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少卿挥了挥扇子,望着墨雪,含情脉脉地吟诵:“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女子好逑。”“好!”朱红嫣甩开随从走到一个木架前,指着一个黑色大大罐子道:“把这个罐子给我拿下来。”店家什么都不敢说,老老实实的把罐子取了下来。“这便是墨雪刚刚看上的东西。”朱红嫣把罐子放在柜上:“结账吧。”杨少卿望着面前这个黑幽幽的罐子,又瞧了瞧墨雪那张清清秀秀的脸,有些疑惑:“这、她要这么个做什么呢?”“你管呢。”朱红嫣咆哮:“店家,这罐子多少钱。”店家吓得直打磕巴:“一、一、一……”“一百两。”朱红嫣一拍桌子:“给钱。”“什么?这么一个破罐子要一百两?”杨少卿差点跳起来,朱红嫣立刻用鄙视的目光扫了他几眼,杨少卿面上一窘,心道无论如何不能让朱红嫣和齐墨雪小瞧了,便道:“给给给,给钱!”随从们立刻上前付了钱,杨少卿背对着墨雪站着,淡定的摇着扇子,尽量让自己的背影开起来伟岸些。他才保持好了仪态,忽听身后啪的一声巨响,回头一看竟是朱红嫣将他花了一百两银子买来的大罐子砸碎了。“你!”杨少卿望着一地碎片心如刀绞,气的半晌说不出话,“哈!哈哈哈!”朱红嫣笑得前仰后合,“这个好听,这个真好听!”“朱红嫣,你干什么?这、这罐子可花了老子一百两。”杨少卿也顾不得什么风流倜傥,为搏佳人一笑豪掷千金的姿态了,他气急败坏道:“今天你若不给我个说法,就别想离开这!”朱红嫣捶着肚子在笑。“朱红嫣!不要以为你姐夫做了什么九门提督就多么了不起,我姐姐可是……”“你嚷嚷什么!”朱红嫣瞬间暴怒,脸上的笑容说没就没:“一百两怎么了?你不是说喜欢我墨雪姐姐吗?我墨雪姐姐愿意用这一百两买声响听,不行吗?”她边说边朝杨少卿逼近:“哼,天下男人皆是一个德行,嘴上说喜欢你,到了动真格的时候就怂了!如今不过是花了你一百两,他日让你掏心掏肺,你不得藏起来当缩头乌龟!”杨少卿嘴角抽搐:“你!”“你什么你!”朱红嫣一手揪住杨少卿的衣领,怒视着他的双目:“不是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吗?你若是没那个诚意,就不要说喜欢墨雪,就别说要买东西送她,就别吟这首破诗!记住了吗?”杨少卿被喷了一脸吐沫,却连抬手抹一抹的勇气都没有,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朱红嫣的面上指指点点了一翻后又哆哆嗦嗦地收了回去:“这、这不是诗!”“我管它是什么!”朱红嫣一嗓子吼了回去,她松了杨少卿,嫌弃的搓了搓手:“墨雪,我们走。”看傻了眼的墨雪愣了片刻,赶紧跟着朱红嫣走了。可怜杨少卿软塌塌地靠在随从的怀里,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目瞪口呆。☆、解谜傍晚的赵府,静谧的有些死气沉沉。自打赵瀚文离世,又输了官司,赵夫人便不大出门了。她一生骄傲,哪里受得了旁人的指点和议论,索性待在家中,反倒自在。即便她所住的这座府院,看起来更像个牢笼。她依旧坐在佛堂前,默默抄写着佛经,再烧给赵瀚文与苏禾。她从不烧给她的丈夫,因为她的丈夫只爱钱色,她替他挣来了金山,他却用这些钱,去买别的女人的欢声笑语。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头来,除了满门富贵,她什么都没有得到。“夫人,有人找您。”有下人前来禀告。