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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趋向于光》TXT全集下载_23(1 / 1)

“到时候就算有颗心脏,也是浪费,那孩子…”许景行烟灰掉了一截,他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绵长的烟圈“把他砸昏了送去?”然后又低叹了一声,笑的非常苦涩“那他醒了也要把自己折腾死。”许慕扔了手中的听诊器,又折回去挨个检查了下床头柜的药物,期间绿眼睛的小孩一直看着他,倒让他觉得好笑。“你叫海茵?”这孩子没理他,也许是脚冷,他把脚也藏到顾栩的被子里了。眼神黏在顾栩动也没动,许慕原以为他不准备出声,可他又吐字清晰道“顾海茵。”许慕笑了笑,没说话,靠等待人道主义的捐赠,这辈子也排不上一颗适配的脏源,江合的身份敏感,江崇律又不沾黑,哪怕他再有钱,想救顾栩的心再急迫,也依旧无能为力。但地下流通市场不同,许景行跑遍了东南亚,就为了给顾栩找一颗心脏。许慕再次打量着顾栩,确实是个非常干净好看的男人,不过他不是为了这个男人来的,而是为了他弟弟。“哥,这次麻烦你了。”“让你肯开口来找我,顾先生应该是十分重要的人了。”“我欠他。”许慕点点头“放心吧,你大哥那边有我”第92章江崇律在国内和奇奥往返不停,四月中旬他把自己大部分重心彻底移到了新州。在这之前,他在机场匆匆和许止萦见了一面。许止萦要去日本做面部修复手术,临行前对他轻声道了句对不起,江崇律不太懂她是要表达什么意思,但他还是把遇见许止萦的事情写在了奇奥的本子上,他想着即使顾栩还在身边,也不一定会开口问的,但他在没有看到顾栩的日子里,每天都有很多事情很想告诉他,又怕自己会忘记,到时候见了他会找不到话题。陈蒙在三月底也出门旅游了,说要去过过老年生活,连梁纪都正常的上班下班了。只有他每天既充实又不知所谓的在行尸走肉着,他一直没找到顾栩,也没能安定下来。江崇律没想到最费劲的事情就是那只兔子。兔子的免疫手续太难办理了,出不了境,江崇律又坚持要把它带走,手续都是梁纪找人办的,他没有半分不体面,但所有人看梁纪都像在看个疯子。梁纪气都要气疯,撂挑子的人说走就走,忙不完事情还要忙兔子。江崇律的头等舱是五位数,为了加快进程,兔子是单独坐专机去的。到达奇奥的第四天,梁纪忍不住狂发一堆牢骚,江崇律挂了电话去机场接兔子。梁纪脾气暴涨后,连神经有问题都敢骂他,大概真的有病吧,江崇律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带着这只兔子,只是觉得顾栩很喜欢它,好像这是唯一一样,他知道的顾栩喜欢的东西。他去了顾栩的故乡,修葺顾至远的坟茔,那里还是太荒野了。他也抚过那座空荡荡孤零零的小坟,也见过顾至远依稀也认不出的遗照。顾栩会觉得顾至远孤独吗,顾栩把自己留在这里是因为怕顾至远孤独吗,还是孤独的人一直都是顾栩而已。他脑子里总会出现顾栩平平淡淡的声音,他一直在问你难不难过啊。顾栩离开日子一天比一天更久,江崇律想到顾栩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更长,江崇律觉得自己也成了一个心脏病患者,想到顾栩会在做什么,想到顾栩自理能力那么差,在奇奥的每一分一秒等待的时间,都变得相当难捱,心脏总会那么疼。然后脑中顾栩就会问,你难不难过啊。他看兔子的眼睛是红的,料想兔子看他的眼睛应该也是红的吧。