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他年纪大了,时常想到你总会很难过,可无论如何,你还是他的长孙,他心里惦记你,大概也很后悔没有早点找到你,你…”“我应该体谅他吗。”“那是你的事,我想告诉你,你是有家的人,至始至终都有。”顾栩摇摇头,眼中的光在不远处的厨房沉淀了下来。顺着看过去,果然是江崇律站在那边。顾正中捏了捏拳,他无力反驳也不懂辩解,他对顾栩能跟着他离开没有抱多大的幻想,来这里多是为了看看他是否安好。而对于爷爷年迈的失落和遗憾虽于心不忍,却同时对顾栩的淡漠和麻木产生的有力使不出的感觉很是受挫。门外雪未停,门一开就是一阵迎面的冷风细雪,顾栩僵了僵。“快进去。”顾正中不敢在门口多站,转身就离开了院子。江崇律站在厨房,小锅里翻起浓郁的深红色泡泡,糖藕的甜味加上糯米的香气弥散开来,他有些心不在焉。“哎呀,这么冷的天怎么站在院子里。”陈伯连忙擦干净手,往外跑去。江崇律听声也向窗外看了眼,此时顾栩抱着肩,纷纷扬扬的小雪落了满肩,他在一片绒白的院中仰头,鼻尖眼梢都是通红,微扬的嘴角确实是冬日的一抹美景。江崇律来不及关火,三两步踏出门,接过陈伯拿来的毯子,一开门就被透骨的风吹了个机灵。“顾栩!”他一直在担心着顾栩真的跟着顾正中回去了,压根不记得自己也就穿了个毛衣。他没好气的走过来,看到顾栩穿着厚实的外套,摸到手心都是暖和的,才放下了皱起的眉。顾栩则接过毯子,扬手披在了江崇律肩头。纷纷扬扬的雪花一阵大一阵小,堆在高高的树叶上摇摇欲坠,每隔不一会儿就掉下来一块。金黄色的合欢收起少了几分肆意的潋滟,静悄悄在院子的边角点缀了些颜色。“你在看什么”“你说,银杏真的比合欢好看吗。”俩人靠的极近,江崇律握着顾栩的手放在口袋里,他依在身侧,细密的睫毛被雪花沾湿,连带着眼睛都通透明亮。“合欢好看。”“嗯?”顾栩意外的望过来。“合欢好看,我只喜欢合欢。”“只喜欢?”“嗯,只喜欢。”手中微微一紧,顾栩看上去很高兴。他转头冲江崇律笑了笑,是个极大方的笑,明艳漂亮,衬的整片天地的雪花都失去颜色,江崇律心有所动,除了把他揽在怀中,还想把他放在抱在手中,藏在家里,放在心上。糖藕煮到收了汁,江崇律捞了上来仔细切好,陈伯替他浇了一层蜜甜的红汤,又撒了些桂花。喷香的桂花糖藕上桌,很是引人注目。“这是?”“是先生亲自做的,顾先生快尝尝看”江崇律笑着摸了摸鼻子,夹起一块放进顾栩的碗中。酱红莹润的糖藕绵糯沙软,吃起来香甜,大约是煮的时间还不够久,里头的糯米馅还没入味,不过就算是生的,顾栩吃下去也必然是真心喜欢的。“好吃。”听到顾栩由衷的表示着喜欢,江崇律嘴角都弯起了个弧度,他那一刻竟有些紧张。而后那不经意间的笑,又何止是暖了这一个冬天。尽管顾栩知道,江崇律还是那个江崇律,会亲手煮粥亲手蒸糖藕的江崇律,他想要对一个人好,就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好,暖到你心花怒放,哄得你缴械投降,他这样的体贴入微,任是谁都会误解成这是爱,都会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肝肾五脏六肺掏出来给他,生怕抵不上他的好。可是顾栩明白,他是什么也不要的,不要你的心肝肾,不要你的好。江崇律好像从来就是个不缺少爱的人,只是顾栩懂得晚了些,他是做不了江崇律的心上人了,如今更是再不用勉强自己,不用强求于他,所以也不用再与自己为难,趁着现在,多看看自己的心上人吧,这个心上人啊,能吃到他做的桂花糖藕,能见他对自己笑一笑,还能借他的肩躲一躲风大雪,已经够好了,若是再过分一点,还能多给自己一点时间,那等自己攒够这些甜,将来离开了这里,一生就也就不会过得太苦了。