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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趋向于光》TXT全集下载_9(1 / 1)

只是没想到被顾正中给拦住了。江崇律跟他正要去钟山国际,约了紫金的老总谈生意。周恒把车开过来,他正要上车,小臂突然被拉住。江崇律坐在车里,场面不合时宜,顾正中一直没松手,梁纪正要说什么,可这一眼看去,顾正中着实疲惫憔悴的很。“你..”“帮我,梁纪”他直直的看着自己的眼睛,若不是多少有点了解,这脸色起码是欠了外面几百万的哀愁。梁纪心中一酸,准备拂开。不料顾正中力气加大捏的更紧了些。“怎么回事。”周恒问道。“没什么”梁纪对顾正中说“你先松开。”“你帮我找找顾栩吧。”梁纪对这句话心中有数,周恒却是眉心一跳,他自是不知道周恒那变了的脸色,江崇律却直接走了出来。“你不知道顾栩在哪里?”顾正中抬头看着他,目光是远大于宋蔚的愤恨,梁纪想把他推远些,江崇律却叫他站住。“这么多天,他没跟你联系?”顾正中撇开脸,迫于相求忍耐了情绪,从钱包里翻出一张一寸照片递过去。“这是我在我小叔墓园找到的。顾栩已经消失一周多了。我找不到他。江崇律,如果他有事,我是怎么也不能放过你的。”手臂的力道消散,顾正中定定望了梁纪一眼,转身走了,江崇律捏着那张照片的指甲间泛白,照片上顾栩正装白衬衫,笑容安静温和。周恒皱紧了眉“我…他走了后,我以为…”“找。”梁纪眼看着江崇律捏着照片站着,心里五味杂陈。“要不要跟紫金的人重新约?”“不用。”江崇律坐进车里,周恒蹙着眉去办事,梁纪接替开了一路车,江崇律则一路动也没有动。第45章房间门被打开,顾栩睁开眼,他已经被换过一身干爽的衣物,重新放在了干净的床上。温屿不在,他闹过一场后冷怡婷就将他们隔离开来,顾栩耳根清闲,连身体都舒适了许多。他睁着眼睛,不但安静,且十分适应。许景行轻轻捏了捏他的脸,手中把玩着小小的注射液。“疼吗。”若说不疼,许景行也不信,小小一瓶足以让一个两百斤的壮汉疼到满地打滚哀嚎出声,可他确实没从顾栩眼中看出瑟缩和害怕的情绪,这还不是他要的效果。果然,顾栩摇了摇头。房间与病房无异,温屿的放疗化疗效果不但不好,副作用极大,冷怡婷花了大代价把温屿当宝供着,整个病区隔离区都是无菌的,为了使温屿心情好一些,隔离区的走廊里放了许多新鲜的花草。一日过了一日,娇俏的海棠完全不适应室内的虚拟阳光,顾栩的眼神就长长久久的停在那垂败的红色上。国外最优秀的专家团队正在赶来的路上,等他们到了,顾栩便可以功成身退。他不作声,三餐吃的少,侧脸消瘦出的棱骨有些刻薄的冷淡。许景行凑近了他,他才会稍稍眯着眼看他一眼。离那干燥苍白的唇极近,直到呼吸间均是浓烈的烟草气息,顾栩不躲,许景行在那个角度停了许久,却没有真的有动作,只是凑近了顾栩薄的显出细红血脉的耳边辗转。“我想听你弹琴。”顾栩半转过头,淡淡说道“能不弹吗”“你说呢。”似认真想了想,然后又将手伸了出来看了看,没等许景行接着开口,顾栩便将自己的左手附上右手,握住食指用力向后一掰“咔哒”骨节错位的声响不大,但斜弯垂落的角度让许景行脸上瞬间冷下脸,眼见顾栩那段食指迅速的肿胀充血,他脸色难看的走出去叫人。顾栩由着医护人员来检查固定包扎他的手,只是事不关己的看着。待人一走,许景行依旧坐在他床边,他执起那只伤手摆出温柔的样子“没事,以后再弹好了,总有来日方长。”