就像某本书里写的那样,越想念一个人,越是记不住模样,他甚至没有一张顾栩的完整的照片拿来想念,唯有一张小小两寸的员工证件,蓝底,白衬衫,他笑的真好看啊,好看到江崇律在异国费城,只要遇到个亚洲面孔,都想好好确认,长得好看的人都像顾栩,但又没有一个人真的是。那次江崇律沿着特拉华河去费城,偶然一瞥,也看到个很像顾栩的侧面,看着看着就受不了了,那一刻似乎世上所有的人都找到了爱人,所有的人都在回家,唯有自己,没有爱人,也没有家。他去了顾栩的学校,在长椅上坐了很久,想象那些年还是孩子的顾栩会从学校哪个教室走出门,是否行色匆匆,是否孤独寂寞,他会沿着哪条街回家呢,饿了会吃什么,无聊的时候又会干什么。他像一只没有进化出四肢的低等动物,淹没在顾栩曾经生活过的城市里。不知道人会不会突然对另一个人产生爱情,那应该是几率事件吧。很遗憾的是他其实并不记得眼睛是在第几次看见顾栩的时候,忘了把他放出去的了,很疑惑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也会偶尔定义什么是爱情吗,它从某个神经末端开始生长蔓延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感知到吗。那他真是太迟钝了啊,他的时间停止了,错过了那班飞机,再发生的任何事,都叫来不及。“mr john?”奇奥的负责人是个脾气很好的胖老人,穿着背带裤,走路很费劲的样子。他见江崇律难得的出现在农场边,友善的走过来交谈,“paul,你把这里管理的很好。”老人开心的笑着,拿烟斗在圈在羊群的木桩上使劲的敲了敲,倒出不少的干烟草,他神秘的对江崇律说道。“奇奥是个很美丽的地方,吸引美丽的人来。”“是啊”江崇律望着小阁楼“我也在等一个美丽的人。”paul眨了眨眼睛“只有我的羊群每天晚上才能见到美丽的cinderella,john,你差一点幸运。”江崇律点点头笑道“是我不够幸运。”paul摇了摇头“你总是如此消极,cinderella的南瓜马车开的很慢,抓到机会追上去吧john,也许上帝会送给你惊喜”他风趣客气,江崇律却心不在此,他带着兔子吃完草,看paul做最纯正的巧克力,他拿回了好几块,放在自己的箱子里。第93章天气稍微开始热一些的时候,顾栩终于可以脱掉外衣,只是他的衬衫空旷了许多,他自己看不到,但容易扎到别人的眼睛。许景行每天都会花很长时间坐在很远的石阶上和海茵玩保持沉默的游戏。有时候许慕会过来看看顾栩,顾栩很讨厌许景行,但对许慕却印象不错,虽然他是许景行招来的,但他知道这是个医生,但凡医者仁心,总不至于伤天害理。许慕好像很高,声音平缓沉稳,偶尔能听出他带着笑意,每当他靠近的时候,总让顾栩觉得莫名熟悉。顾栩精神状况好的时候,许慕就跟他讲最近看的韩剧爱情电视剧,每个星期来讲两集,虽然顾栩常常听着就睡着了,但大概意思还是记清楚了。无非又是一段无疾而终的爱恨情仇。一个富家女爱上了穷小子,穷小子又穷又没有能力,俩人被迫分离,穷小子眼睁睁的看着富家女嫁作他人,门当户对,琴瑟和鸣,他既恨又痛心,无所不用其极的赚钱、想要证明自己。他受过重伤,吃过大苦,终于有一天,他赚到了钱,很多很多钱。他回到了他的城市,找他爱的女人,那个女人却不爱他了。女人有帅气温柔的丈夫,有可爱聪明的孩子,生活幸福。男人却无法接受已经变质的爱情,他带着深深的愤怒和爱意,去伤害去抢夺。他终于抢到了那个女人,女人说,爱情从来不是生活的全部。男人要她选,爱他还是爱孩子。于是女人选了孩子。男人抢走了孩子。