“再给我夹一块吧。”要记得这个味道,要记得它的样子,还要记得这一天,最好连他是怎样温柔的递过来,怎样含着笑说慢慢吃都要记得。第60章顾栩下午睡得久,洗过澡后靠在卧室的沙发上看书。新年的气氛算不上浓厚,城中不许燃放烟花,也就只有近郊的山脚附近会有居民还在守岁。江崇律也洗完澡澡,只围了条围巾,室内温度高就连顾栩也只是穿了件薄薄的睡衣,散乱的披在身上,几片雪白的肌肤无限放大视觉效果,只是胸前支棱起的几根锁骨太过突兀,显得非常清瘦。蓦的,他突然走向顾栩,剥开半截衣服,一长片青紫融入眼前,他十分惊讶的问道“怎么回事,你撞到哪了?”顾栩垂眸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我忘记了。”江崇律很是无语,心脏多跳了一阵,正欲在问些什么,这时正好有一支烟花在空中无声无息的炸了开来,照的顾栩的眼睛亮了一亮,十二点一过,闷重的炮竹声陆陆续续从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江崇律看见顾栩一脸认真的在等着那零星炸开的烟花。可那烟花既远又稀,要等上好一阵才出现几颗。“喜欢烟花?”“还好。”他说的清淡,却头也没回的望着漆黑的夜空,继续安静的等着。这段时间来,顾栩好相处了很多,会笑,会一句不落的回应别人的话,可江崇律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同了,那眼中缺少了那些鲜活的灵气,笑意不达眼底,沉默大过言语。“这是什么?”顾栩接过江崇律递过来的东西,拿近了一看竟是个大红包,比江源那个还要丰厚许多,上面画的小猪金光灿灿,也不知道是从哪找来这么不符人设的东西,顾栩感到意外还有些奇怪。江崇律拿了块毛巾给他擦半干的头发,发丝穿过指尖,柔软乖顺。“压岁钱,给你的。怎么又不把头发吹干。”红包,象征着好运,祝福。顾栩自然不差钱,估计就是江崇律跟随习俗的一份真心的祝愿罢了,顾栩大方的收下,顺便卖个乖说了声谢谢,他印象里长这么大几乎还没有收过红包,随口笑说了一句“还是我第一次收红包。”江崇律闻言顿了顿,抚过发丝的指尖更温柔了些。“我希望你平平安安,一生顺遂。”他没有告诉顾栩,他拿了顾栩的体检报告去国外研究中心,病情分析的结果是多么的不尽人意,国内外对心衰这种病症都显得过于麻木和稀疏平常,聊起这种病症多半都是同一套解释,几乎所有人对这份体检报告的总结皆是委婉的在说这个人命不久矣,最多只会对过于年轻的顾栩表示一点例行公事的遗憾。可对江崇律来说这怎么可能是一点遗憾,顾栩是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还这样年轻,还有着大好的前途无限的可能。他对这件事付诸了从未有过的耐心,也托人找到了靠谱的医疗机构,甚至商量好了派遣团队来进行治疗,但这个方案被建议取消了,他们更倾向于病人本身去当地做阶段性的治疗,很多最先进的治疗手段都在实验后期,没有推广上市,但接近成品。这种先进水平和实验体制,江崇律本人比一个实验研发中心要更清楚。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对顾栩开口。春节的气氛不浓,年初一江崇律出了一趟门,除此之处这一天显得非常平淡寂静。