赵夫人放下笔:“谁啊。”“像是宫里来的。”“带他去偏厅等着。”赵夫人拾起笔来写完最后几个字,将抄录好的佛经放置于紫檀木盒中后,方领着下人去了偏厅。一进门,孙云溪便看到了站在偏厅正中的魏明彦,她微微一愣,摆摆手命下人离开了。“魏大人,您来了。”孙云溪款步走到魏明彦身前,福了一福。“赵夫人,别来无恙。”魏明彦阴着脸,低头打量着孙云溪,肃冷的目光令人生惧。孙云溪却是神色坦然:“魏大人身兼重职,不知到这小小的龙云镇做什么。”“龙云镇虽小,却是天子脚下。京畿重地,自然是不能出乱子的。”魏明彦回身坐在了太师椅上,不停摩挲着手边茶碗上的茶盖:“赵夫人可知前个儿发生了什么?”他语气缓和,却令孙云溪莫名打了个冷颤。“什么事?”魏明彦高高拿起碗盖,又忽地松了手,茶盖咔的一声落回在茶碗上:“李天盛之女携其夫齐墨书闯了衙门,翻了卷宗。”他冷笑着道,“你猜,他们这么做是想干什么?”孙云溪眉心一蹙,声音沉下去几分:“昔日之事,绝无漏洞。”魏明彦笑笑:“有没有漏洞只有天知道,我要你做的,是阻止他们。”“如何阻止?”魏明彦狭长的双目笼罩在一片浓郁的阴霾之中:“赵夫人,贵妃娘娘带你赵家不薄,如今到了你赵家为娘娘出力的时候了。”他招了招手,孙云溪立刻凑了上去,待听罢魏明彦的话,她已是浑身冷汗,面若死灰。“做的干脆一些,切莫留下什么把柄,再生事端。”魏明彦道。孙云溪缓缓直起身来,双目放空,面上再无表情。“遵命。”相距赵府数里外的齐府内,李如男正抱着本书与丫头知了解谜题。“第二百七十一页,第十九行正数第六个字。”知了皱着眉头,憔悴的宛若三天三夜没合眼的妇人:“是个雨字。”李如男听了忙在纸上写好:“那最后一个字呢?”“还有?”知了要疯了,这个齐墨书真是无聊的可以,上学便上学,非要给她家小姐丢下什么字谜游戏,这不是折腾人嘛。“小姐,咱们还是放弃吧。我宁愿去抓一天的山鸡,也不想这做学问了。”“有这么难吗?”李如男瞥了知了一眼:“一共十四个字,咱们就猜出来五个,其他都是按照墨书留下的答案去翻书找出来的,未免太过丢人了。”她看着最后一张纸上所写的‘明月月空飞神剑’,又看了看纸条后所注:《东游记》第八页,第十七行正数第三个字。暗道:无论如何也要把这最后一个字猜出来。“明月月空飞神剑?”李如男咬着笔杆陷入沉思,知了揪着绺头发摇晃着身子,等着李如男放弃,自己好去翻答案。“是不是个中字啊。”半晌,李如男道。主仆两个对视一眼,立刻把《东游记》翻了出来,对比一看,果然是个中字,当下欣喜若狂。“小姐你真是聪明!”知了夺过李如男手中的笔,替她写下了最后一个字,心道这折磨人的差事总算完成了。李如男笑笑,望着这十四个好不容易拼解出来的字,颇为感慨。“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这是什么意思嘛。”知了歪着头问。李如男虽也不大懂得这诗中所表达的意境,可此刻她坐在窗外,望着院中海棠,吟诵着这句诗词,竟是那般惬意,轻松。“也不知道他让咱们猜这个有什么用。”主仆两个正说着话,有丫头走进来禀告道:“少夫人,外面有人找您。”“小姐,我去看看。”知了道。李如男依旧望着院中的海棠树:“去吧。”知了欢天喜地的去了。府外,游玩归来的朱红嫣和齐墨雪刚刚下轿,齐墨雪拉着朱红嫣的手,啧啧称赞:“红嫣,你真是太厉害了,我看那杨少卿都被你骂傻了。”“他活该,你下次再碰到他也要像我这样骂他,那种人跟狗一样,你越怕他,他越追着你咬。”朱红嫣边说边翻白眼,她扬头一瞧,刚好看到知了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当下拽了拽齐墨雪的袖子:“那不是李如男的丫头吗?”