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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月入怀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8(1 / 1)

顾郁笑了笑,摸摸他的脑袋,说道:“不对。是因为不能乱扔垃圾。”听到这话乐乐委屈地直抹眼睛,“小霸不是垃圾呀……”顾郁停下自行车放在门口,抱着乐乐往画舟堂走,努力开导他小霸已经不能起死回生了。刚回到画舟堂没多久,顾郁给乐乐换上干净宽大的衣服,穿上就像童子披袈裟似的。他答应给乐乐和小霸一点儿私龙空间,于是奔上楼去,把他之前想了一路的小正太跟简桥讲了。“我对你太失望了顾小宝,”简桥牵着他往下走,“你居然背着我和昔日的敌人有说有笑。”顾郁用十分苍白无力的说辞解释了一通,打开房间门看看乐乐和小霸的告别仪式进行得怎么样了。开门却见乐乐被包裹在过大的外衣里,躺在床上,蜷着腿缩成一团。他走近了蹲在床沿,把被子给乐乐盖上。简桥俯身凑近了些,低声说道:“他是不是病了?怎么没精打采的。”顾郁伸手摸他的额头,体温正常,不过看上去脸色确实是不太好。他掀开被子拉开外套一看,原来小家伙把冰凉的恐龙抱在怀里,恐龙的脚趾都还在渗水。他轻叹一声,迅速出门到商场买了个一模一样的回来。简桥守在床前,把滴水报废的小霸放在一旁藏起来,乐乐刚一醒来就没完没了地找霸王龙,找得脚丫子乱蹬,在床上站也站不稳。简桥立刻察觉到不对劲,一把捉住他,“乐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乐乐不理他,依旧心急火燎地找恐龙。好在没过多久顾郁带着新恐龙回来了,还骗他道:“乐乐,小霸修好了。”正在乐乐抱着恐龙虚惊一场时,简桥突然拿走了霸王龙,认真地看着他,“乐乐,你要诚实回答,是不是有什么没跟哥哥讲的?”顾郁诧异地看着简桥,“你别吓他,他就是没了小恐龙太难过了。”“他都站不稳了还没事?”简桥依旧严肃地问乐乐,“怎么了?”乐乐看着简桥,又看看顾郁,憋着眼泪把他们瞧了又瞧。顾郁沉声问:“乐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哥哥?是不是小朋友欺负你了?”良久,乐乐终于绷不住眼泪直流,猛然摇头。简桥沉默,直接把他的裤子给拉了下来,腿上竟然有好几道红紫的伤痕,在细嫩的皮肤上看着触目惊心。顾郁心头一沉,撩起他的衣服,果然身上也有一些被打过的痕迹,仔细一看就能分辨出,还不是同一次打的。他登时怒火中烧,紧攥着衣料,语气冷得骇人,“谁欺负你?”乐乐仍旧不敢说话,只自顾自地抹眼泪。顾郁仍旧凝视着累累伤痕,看上去不像是同年龄的小孩能做到的,那么就只有大人了。他平时不会和什么险恶的外人接触,学校里的老师都还算和蔼可亲。这么一想,就只会是家暴了。“跟哥哥说,打你的是你爸爸,”顾郁顿了顿,不太愿意说出口,“还是妈妈?”敲门声响起来,来开门的是个中年女人,正是他以前口口声声叫妈妈的人。顾郁拉开门径直走进房间。“小宝,你怎么来了?”田云珮看着他,“你不是把乐乐接走了吗?他怎么没回来?”“我看这个家里有人巴不得他不回来吧?”顾郁压着怒气盯着她,冷冷地甩上了门。还未等她开口,顾郁就出声道:“难道顾天柏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吗?你抛弃他又抛弃我,就为了再找一个家暴的男人?”田云珮的脸色霎时变得不好看,“谁跟你说的这些?!”这个世界上哪有父母舍得对亲生孩子下狠手的?要么是顾天柏那种把儿子当绊脚石的无情汉,要么就是,孩子不是亲生的。