顾栩想起曾经跟宋蔚一起吃饭时,宋蔚总说如果遇到一个重大节日但这一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还是跟往日一样寻常的过了的话,总会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会格外的烦躁。梁纪则管这个叫寂寞不甘心,总期待着什么必然是要失望的。当时的顾栩没有发表意见,但多多少少非常苟同。想到这里顾栩不由得笑了笑,如今春节这样重大的节日,他完全不会感觉到寂寞,这是个很大的进度,从偷偷的不甘心成为了个不会期待的人,像是贪恋红尘的小和尚终于修炼成了得道高僧。可顾栩知道自己不是高僧,没人能轻易的彻底断绝对生活的所有期待,如果不是眼下他几乎如同一个废人,他应该也不能。也没有人能改变人类得寸进尺的本性,得到一点甜头往往就想要更多。“你在笑什么呢。”江崇律端来蒸过的梨汤,里面加了川贝粉,止咳润肺。顾栩端过碗慢慢的喝。“没..”山腰上突然炸开一朵烟火,他惊了一跳,江崇律随手关了卧室的灯靠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微光照的玻璃上映衬了两个依偎的人影。突然跃起的烟火伴着鸣啸在瞬间冲上了高空的黑暮,群山之上开始上演争先恐后的明灭,全是金色绚烂的花火,璀璨耀眼,又几乎是近在眼前,一朵又一朵又大又亮不知停歇,顾栩惊讶的看了会儿,又转过头看着江崇律,他眼中有些潮气,江崇律则搂住他的肩膀轻轻的笑。“你喜欢这个颜色,对不对?”喜欢的,很喜欢。眼中的湿意快要藏不住,顾栩抱着自己的半只手轻轻压着胸腔,那颗疲惫的心从未停止跳动,疼痛过,衰竭过,即便苟延残喘却还是会因为半山的烟火澎湃要蹦出胸腔。第61章预计年初八后江合本部包括线下各个仓储、工厂就要开始恢复正常上班,顾栩身体情况如果现状能继续维持,倒也还好。而且在家应该会比较闷,也容易多想,比起这样,也许他更愿意在公司待着,于是江崇律提前给梁纪等几个高管做了个说明,年后顾栩还是任职副总,至于前期搁置的半对接工作或者以后的休假什么的,回头再私下跟梁纪打个招呼也不是问题。这么一想,也轻松了些,他同顾栩稍稍提了下,顾栩也同意了。当然,他没有提到会相对减轻他的工作内容,主要还是怕他产生落差,想太多。年初四这天温家出了些事,不大不小,将将好扯得上江氏,不能排除故意为之。温家的堂亲之一,温廷海,江崇律客气的时候也称他一声三叔公,他在温家几个老狐狸里面难得没有沆瀣一气,一贯平庸老实,也不爱挤到江崇律这里碍眼,因此屡受温家排挤。因为这,江崇律反而对他算得上照顾有加,虽江父早年明令禁止不许外戚进公司,但江崇律还是派人在分部为他的独子温鸣安排了生计。然而坏也坏在这件事上,温廷海老实怯懦,独子却跋扈不成器,当年没有考上大学,整日游手好闲,正途不走反而与社会流氓称朋道友。温廷海没来,他妻子倒是求上了门,江崇律当时让周恒给他找个远点的地方呆着,最好条件差点环境干净点,江合在三线城市里有个药物反应实验基地,地方偏,人少,交通十分不便,这温鸣在那里呆了一年,没生事,到了年尾却纠集了几个狐朋狗友盗窃实验室的物品,在高速醉驾肇事追尾了一辆车,导致后座的五岁孩童和孩童的母亲当场死亡。被抓后又查出毒驾,他自然是百般否认,但结果摆在那里,单纯个人行为倒没什么,只是他一口咬定是在实验室里合成的,直接就把火烧到了江合。要知道一个生物化学的实验基地,那还真是一切皆有可能。当今社会,一个涉黑,一个涉毒,对一个企业来说都是毒蛇的红信,一个处理不好就是毁灭性的连锁反应。温家一开始就没把懦弱无能的温廷海当回事儿,巴不得他不成器的儿子出点事,正好给高高在上的江崇律找点晦气,这事瞒了不少天,那温鸣应该是在里面受了不少苦,温廷海才找上门来。