许景行的心情并不很好,肩膀上的伤口感染着,但凡有点动作半个肩膀都疼,疼的让人心烦意乱。他今天没给顾栩再打一针,而是顽强抵抗着那种痛,顺带着食髓知味的去碰了碰他的半边额发,目光甚至算得上平和。许久,他问道。“顾栩,你喜欢江崇律什么”“长得好看吧。”“我不好看吗。你怎么不喜欢我”“非洲鬣狗里面也有眉目清秀的,你见过有人喜欢它吗”许景行的嘴角弯了起来,他瞧着顾栩,正如他摩挲掌中柔软的手背,那凉薄的指尖明明怎么也染不上温度,可就是漂亮柔软的让人痴迷,让人不想放弃。“这些天,茂云被你们公司的梁纪折腾的像散窝的黄鼠狼,神形涣散的,可我不大介意。”“你介意的了吗。”“是啊,随波逐流多好,就是周恒烦的紧,找到我门上了。这不是旧社会,不用靠打打杀杀争个什么。”“你想说什么。”“没什么,你知道我许家做什么生意的,世世代代的上不得台面,江合可不是,我骨子里是小人的血,爱干小人干的事。”他拿那瓶注射液搁在床头柜“像这种鱼死网破的手法,我多的是。”“随你,江合跟我也没有关系。”许景行摇了摇头,不置可否。“我想问你个电视剧里的问题,答对了你现在就能走”许景行轻轻捏了捏顾栩的柔软的掌心半真半假的问“你要是先遇到我,会不会喜欢我。”顾栩看着他,嘴角斜斜笑了下,却又认真的回答了。“会啊”许景行愣了下,一下子抬起眼,顾栩那挂着的笑未散,许景行自己摇了摇头。“你骗我。”“好听的话,总是骗人的。说了真话,我又怕你不拿针戳我。”“我可以不拿针戳你,也可以不用你给温屿抽骨髓,我不是江崇律,他和你不是一路人,不值。我不会再让你疼。你要什么我都愿意给,那你能说句真话哄我吗。”若是常人说这些话,多少是恶心的,可许景行那邪性又周正硬朗的脸染上了落寞就显出了美好的深情。他微微歪着头,瞪着顾栩开口。然而顾栩只是望了望他,像是对同类的同情。“我不怕疼,我喜欢疼痛。”“何况…江崇律是不值,你就配吗。”许景行深深闭了下眼,吞下了戾气,他的怒意施压在顾栩的手掌之上,他果然不知道疼,那几乎要捏碎手骨的力量也不让他停止那邪讽的笑意。许景行嗤笑一声才把那手甩开“明天,约了江总明天谈生意,你给我挺住,我到底还是想让你见见,什么叫不值。”第46章元旦过后靠近年尾,一年到头公司最忙的也就是年底清账审核。顾栩一消失,大部分分管的事情只好暂时落在梁纪身上,一天八个会都有可能。上午从仓储回来,正好完美错过了饭点,连轴忙的时候没感到饿,等有空一坐下顿觉饿的五体生寒。一月底的天气到底还是太凉。梁纪烟瘾不大,但最近事多,巨大的办公桌上风一吹到处是烟灰。他去洗了块毛巾,准备亲自擦桌子。刚打开门,正巧看见顾正中高高抬起的手。梁纪瞪着眼睛看那张冷僵的脸。“干什么?”顾正中瞥了他一眼,接过他手中的毛巾,给他空着的手上挂了个不小的盒袋。梁纪低头一看,是几盒打包的饭菜。他心里一暖,脸上也笑了起来。“谢谢你。”这孩子身高腿长,皱着眉认真的抹桌上的烟灰,神情看上去恹恹的。梁纪坐在沙发上一边摊开饭菜,一边观察着,又忍不住嘴贱“动作挺熟练啊,给我们顾总抹桌子抹习惯了?”梁纪一说完话就觉得后悔,盒子里的饭菜色香味俱全,咬着筷子却有点下不去嘴。不过顾正中好似也没介意。沉默的擦过桌子又蹭过来看着梁纪吃饭。他拆开了一双新筷子,夹了块鸡翅放进梁纪餐盒里。“干嘛”“我考虑了一段时间,你要是喜欢我的话,我可以跟你交往。”梁纪右手夹着鸡翅,左手正好端着紫菜汤喝,听了这话半口汤没来得及咽下去就岔了气,焖咳两声硬是把鸡翅也抖掉了下去。