“什么时候的事?”顾郁问道,又挑了个稍微婉转的表达方式,“你跟顾天柏……怎么会……”先不去比较乐乐和顾天柏长得像不像,毕竟顾天柏年纪也大了,人到中年还应酬发福。不过顾郁一直都察觉到的是,乐乐和他自己长得挺像。而顾小宝自然又和他亲爸妈挺像。原来当时田云珮说得没错,乐乐就是他弟弟,还是亲弟弟。狗血,太狗血了。不过当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的亲生父母身上,他又不能看热闹似的吃瓜,只能假装没什么还似乎非常合情理。田云珮扶着沙发无力地坐下来,“本来我是想给乐乐一个好的成长环境,谁知道自从他知道孩子不是他的,每次不如意就拿我们撒气……”顾郁无奈地抹了把脸。乐乐将要出生的那个时候,顾天柏已经有女朋友了吧?田云珮也有爱人准备扯证了,还玩这种旧情复燃的戏码?“离开他吧,你毕竟是我……”顾郁顿了顿,没有接着说完,“家暴这样的事情,有第一次就有很多次。这回你要带着乐乐。”田云珮跟他哭诉各种“离开了下半辈子怎么过”“乐乐怎么办”之类的心酸问题,说得顾郁脑浆子疼。十几年前他们怎么没想过“小宝怎么办”。生活就这样一次次地戏剧化地重演,所有人都扮演着同样的荒诞又平常的故事。当夜,顾郁来到社区医院,简桥坐在病床旁发呆,乐乐已经睡着。他满腹心事,还请求简桥别告诉顾千凡。点滴已经输完,顾郁抱着乐乐往画舟堂走,简桥和他并肩走着。顾郁的外套裹在乐乐身上,简桥就脱下外套披在顾郁肩上。“谢谢男朋友。”顾郁忧愁地轻叹一声。“你不要多想,”简桥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你知道今天乐乐跟我说什么吗?”顾郁饶有兴趣,总算打起了一点儿精神,“什么?”“他说以后要当科学家,研究恐龙那种,”简桥笑了笑,“孩子很单纯。比起给他一切,让他不受伤害更重要。”顾郁默然,垂眼看了看怀里睡着的小朋友。“你想要个小孩吗?”顾郁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简桥险些没站稳,皱眉问道:“……你说什么?”“就像咱们隔壁的路浔和白医生那样,他们不是就领养了一个孩子吗。”顾郁补充道。“哦,”简桥不着痕迹地笑起来,“以后再说吧。我还以为你……”顾郁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简桥厚着脸皮说完了,“想试试造小孩的过程呢。”☆、58已然经过简桥桥千般调戏的顾郁听到这话时已经可以面不改色,他甚至有点儿好奇,还想过要不要找一些合适的资料学习学习。“我一辈子只能跟一个人做。”顾郁神气地说。简桥一头雾水,“做什么?”顾郁啧了一声,“做你天天脑子里倒不出来的那个东西啊。”“哦,”简桥没憋住笑了,“这么专一?”“是啊。我本来对情啊爱啊完全没兴趣,你不能撩了和尚就跑路啊,”顾郁抱着孩子,一下子十分幽怨,活像被抛弃的寡妇,“你看你,还觉得这是专一,说明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呸,渣男……”月色朦胧,光影暗淡,简桥只是默然轻笑,靠近来一把勾住他的脖颈。顾郁顿住脚步,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简桥凑近吻了吻他,唇舌缠绵间离开了些,抵着他的唇低声道:“要不,今晚我就给你个一辈子的承诺?”这下顾郁有点儿招架不住了,温热的呼吸落在他脸颊上,凑上前蜻蜓点水一吻,“乐乐还在,你不要教坏小……”小孩子。就在顾郁说着这句话低头的一瞬间,看见夜色中乐乐那双水灵灵的直勾勾盯着他俩的大眼睛。顾郁:……你听哥哥解释。