他老泪纵横,夫妻俩哭的好不凄惨。江崇律不可谓不生气,却也没表态,一直凝眉冷着一张脸,那夫妻不敢多待,一出门,江崇律就摔了个茶杯。如果是个没关系的也就算了,偏偏破例安排了个人,竟然还倒打一耙,简直是脑子被猪啃了。周恒连夜从老家赶了回来,被派去负责处理这件事。江崇律则连着几天心情都不好。在温家的事情上,顾栩从来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更鲜少插手,至少明面上是不会有所声色的,过去不会,现在就更不会了。他靠在沙发上看书,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看久了他也自己也就睡着了。连着下了几天的雪终于停了,冷冽的空气格外的干净澄澈。顾栩终于想起来翻看他早已忘在天涯海角的手机,一打开就响个不停。宋蔚也在这个早晨终于打进了电话。张口就嚎叫了许久。絮絮叨叨自然少不得一顿狼心狗肺没有良心之类的控诉,顾栩一边不作声的听,一边扬着嘴角。殊不知这种感觉其实是很好的。宋蔚在得知过几天顾栩也要回公司去,又是开心又是难过,他只听过梁纪寥寥提过几笔,并不知顾栩是什么样的境地,早就担心的不得了,如果不是被梁纪拦着,只怕当下也要出现在顾栩面前了。顾栩的朋友几乎没有,他对待除了江崇律之外的所有人几乎都是感情淡漠的。他既不想感知旁人的善意,更害怕被别人感动。但如果非要给“朋友”这个词填充一个人选,来定义它的存在的话,仔细想想,可能也就是宋蔚了。他真诚的敷衍了宋蔚几句身体很好,什么都好云云,就让宋蔚成功放下了心中大石。此时楼下的门铃响了起来,这个点非常意外,等他挂了电话下楼,陈伯已经开门把人迎进来了。不怪陈伯没有戒心,任何人看见这个小姑娘,怕都会心上先软三分。来人娇小纤细,卷曲的长发被一束马尾扎起,显得很是俏皮,浅绿的洋装小外套配了条深格小短裙,鲜丽明媚,单看五官也并非惊艳貌美的长相,但胜在眼中有光,眉眼带笑,一眼看上去只觉得冬天还没过,春天已经到了。“小姐,请问?”许止萦两手各拎着一个袋子,站在屋内第一眼就看到了顾栩,按怪自己不争气的脸又瞬间火热起来,她习惯性的想回避视线。陈伯一开口,她倒想起自己来干嘛得了,于是有些疑惑的问道,“这里…是…江崇律..的家吗…”“止萦?”江崇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端着水杯,杯中尚有热气,顾栩猜想他可能是在倒水没听见声音,他看上去也有些意外,不过小姑娘一脸的疑惑立马转换成开心兴奋。“崇律哥哥! ”她得意的举了举手上的袋子道“你上次说第二大道第四家博物馆旁边甜点店里的布朗尼很好吃,你看,我买回来了。”她所说的第二大道,自然是华盛顿,江崇律在那附近念过书,才在飞机上略略提起,没想到被她记在心上,竟不远万里从异国带了回来。于是他便也装作有些意外的惊喜,接过了小小的礼袋。小姑娘非常容易满足,眼中光彩明媚,她微微噘嘴,有些迟疑道“我哥要我赶紧的回来,所以我买的很急,而且一路上提过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变,你…要不要…打开看一下…”江崇律笑了笑说好,顺从的拿到茶几上打开了。顾栩站着没动,也低头轻轻笑了,盒子里的大布朗尼只稍稍在纸质的盒子上留下了些油渍,保存的很精致完好,可见主人用心细致。少女的心思是藏不住的,只是顾栩很难得能在江崇律脸上窥见这样单纯友好的笑容,他很少会笑,笑起来也绝不吻合,大多数很商业,几乎从未这样单纯轻松仅仅是想笑。