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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色》TXT全集下载_7(1 / 1)

只见一滴泪珠好像珍珠,顺着她光洁的面颊便滚落下来,“陛下...”能与无忧并称为“江左双姝”,杜陵阳的容貌生得自是不差。然而与无忧的天真开朗不同,杜陵阳因着体弱,别是一副单薄之感,偏她的五官精致,此刻盈盈垂泪,更显楚楚。这是一种,与无忧截然不同的姿态。明明认识的时间不算短了,可在他的印象中,杜陵阳便只是无忧身边的一个影子而已。司马衍心中登时一跳,他向来眼中只有无忧的笑,哪里见过杜陵阳的哭?!他愣了一下,而后低声安慰道,“杜...娘子,这只是一场意外而已,别太自责了。”说着,他一指山下的入口,道,“你看,我们马上就下山了。”杜陵阳泪中含笑,她垂下眼睫,“嗯”了一声,随后伸手入袖,想去取出手帕拭泪。但她毕竟受伤了,伸手取了半天,连身上都急得出了汗,却还是取不出那片手帕。就在她焦急之时,有一方柔软的手帕轻柔地覆在了她的面上。杜陵阳惊讶地抬起眼帘,却见司马衍正认真地给自己拭泪。完后,他像是有些不敢面对杜陵阳似的,将那方帕子塞进了她的手里,“杜娘子,别再哭了。现在治伤要紧,咱们还是快些下去吧。”杜陵阳面上一红,她点了点头,声如蚊讷,“还要快些把无忧接下来。”“嗯。”两人一前一后,这便下了山去。等他们二人走远了,远处的周光这才显身。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眉毛微挑,再回想起方才见到的一幕,他摇头失笑,“这小皇帝...还挺多情?!”... ...后半段的山路上,无忧伏在桓崇的背上,安静地出乎寻常,似乎竟是睡了过去?!陶亿对着一动不动的无忧望了片刻,她寻思了下,迟疑道,“阿崇...”桓崇微微侧头,瞧了她一眼,平静道,“阿姊,什么事?”无论如何,阿崇今日对无忧的所作所为,还是太过逾越了些。陶亿本想与他谈谈方才的举动,可见了桓崇看来的眼光,忽而又不知从何说起。她偷偷瞄了桓崇一眼,忽地讶异道,“阿崇,你胸襟那里..露出来得那两支是什么?是菊花吗?”桓崇向下一扫,原来方才无忧扒着他的时候,将他的前襟扯松了,又走了这么长时间,前襟敞开的幅度更大了些,刚好露出了暗袋里他藏起得两支花。一花、一吻,桓崇微微一笑,轻声确认道,“是花。”他若无其事地往身后一扫,又补充一句,“别人送的。”陶亿的一颗心顿时如淋冰水,冷了一大截。... ...眼见着就快到了山脚,桓崇侧头望了眼无忧,向陶亿道,“阿姊。阿姊?”陶亿回过神来,她扯出个微笑,道,“什么事?”桓崇道,“我是男子,此时不便出去,我就和曹娘子等在此处,还要麻烦阿姊去寻人过来帮忙。”陶亿瞧了眼趴在背后,无知无觉的无忧,她恍惚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便从入口走了出去。桓崇皱眉目送她的背影,等陶亿走得看不见人影了,他背着无忧又四下转了转。终于,在入口附近的一处偏僻角落里,他发现了几块石头,其中有一块颇为平整,正合坐卧。桓崇背着无忧便来到了那石头处,他刚刚半蹲下身,想把背上的小女娘慢慢放下去,无忧却是立时放开了抓着他肩上衣服的小手。原来她早就醒了?!他笑了笑,不及转身,肩颈处就是忽地一疼。那颗漂亮的小脑袋,此刻正伏在他的肩上,滑如丝绢的发苞蹭在他的脖子上,而她那口尖利的小白牙,正咬在他毫不设防的颈根。