哼哼,弯着嘴角不知在嘀咕些什么。这个呆子,李如男提着小心将他的靴子褪下,把脚放在床上,在将被子盖好。确定齐墨书睡安稳了之后,这才揉着脖子坐在了梳妆台前,将头发放了下来。灯光昏黄,她瞧着铜镜中自己的脸也蜡黄蜡黄的。虽然不过被关了两日而已,可却觉得整个人都颓丧了下去。李如男轻叹一声,拿起放在桌上的木簪,细细端详起来。看着看着,便不禁发起了呆。“如男!”正在走神,齐墨书忽的夺下她手中木簪,出其不意闪在了她面前。李如男被吓了好大一跳,定了一回神后方缓缓站了起来。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回齐墨书,只见这厮双目清明,笑的眉眼弯弯,哪里有半分酒醉的样子。“你没醉?!”李如男惊了。“是啊!”齐墨书笑的见牙不见眼,嘿嘿,捉弄媳妇的感觉真的太爽了。李如男俏脸乍红乍白,尖声道:“好啊你,居然装醉!”齐墨书笑着牵起她的手,撒娇似得捧在胸口:“别生气嘛,我就是想看看娘子你会不会将为夫我抛弃在外,置之不理。”“怎么可能。”李如男佯作生气,将手从他的掌中抽了出来,坐在椅子上嗔了齐墨书一眼:“你不困吗?”“不困。”齐墨书的揽上李如男的肩头,望着镜中的她道:“你不也不困吗?”李如男笑笑:“我困意已去,就是……”“你是在怪我吗?”齐墨书张口打断了李如男的话,李如男有些诧异,又听齐墨书道:“瞧你,看着都瘦了,定是在牢狱中被折磨的。若是我能早一些把你救出来,你便不会如此憔悴了。”李如男嗔了齐墨书一眼:“我哪里受折磨了。”转身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至于什么怪不怪的,又是从何说起呢?若不是你,这一关我和父亲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过。”齐墨书摇了摇头,李如男的心底却是酸了。“对了,你都和岳父大人说了些什么啊。”齐墨书忽问道。李如男笑意渐消,神色间满是索然:“其实也没什么,只是……”齐墨书忙追问:“只是什么?”李如男出了片刻神,起身缓缓走到窗前,静静道:“我在牢狱的时候,听一人说,当年滇州城外,除了我李家上下十几口人,另有一个小孩惨招毒手,死于当场。”“有这样的事?”齐墨书闻言连忙站起,走到了李如男身后。李如男点点头,眼底满是疑惑:“可是,我从没听父亲提起过,我家中也没有一孩童的灵位。”齐墨书想了想,劝解道:“流言蜚语,假假真真,是他人胡乱说的也说不定。”“可我总觉得,这其中似有文章。”李如男眉头渐锁。见其如此,齐墨书也严肃了起来,他滚了滚眼珠,自言自语着:“小孩?承纪?承纪不是好好的吗?”忽的眼中一亮,几步走到李如男面前,望着她的双眸道:“这个简单,咱们去一趟府衙就知道了。”李如男有些惊讶:“又上府衙?”齐墨书嗯了一声,胸有成竹的打了个响指:“是,咱们去府衙里,翻翻卷宗就知道了。”☆、再闯县衙因惦记着到府衙里翻卷宗的这件事情,齐墨书和李如男两个一晚上没有睡好。清晨醒来收拾妥当后,便被徐嬷嬷领着去了齐白氏那里,齐白氏早已预备下了一桌丰盛精致的早膳,齐墨雪和朱红嫣一左一右坐着,一如百合清丽,一如玫瑰娇艳,真真是花一样的姑娘。“夫人,少爷,少夫人到了。”徐嬷嬷挑开帘子,让着齐墨书和李如男进去。齐白氏一见了齐墨书,立刻眉开眼笑:“墨书,快到母亲这里来。”“母亲早安。”齐墨书行了一礼,拉着李如男走进屋中。他二人皆穿着一袭雪浪般的白袍,一样披散着长发,活像是对雪峰之上走下来的神仙眷侣。“你们这是穿着亵衣便来了吗?”朱红嫣瞥了他二人一眼,不满道。齐墨书本要和朱红嫣问个好,猛地被她一怼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不过他人逢喜事精神爽,也不愿和她多加计较。“呵呵呵,表妹你就是爱说笑。”她边说边拉着李如男坐了下来。李如男一进房屋便感受到了来自于齐墨书他娘的冷漠之气以及来自朱红嫣的敌意。这二人对她的态度一向如此,她倒也习惯了。“墨书啊,昨日睡得好吗?”齐白氏关切道。齐墨书笑笑:“睡得很好,娘不用替我们担心。”齐白氏虽笑着点了点头,却暗暗撇了撇嘴。能不担心吗?自打她儿子和李如男成亲以来,就没消停过,前日更是连衙门都进去了。所幸他赢了官司,替李如男翻了案,不然还不知惹出什么祸端来呢。她舒了口气,命丫头替他二人盛了粥,因见齐墨书穿的这般随意,便问:“你今日不上学去吗?”“是。”齐墨书对答如流:“我今日想陪着如男到街上去转转。母亲不用担心,阿庸已替我去书院告了假了。”