顾正中皱着眉头,上半身前倾,两手交握的样子太严肃正经,梁纪咳的老脸通红“你..”了半天也没停下来。顾正中只好起身去给他倒了杯水。梁纪锤了自己好几记拳头。他发现自己没法若无其事的吃下去,也没法若无其事的接话,气的想笑。接什么,真丢人,这欲扬先抑的话是哪个体育老师教的,什么鬼的喜欢你,谁喜欢你了,还考虑一段时间,老子喜欢你你不唱歌跳舞竟然还要考虑,还可以跟你交往,可以你妹啊,勉强的跟特么老年下田似的。“好啊,那你跟我交往吧。”梁纪扬着眉毛看顾正中瞪起的眼睛。他自顾自的低头囫囵吞了些米饭,又喝了口水才放下筷子站起来。“虽然你不求我我也是得找顾栩去的,但是便宜不占白不占,你这纡尊降贵的答应跟我交往,我真是开心的不….”行呢。。饭店打包的米饭为了凸显美观精致,撒了层芝麻,梁纪不喜欢芝麻,吃的时候搅成了一团,嘴角粘了一颗,左边脸上也粘了一颗,顾正中伸手给他抹了下,梁纪惊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你..干嘛…”顾正中于是把手指尖粘着的芝麻给他看了一眼,“芝麻。”“哦。”梁纪耳根发烫,正不自在的想低头,不料顾正中这死破孩子竟然粘了上来,一张俊俏的小脸凑得极近,梁纪来不及惊叹年轻的皮肤无毛孔果然美丽,就见他双眼微闭,朝自己倾了下来。温热的柔软一触既分,梁纪没来得及闭眼,脑中是心脏在疯狂的跳动,他愣了半晌,直到顾正中的脸离他远了些。“你..”“芝麻。”两颗小小的芝麻躺在皙白的指尖,梁纪面色通红,既怒又气。“谁让你亲我了!”“我亲的不好吗。”顾正中的眼神竟是十分认真,像是问了个实在正常不过的问题,等着答案。“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说没事不要亲我。”“我以为你喜欢的,不喜欢以后我再多练吧”他皱皱眉,丝毫不苟言笑,扫了一眼狼藉的桌面,又走过去把散乱的饭菜收到一起提了出去。“别喝凉的水,别抽太多烟。”???梁纪被雷打中一样站在原地半天,他这会儿吃饱了喝足了,不知是羞是气,连冷都变成全身发热了。要不是有电话进来,他差点以为自己要在这站成雕塑。“真是.”第47章江崇律这三个字,很魔性,顾栩在黑暗中闭着眼却怎么也没能睡着。或多或少的,他不得不去想以后。去哪里,住哪里。要离他远一点,远一点又是多远。门被轻声的打开,顾栩瞬间睁开眼,等那被刻意放轻的摩擦声在他床边沉淀下来,他又把眼睛闭上了。他那只折断的手指被包的很厚,被谁从身边拿出了被窝,顾栩忍着,没挣扎,落在软软的手心里,能感觉到被轻柔的碰了碰。“原来你也是小羽呢.”顾栩顿时更不想睁眼了。温屿大约是真的不太好了,他又乖巧又温柔,被人宠了三十年,要说这世上竟有人恨他入骨,大概也就是顾栩了。“小羽,真希望你能过得好一点。”他似乎是这么说的,顾栩听得不清晰,因为温屿听起来实在是太虚弱了,身上有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拉着自己的手很凉。但即使这样,当时的顾栩心里想的仍然是“有你在一天,我都过不好”顾栩闭着眼,温屿就没有再说话,像是怕吵醒他似的,可顾栩觉得那视线在自己脸上停了非常久,甚至朦朦胧胧中听见温屿低低轻轻的笑声。他决定不管温屿今天要说多少话,也不睁眼。可他一直没有再说话,他也一直没有走,但顾栩却真的睡着了。