见他愕然的回望过来,那小女娘这才收了口。鼻尖是红的,眼角也是红的,可她却是扬着下巴,笑着撂下狠话,“桓崇,我讨厌你!我讨厌死你了!”作者有话要说:诶嘿嘿,我还从来没研究过作话小剧场~待我研究研究,会尽快解锁这个功能~谢谢大家~☆、第 18 章山林幽寂,空不见人,只间或闻听鸟雀的鸣声。高树下的平坦大石上,桓崇与那曹家女郎相对而坐,而他的双目便紧紧凝视着她那颗高高扬起的小脑袋。她笑得肆意张扬,他的颈根处却是隐隐作痛。果然,外表再是如何漂亮的小狸奴,该到咬人的时候,下口绝对毫不留情。就算他将她背了这一路,也不过是自寻辛苦、自找麻烦。只见小女娘那丁点大的小脸上,表情生动,渲染了满满的怒气与十足的骄傲。她的小胸脯一起一伏,浑身上下亦是散发出昂扬的斗志,竟真的如一只因为气上了头,而浑身毛发全部炸开的小狸奴。恐怕,只差亮出她那两只小爪子了。她与他无畏地对视着,嘴上还放着狠话,乍一看真是凶悍极了。只可惜,无论藏得有多好,她眼角和鼻尖处的那星点红痕,还是将她的内心出卖了。桓崇心中一软,他的容色虽仍是寡淡,身子却不自觉地向她的方向靠近了些。颈根处的咬痕热辣辣的,他忍着伸手去抚的冲动,语气像是一番求证后,才笃定地问道,“真的生气了?!”... ...这问得不是废话吗?!敢情她都气冲冲地说讨厌他了,这人怎么还没有半点自知之明?!无忧越发生气了,不过为了不显出弱势来,就算他向自己靠近了些,她也还是一动不动。身子不动,眼睛却是能动的。无忧将眼睛一翻,便回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不想桓崇愣了一下,竟是低低地笑出了声,“气成这样?”他乌漆的眼瞳望着她的小脸,一眨不眨。片刻后,慢慢开口道,“就因为我亲了你?!”... ...无忧的双颊登时红得透透的。桓崇的话,几乎是一下便戳中了她的罩门。不管这个人是真呆还是假呆,她都觉得自己快要被他气得冒烟了!他在她脸上亲得那一口虽然轻轻的,可那也是吻啊!他在她臀上打得那一下虽然并不重,可那也是打啊!明明是他先欺辱她,凭什么他上下嘴唇一碰,就能轻飘飘地要求她来表现大度?!真是无耻之尤的混蛋!这般想着,无忧便也这般脱口而出。她一边嚷嚷着,“桓崇,你混蛋!”,一边突地用力去使劲推搡他。可这两人,一个是军中的兵士,一个是高门的贵女。以无忧的气力,哪里能撼得动身前的桓崇?!见无论如何都推不动,无忧改变策略,转而攥起两颗小拳头,使劲敲在他的身上。打人可是个体力活。先前在路上已经折腾了许久,无忧早就没了力气,她只在前几下时还能咚咚地在桓崇身上敲出声响。再往后几下,桓崇尚未如何,她就已经喘上了粗气,两只小拳头更是绵软失力。小粉拳无力,她眼中的怒火并未消弭。等她再撑着精神,对着桓崇砸去,两只小拳头一个不妨,忽地被他牢牢地钳制在了掌心。她的小胳膊很细,桓崇只用一只手,便能游刃有余地握住她的两只手腕。无忧一怔,随后奋力挣扎,“你放开我!”桓崇如何肯放,他低声道,“桓某生平最信奉‘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曹娘子打了我这许多下,是时候该轮到桓某了罢?”他的声音阴沉沉的,低低地回响在她的耳边。无忧的小耳朵先是被他热热的呼气吹得不舒服,随后,她突地打了个寒噤,脑中闪过他在建初寺中为报父仇,浑身浴血的画面。那时,他双目赤红,一身白衣上满是淋漓的鲜血。匕首入肉,带出一串血珠溅到脸上,他亦是不闪不避,宛如血海中走出的修罗。无忧的脖子瑟缩了一下,两只眼睛东看西看,就是不敢看他,她嘴硬道,“我...