孩子是这个男人的孩子,女人是这个男人的女人,但她温柔的丈夫是无辜的,她膝下稚儿更是无辜的,有愧于丈夫,有愧于儿子,后来这个女人自杀了,在她之后,这个男人又觉得爱情不过如此,于是流连花丛,混沌度日,日子久了,又觉得生活不过如此,拍拍手,干干脆脆的死了。“那那个孩子呢。”顾栩眯着眼睛问。许慕知道他困极了,估计几秒就要睡着了,于是过了很久才说道“谁也没要这个孩子,他就随便长大了。”“顾栩,这是个秘密,我只告诉你”顾栩没有回答,他睡着了,只有海茵瞪着蓝绿盈盈的眼睛,听得入神,许慕拍拍他的头发,狡黠的笑了笑“你不用看着他了,他今天运动量大,可没那力气到处跑了”许景行为了行走方便不知道从哪弄了辆自行车,顾栩想要学着骑。他眼睛看不见,平衡也不好,许景行在旁边扶着,海茵在后面追着,许慕还要一直担心他掉下来,折腾了一天也没学得会,倒是海茵聪明,一学就会。江崇律的水音铃绳结,在某一天突然就松了线,并不明显,而且也不是多复杂的一个结,江崇律有些愁,他想送给顾栩的,怕自己再给拆散了,一直没敢动,小心的装进了盒子里。盒子里一直放着他的札记,这边没有装订的线,他只好散散的收拢在里面,意外的是好几张纸都被折了个缺角,江崇律觉得是自己写的时候压坏了,又小心的给抚平了。最奇怪就是那个绳结了。先是脏了一块,然后那个结竟然完整的又好了。江崇律惊讶的看了一眼床上的兔子,兔子除了变胖了一点,什么也没变,没有成过精,也没化作人。他到了奇奥就没有再和国内联系过,梁纪多次打电话给他,他都掐断了,久而久之他被越来越长的时间折磨的更心烦,他又不能关机,可是顾栩的书都快被看完了。新州的天气很快热了起来,江崇律的兔子掉了许多毛。他在给兔子梳毛的时候有人用中文叫了他一声。“江崇律。”他心神恍惚下,顿了几秒,而后再抬头,眼中的光又灭了。“你怎么找到这来了。”他继续理兔子的毛,兔子被他养了很久,再低的智商也知道亲近人。团在膝上,像软云。许慕朝兔子伸手,被挡开了。他也没笑,江崇律实在是清瘦了太多,冷淡又疏离,叫一声他的名字,许慕甚至以为他抖了一下。“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江崇律内心跳个不停,陷在白色绒毛中的净长五指细细的颤,又平静的摇摇头。“我不想离开这里”许慕浅浅的吸了口气,一时间很想伸手去碰碰他的肩膀,他也这么做了。“小律,别在这里等了,我们去见见他吧。”江崇律紧紧抿着唇,齿尖却死死的抵住了舌尖,他静静的坐了会儿,突然抓住许慕撤开的手。“等等我..哥.你.等等我,我..我去换衣服。”他眼神飘忽,神智不在身上,许慕见他膝盖都不知道弯曲的走进房间,关上门,再出来除了眼框微红,什么衣服也没换。江崇律以为他会紧张,会兴奋,会有..各种各样想不到的情绪。但它们都没有发生,他静静的坐在车内,沿着特拉华河,一路下行,时间走的有些慢,他看着窗子外面风吹树叶,绿意盎然,一片生机。他很想在看见顾栩的时候告诉他“对不起,在你说下辈子想做一棵树的时候没有告诉你,我也想做一棵树,那么想做一棵树,可以在你身边扎根入地,随便立在哪里。”第94章站在离奇奥不到两个小时车程,费城的一座房子前,许慕对他说,你不能再往前了。是啊,他想着顾栩是不想见他的,他怎么能惹他生气呢,只要找到他,只要看得见..只要….“小律,是许景行不让你见他,他什么也不知道,而且,他看不见了。”“他还好吗..”江崇律狠狠咬了咬唇,江崇叙陪他站在院外,屋内窗明几净,江崇律眼神一瞬不移的看着那扇透明的落地窗,企望看见半片身影,可突然,窗帘就被拉上了。密密实实的,像是恶作剧一样阻断视线。“他还好吗。”他又问了一遍许慕静静的靠在墙上,目光中有许多不忍。“小律,我姓江也姓许,这么多年没有回你身边,我很抱歉,我平庸的过着生活,但你却把一切都做的很好。”