天还没亮的时候,他才突然醒来,走廊那株红色的海棠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枯败的绛紫色成了灰黑色。他是被急匆匆的吵闹声吵醒的。后来他听说,温屿救不起来了。冷怡婷的尖叫声,像小时候开水壶煮开后发出的刺耳鸣叫。炙热而急促。他一个白血病人,不知道是没有力气,还是太痛太怕。拿水果刀在手臂上上下下划了五六刀凝血凝不起来,把整个床单都染成了深红色。江崇律不是来谈生意的,顾栩也没有见到许景行说的什么叫不值。温屿这几刀下去,打乱了所有的计划,冷怡婷甚至在顾栩门口安排了几个人专门看着门怕他跑了,这会儿竟然再也没人注意他的动向。手术室门口的两群人剑拔弩张,江崇律坐在手术室的门口的长椅上双手抵眉,冷怡婷丧失了全部力气靠在许景行身上。顾栩静静的倚在不远处,直到手术灯关闭,看见江合的医护团队直接接手了那医疗车上去检查,再到那所有连在温屿身上的设备都被撤去。顾栩看见了江合高级疗养院的那个院长,他冲江崇律摇了摇头。江崇律便伸手从那车上抱走了温屿。医院的人很乱,尖叫的,沉默的,吵闹的,安静的。顾栩坐在无菌室的另一张床上,那血迹深红深红的,这颜色把整个空间都变成了无间地狱。顾至远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血迹,又深又红,那只小白狗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血迹,又惨又烈。他终于忍不住的跑去卫生间开始疯狂的呕吐。吐到眼泪直流,吐到胆破口苦。这世界上如果再也没有人需要他的骨髓,明明该笑的。“总有这么一天的。”温屿总会这么说,他不想温屿总说这种人,却又不可控的早已在私底下把这一天排演了上百遍。江崇律以为自己会很难接受,可事实上,他崩溃的很平静。他所不能接受的只是温屿选择了这样的死亡方式。“你带我再..看一看这个城市吧。”“好,去哪里。”那脸上一深一浅的酒窝旋起,他努力从后座上支起上半身,江崇律扶着他,温屿便放肆的靠了上去,他从小爱哭,爱哭的孩子有糖吃。温家有糖,江崇律也有糖,乃至于冷怡婷能给的,也是糖。他们爱着他,宠着他,保护着他。他长了三十年。最终也只不过是命不好够而已。温家的老房子,温屿曾经住的地方,江崇律以为他会想去看一看,那里离n市总是很远,到郊区要接近三小时,温屿听罢窝在江崇律身边摇摇头。于是江崇律带他去看中山北路的梧桐。车流不息,高大的梧桐树只是片片阴影,盘旋的落叶一片片的落地。车子饶着一圈又一圈。“把窗子降下吧。”让我再看一看吧。看看这细细碎碎的日光,记一记这世间的气息。江崇律揽着他,蹙着眉头,望着窗外,温屿没有力气,也不敢向那蹙起的眉伸出手去。他不想哭,怕再多往外流一些带着温度的液体,自己就会凉的更快些。已经不记得江崇律小时候是什么样子,他和江崇叙总是不大相像,江崇叙任他闹着哭着便哄着陪着,江崇律却只会冷着脸,像个小大人,这个人啊,从小就是个精致的贵公子,总是又得体,又让人不敢靠近。当世间突然只剩下他们俩时,温屿庆幸过,偷偷的开心过,只剩下了自己,江崇律怎么也会放进眼里的吧。怎么也会护着爱着的吧。那好看的眼睛,他多想住进去啊。他总会问陈蒙,自己的名字好不好听,有没有好听到能放进去他的心里。但他自己又觉得是好听的,温屿温屿,他想成为这个人的岛屿,成为他的栖息地。当他听说他的身边有了别人,当他明白,时间只是时间的时候,他怕赶不上,他开始害怕死亡,他要回来见一见他。