我可是先帝亲封的县主,你...你若是敢伤我,我阿父阿母一定不会放过你的!”瞧着她那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桓崇忍笑忍得更是辛苦。他顿了顿,故意压低了声音,道,“可桓某记仇的紧,遇到仇怨不计后果,定要先报了再说!”一语作罢,他伸开臂膀,将那小女娘的一双细腕一翻,反剪在了她的背后。... ...无忧从前见过这姿势。苏峻之乱后,有一干罪首因造反而判处显戮。那次,她和阿母正好在归家的途中,碰上了一队被押上街口刑场的犯人。她那时的年纪并不很大,所以她好奇地顺着车窗向外去瞧热闹;可她那时的年纪也已足够大,所以她到现在,还深深记着那帮犯人们被反绑双手的绝望姿势。这姿势简直太屈辱了,桓崇这般待她,好像她就是一名被他押解了的犯人似的!无忧再度不甘地挣了挣,但她一向最是识时务,知道挣不过,她也便彻底绝了挣扎的心思。脚伤难行,身上无力。既然他无论如何都要报复自己,那还不如表现得慷慨大方些。打定了主意,无忧的情绪一下就平静了下来。她一掀眼睫,抬头向他瞪去,道,“桓崇,你不是要报仇?”说罢,她闭上眼睛,梗起脖子,硬声硬气道,“来吧,我曹灵萱才不怕!”... ...修长的脖子,高高翘起的下巴,拉出了一道优美的线条。桓崇努力克制着,才勉强把喉间冒出的那声笑音重又憋回了嗓子眼。她摆出一副壮士上刑场,即将引颈就戮的样子,可那两排密密如小扇般的眼睫却是在不停地发着颤。桓崇忍俊不禁,他甚至想撬开这小女娘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难不成,她真以为自己会吃了她?!他默默地呼出口气,人还未动,却听无忧抱怨道,“桓崇,你要报就快报啊!”桓崇奇道,“你竟比我还急?”无忧依旧闭着眼睛,她不屑地哼了一声,歪过头去,“反正伸头缩头又没区别,你要动手...便快些!”“好!”他这次的回答利落极了。无忧心下一凉,被反剪的双手却是陡然松开。就在同时,桓崇展开双臂一圈,竟是将这小女娘紧紧地环在了自己的怀中。他的声音里半含笑意,“如曹娘子所愿,我‘抱’了。”... ...无忧倏地一下睁开了眼睛,她仰头向桓崇望去,伶俐的口齿竟罕见地结巴起来,“你,你...!”“我什么?!”桓崇嘴角一弯,笑容森森,却是低下头去,他的鼻尖蹭着她的侧颜,一张口便衔住了她一侧的莹白小耳垂。“呀!”无忧的脸蛋迅速升起温来。他的咬嗜,很轻很轻,但那也的确是咬,因为他的牙齿确确实实地落在了自己的皮肤上。她能感觉得到。无忧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呆了呆,而后出手推了桓崇一下,不想这次她稍一用力,他便退开了。看着她那只透着莹润粉红色的小耳朵,桓崇这才真真切切地笑了出来,“行了,你咬我一下,我还你一口。咱们谁也不欠谁的,公平的很。”... ...谁和你是“咱们”啊?!再说,她又不是狗,他才是狗!他方才又是啃又是舔的,怕是把她的耳朵当成了好吃的肉骨头!可是无忧学乖了,眼前这人别看生得还凑合,本质上就是个无赖。她相信,她若是能把这腹谤说出口,那桓崇定是要再将她啃上两口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无忧的小脸气鼓鼓的,她横眉怒目,以目光表达自己的愤怒,不想却被他无比自然地摸了摸头。无忧一愣,而后不悦地从他手底下脱开。桓崇也没气恼,只见他再伸手入怀,从怀中取出了两枝藏着的菊花。两朵菊花,一朵绛色,一朵金黄。