“我不想听这些。”“好,那就说一些你想听的吧。”许慕轻声叹气道“我找你,是许景行同意的。”“顾栩快要不行了,他看不见,每天清醒的时间不长”许慕长长的出了口气,不自觉移开了留在江崇律脸上的目光。“他也不能再走很多路了…”“我能见他吗。”“你知道,他应该不想见你的。”“我可以不发出声音,也不说话,我只想见见他。”江崇律站在院门,许慕不知道说什么好,屋子里的门从里打开,俩人抬头,许景行沉着脸,不甚好的脸色显出疲惫。他含着烟,还是那副邪性的样子,见到江崇律总是标志性的发出一声嗤笑,他踱步到门口,用脚踢开木门,像是提早知道这个时间点江崇律会出现在这里,他啪嗒点了火,弯腰从长靴抽出了把短匕首,扔在江崇律面前。“你欠我,你记得吗。”许慕向前走了两步,刚要动手去捡,被江崇律挡住,他俯身拿起匕首,对上许景行戏谑的脸。“肩胛骨向下,两寸位置”江崇律眼也没眨,他似真的行尸一般,刀尖入骨,脸上也不显半分痛色,深灰色的衬衫立马被染深了一片血色,许慕着急的来抢,江崇律再次伸手挡了,他看向许景行,刀柄没有放开,而是继续向内旋了半圈。“够吗。”血沿着手柄,沿着衣袖直直的水线一样往下掉,他的唇有一些苍白,眼睛却认真的盯着许景行,许景行笑了笑,慢慢上前将匕首拔了出来。“够不够,不是我说了算的,我只有一把匕首,你却有刀,我只扎你一下,你却是在杀人,江崇律,你听说了没,他这下真的快死了。”浓烟散在空气,江崇律蹙起眉,他什么也不知道,连反驳都做不到。许景行拿匕首划木桩,一划就是一块碎屑。“我是害了他,我找了整个地球上的黑库,弄了颗心脏,还要被我大哥打劫。我被我大哥打的惨,老本都被坑光了,但我认了,我欠顾栩半条命,我要想办法还。”“江崇律,你欠他吗。”“欠的。”“嗯,那你也今天还了吧。”“好”许景行冷笑一声“好?呵,你可能不知道你欠了他什么吧,我挑点节选,你姑且听吧。”许景行吸了口烟吐出来,靠在墙上低声道“我从哪里说呢,从一根断指吧。”“我叫他给我弹琴,他不愿意,他啪嗒一声就给我把手指掰断了,狠吗,不狠,他第一次来茂云那家小医院时,吃不下东西,喝不下水,神志不清,我用食管灌他,用冰块冻他。半点用没有,灌多少吐多少,胆坏了,吐黄水,我有的是医生,24小时待命,随我怎么玩,坏了就叫医生给他修,醒了还能继续玩,但还是屁用没有啊,这家伙实在凶得很。”江崇律捏紧了垂在身侧的手,牙齿绷紧,花了极大的力气忍着,他看着许景行目光暴戾,许景行抽空看了他一眼,又毫不在乎的露出嘲讽笑意,可他微颤的手影响了烟灰坠落的弧度,他也浑不在意般继续说道“我那时候想,这人可真行啊,于是我又灌他食糜,他还是吐,又给我把胃吐坏了,江崇律,你可能不知道一个人能往外吐多少血,我都害怕了,我真的害怕啊。”“你大概也不知道一个人能承受多少痛吧。”“我在把顾栩送给你之后,真的还去查了下,一个人类能一次性承受的最大痛苦是90del,这只是个指标单位,到达这个数字,人会昏迷。”“氯kb训练制剂是亚洲地区特种部位训练用的,是你们曾经产过又被禁用的,但你可能不知道5ml注射用可以造成约100del的感觉,这个感觉呢,相当于你从十层楼掉了下来,把你所有带关节部位的骨头都摔成了粉碎性骨折,但你没有死,你只是不能动。”“......”“是的,温屿就受过。”“我那时候太讨厌顾栩了,一个跟我一样的卑微可怜,蝼蚁一样活着的人,凭什么有着那样清高干净的资本,凭什么看上去纯洁高贵,不说别的,就冷怡婷这个女人,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人?