……小混蛋你什么时候醒的啊?!“哥哥,”乐乐天真无邪地开了口,“什么是造小孩?”你醒了这么久了?!顾郁无言以对,恨不得掘地三尺自我埋葬。简桥也很是难堪地把胳膊从顾郁脖子上拿下来,离他站远了点儿。——该怎么告诉小朋友缠在一起还亲亲的麻花非常纯洁?在线等,急。简桥在网页上搜索了一通,得到以下方法——向孩子大方承认你们并不纯洁。简桥恍然大悟……这是什么鬼办法?“哥哥,女娲造小孩,用泥巴唰唰唰地就变成人了,”乐乐说,“哥哥,你也可以吗?我也想要小朋友和我玩。”“……哥哥不可以,”顾郁面露难色,“女娲才可以。”“那我也是女娲造的吗?”乐乐疑惑地问。顾郁轻叹一声,回到画舟堂之后非常严肃认真地给乐乐科普了两性知识以及宝宝是怎么诞生的,顺手还做了个ppt。“懂了吗?”顾郁问。乐乐靠在床头抱着电脑似懂非懂迷迷糊糊地点点头,突然指着上面的一张图片,“哥哥,他们在亲亲。”“对呀,我刚刚不是说了,这是表现两个人彼此相爱的动作吗?”顾郁耐心地解释道。“可是你刚刚跟桥桥哥哥也这样了。”乐乐无情揭穿。顾郁心力交瘁地叹了口气。科普完两性知识,又要科普性取向知识了吗?他钻进被子,大义凌然地一摆手,“这课明天再上。睡了。”乐乐依旧疑惑地指着ppt上的图片“可是他们一起睡觉,你和桥桥哥哥都没有一起呀!”没人回答,顾郁答不上来只好装死。此夜,简桥要给他的“一辈子的承诺”依旧没有兑现。翌日,乐乐离开后,画舟堂收到一个信件。顾郁拆开之后当即大喜过望,直奔楼上,刚一打开门就和简桥撞了个满怀。“简桥桥你要出人头地了!”顾郁兴奋地喊道,“你看!”简桥定睛一看,只见他手里有张艺术论坛的入场券,不由得心里一紧。简桥接了过去,正面反面都仔仔细细瞧了个遍,确定是张正经的入场券没错。这个艺术论坛不是一般的级别,而是能够使整个艺术圈子关注的大活动。参加的专家们各有所攻,不仅仅是美术类,还汇集了文学、舞蹈、雕塑、音乐、戏剧等等类别,研究方向古今中外皆不落下。虽是大杂烩,却全都是顶尖的人士汇集,交流学术,可谓几年一遇的盛事。“这个……”简桥确定入场券货真价实之后,心虚地把它递回顾郁手里,“应该是给师父的吧。”“他因为这次有机会做讲演,都不需要入场券,好早之前就寄了邀请函来了,”顾郁在信封里仔细一瞧,抽出一张纸条来,指着上面的文字几乎蹦上天花板去,“你看,就是给你的!”纸条上只有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明月有光,鹏程万里。”简桥又是欣喜又是忐忑,仍旧不敢相信。毕竟在这样的盛大活动中,受邀参加的老陈已经算得上是年轻得不可思议的艺术家了,更何况是他这样还在上学的毛头小子呢?虽然国内公众一直抬举他,封他为“油画天才”,后来又称为“国画奇人”,把他捧上了年轻一代的佼佼者。而小辈终究是小辈,他心知肚明,和老陈、顾千凡的水平有云壤之别。此般机会,应该自然轮不到他的。就算天上掉馅饼,他也没有理直气壮接受的勇气。顾郁自然没想这么多,他一门心思都沉浸在为简桥由衷的快乐之中,哪儿顾得上简桥的忧心忡忡。退一步说,这个入场券怎么会寄给他?是谁寄来的?发货地址上寄件人匿了名,上头写着的城市,上次他和冷清去参加比赛的时候去过,谁在这座城市?简桥满腹疑惑,拿着那张纸条仔细端详。这字迹,倒有几分眼熟。写得端正,娟娟秀丽,雅致有韵。简桥在脑海里仔细搜索了一番,最终想起那个红包,恍然大悟,“许漫衣。”“嗯?”顾郁凑过来看了看,被他一提醒也顿时回忆起来,不过侧重点似乎不在这上头,“她对你这么好?”“……这礼物太贵重了,我受不起,”简桥轻叹一声,“给她寄回去吧。”顾郁替他遗憾,不过无奈这入场券实在意味太多,坦然收下也不是个事儿。但他思来想去,还是给出了建议,“你留着吧。她肯定是为上次那事赔礼道歉的。