见一见江崇律,见一见他的心上人。那个久别的江崇律,仍是他心上的岛屿。可江崇律的心上人……温屿微微挪了挪身体,颈脖间的温热一定很快就会散去,江崇律疑惑的看了看他,温屿便把酒窝笑给他看看。“去一去莫愁路的大教堂好不好。”海中月,是温屿的天上月。眼前人,却是顾栩的心上人。都说临死前的回光返照是走马灯般的记忆,可此刻涌上来的却是零零散散的酸涩苦痛。其实也很好,顾栩,小羽。他拖着这副身体,本是多求一点疼惜,哪怕是耍赖过分的要一点偏爱,江崇律也不会不给。可是,他却知道了顾栩。是顾栩,他死到临头,就不敢再向江崇律伸伸手了。他是小羽啊,小羽,小羽。那个和自己名字读起来相似的小羽。那个从来没有得到过糖的小羽,那个看一看他都会指尖泛麻心里发痛的小羽。他多高兴啊,这世间有个小羽,他原来是有个弟弟的,好看,优秀,从头到脚都会叫他喜欢的小羽。那一夜里,温屿看啊,想啊,要是早知道二十年,早知道有个弟弟,他会让像江崇叙和江崇律一样,要把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给他,要把所有的糖所有的甜都给他,他会当个世间最好的哥哥,他的弟弟,要骄纵的无法无天,不会露出难过落寞的眼神,也不会疼痛的隐忍,不会弹出悲伤压抑的曲子,谁也不能欺负他,冷怡婷不能,江崇律也不能。可偏偏,他却是罪恶的,因冷怡婷罪恶,因江崇律罪恶。他不能获得原谅,也终不能忍受建立在顾栩疼痛之上的苟且。莫愁教堂门前一辆黑色的车,停了很长时间。那灰白相间的穹顶庄重严穆,温屿却再也没有力气将眼睛睁大。“小屿,我抱着你进去吧。”鼻腔一酸,那怀中的温度不敢期盼,温屿笑一笑,沿着胳膊下来,是江崇律骨结分明的手,干燥,炽热,他颤着胆子,去握上一握。“我不去了,你在这门口,答应我一件事吧。”“好。”“帮...帮我照顾一下...我的弟弟吧,他好像过得很辛苦。”“好。”温屿的眼睛灰蒙蒙,他剩余的力气都用来眨眼,试图眨一次,就看清一点。许久,才感觉江崇律用力握了握自己的手,温屿点头,却好像看到江崇律的眼睛有些泛红。他不由又想到小时候江崇律从来不会哭,他竟从未见过江崇律哭的样子。可是他却见不到了。他有些难过和遗憾,这样他的眼睛竟更模糊了。他多想再看看这个人,多想啊。可是却再也睁不开眼了,从四肢,神经纤维的最末端开始,感觉像丝线一样慢慢的发麻,发冷,这些冷意从各个角落往心、脑、眼睛输送。真可惜,他这辈子也没见过江崇律哭,也再也没看得清他的眼。也很难过这辈子唯一爱着的人,没有过张口说爱的机会。但遗憾的是,这么好的江崇律,下次见面,终于还是要按辈来算了。温屿安安静静的睡着。两只酒窝剩下极浅的痕迹,余温散去,江崇律把衣服给他盖好,盖住那极瘦的手腕,就看不见厚厚纱布掩盖的痕迹,那些伤口不再会流血,江崇律心中的那个坑也终于等到了陨石落地,它落得深,留下重重的痕迹。抬手摸了摸温屿尚有泪迹的脸,长睫已经再无触动。许久,那辆黑色的车终于缓缓的开走了,再次经过中山北路的大道时,窗外飘进了枯黄的落叶,梧桐喜光,在这个城市里一百四十七年,趋向于光。江崇律抬手,将叶子收进了温屿的口袋中。第48章江崇律的外公,温家的最后一点血脉悄然而逝,流连人间短短三十载,温屿最终成了手中的一捧灰。这天又下了细朦朦的雨,江崇律对着久违的雨仍有熟悉的记忆,他不想太过沉浸于其中,便只好强迫脑中成为空白,他站立着,沉默着,像告别也像是愧疚的忏悔。那日的温屿曾指了指墓园的低矮的大阪松,说喜欢。