然而经历了方才两人的争斗,那两枝花没了先前的那股鲜活劲儿,舒张的花瓣全都皱皱巴巴的,有几瓣将落未落,瞧着寒碜极了。半残的花,将欲凋零,可桓崇的动作仍是小心翼翼的。目光触及花头的那刻,他似是因这花的残败而感到了一瞬的窘迫。但很快,他捏着花茎寻思几息,便伸手将那朵金黄色的菊花递去无忧的方向。“给你。”无忧嫌弃地瞧了那花一眼,小嘴嘟着,“这不就是我要送你,你却不要的那枝?!”她“啧啧”两声,道,“这么难看的花...你都不要的东西,我才不会要呢!”桓崇却是以毋庸置疑地姿态掰开了她的手,他将那枝菊花硬塞进了她的手里,道,“拿着!”“说了我不要!你到底要干嘛呀?!”无忧不乐道,可她的小手被他的大手包着,迫于无奈,她只得捏住了这枝饱受摧残的秋菊。“重阳赠菊。”桓崇顿了顿,认真道,“你把它送了我,便是我的。我再回赠给你,便算作我的重阳赠礼。”待确认了无忧不会将那花丢掉,他才慢慢地放开包住她的手,道,“这花,你要收好。”无忧嫌弃地甩了甩手中那菊花。两人一时竟都无话。默了片刻,她咬了咬唇,飞快地觊了他一眼,道,“你...”话未说完,远处忽地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无忧?无忧!”无忧面露喜色,她方一抬头,就见阿父曹统几乎是提着宽袍,从入口的大路那边飞也似的过了来。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的标题可以叫,“到底谁是狗”☆、第 19 章桓崇愣了一下,而后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只见曹统的身后,乌压压地又跟上来了一大群人,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临海公主,而后是曹家的一众仆役,队伍的末尾则跟了一队抬小轿的侍卫。望了半天,也未在其中见到陶家姊的身影,那么,想来这一拨浩浩汤汤的队伍便是司马衍招来的了。桓崇不由脑筋一跳,却见身旁的小女娘无比兴奋地挥动起手臂,两腿再是一蹬,就要下地。桓崇的那根脑筋跳得更厉害了。他赶忙伸出一臂横在无忧身前,低声喝阻道,“你脚上还伤着,乱动什么?!”阿父来了,无忧再无心思去与他计较。她缩了缩脚,再朝桓崇不满地皱了下鼻子,便朝曹统大声喊道,“阿父阿父!快来接无忧呀!”... ...得知娇女受伤时,曹统正在参加重九节的名士会。历年重九宴,晋廷皆会在昆明湖畔为士族子弟们单辟一地,其中上席均为名士高坐。众人或品评,或清谈,或对弈,或奏乐,所行所娱,无一不是高士雅艺。曹统虽久未出游,其在外的声名却没有坠过半分。他和临海公主刚从山上下来,便被众人团团围住,直接就给架去了清谈的会场。曹家玉郎坐在上首,不退不避,举止潇洒,风采依旧。麈尾挥洒间,他时不时地见缝插针,插补一二,便是妙语解颐,让人忍俊不禁。清谈场上氛围渐高,众人正欲再多听听曹文盈的绝妙高论,突地有一名宫中内侍上前,低声与他传话。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那曹文盈竟是乍然收起了面上的笑意。尚不待致辞,他便与众人匆匆作别,起身离开了会场。曹文盈素来雅量雍容,众人何曾见过他这般罕见地变了脸色?甚至在离场时,他的风姿虽是不改,但很明显的,他脚下的步履快了许多。就在走出会场的大门时,曹统一下不妨,绊到了路旁的一块石头。只听“咔嚓”一声,脚下的屐齿应声而断。... ...