你不接受还退回去,她就更难释怀了。”这确实是一方面,但他也有私心——他怎么舍得简桥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在顾郁的百般劝说之下,简桥终于勉强相通,不过仍旧于心不安。顾郁只好说:“你这是入场券,又不是邀请函,不能抛头露面,只能远远观望一下,不算什么的。”良久,简桥突然问:“许漫衣怎么会有这个?”疑惑无解。但他们也不好意思打电话直接问“你哪儿来这么贵重的票”,也太不合礼数了。一年即将哗哗流过,又来到了暮春初夏的时节。这个夏天,对于他们每一个人来说,都无法忘怀。杨佳晴有个盛大隆重的舞剧表演,他们团队也为此筹备良久。陈方旭还在国外留学回不来,千说万劝地让简桥和顾郁去帮她捧个场。而他俩因为彼时要参加艺术论坛也无暇前往,只好在最后一次大彩排的时候去看看。“以后他俩生孩子了,我们怎么也得是干爹吧。”顾郁坐在舞台下,转头说道。彩排开始,杨佳晴依旧那般美丽:削肩长颈,明眸皓齿,顾盼生姿。面若春花欲滴,体如秋风软水。任谁看了也要啧啧称奇。无论神貌,抑或体态,更加舞技,都是上乘,舞蹈演员的主角自然也就非她莫属了。顾郁每看见她一次,就要感叹陈方旭那小子前五百世究竟是积了多少挽救苍生的大恩德。现如今他还要举着手机全程给陈方旭现场直播,那头没完没了地鼓掌,别人是吵不到,但顾郁耳朵要起茧了。“简桥,顾郁,”彩排结束之后杨佳晴到台下与他们打招呼,“上次的关小梨没来吗?”“啊,他国外去念书了。”顾郁答道。杨佳晴跟他们闲聊寒暄了几句。以她的脾气秉性,内敛得体,落落大方,既不粗犷随意,也不太过含蓄。最重要的是,她说话的距离感拿捏得恰到好处,不疏远、不暧昧。与她相处十分舒适,顾郁也就多聊了几句。“陈方旭天天闹着要我们给你撑场面。但正式表演的那天我们在外地,不一定赶得上。第二天我们回来给你庆祝,好吗?”顾郁说道,还拿出了自己标准万人迷的友好wink,对她眨了下眼。虽然顾郁的这个动作在跟朋友聊天时经常用到,也仅仅是表达俏皮和友好,不过简桥每看到一次都很不满,这一次依然想打他的狗头。“好,那第二天我等你们,”杨佳晴笑道,“怪不得小旭老开玩笑说你烦,原来这么招人喜欢。”顾郁被学姐夸奖,心头喜滋滋。简桥对他忍无可忍,对杨佳晴说道:“挺晚了,你先去卸装,我俩送你回去吧。”等到杨佳晴去了后台整理,顾郁不解地看着简桥,“你好坏哦,居然让女生卸妆。”“她去换装肯定要卸装啊。”简桥也似懂非懂迷迷糊糊。“你看易向涵什么时候愿意卸妆了,”顾郁一副自以为很懂的模样,“女生都不会卸的。”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地你一句我一言吵了起来。简桥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他恶狠狠地说:“你还跟别人眨眼睛,我没弄死你就不错了。”“我对好人都眨,爷爷教我的,”顾郁十分无辜地看着他,“有什么问题吗?”简桥不欲争辩,无言以对,只是心里担心他以后被人卖了都要帮别人数钱。两人一路打车加步行,把杨佳晴送到了家门口才离开。夜色已经十分浓重,莹白的月光映在他们眼中,昏黄路灯下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杨佳晴家里离剧院挺远的,有段步行的路又比较昏暗不明,往常都是陈方旭送她回家。回画舟堂的路上,两个人坐在出租车后座,都已经有点儿困顿。简桥正打瞌睡,顾郁靠在座位上无言良久,突然抬起头低声问:“你紧张吗?”略一思索,简桥就知道他问的应该是明天去参加论坛的事情。连着劳动节的几天假期,勉强能够参加完。简桥能有这样大好的机会,顾老头子也高兴得很,还说要把顾郁带过去开开眼。