但看风水的大师却说不合适,温屿年纪轻,适宜放在日光充足,绵延起伏之地,来世既能有个好命格,还能佑得亲人家眷平安昌盛。平安昌盛,江崇律摇头,如今的江合也好,江崇律也好,已经不需要谁的庇佑,但往往在最有能力的时候也无法避免那些无能为力。执意将温屿葬入了那株松树下,长青的松,汉白的碑,照片上的温屿,会一直停在那弱冠年华里,再也长不大了。在江崇律有心阻拦下,外面的人便是从温屿化成灰到下了葬也没有人靠近过,任凭冷怡婷疯魔了般的纠缠着,哭闹着,江崇律终是没愿意停下脚步多给她半点脸色。江崇律认定了冷怡婷不配当个母亲,或者不配当个人,吩咐着所有人不得理睬她也不允许她靠近墓园。但温氏的小公子骤然离世,温家那锅粥不等尘埃落定,就沸了起来,他们日日聚在江合,明里暗里试探,巴望着温老爷子留剩下的股份,谁都知道江合是蒸蒸日上,虽然温氏这些年半依靠着江崇律,但做的却是温氏门户的生意,家里头除了江崇律,哪个不姓温呢,有什么理由姓温的还在,却分不到一杯羹。许景行曾在私下企图用温屿换得江合那与国外两家联合的新项目的部分代理权。那时需要考虑的东西众多,江崇律没拒绝,但也不可能答应。江崇律自觉他向来不是个感情至上的人,无论是亲情,还是其他的感情,都做作的很,他虔诚且真情实感的守护过温屿的一生,尽职尽责,但触碰到江合本身的价值时,他不但犹豫,且清楚的知道天平会往哪里倾,可站在江崇律个人的角度上,他无法问心无愧。他对温屿有愧。他不愿意用顾栩去换温屿,也不愿意拿江合去换温屿。所以不管是温氏剩下的那些沾亲带故之人还是许景行冷怡婷这些小人之流,在这个枪口撞了上来,能得到都是江崇律正好无处安放的怒气。这场震怒之下,最先倒霉的就是温氏,温氏从上两代传下来的航线全部被切。江崇律不差钱,可是断了航线,温家几个堂亲瞬间就没了吃饭的碗,温廷复算是江崇律几个堂舅中有话语权的,那日拄着拐杖来江合,江崇律硬是让他在门外站了一个上午没见,听说回去就气病了,一下弄的整个温氏都惶惶自危。江崇律谅温氏没这个胆来揭竿起义。稍微料理了后便让梁纪找上了茂云实业的许家老大许止霖。许家光是洗白就洗了大半辈子,到尽头为止才堪堪算上了岸,许止霖兄妹二人虽算得上是茂云拎得清的角色,但企业到了这个关头,除了摆出夹起尾巴做人的态度,已经没有别的退路。梁纪带着几份陈年黑柄,半遮半掩。他向来擅长话说一半,大事小事留一线,特地上门敲打,又不把底子透个全,明明就是大尾巴狼,偏偏还要被当黄大仙供着。许家老大气的慌,坐不住,当晚就派人把许景行人请了回去弄了个半死。江崇律知道的不少,梁纪也知道的多,江合的打压升腾的高,温氏拼着一点血缘关系还能撑着,但茂云就不行了。许止霖和许景行不同,他生来地位就是理直气壮,行事风格干净利落又狠又稳,若是再给他那私生子弟弟一些时间,说不好许家还能再养出一匹狼。但江崇律没给他机会,许止霖便借着风来收拾他,他不分三七就先把许景行关了起来。江崇律不知道的事情也很多,比如许止霖压根没看得上冷怡婷,比如失去了管控的冷怡婷。或许是江崇律本人并不想有静下来的时候,所以外面喊打喊杀,他反而觉得充实。不管是家里还是公司二十六层,乃至于食堂、卧室、餐厅,起床醒来后,天黑下班后,他都觉得太安静了。静谧,心闷。他始终知道,他对顾栩,对温屿,其实并没有不同,就像他对温屿再好,依旧有舍不得贡献出去的东西。何况,他对顾栩是真的喜欢。因为真的喜欢他,所以才会觉得他远一点才好。顾栩的深情,他既担不起,也无法平等给予。