除了昔年渡江一路逃命,曹统这一生,很少有如此狼狈的时候。他几乎是小跑着到了无忧的身边,再三确认过娇女无恙后,他才展袖拭去脑门上泌出的汗珠。没等曹统喘匀了气,后面跟着上来的临海公主便将自家夫君向旁一挤,一把就将女儿搂进了怀里。她伸手摸了摸无忧的小脸,急道,“无忧,脚上还疼不疼?别怕,阿母这就带你回家!”无忧“嘻嘻”一笑,她伸出两条小藕臂回抱住阿母,一张小脸就势在阿母软绵绵的怀中蹭了蹭,声音娇娇,“无忧不怕!刚才还有点疼...可是被阿母这么一抱,无忧立刻就不疼了呢~”小女娘笑得眯起了一双眼睛,好像一只吃饱了喝足了的餍足小奶猫。桓崇瞧着她翘弯了的唇角,心中嗤笑一声。这曹女郎还真是舌灿莲花,惯会做戏。若说抱,那方才他也抱她了,她对他又是打又是咬,怎就不见她对他这般撒娇?!可是,她面上那盈盈的笑意,是真的好看。那是别样的耀眼与明亮,晃得他既有些不敢直视,又不自禁地想要去追寻。桓崇忽地有些别不开眼。... ...先前一心挂念着女儿,曹统无暇他顾。现在妻女抱作一团,其乐融融,他这才放下心来。不料刚一调转视线,他便注意到了站在女儿身畔的桓崇。一别经年,这位桓家少年郎的个子长得更高了些,一张白面更招人了些,通身的气质也更干练了些。听说他跟着陶士行立了大功,小小年纪,更是前途无量。若是往常,曹统必要对他勉励几句。可好巧不巧,他看过去的时候,那桓崇的两颗眼珠子正紧紧地黏在自家女儿身上。曹统刚喘匀的气息一滞,胸中立时泛起一股莫名的膈应。他当即出言唤他,“子昂。”见桓崇还是一动不动,曹统心中愈发生气,他抬高声调,略显凌厉,道,“桓子昂?!”桓崇一惊,他赶忙闻声回头,对着曹统恭敬地行了一礼,“曹公。”曹统眯着眼睛看他,唇边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一开口却是,“蒋山秋色,景致宜人。子昂亦是来登高不成?”桓崇迟疑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曹统声音淡淡,“小女受伤,腿脚多有不便。如此,竟也能与子昂这般相逢?呵...你们,亦算是机缘巧合了!”饶是再愚笨的人,也不会听不出曹统话中的怒气。当世礼教虽疏,然孤男寡女,单独两个呆在一处,还是多为人诟病。尤其,她又是这样高高在上的名门贵女。何况,曹统向来以心思机敏著称,他又是被那小皇帝招来的,他得知的讯息,必然是曹家无忧于山腰处跌伤,目前正在山腰处独自枯坐。而不是曹家无忧,正在山脚处与他一道等待。小女娘不能动,他却是能动的。曹统一是在指责他不知避嫌,二是在拐弯抹角地质问他,从山腰到山脚,小女娘这下山的一路,是否与他有关。桓崇这回,是真的语塞了。... ...他与他们不同。隐晦曲折的打机锋,是他向来不擅长的,也最不屑的。他只会说实话,可...这件事他又要如何开口?!桓崇缄默再三,曹统却是越发地恼怒了,他待再要逼问,却听自家女儿娇声埋怨道,“阿父!”无忧从临海公主的怀里爬了出来,笑道,“阿父,你不是被陶姊姊请来的吗?做什么还对桓郎君这么凶?!”曹统一怔,道,“‘陶姊姊’?”无忧脆生生道,“就是陶公家的女郎呀,无忧今天才结识的。”“阿父,我方才在山腰的时候,那里一个人都没有,无忧...无忧简直是怕极啦!”她瞧了桓崇一眼,道,“幸好,后来遇上下山的陶姊姊、桓郎君他们。”“陶姊姊看我一个人坐在那里不安全,便坚持一路将我搀扶下了山呢。后来到了山脚,也是陶姊姊拜托桓郎君照看我,她自己则是到前面寻你了。怎么,你没遇上陶姊姊吗?”