虽然他参加不了,但是远远观望开开眼界也未尝不可。闻言他点点头,“有一点。”顾郁悄悄握住了他的指尖,抬眸盯着他。简桥低头,轻轻嘟了嘟嘴,以示亲吻。顾郁接收到远程亲吻,扭过头笑起来,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色,突然指着外面的天空让他看。简桥不明所以,凑到窗前凝视着天。今晚夜空晴朗,月朗星稀,却依稀见得几颗星辰格外明亮。“据说,人类所见的星星的光来自许多年前,说不定我们此刻看到的星星已经陨落了,”顾郁看着窗外,微微一笑,“简桥,我觉得你就像一颗明星,是那种就算你离开了,光芒还会留在别人心里很久很久的星星。”平时顾郁不太会说情话,也不太会安抚开导别人,总是干净澄澈傻乎乎,有时候狗嘴里还吐不出象牙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前段时间恶补的酸溜溜情诗大全起了效果,简桥听到这话莫名感动。再一想到刚来画舟堂的时候、参加画展的时候、万众瞩目比赛时却没拿到金奖的时候、作品被毁坏的时候,所有的谩骂、质疑、贬低……那些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每一次顾郁都用那种无比青睐又崇拜的眼神看着他笑,仿佛他真是世上不可多得的奇迹。顾郁望着天空,简桥却收了视线,凝视着他的侧颜,默然无声,只是眼睛有点儿泛红。那一晚,那番话,简桥记了很久。他觉得自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而是在无数没有被看见的日子里,还有个人在心底视他如神祗。☆、59顾千凡欢天喜地敲锣打鼓地带着简桥和顾郁离开了这座城市,临走前操心剩下的徒儿们不练功,给他们布置了个作业。为了避免一画好几天,几个人约好了一起在画舟堂熬灯苦战。事情总是不如人意的,累了一天过后,他们从画桌上苦战到了酒桌上。“下酒菜呢,顾小宝?”酒过三巡,一代女皇在沙发上挺尸,又开始说胡话,“我要吃佛跳墙!”赵觅山嫌弃地瞥她一眼,“我看你狗急跳墙。”赵觅山和易向涵又要开始各不相让的世纪大战,冷清坐在天台上,聆听着楼下的争吵嬉笑。眼看繁星点点,昏沉的夜色铺满大地,眼前只有缺乏生机的黑白色,就连星辰微光,都是灰白的安静。他的确早已习惯了安静,却从未深爱过安静。夜深,喝醉后的赵觅山无力再跟像打了鸡血一样的女皇吵闹,洗漱完跑进房间开始死睡。徐水蓝看完了斗嘴的日常,走到沙发跟前,蹲下来,在暧昧不明的光线中看着她微闭的眼睑。“我要吃佛跳墙!”易向涵突然睁开眼大吼一声,一条腿翘上天搭在沙发背上,长裙从白皙细嫩的腿上滑下来,她转过头,闭上了眼继续喃喃,“饿死老娘了。”徐水蓝被她气震山河的一喊给吓得猛然一抖,接着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把她的腿给拉下来。伸到一半,手就很没骨气地缩了回去。良久,他再次鼓起勇气,低下头不敢正视,伸手靠近。刚到腿边,却还是没敢碰,默默把裙子拉到小腿。“师姐,”他轻声打破沉寂,“我去给你煮碗面。”冷清带上耳机,播放一段轻柔的白噪音,湖面划船的声音。闭上眼,就好像在一湾清泉上徜徉,枕着小舟,凝视白云,聆听时间在南国呼唤……天台的木门突然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冷清猛然睁开眼看过去,只见易向涵一张脸泛着红晕,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再另一张老旧得咯吱作响的藤椅上坐下了。冷清摘下耳机,无声看着她。