我要他像我一样肮脏卑劣,我要他低贱,要把他按在泥土里全身爬满灰,我要他跟我一样。”“我骗他,我威胁他,如我所愿,他抓住了一只空的注射剂。你别不信,他其实压根不知道自己做什么。”“我要他看到温屿的样子了,那么疼的样子,我问他的亲身感受快乐吗,问他痛快吗”“他还是只担心那只被江合遗漏销毁的制剂会给你带去麻烦。于是我放走了他,但我又对他说,我说,剩下的你来把它用完,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这个东西了。”“他立马就答应我了。”…..他立马就答应我了,许景行顿挫了一瞬,些许迷茫让他的指尖被烫到,他却没放掉而是把燃着的烟头直接抓在了掌心。“是..这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但我后来…其实我后来再也没有想伤害他了…”“我给他注射的是别的….”“可能连我自己都不信,我是真的存心想放掉他的。但是他回来了,他突然靠近了温屿,他靠近了冷怡婷,他答应抽骨髓,他突然没有任何原则的服从我了。“他弹得钢琴真好听啊,真好听啊。”“江崇律你听过吗”“江崇律,温屿去世的那天,你把温屿带走的那天,你不知道吧,顾栩也在。”“后来我听说,你来找过他,你为什么来找他呢,那你为什么又不带他走呢,那天你又杀了他第二次。”“你知道9乘以100del是多少吗。一个人连着被从二十层往下摔九次,断的骨头碎成渣,肉也会像沫一样了。”“他为什么没有死掉呢,那时候我都觉得我要死掉了。”“他不会呼吸了,没有自主意识。没有一处器官不在每天持续的衰竭着,脸是青色的,嘴巴是紫色的,他看着都不好看了。”“别说了…..别..”许慕握住许景行的半只臂膀,试图让他停下来,许景行颤着唇别过脸,抹了一把眼睛。他又问江崇律说“江崇律,我要不要继续说?”“说..。”“好啊,那你撑下去啊。”“顾栩那时候啊,离火葬场只差一口气而已,心脏都差点炸了,口鼻出血,五脏尽废,口吐白沫,全身痉挛。可是没人能救。因为我穷啊,我什么也没有啊,江崇律你知道为什么顾栩连回转的余地都没得留吗?因为你啊,因为你的温屿死在那里让你生气啊,你联合我大哥,驱逐我,绑住我,断我手脚后路。我没有能力找到他,我没有钱没有人给他治啊。”“他像躺在保温箱里得了重病的早产儿,连氧气罩都看不见他呼出的气。”“是我,我爬到他的保温箱里抱着他,我搂着他,我哄他,拍他的背,摸他的头发,让他蜷在我身边用体温留着他,我骗他,我每隔一个小时就告诉他一次,我是江崇律啊。”“他不愿意停止呼吸,我想他在等这句话,所以他不会死去。”“等不到,他会哭的,会不知不觉得流眼泪,发不出声音,没有表情。。”“那么江崇律,我把他还给你之后,他半夜哭了吗?”许景行久久没有再说话,他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一根烟,塞在嘴里点了半天没点上。“江崇律,你欠他的。你还得起吗。”“你说你要见他,我现在让你进去,你还敢吗?”江崇律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在许景行讲话的某个时间里就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他无法感知到他周围的任何环境,他只能沿着顾栩这间院子的木桩缓缓往地面下降,他甚至会因为这是顾栩的院子而觉得这是一种恩赏。他木木的发着呆,许慕担心的蹲在他面前,直到许慕的手在他耳边,他才看见原来他是在擦自己的脸。脸上有什么,是鳄鱼在流泪。“小律..”