墨雪点点头:“是啊。”朱红嫣停下脚步,默默看着知了。只见知了跑到院外,跟一个小厮模样的攀谈起来,小厮笑盈盈的将一个东西递给了知了,便躬身离开了。这小丫头竟敢与人私相授受?朱红嫣将眼睛瞪到最大,死死盯着知了手中的东西,待她看清那是什么之后,不禁傻了眼。她二人站在一边,目送着知了离去。待知了走远后,一头雾水的墨雪才问:“怎么了?”朱红嫣直愣愣瞪着一双杏目,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你没看到她手里拿着什么吗?”墨雪摇了摇头,朱红嫣却是笑的越发诡异了。“咱们就在这等,等着我那傻表哥回来!”☆、误会齐墨书生平头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归心似箭。今个课上,他几乎就没有听先生讲什么,而是在不断思考着李家的命案,以及在想自己留下的谜题会不会太难,她能不能解答出来。以他对李如男的了解,她一定靠着自己的智慧努力的思索了答案,有了这件事情来打发时光,她就不用想东想西,为家里的事情平添烦恼了,心情也能轻松些。齐墨书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实在是好,若效果不错,他就大规模的实施起来。马车还没在府门外停稳,齐墨书便急不可耐的跳了下去。他急匆匆跑进院中,却被一早侯在此处的朱红嫣拦了住。“表哥!”“红嫣?”齐墨书被吓了一跳,他看了一脸为难之色的齐墨雪一眼:“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我们在这里等你!”朱红嫣一张俏脸严肃的不能再严肃。“等我?”齐墨书边走边道:“等我干什么呢?”朱红嫣跳到他身前:“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齐墨书扬手将她拨拉到一边:“我还有事,一会带着你表嫂找你去玩好不好?”“齐墨书!”朱红嫣怒吼着踹了他一脚。齐墨书悚然一惊,这小表妹又犯了什么浑,怎地没完没了的缠着他呢。“到底怎么了?”他忍着气道。“我告诉你,你,齐墨书!你就是个傻子!”接下来,朱红嫣活灵活现的,添油加醋的,手舞足蹈的复述了今日的所见所闻,连前来给李如男送东西的小厮穿着的衣服是什么材质的都交代的一清二楚。齐墨书边听边“嗯嗯”地回复,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怜朱红嫣将自己说了个口干舌燥,齐墨书却并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待朱红嫣将话讲完,齐墨书如释重负般道:“说完了?说完我回去了啊。”他抬脚便走,气的朱红嫣哑着嗓子吼:“齐墨书,你小心真心错付,被伤的体无完肤!”齐墨书身形微微一顿,终究还是迈着大步离开了。许是朱红嫣说的话太多,亦或者是她的嗓音太大,此刻齐墨书的脑仁子,着实有些疼。他惴惴不安的走进小院,却见李如男穿戴整齐,竟是要出门的模样。“如男?”李如男正往袖子里塞些什么,听到他的声音,立即停了手上的动作。“你回来了?”语气中,似有一丝惊喜。齐墨书已然愣了住:她刚刚往袖子里塞着的,似乎是一个木盒。一个金光点点的木盒。“回来了。”他四肢僵硬的走到李如男面前:“你、这是要出去吗?”李如男淡淡的笑着:“是,我要出门去见个朋友。”“哦。”齐墨书走进房中,将书卷放在了桌子上。“很急吗?这晚膳还没用呢。”“我就不在家里用晚膳了。”