“好大的月亮!我也要来晒太阳!”易向涵喊了两嗓子。冷清抬头一望,没有月亮。“趁着……趁着艳阳高照,我去画画了,”易向涵屁股还没坐热就起身往外走,“俗话说五……六七八月人倍忙,我要去干活!”声音落下,四周很寂静,冷清开了口,“很晚了。”易向涵转过身来指着他,“你懂什么,姐姐我马上就画完了。等明天你们一醒,老娘已经收工回家了。”她转回去刚走两步,就趴在门框上没动静了。冷清走近一看,她正趴着门框打瞌睡。他站在原地犹疑一刻,只好将她打横抱起,放在阁楼的小床上。夜色从窗外透进来,他弓身将她放下,又长又卷的秀发在枕头上铺出一朵绮丽的花。冷清给她盖好被子,还未起身,易向涵突然睁开眼,一把扯住他的衣襟。“老郑?”她出声道。冷清未回答,抿着嘴轻轻摇了摇头。“师……师父?”她又问。冷清轻笑一声,移开她的手,转身出门。刚到楼梯口,就听见里头传来恍然大悟的声音,“冷清!”他停住脚步。易向涵翻了个身,把被子踢到一边,迷迷糊糊地说道:“冷清你不能放弃,就算别人都骂你,你也要打他们大耳巴子!”她又翻了个身,彻底把被子踢到了床下,半晌再无动静。冷清扶着门框,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应道:“嗯。”走下楼梯时,徐水蓝正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走过来,“师兄,师姐呢?”冷清指了指楼上,“睡了。”“啊,”徐水蓝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手里的面,“你饿了吗?”冷清摇摇头,离开客厅,拿着一盏小夜灯走进了画室。他站在易向涵的画前,不禁很是无奈。她连一半都没画到,更别说明早起来就能回家了。好在她这次也画了一幅水墨,冷清于是把小夜灯放在一旁,坐下来,拿起了画笔。毛笔浸入笔洗,手肘轻轻划过羊毛毡,倒出油烟墨,房间里又飘出沉淀怡人的墨香味。笔架上的毛笔整齐排列,大白云、点梅、叶筋、狼毫、蟹爪……纵然是性情不羁的易向涵,也向来要将这些画笔一丝不苟地呵护着。在这方寸桌上,就是他们最热爱的一切。那是顾千凡最喜欢说的话,总是不吝于表达自己凝聚沉淀的热情,将“落笔至爱,用情不惜”代代传下去。老头子的一番讲演打动了现场不少人,会议厅里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简桥远远地坐在后面,打开了背包。背包里是顾郁准备的给老头子的东西,茶水和一些临时药物。简桥打开背包,想给师父把水准备好,却先看见了一个灰蒙蒙的小脑袋,棕色眼睛闪着光。简桥捏了捏简开开的绒毛,笑了起来。他拿出茶水,拧松了杯盖放在桌上,接着悄悄拿出了简开开,放在腿上,绿色小毛衣里突然掉出一个小纸条。他展开纸条看了一眼,上面没有写字,只用彩色铅笔画着一个棕色红毛衣小熊,紧紧抱着一只灰色绿毛衣小熊,还凑近了嘟嘴亲亲。绿毛衣小熊非常害羞地红了脸,抿嘴笑着。不得不说,作为一代国画大师的后人,画个简笔画还这么歪歪扭扭的着实挺不像话,但简桥心里暖暖的。“好徒儿,师父刚刚厉不厉害?”顾千凡走了过来,望了一眼在场的人们,低声自夸,“找不出第二个了。”“非常厉害。”简桥立即夸赞,收起纸条把茶杯递给他。心想再过五十年,顾郁多半就是顾老头儿跟一个模子。顾千凡:“今天下午只有最后一个活动了,大家自由交流,你可得抓点儿紧。”简桥点头,“明白,师父。”“你看看这儿里头,没有比你更小的了,前途无量鹏程万里说的就是你,气不气人,”顾千凡说道,非常忧愁地甩着手,“师徒俩都太优秀了,没办法,愁人啊。”简桥笑了。