所谓爱情,不过是等价交换,有些东西他给不了,对顾栩这样的人就是一种伤害,他江崇律有自知之明,那些与其不如的感情,从来都不用明说。他想念顾栩,可是,比顾栩重要的东西太多了。他想跟顾栩在一起,却又不想他把感情放的太重,他无疑是自私的。所以舍不得。当顾栩的车终于被发现的时候,江崇律亲自赶过去了。他非常确定那一刻要去见他的理由是因为温屿的请求。知道顾栩跟冷怡婷在一起,江崇律多多少少有些安心,也许是温屿去世,顾栩终于成了她唯一的儿子。若是顾栩想要母慈子孝,不管是扮演角色还是扮演人生,江崇律是不会阻止的。许景行这些年的产业在许家算不上丰厚,却也不是一般人家住得起的。悠长的庄园式会所,两片香樟木郁郁葱葱。顾栩站在门前的树下,他正拉开车门,似是要离开的样子。那树是金合欢树,江崇律认得是因为家里前后都种了许多,那树不知是谁早年种下的,又大又高,秋冬季节结许许多多的细小果实,风一吹会在院子里落一层密密的金黄,很是好看,但以前来家里做事的阿姨总喜欢趁着做完饭的时候去把那些落下的果实扫了。顾栩看了几次可能没好意思说,硬是把扫帚给藏了起来,他向来不爱为难别人。可阿姨找不到旧扫帚,隔天就不知道从哪里找了把扫大街那种超大扫帚,顾栩眼睁睁的看着阿姨回回扫之前都要去霍霍那几颗树,怕扫完还要掉,干脆把会掉的都霍霍下来一起扫走。他藏了几回扫把不得行,也不愿意开口阻止,便选择自己不再去看那些好看的小果实。江崇律淡淡笑起来,温屿走后,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在笑。顾栩瘦了些,正背对着自己,他的背影是非常好看的,完全不做作的那种挺直,既好看又非常有气质,恍然间,江崇律这才觉得,他是真的好久没见到顾栩了。江崇律想开口,但见着小楼上冲下来个人,他皱了皱眉。几天前他见到冷怡婷的时候,还算是有些形象,这会儿却要靠辨认了。白色睡衣,妆发散乱,她似乎意识到顾栩是要走,这才急匆匆的不知道从哪冲过来一把拉住了他。她推了下顾栩,神情激烈,可顾栩却一动也没动,任她拽着推搡。江崇律要走过去阻止。冷怡婷的一句话又让他停在了原地。“你到底跟小屿说了什么?”“你那晚到底跟小屿说了什么!!是你是不是?是你,你一定说了什么…一定是你..”“你恨他,你对他说了什么他才会自杀,是不是??”她流着泪摇晃着顾栩,推搡着,打骂着。江崇律紧紧的皱着眉,因为顾栩完全不反抗,也不反驳。他脑中乱着,一会儿是那视频中顾栩给温屿埋下去的针,一会儿是温屿弥留之际仍要自己照看顾栩的样子。“啪”一个女人的掌心,能有多大的力气,可顾栩的头还是偏了偏,扶住车顶。江崇律握了握拳,仍是没过去。他听着冷怡婷的声音,是气到绝望的颤抖,她一句句的说道“顾栩,我最后悔的事,就是这辈子生了你。”“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恶毒的人,是你,你逼死了你亲哥哥是不是?”“对,是我,我叫他去死,我恨不得他死。这个答案,你满意吗。”是顾栩的声音,江崇律认得。就像那金合欢树,他也认得。他不可置信的样子太僵硬了,连周遭的空气都僵硬。周恒往这边走来时候,关门声轻轻响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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