李如男温声嘱咐着:“你用膳后记得把参汤喝了,我很快就回来,放心。”放心?齐墨书一颗心明明悬了上来,却装作一派若无其事的样子道:“哦,好。”李如男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禁蹙了蹙眉,她略微迟疑了片刻,仍旧离开了。齐墨书望着空荡荡的小院,陷入了迷茫。难道刚刚小表妹说的都是真的?“你就让她这么走了?”李如男前脚刚刚离开,朱红嫣后脚就跳了进来。“我相信如男的为人,她会回来跟我解释清楚的。”齐墨书讷讷道。“解释?但凡需要解释的事情,一定隐藏着不为你所知的秘密。”朱红嫣一把扯住他的衣袖:“你不是想知道她去见谁了吗?跟我走!”夜晚的枕流桥,烛光璀璨,朦胧梦幻。李如男独自走上桥头,默默站在了一玄衣之人身后,良久,那人开口道:“你来了?”李如男默然,微微欠了欠身子:“魏大人。”魏明彦缓缓回过头来,目光沉沉如湖水。微茫夜色下,他一身玄衣疏离而神秘,令人不敢轻易靠近。“你还是叫我魏大哥吧。”他道。李如男不为所动,自袖中将那个木盒取出,奉于胸前:“我来,是把这个东西还给你的。”魏明彦狭长的眸子在那木盒上扫了一扫:“怎么?不喜欢?”李如男上前一步将木盒递在了魏明彦手中。被迫接住了木盒的魏明彦苦涩一笑,也是,已然失去了的,又怎么可能凭借小小一根金钗换回来。他认真打量了李如男两眼,心情复杂的发现眼前的女子虽然看起来冷漠淡然依旧,可她的眸子里,却隐隐有了光亮。有些东西在她的身体里活了过来。“这根木簪还戴着呢?”魏明彦抬手指了指李如男发上的发簪:“儿时的事,你倒现在还记得。”李如男被他说的微微一愣,她摸了摸头上的木簪,平静道:“该记得的事情,我永远不会忘。同样的,不该记得事情,我也不会将它一直放在心里。”魏明彦抬手扶住了一旁的桥栏:“你来见我,就是要和我说这个?”“我原本想让知了替我把东西还了的,可转念一想,有些事情还是说开了比较好,所以就来了。”她抬高了声音:“你养母的事情……”“如男,你知道我这一生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吗?”魏明彦望着天边皎月,打断了她的话。李如男顺着他的目光瞧了眼那月亮,忽然想起了什么。她要赶快回去,齐墨书还在等着她。“你养母的事情,是我当年冲动了,可我那样做既不是泄私愤也不是为你强出头,只是觉得那个妇人很讨厌,仅此而已。”魏明彦细细听着,嘴边漫出一丝苦涩:“怎么,你怕我认为你那样做是对我余情未了么?”李如男垂下眼眸:“若不是父亲相逼,我不会答应你。”她后退两步:“魏大人,民女告辞了。”魏明彦一动不动,背对着她,赌气似得。李如男转身要走,却听身后之人叫道:“如男。”她无奈回头,却被魏明彦一把拽了过去。几乎来不及反应,便坠入在一冰凉的怀抱之中,李如男登时便傻了,一时竟忘了将其推开。“不要忘了我。”魏明彦贴着她的耳畔道。“狗男女!”李如男尚未与魏明彦分开,朱红嫣便神出鬼没的跳了出来。她指着李如男的脸骂道:“李如男!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廉耻,什么叫下贱!你都许了人家了,还和别的男的在这里搂搂抱抱,卿卿我我!要不要脸啊你!”看到朱红嫣的那一刻,李如男彻底呆住了,她僵硬的挣脱掉魏明彦,正要说话,愕然发现齐墨书正站在桥头,静静的开着她。“墨书?”幽幽夜色下,齐墨书一袭白衣飘逸出尘,清冷的令人心疼。他缓缓走到三人面前,望着李如男,寒夜碎星般的眸子悄无声息的散发着怒气。“我、我不是让你在家等我吗?”李如男无力道。