“哦对了”许景行走了两步回头道“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你知道为什么你找遍全世界,都找不到近在咫尺的顾栩吗?”“他叫顾羽。”“跟你的那个小屿不一样,他本来就叫小羽,羽毛的羽。”小羽,小羽….江崇律拿手撑着额头。他茫然而痛苦的撑着自己的额头,颤抖不已。第95章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能感觉到。许慕说只是一个流浪的中国人,不会说话。可以留下来休憩草坪,搞卫生,也能照顾海茵,看上去很可怜,所以想暂时先留下一段时间。顾栩觉得海茵是不需要照顾的,不过是个流浪的哑巴,外国总会有这种类似贩卖人口的事件,多问了几次,许景行每次编的故事都不一样,越听越玄幻,顾栩也就不高兴搭理了,反正他很安静,没多大影响。顾栩在树林边缘的草地上,让人支了个遮阳棚,他好像很喜欢坐在那个摇摇椅上睡觉。江崇律离的很远,顾栩不喜欢闷在室内,总喜欢在院子里晒晒太阳,每当他走出来,江崇律就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像个真正流浪的人,事实上,他大多数时间像个失智又反应迟钝的中老年人,海茵偶尔会过来叫他吃饭,除了这些时候他都在这个台阶上渡过漫长的时间。江海茵,叫顾海茵了,他没有过多关注过这个孩子,但当知道他叫顾海茵的时候,江崇律就明白了,顾栩不会用这颗心脏了。而他还能被允许坐在这个距离里,还能看到顾栩,已经是这个世界最后一点慈悲了,温柔的叫人窒息。顾栩醒着的时候,会教海茵拉小提琴。那双漂亮的手没有力气,断断续续的拉一小节,要海茵去学。他即使看不见,也照样拉的很好听,这双手会弹钢琴,会拉小提琴,也曾经温柔的抚摸过自己的眼睛。人在看到这种温馨的画面一般都会不自觉的露出笑,江崇律觉得自己也会轻轻这么笑,可是他抬不起自己的嘴角,那个人越是温柔越是平和,他就是越是需要仰起头,暂时移开目光去看一些别的东西,他总是在每一个远望的时刻里,重复反复这个动作,他总需要仰着头,需要快速的眨眼,然后很快的让顾栩清晰的回到他的视线。他肩膀上的伤没有好,反复的发炎,反复的流血。许慕..不,江崇叙每次来看一遍,就会把他拉进房间骂一遍。也会痛的,在每个深黑的夜里痛的不能入眠。顾栩要是知道了,会因为自己心疼吗,会难过吗,近在迟尺,他总这么想着,他企望他会对自己多看一眼,可是他看不见,正如他一次次的受伤,一次次难受的睡不着觉,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一样。报应不爽。他在这个很远又很近的距离里,过着世界上最幸福最难过的一段日子。天气好的时候,他会看见许景行在教顾栩骑自行车,许多次江崇律都想冲上去扶着他,可是有许景行,许景行不但总会在恰当的时候扶正他,还会在他累了的时候让他坐在后座,带他骑车在镇上兜风,风吹到他的头发时候,他露出的眼睛是极漂亮的,笑起来也是。江崇律就站在这里,看别人做着本该自己做的事,他像被绑着观刑,他偶尔总会去握一握被顾栩牵过的,海茵的手,在无数次被海茵过于澄澈的眼睛打量时,江崇律才发现自己是卑微的。天气差的时候,他还会看见顾栩费力的喘息,会听见半夜他闷闷的咳嗽,也是那么许多次,他就站在几步远的门外,但只能这样看着,看他靠在许景行的身上,徐景行拍他的后背,摸他的额头,温声哄着他睡觉。他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可江崇律不敢靠近他。