交流会上,在这个连每一块地砖都写着“高级”的地方,相比之下,简桥作为一个还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的初生牛犊,不免有些紧张而拘谨。在许多业内的大拿里头,除了顾千凡,简桥就只认识老陈了。偏偏不知为何老陈并没有参加这个活动。想来也是,他那可不就是那种将“隐”字贯彻一生的艺术家吗?“这我徒儿,刚过二十,厉害得很。”顾千凡把简桥的后背拍得啪啪响,非常骄傲地向他人介绍膝下这位得意的徒弟。大部分人都不太瞧得起他这个稚嫩的模样,暗暗腹诽这小孩儿能有几分真本事,再顺便联想一下画舟堂是不是真的没救了,否则顾千凡怎么会这么急切地想要一个小屁孩儿出人头地。逛了一大圈,遇到许多人,摆出盛气凌人的架子,自以为多吃了几十年饱饭,并不将简桥放在心上。要不是看在顾千凡的面子上,估计根本都懒得搭理他。简桥有些沮丧,只好默然,不作言语。“徒儿,这世界就是这样的。一开始就被所有人认可的人,未必能成为真正的艺术家。而艺术家里,心高气傲者占多数,”顾千凡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你看在场的这些人,都不拿正眼瞧你,有些人的水平未必比你好,不过是年纪大了摆副空架子。”闻言简桥听话地点点头。“有多少人一把年纪了才站到这儿来,你看你,刚满二十,怎么不招嫉恨?”顾千凡接着说道,似乎并不感到懊恼沮丧,反倒觉得这是一件平常的趣事,“你比在场的任何人都不可估量,年轻就是最好的本钱。”一席话变成鸡血咕噜咕噜往身上砸,简桥心想有道理,精神振作了不少。“老顾,好久不见了!”一个模样约莫六十来岁的老者走了过来,跟顾千凡握了握手,指着简桥,疑惑地问道,“这是?”“哟,秦大师来了嘛!”顾千凡笑嘻嘻地介绍自己的得意门生,“这我徒弟,你不是见过嘛?”这位秦大师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见过,是见过!上回明月跟冷清不是参加比赛嘛。”他正是上次文创比赛的评委之一,简桥还有印象,对他的作品也多多少少有所耳闻。“嗬,你是明月吧?”秦大师看着简桥笑起来,“上回带着口罩还未见真容,小伙子挺帅啊!”简桥恭敬地跟他问好。顾千凡听了心头直喜,“怎么样,我这徒儿有本事吧?”秦大师比了个大拇指,“我可是亲眼见过真作品的人啊,这小子有点儿意思。你等着!”刚说两句,秦大师突然着急忙慌地跑了。简桥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顾千凡却笑着拉他坐下了,“老秦这人门路多得很,等着吧,我看今天是没白来了。”果不其然,不久之后。秦大师就带着一个老教授过来,挨着他们坐下了。“这周教授,这就是明月,”秦大师相互介绍着,“现在舒牧就是他在带。”简桥立即起身问好。周教授看上去挺和蔼,摆摆手招呼他坐下,对顾千凡说道:“王元其和初阳现在都是我学生,果然顾前辈教出来的就是不一样,班上就属他俩顶尖子。”这彩虹一旦吹起来就你来我往没完没了,顾千凡摆摆手,“哪里哪里,初阳还有名堂,王元其那个浑崽子,要边打边骂才有搞头。”几位老前辈寒暄了一会儿,不久,话题就扯到了简桥身上。“你这徒儿我还是第一回见,名字倒是听过,”周教授说道,“舒牧那小子厉害得很,跟我坦言说这一辈也就明月跟他能比一比。”顾千凡笑开了花,心想舒牧爷爷我当年没白疼你,知道报恩了。“我不是要退休了吗,这段时间准备干点儿事情,正缺个有本事的。刚才老秦心急火燎地跟我说我要找的就在这儿,就来瞅瞅。”周教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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