齐墨书不语,目光游移到魏明彦的身上:“魏大人,你深更半夜约我家娘子出来,不知有何要事?”魏明彦嘴角扬起,笑的十分坦然:“齐公子,你误会了,其实……”“墨书,我们回家再说好不好。”李如男冲上来,打断了魏明彦的话。齐墨书仍不看她:“我在和魏大人说话。”“墨书……”“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李如男愣在原地。“你一定要这样?”李如男哂笑着叹了口气:“好,我走。”“走就走,谁稀罕你!四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多得是!”朱红嫣站在一旁,摇旗呐喊。☆、表妹心事齐墨书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齐府去的。当晚,李如男没有回来,齐墨书想:哼,反正是她的错,不回来就不回来。第二晚,李如男仍旧没有回来,齐墨书想:哼,彼此静静也好,省的想看两厌。第三晚,李如男还是没有回来,齐墨书:她该不会和那个魏明彦双宿双飞了吧?第四晚:完了完了,是不是他做错了,哎,当初不该那么冲动啊!如此心惊胆战的过了五日,齐墨书崩溃了。他暗戳戳的让阿庸去金龙镖局打听了打听,得知李如男白日里跟着她师兄忙进忙出,晚上则与他一样,在屋子里发呆。不打听还好,一打听,齐墨书的心里更乱了。这一次,他索性连书院都懒得去,一早让阿庸去告了假,躲在屋子里对着写着“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烟雨中”的宣纸默默出神。“表哥,你干嘛呢?”朱红嫣穿着一身紫衣,蝴蝶似得落到齐墨书书桌前。奈何齐墨书只是发呆,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朱红嫣低头一瞧,生气地发现齐墨书又对着一张纸发呆,当下夺了过来:“你总是对着一张纸伤春悲秋有什么用?你是男人欸,你就该杀上门去质问那对狗男女,若是证据确凿,就把李如男给休了。”“她是你的表嫂,请你注意一下言辞。”齐墨书一把夺过宣纸。朱红嫣气的围着书桌转了个圈:“你是鬼迷心窍了吗?都这个时候了还护着她!”见齐墨书不理会,翻了个白眼道:“你赶紧想个解决的办法吧,姨娘那里都起疑了呢,我和墨雪可招架不住。”“娘再问起,你就说我岳父大人病了,如男留下照看,晚些就会回来。”得,他就会用李如男她爹生病了这么一个接口与来打发人。“今早听姨丈说起,你爷爷这几日大约是要回来了。 ”朱红嫣换了个话题。齐墨书听罢总算有了些反应:“爷爷?他老人家要回来了?”“嗯。”见他总算有了些精神,朱红嫣激动地说:“行了你别在这发呆了,咱们出去玩去吧。他被朱红嫣连拖带拽的拎到了街上。可叹他一个姑娘,力气居然这般大,实乃匪夷所思。齐墨书意兴阑珊走在街上,看谁都十分的不顺眼,搞得路人见了他纷纷避让,生怕触了霉头。“喂,你干嘛一直黑着脸啊。”朱红嫣斜着眼睛望着他。齐墨书扫了朱红嫣一眼,痛心疾首地发现她竟比来时胖了许多,也不知这些日子来吃了他家多少米,才把自己吃的这么胖。“我说,你什么时候回金陵啊。”“怎么?”朱红嫣立在原地:“你嫌我烦了?”齐墨书不过随口一说,不想竟把朱红嫣说恼了,当下有些尴尬,正搜肠刮肚的想着该如何解释,一个老伯热情的朝朱红嫣摆手:“姑娘,买点松香吧,上好的松香。”朱红嫣正与齐墨书较劲,听到老伯的叫卖不由一愣,“你说什么?”她盯着老伯的脸道。老伯本笑的十分慈祥,被她凶巴巴的目光一瞪,很是有些紧张。“松香,放在屋子里面既能驱虫又能安宁,姑娘要不要看看?”“松香……”朱红嫣磨了磨牙,盯着老伯篮子里的松香,眼眶子竟是红了。