许止萦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尝了一口蛋糕,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吗??”江崇律浅浅喝了口水,纵然完全记不得当时是什么味道,也分辨不出区别。脸上仍是堆着笑意“很好吃,和当时还是味道一样,谢谢你,止萦。”“那太好了!啊…对不起..这位..小哥哥也一起尝一下?”她眨眨眼,向顾栩发出了邀请,顾栩笑着摇摇头。“不能夺人所好。”无人戳穿她未经隐藏的小心思,顾栩说罢,她脸上立即飞上两朵红云,显得有些窘迫。江崇律听了也含笑看了一眼顾栩,那眼神叫人不明觉厉,顾栩在心里摆手,但他很是知趣,将空间让给对方,去帮陈伯切些水果。这个季节的水果一般不多,但江崇律家里的却都是极新鲜的。以前他总觉得顾栩在生活常识和自理能力方面是相当令人咋舌的贫寒水平,后来知道他从小到大没人仔细照看过教导过,也只觉得心里疼,不再奇怪了。所以顾栩是丝毫没有长进的,他拿着芒果想削皮,顺手就去拿陈伯刚切完橙子的水果刀,刀尖在他拇指上立即拖了一条血线,他继续削着芒果,血丝顺着果皮滑下来他才停了,如果有人这个时候看见顾栩的表情,那只会觉得是茫然的。但江崇律来晚了些。顾栩一手拿着半削的芒果,另一只手握着刀,刀尖没有对准芒果,他丝毫不带表情的给自己的食指划了一刀,然后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看见那血直滴,江崇律那一瞬间简直气极了,他直接要是自己不喊一声停,他就会继续做点自己不想看见的事。“你在干什么??”一身暴喝在耳边响起,顾栩回过神,然而他只是皱着眉盯着手,仿佛来不及去在意江崇律。“我…” 顾栩不知该如何解释,想了想又闭嘴了。迅速捏紧了那两道刀痕,江崇律绷着一张脸拉着他另一只手冲干净,因为太用力,芒果都被捏软了下去,他关上水龙头,一句话不说要把顾栩拖出去处理伤口。“哎..等下…那个..”“已经走了,你就是因为她在这自残?”江崇律最近心情都非常差,他从去年到现在,生怕顾栩受一点伤,万般小心的对待、讨好,鬼知道他会因为今天许止萦跑来示个爱,就转身给自己划一刀。他能感觉到顾栩的心境不同往日,也明白他要的是什么,这些江崇律都在试着理解,都在认真努力,而且一想到对待许止萦这件事上,以后可能还会有更多的接触,就感到很头疼,就像顾栩有很多不愿意跟他说的,有些事,他没有搞清楚之前,也没法对顾栩说。“我没有…”“是,你没有,只是我让你不开心,你就划自己一刀,就像以前我不在,你就多喝一点酒一样。”“我…”江崇律捏着他的手往二楼去,速度极快,顾栩穿着拖鞋跟不上,步子都乱掉,皱着眉头,眼里很是无措。“那我前几天做错了什么?前几天我哪里让你不开心了?你把自己撞的青紫一片?嗯??”顾栩被推坐在床上,细细的喘着气,额发下一片汗,捏紧的拳放在身侧,他低着头不说话,反而让江崇律觉得是默认。“顾栩,你能不能….乖一点?.”他就着半跪的姿势,疲惫的将额抵在顾栩的膝头,语气竟是无奈,久久未能动弹。顾栩闭了闭眼什么也没说,伸手飞快的划过眼角,又抚过发慌的心脏,它跳的杂乱无章,震荡的连手指都在抖动。“好,我知道了。”他说一百遍他知道了,江崇律也不见得会听进去,在他脑子里根深蒂固的就是顾栩什么都好,除了执念太深,像蜘蛛网一样的束缚,他现在愿意被束缚了,愿意自己走到他的网中被包起来,但仍是希望顾栩再给一点时间,再多一点时间就够了。等到他把什么事情都做完,就会给顾栩只剩下他们两个的世界。