曹统一听女儿的解释,特别是她说自己怕极了那段,心中登时化作一团,他又暗中狠狠地骂了司马衍几句,随后道,“阿父...还真的不知有这一段。”无忧道,“我听陶姊姊说,是因为小陶将军急着要寻桓郎君,他们才会急着下山的。”接着,她转向桓崇,一张小脸上现出无比担忧、无比愧疚的神情,“桓郎君,都怪无忧不好,在路上耽误了你们这么长的时间...”说着,她用衣袖抹了抹眼角,抬起头又对他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现下阿父来了,无忧便不再耽搁你了。桓郎君,你快去寻小陶将军吧!”曹统见女儿似是落泪,亦跟着道,“如此,多谢子昂了!既然子昂还有事要做,吾便不多留你,还请待吾向小陶将军问好。”桓崇叹为观止。论能言善辩,曹家父女真是当仁不让。从头到尾,这对父女俩你一言、我一语,连给他插一个字的机会都没有,便将他的去向安排得明明白白。真是好的很。桓崇微微扬唇,他最后向那小女娘瞄了一眼,随即对着曹统行过一礼,道,“既如此,崇便先行离开了。”... ...桓崇走了,无忧这才慢慢吁出一口气。要唬住阿父,可不容易。所以,还是先把桓崇哄走才是正理。好在阿父并无意深究,无忧又努力地撒了会儿娇,这才坐上了那顶小轿,一路上被人舒舒服服地抬了出去。她受了伤,阿父阿母自然无心再多留恋,三人一行,正要返家,半途中,却遇上了带着宫人匆匆而来的司马衍。... ...无忧受了伤,又被他一个人甩到了山腰。司马衍知道,这件事是想包也是包不住的,姑母嫉恶如仇,姑父心生七窍,与其欺瞒他们,不如从一开始便坦白到底。思及此,司马衍微一咬唇,还是迎上前去,做出微笑道,“姑母、姑父。你们...你们这是要回去了吗?”身为皇帝之尊,却以亲属相称,便是服软了。宝贝女儿受伤,临海公主正在气头上,乍一见司马衍,她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只听临海公主冷冰冰道,“陛下知道,无忧受了伤,当务之急是先归家好好休息。”司马衍“哦哦”两声,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嘴上回应着姑母的话,他的一双眼睛却是望向漂亮的小表妹,这时只见无忧张开小嘴,“陛下,杜姊姊的伤怎么样了?”司马衍叹了口气,“瞧了医官,伤口包好了,血是止住了...”他顿了顿,又道,“杜家也已经带着杜娘子回去了。”无忧一听,却是笑道,“杜姊姊归家去,我也归家去,我和杜姊姊今日倒同做了一回‘难姊难妹’呢!”自家女儿笑得没心没肺,一见就让她头疼。临海公主横了无忧一眼,道,“陛下若无事,我们便先行告辞了。”“姑母,请留步。”司马衍盯着无忧烂漫的笑脸,他忽地伸手,向身后跟着的宫人示意。那宫人得令上前,双膝微屈,双臂一伸,便将手中的托盘高举到无忧的面前。大红色的漆盘正中,盛了一颗大大的菊花球。与桓崇骑射赢去的那只红黄间色的花球不同,这只花球通体用得都是泥金色的重瓣菊,层叠繁复,在阳光下的色泽极是灿烂耀眼。无忧睁大了眼,她伸出小手轻轻触了触那柔软的花瓣,道,“陛下,这是...”“无忧,这是送你的。”司马衍道。这只花球的确很好看,可一看便是特意做得,无忧张了张嘴,犹豫道,“可我...”... ...无忧正欲推托,忽地有一道沉朗的声音插了进来,“陛下,原来你在这里。”无忧吃惊抬头,却见不知何时,自家的犊车旁来了一众男子。为首那人,亦是说话之人,他比曹统的年龄更长,然时岁消长,丝毫不减其姿容之俊美。但见此人一双瞳目透着精光,高鼻薄唇,即使面目平静,眉头间亦有数道深深的竖纹,一望便知非是易与之人。