“我最讨厌这东西了,拿远点!”老伯被她这么一喊,抱着竹篮愣在了原地。齐墨书见状忙一边哈腰致歉一边将朱红嫣拉开了。“红嫣,你讨厌便讨厌,冲着人家老人凶什么凶?”齐墨书不满道。朱红嫣眼眶子仍然是红红的,她抬袖抹了抹眼睛,愤道:“我就是讨厌一切和松有关的东西,怎么了?”和松有关?齐墨书依稀记得有几次与李如男一并到母亲那里去时,总是能见到朱红嫣坐在窗前默默作画,而她所绘制的正是雪松。她既然讨厌一切和“松”有关的东西,又为何自己画雪松呢?齐墨书百思不得其解,果然女孩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看什么看,走了。”朱红嫣催促着“好。”齐墨书无奈撇了撇嘴,正要走,却见两个极为熟悉的人走了过来。李如男与宁则风。这二人走的极快,神情皆是一样的冷漠,看上去竟然很般配。齐墨书目不转睛的盯他们两个,直到李如男也发现了他。她当下停了脚步,望着齐墨书,呆了住。齐墨书更不用说,目光与李如男交汇的一瞬间便如被雷劈了一般愣在原地。许多日未曾见的人,骤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还跟那只讨人厌的黄鼠狼一并出现,真是令人欢心令人愁。“这李如男真是个人物啊!这才几天啊,她又换了个姘头!”朱红嫣望着站在李如男身旁的宁则风,震惊了。另一边,李如男与宁则风的心里也正翻涌着惊涛骇浪。“我说出门前怎地右眼皮乱跳呢,原来是有祸事等着我。”宁则风依旧是一副侠士的装扮,手握青剑,头发微乱:“你瞧见齐墨书的眼神没,我猜他现在一定想冲过来给我一拳。”李如男全然没有听到宁则风的调侃,只是默默地望着齐墨书。正主看上去都很淡定,结伴之人却看不下去了。朱红嫣率先发起进攻,蹭蹭蹭走过去,打量了宁则风一眼:“这个叫花子是谁?”宁则风身子一歪。“说啊!”朱红嫣气势汹汹,一副捉奸在床的成竹在胸之态。表妹都杀过去了,他这个做人家丈夫的,不过去表个态着实说不过去。齐墨书用力的将几乎跃出来心往肚子里按了一按,轻飘飘走到神态各异的三人前,僵笑着与宁则风道:“好巧。”“是啊,好巧。”宁则风笑了笑。齐墨书故意不看李如男,奈何眼角余光处总是落着她的影子。“你们这是要去……”“噢,先前有个人向我师妹问起当年的事,他说或许应该查一查凶手所用的凶器什么的,近日来刚好得了些线索,便去调查一下。”宁则风若无其事地说。齐墨书直恨不能甩他个大嘴巴。有个人?什么有个人,他齐墨书不配有名字吗?“师妹?自古师兄师妹什么的,最容易暧昧了。”朱红嫣再一次抓住了李如男涉嫌与人私通的佐证。李如男忽然扬手理了理袖口,宁则风见状道:“我们还有事,暂且别过。”说完,果然与李如男一并离开了。“表哥啊,你看看你那个妻子,根本就不把你放在眼里!你还惦着念着他做什么!”朱红嫣快哭了,她感觉自己早晚会被没骨气的齐墨书气死。齐墨书默默望着李如男、宁则风二人离去的方向,很想劝服自己转身离开,不要留恋,可终究拧不过自己的内心。“表妹,你先回家,我要去处理一些事。”他说道。☆、徐仵作李如男步伐沉沉,觉得自己每一步都踩在泥洼里。宁则风抱着他的青剑,斜睨着李如男:“你刚刚怎么不说话?”“说什么?”“告诉他,你一直很想他,等着他来找你啊。”宁则风道。李如男瞥了他一眼:“没有这样事。”“是吗?”宁则风笑笑,正要说什么,猛地回过头去。李如男见状亦停下了脚步,转身一看,却见齐墨书竟是默默跟在他们俩身后,不知跟了多久。“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宁则风讥笑这:……“你不跟你那娇滴滴的小表妹逛街,缠上我们做什么?”