他能做到的,多希望顾栩能相信他。第62章等年节的气氛彻底没有了,院子里的雪也化的差不多。自那件事后,顾栩又比往常更安静了些,眼里仍是江崇律看不懂也来不及深究的东西。江崇律去公司后,顾栩在这又休养了段时间,等过了复查后再去公司。这天很巧,在疗养院,他又见到了那个小姑娘。他想到江崇律说的话,再见到这个鲜活异常的女孩子,就会下意识的摇摇头微笑。他是理解江崇律的,他的世界沉闷,压抑,因为自己的存在更加疲惫,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在这个时候能出现这样带着色彩的生命,也会觉得呼吸顺畅,世界缤纷。他其实压根不介意,甚至,就算江崇律真的喜欢这个小姑娘,现在的他也只会心跳多跳几拍,面上还能堆点笑。顾栩的左臂内侧全是一小片一小片的青紫,是昨天掐的,今天全都发青发黄,看上去有些可怕,他只好把右手伸给医生,不光是手臂,他本就是个难以生成肌肉的体质,现在一看,细弱的像个刚发育的高中生,毫无美感。许止萦对他的关注重点很奇葩,她不好奇他为什么住在江崇律家里,反而好奇为什么顾栩会出现在疗养院。她欢快单纯,闪着笑意的眼睛说话毫不扭捏,顾栩对她并无任何成见,自然不会讨厌她。于是他告诉许止萦“我生了一些病,家住在外地,和江总是朋友,他人很好所以才关照我一阵子。”许止萦立马笑眯起了眼猛点头同意道“是呀,他真的很好。”“哎呀,你长得真好看,又高又帅,下次给你介绍女朋友好不好?”她给顾栩倒了杯热水来,顾栩一边喝水一边等报告,而这姑娘天生会哄人似的,顾栩好像能明白为什么江崇律会那样笑了。“不了,我有喜欢的人,追的快死了他也不喜欢我,没别的心思了。”他轻松的说着,像开玩笑,但顾栩笑起来显然要比江崇律温柔多了,他牙齿极整齐洁白,笑起来非常好看,自带一身高端气质,语气也很温柔静雅,许止萦捂着心口,夸张的叫道“竟然有人不喜欢你吗?”顾栩眨眨眼笑道“有啊,”“太瞎了,你还是别喜欢她了”许止萦直白的撅了噘嘴,很是不满,这表情把顾栩都逗笑了。“好啊,那就不喜欢。”顾栩的病需要每个月复诊,按药物的最佳剂量维持的还算稳定,他也是第一次从医生那里听到自己的完整病情,急性左心衰没能及时控制,继发全心衰,肺部受损严重,呼吸系统会受影响,等三四个月到半年后,就会慢慢发展成慢性心衰,到时候就需要注意全身的保养,可能会存在突发性急症,需要对饮食、活动量、情绪等做好控制。简单点说,需要尽快接受自己是个废人,年龄80岁,好好养护能活到90岁。“谢谢,林医生。”眼前这位年轻的顾先生生了重病,却如江总所说,看上去云淡风轻,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态度,医生推了推眼镜,他所说的话,都是请示过江总授意的,估计是想让他引起重视。等他走后,他还要再跟江总进行汇报。“不用客气,我的电话留给你,有问题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顾栩接过名片,随口问道“这会对我的视觉造成影响吗。”“顾先生,你觉得视觉受影响了吗?”顾栩摇头,淡淡的说“我只是觉得度数变高了,可能是心里错觉吧。”林医生松了口气“那就好,扫描下来没有大的问题,但也不排斥中枢神经受损,如果顾先生觉得有问题就需要尽快细查了。”“没有,在这之前就觉得度数高,应该没有多大关系。”“之前?”“嗯,之前眼睛周边会疼,太阳穴。”林医生闻言轻松笑了笑“那还好,可能是心理因素,大约是心理压力太大导致的,放松些,不过…如果出现视觉模糊看不清的话,一定要来细查,要不会后果严重的。”