一听那声音,司马衍浑身的汗毛顿时倒竖,他慢慢回转过身去,道,“大...大舅?!”原来,此人就是当朝第一外戚,司马衍母后庾文君的嫡亲兄长,出身颍川庾氏的庾亮庾元规。司马衍吃惊地盯着庾亮,无忧的目光越过庾亮,也吃惊地盯在紧随其后的那人身上。她眼睛中望着那人,脑中却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他方才不是去寻小陶将军了?怎地一转身,他又跟着庾公来了这里?!作者有话要说:应该是昨天吧,有位小可爱给这篇文灌了一瓶营养液。可是jj的统计抽了,我查不到是谁灌得,也没法直接感谢...所以就在这里对这位不知名的小可爱先道声谢,谢谢亲的支持~感谢在2020-02-07 01:29:00~2020-02-08 01:51: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zklose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 20 章庾亮一到,众皆噤声。当今晋廷,权臣有三,分别为出身颍川庾氏的庾亮、出身琅琊王氏的王导,以及唯一一位出身寒门的陶侃。三位权臣各司所职,各有其长,而又相互制衡,矛盾深重。但若论三人中何者威势最重,定非眼前的庾亮莫属。这不仅是因为庾亮其人性情庄重,更因他向来依律决断,行事严峻方正。因而整个晋廷,上至士族王族,下至宫廷奴役,无一不是对其畏惧万分。而司马衍刚好幼年丧父,苏峻之乱中他又失了母亲。作为皇舅的庾亮便身兼数职,亦臣亦父,使得小皇帝对他这位亲母舅敬畏更重。庾亮大概也知道这一点,他略过面前呆立的外甥,视线转向了正欲上车的曹统。他面容沉静,寒暄道,“文盈,许久不见。”曹统轻拂衣袖,亦简短还礼道,“庾公。”接着,庾亮又对临海公主微微颔首,而后双眼环顾,向周遭缓缓扫了一圈。当他的视线落在司马衍身后小轿上的无忧,以及一旁宫人手中托着的那颗大花球时,他的神情忽而一变,极为淡漠疏离。只听他以一种极淡的语气道,“重九庆功宴上满座嘉宾,虚位以待,只等陛下入席。”说着,他短暂地停顿一下,口气上却是不容质疑,“若无他事,还请陛下速与老臣归位。”从小到大,只要大舅发了话,司马衍向来便是只有听从的份儿。即便,他的心中有百般挣扎,千般不愿。从无忧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少年天子的侧颜,他的容色似乎一如往常,可那紧绷起来的下巴,紧抿起来的嘴唇,无不透露出他心内的不快。她凝视着司马衍,庾亮身后的桓崇却正紧盯着那一方小轿中的她。小女娘一手握拳,正抚胸口。她略略歪过头去,双眼一眨不眨地,只看着那默然不语的小皇帝。等她敏锐地注意到人群中的视线,再歪过两团小发苞回望过来时,桓崇眼光一闪,却是飞快地敛下了眉目,避开了她的目光。他站姿笔挺,双眼微垂。好像从刚才到现在,他一心都只专注地在研究脚下的路板。... ...司马衍梗在原处,他一言不发,周围的气氛徒地便僵了起来。重九庆功宴,主要为得是褒奖陶侃部下的荆州将士。这并不是什么特别正式的宴会,他只要去露个脸,说句话即可。但大舅尊礼重法,最重规矩,他先去送过杜陵阳,再来寻无忧送别,迟到一时三刻也确是不争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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