齐墨书不慌不忙走到他二人面前:“你们去哪里,我和你们一起。”宁则风避让开一步:“我自然是没有意见,你呢曦儿?”齐墨书抬眸,虚虚瞧了李如男一眼,李如男则低着头,目光直勾勾盯着自己的鞋尖。两个人谁都不说话,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宁则风幽幽叹了口气:“蠢。”齐墨书忙道:“你说谁蠢?”宁则风白了他二人一眼:“你们两个,都蠢。”说罢,转身上路。李如男和齐墨书默默跟上,保镖似得走在宁则风身侧,看都不敢看对方一眼。三人这般别别扭扭的走了许久,总算来到了一处村寨。寨子里人口并不多,宁则风稍稍打听了一番,便找到了要寻之人的住处。“你要找的这个人是谁啊?”齐墨书憋了一路,到底是憋不住了。宁则风冲着不远处的一处茅草屋扬了扬下巴:“这就到了,你马上就能知道了。”哼,卖什么关子啊,齐墨书默默翻了个白眼,一回眸发现李如男正在看着自己,忙挺起胸膛,摆出一副正经模样。说话间,三人已是走到了茅草屋前,茅草屋内静悄悄的,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宁则风上前叩了叩门:“徐仵作,在家吗?”不多时,一头发花白的老者拉开个门缝问道:“谁啊?”“呵呵,在下宁则风,与两位朋友前来与您打听点事情。”“宁则风?”老人眨巴着眼睛想了想,又眯着眼睛打量了打量李如男和齐墨书,目光在李如男面上一顿,颤颤巍巍道:“这位是金龙镖局总镖头李天盛的女儿吧。”李如男大惊:“您认得我?”可她却对这位老者一点印象都没有。“是啊。”老人边说边敞开了门:“你与你母亲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李如男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了。齐墨书望着她瘦削凄楚的背影,心狠狠的一揪,他上前来挨着李如男站着,温声道:“老伯,我们能进去说话吗?”“可以,当然可以。”徐仵作摊手道:“三位请。”齐墨书三人这才走进屋中,沿着窗前一排长凳坐下了。茅草屋虽小,却被老人收拾的十分干净,半点灰尘都看不到。“不知三位找到寒舍所谓何事?”徐仵作开门见山地问。“我们来,是想问问当年关于金龙镖局的命案。”宁则风回道。徐仵作似有预料,点点头:“果然是为了金龙镖局的事啊。不瞒三位,在下于仵作一行,做了整整三十年,什么样的命案没见过,什么样的死尸没碰过。但唯独金龙镖局一案,直到现在想起,都是背后发凉啊。”老人吁了口气,颇为感慨。“那一天,天降大雨,落虎岭外,血流成河。太多的血,太多的血,多得令人晕眩,根本无力走到他们面前。只敢远远地站着,看着,没人敢靠近,没有人。”回忆往昔,老人的声音渐渐抖了起来。齐墨书明显搞到一旁的李如男浑身都僵硬了住,她紧紧攥着拳头,竭力保持着镇静。齐墨书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下子攥住了她冰凉的手。李如男的眉头轻轻一蹙,转眸望向齐墨书,齐墨书回之一笑。那笑容像是在告诉她:没事,有我在。“徐仵作,他们是被什么武器夺取了性命的。”齐墨书紧握着李如男的手问。他不愿,也不敢再去听那年的命案有多惨烈,多可怕,他只想找到凶手,替他们报仇。“刀。”徐仵作一边比当一边道:“每人颈上有一刀伤,深约半寸,精准无比。除此以外,再无其他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