“好,这件事,不要对江总提了,他疑心病重,林医生应该知道的。”林医生当然知道,他前后接待了江总的两名病人,无一不是夸张的顶级医疗配置,在任何医生看来都是有些小题大做的。他笑着点点头,看着顾栩彻底走出去后才拿起电话汇报工作。久违的西装style套在身上还是那个久违的顾栩,但相同的尺寸实在是空旷了太多,他的腰不比江崇律一只手掌宽到哪,怎么看怎么都不舒服,直到披上大衣才感觉好了些。江崇律还没有想好怎么提起去美国治病的事情,按他的想法是,美国有个江合的小分部,没有加拿大那么大,只是个类似实验室的规模,一直是他美国的老师负责打理。他想让顾栩过去,治疗时间是阶段性的,在那里更方便安全,一是接受治疗,二是老师也能照顾到他。顾栩第一天回到公司,第一个让他措手不及的就是电梯。电梯从负二层到二十六层,从电梯上升开始他就耳鸣,头晕站不稳,心脏狂跳,一分钟的时间,他靠着边沿,五指抓紧了扶栏,电梯停下时他一手狠狠按着胸腔,背后出了一层薄汗早已面无人色。忍着想呕吐的心情,他先去洗手间捧了把水,冲了冲脸。“顾栩?怎么了?”他撑着盥洗池,脸上滴水,梁纪立马联想到一些不大妙的事,三两步就过来扶。尽管心里明白这个体质被这样对待其实是一种关心,但顾栩却觉得还是无法这么快的接受这场变更。他挥挥手举起,示意自己没事,梁纪尴尬的停在原地。“我没事,早餐吃多了,有点恶心。”“一会儿我让小顾泡点茶吧?你脸色有点不好。”“好,谢谢你,梁纪。”梁纪看他扶了扶墙边,在出门时又放开手好端端的走出去,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宋潼又被调回来做顾栩的助理,他脑袋活络,跟着梁纪呆了段时间,硬是把长袖善舞学了个七八分像,说起话来有理有据叫人沮丧透顶无法反驳。第一个被挡在门外的自然就是江合的大美女宋清扬。此女身段妖娆,活的很是自我,公司里给她取了个外号叫美杜莎,听着十分亲切。她这次没有提着汤,而是贴心的买了热咖啡和面包,想来见见顾栩。宋潼早被江崇律交代过一顿,对这个早晨的来访名单心里有数,周旋的很是自得。“我就看一眼,就看一眼啦!”“不如你写个字条,我贴咖啡上给你送进去好了。”“不行,没诚意,我都一年没见过他了,哪有你这样碍事的。”“刚过完节,今天可忙了,万一顾总没空理你那…….”“都在干什么。”“江….江总..”江崇律端了杯茶,清凉的眼神扫过来,宋清扬缩了缩脖子,把咖啡往宋潼手上一推,就迈着高跟鞋噔噔噔跑了。宋潼捂嘴偷笑,只见江崇律瞥了他一眼不作声“这…江总…她来给顾总送咖啡…”“顾总不能喝咖啡。以后也不许送。”“是..那这..”“扔了吧。”他推门而入,看见顾栩脱了外套埋首在一桌子的文件中,顿时蹙起了眉心,他明明交代过不用给他这么多东西处理。大约是梁纪理解错了意思,走近了一看,全是不甚要紧的小事,大多数只需要个签个字,但顾栩看的却很认真,他几乎把头都要低到纸上去了。要不是他看向自己的时候眯了眯眼,江崇律都要忘记他近视了。“早上吃多了?你就喝了点米汤吃了点蒸饺怎么会吃多了?”把茶杯搁在顾栩面前,里面飘着少许解腻的白茶,顾栩喝了一口。“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没有,可能是蒸饺有点油。”江崇律想着,确实,那蒸饺里有些碎肉,顾栩确实是不爱肉类的,他点头,想着提醒下陈伯,又注意到顾栩戴着眼镜还眯眼,随口问道“最近近视加深了?看个东西都快趴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