甚至在深夜,他也不敢去打扰他,怕会因为自己,让他做了不好的梦境。他成了真正的幽灵,在顾栩的身边无处不在,却无法触碰到他半点痕迹。在那被中止截断的时间后,他明明白白的给自己判了刑,他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在告诉自己“我很爱你,非常爱你,可是你在我身边的每一秒,我都活不下去。”江崇律红着眼睛。顾栩打翻浓汤的时候,手背红了一大片,他小声的轻呼,江崇律只能看着别人上前,他什么也做不了,不敢去拉开他,不敢靠近。甚至顾栩快要摔倒的时候,他都不能去扶一把。他们总是一而再的告诫他,顾栩经不起一丁点刺激了。他也以为,这已经是世间最残忍的无能为力。直到..直到顾栩再一次悄悄的出了门,他灵敏的五感十分优越,穿过深夜,扶着墙,沿着阶梯,他每走一步,江崇律都跟的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出。他十分注意却极其熟练的打开门,打开院子,他几乎像在梦游。他要出门了,江崇律十分着急。等他回过身,海茵静静的站在二楼的窗口,许景行默默的立在院门旁。他立在黑幕,动也不动,不发出声,任由顾栩经过了自己,却在见到江崇律之后,朝顾栩抬了抬下巴,默默递给他一把钥匙,向屋子转过了身。江崇律只好独自跟上顾栩。他像定时约了午夜的出租车司机,江崇律很担心,许景行的那把钥匙也是一辆早已备好的车。出租车司机似乎对这辆车非常熟悉,行的不缓不慢,让他跟的不远不近保持着不被发现的距离。这一跟,就离开了费城,跟到了新州,跟到了奇奥。顾栩下了车,左手沿着车顶,摸到车盖,司机下来把他扶到了奇奥的门前,他低声说谢谢。江崇律下车的时候觉得自己可能是摔下去的。司机说“先生,我还在这里等你。”是南瓜马车里的cinderella,他常常回来这里。江崇律就看着顾栩触摸着空气的背影,穿过草坪,穿过厅门,穿过大门,甚至要爬上一段楼梯。他很费力,走一小段路就撑着膝盖细细的呼吸。paul羊圈旁的小屋依然亮着灯,江崇律没有它们幸运,可是他又何其幸运。江崇律脱掉自己的鞋,脱掉自己的袜子,顾栩在楼梯的休息平台上坐了会儿。他看不到江崇律,也看不到几步之遥江崇律流泪的眼睛。他死死的咬着唇,咬着牙齿间的缝隙,不发出一点声音。顾栩轻轻的叹了口气,又轻轻的笑。然后接着爬楼梯。房间里没有开灯,半点月光洒进来,方圆几十米内,只能看见paul小屋的灯。江崇律看见顾栩在床上坐着休息了会儿,然后突然嗅了嗅空气,江崇律有些紧张,立即屏住呼吸。他见顾栩似乎是摇了摇头,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碰了碰江崇律睡觉的枕头,摸了摸江崇律堆在桌角的书,他准确的知道江崇律写过的手札日记在什么位置,还晃了晃那只水音铃。他跟着水音铃轻声笑了笑,又凝固了笑声,沉默了很久。空气里是江崇律压抑到几乎憋不住的吸气呼气声,可是一片沉默里他动也不敢动。顾栩明亮的眼睛像是完全看得到自己,他不敢动,不能动,他像个心被撕裂,每根毛细血管都被扎满了银针的人,痛到只能流眼泪。“江崇律….”顾栩轻轻唤了一声。水音铃在他手中被晃了一下,顾栩伸手小心的摸了摸。“要再见了。”江崇律控制不了自己,他的脚掌因为紧张的湿意粘在地板上,他扶着墙一步一步的把自己移了出去,然后疯狂的跑上草坪。他压抑不住自己的痛哭流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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