“哦。”闻言,齐白氏瞥了李如男一眼,李如男也抬起头来望了眼齐白氏,婆媳两个目光刚刚触碰到一起便慌不跌避开了。“上街转转?哼,荒废学业,不像话!”朱红嫣耷拉着脸捧起面前的粥吞了几口,却不慎被呛,剧烈的咳嗽起来。怎地表妹吃饭时总被呛住,齐墨书忧心忡忡道:“表妹你若喝粥噎得慌,不如就喝点水吧。”朱红嫣气红了脸。齐墨雪深知朱红嫣又翻了醋坛,忙解围道:“红嫣,二姐还在府上等着我们呢,你若用好了,咱们便别了母亲去吧。”齐白氏亦道:“是,别让你姐姐等得太久了。”“五姐要带表妹去二姐那里吗?”李如男忽然张口,众人皆是一愣,李如男尴尬的张了张嘴,默默低下了头。不是她故意要插话,实在是一提到齐墨芝,她便心有余悸,惊慌失措。“我才不要去。”朱红嫣两眼一翻,浑身写满了拒绝二字。齐白氏问:“为什么不去?”朱红嫣丢了碗筷:“上次二姐便骗了我,说什么家里搭了戏台子,请我去看戏。结果不知从哪来冒出来个太常寺少卿公子,苍蝇似得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没得叫人恶心!”齐白氏一听明白了,早前朱红嫣她娘来过信,提及担忧其婚姻之事。墨芝知道后立即上了心,想着给朱红嫣寻一户好人家,这位太常寺少卿的公子,只怕便是墨芝的中意人。齐白氏端了端架子,正要摆出长辈的款来说一说,劝一劝,齐墨书忽然道:“二姐一向热心,做出如此安排定也是为了你好。说起来表妹你早已过豆蔻之龄,也该定一门好亲事了。”朱红嫣登时被气的竖起了眉毛:“要你管!”她嫌弃的白了齐墨书几眼:“表哥成亲之后怎地变得絮絮叨叨惹人嫌,跟我娘身边的老嬷嬷一个样!”“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不说了。”齐墨书转过身来,温声询问李如男:“你吃好了吗?”李如男分明什么都没吃,却诚恳道:“吃好了。”“那我们走吧。”他拉着李如男的手站了起来,“母亲、五姐、表妹,你们慢慢用,我和如男先离开了。”齐白氏虽然心口有些不顺,倒也微笑着挥了挥手道:“去吧,早些回来。”齐墨书与李如男齐齐行了一礼,退了出去。出双入对,琴瑟和鸣,齐墨雪好生艳羡,朱红嫣却十分不屑。“娘啊,他们两个的感情真是越来越好了。”墨雪眯着眼睛用肩膀在齐白氏的肩上蹭了蹭。齐白氏不予置否,绷起脸道:“吃你的饭。”前往府衙,必须要经过枕流桥。这座枕流桥横接弯湖水,一为枕绿湖,一为牡丹湖,枕绿湖夜色最美,而牡丹湖则日景最佳。李如男跟着齐墨书走在枕流桥上,欣赏着两湾湖水的美景,十分的怡然自得。枕绿湖湖面平静,倒映着天上的白云,宛若天空之境。牡丹湖上早已是船来船往,两岸小贩高声叫卖,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热闹的如同过年一样。“我小时候最喜欢在湖边玩了,练就了一身抓鱼捕虾的好本领,要不是我爹逼着我读书,没准我就去跑海货了。”齐墨书倚桥而立,对着一派湖光山色追忆过往。李如男认真听着他的话,嘴角挂着丝甜甜的微笑:“我小时候也挺喜欢到湖边玩的,可我爹管的严,只追着我练功,不许我玩。”“看来咱们两个幼时是一样的可怜。”齐墨书苦笑道。李如男折了段柳枝拿在手里玩:“我们立刻去府衙么?”“不急不急。”齐墨书故弄玄虚的眨眨眼:“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他夺过李如男手中的柳枝,先行下了枕流桥。街市上正是热闹,做生意的耍把式的都在吆喝着,齐墨书如一条锦鲤般在人群中游来游去,就算被跑来跑去的小孩撞了个趔趄,也不敢停留,揉了揉小娃娃的头,便又钻进了人流中。李如男望着齐墨书离去的背影,忽然间有些怅然若失。她背起双手来,直挺挺的站在桥头等待着,生怕齐墨书回来找不到她。来来往往的人们不时朝她投去好奇的目光,她皆用一张冰块脸挡回去了。过了好久好久,齐墨书总算出现了。“给你。”他将一个油纸包递到了李如男手里,神情期待,献宝一样。李如男一接过油纸包立刻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包子香。她又惊又喜,牢牢捧着热乎乎的包子问:“给我的?”“不然呢?”齐墨书揪了揪耳垂:“你在家里都没吃什么东西,肚子不饿啊。”他一边说一边打开了油纸:“这家包子很好吃的,每天早上铺子门口都排着好长的队,还好我遇到了个熟人,他替我买了份包子,不然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