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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色》TXT全集下载_20(1 / 1)

可这要让她怎么回答呢...要知道,这三天以来,他们虽然睡在一张床上,但从新婚夜之后,那人每夜都是规规矩矩的,连碰都没有碰过她分毫。难道她要对阿母说,因为她不许,所以两人现在还没同房吗?无忧转转眼睛,最后她只是埋首在阿母的肩上,撒娇道,“阿母,你别问了~~~”临海公主原本还有些别的话要对无忧说,但女儿神情娇羞,看来并没受过什么苦。而且今天早饭时,他们二人你瞧我、我瞧你,甚至无忧捉弄他,他也甘之如饴。两人之间那柔情蜜意的模样,临海公主全部看在了心里。既然如此...临海公主想了想,还是住了嘴,转而和无忧聊了些宅院打理,以及管家之道。... ...无忧从昨夜起就惦记着今天的归家之事,她起得很早,所以午饭时间还未到,便打起了瞌睡。女儿困成这样,临海公主赶忙心疼得把她送回了房中休息。曹统那边,正问着桓崇接下来的打算,刚好临海公主过来寻他。夫妻俩说了几句,他便和桓崇道,“你们起得太早了,都累了吧,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到了午时再来用午饭。”说着,他带他出了书房,用手一指,“顺着这条廊,再拐个弯,就是无忧住得院子了。”... ...无忧的院子,以她一个女郎的身份来说,实在是太阔绰了。刚过了那个弯,眼前的风物就变了。只见此处院边庭中,种了各色花树,现下晚春,树上一朵朵粉白色、粉红色的花团,其中还有蝴蝶翩飞,很是好看。廊下的云娘见他来了,忙小步上前,小声道,“郎君来了,县主正在屋中休息...”桓崇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说着,他就拂开了背后门上挂着得那幅帘幔,走了进去。... ...屋中陈设,很是文雅。...这就是她未出嫁前,住了十几年的地方?!窗口处挂了薄薄的纱帐,阻隔了外面那大盛的阳光,此时春风拂过,纱帐轻飘,显得很是温柔。屋内有一架大大的雕花屏风。屏风外,有几只装衣服的大笼箱,靠墙的一侧置了一柄盖了布幔的琴。琴台上的墙上,还挂了一柄小剑,仔细一瞧,正是那年初遇时,她学男子别在腰上的那把。再绕过屏风,却见梳妆台旁的案上除了笔墨砚台,还放了好几本诗书,其中一本许是常看,那书页的侧边都翻得皱皱巴巴的。书案边上的一角,还有些描好的绣样和针线,只可惜里面没一幅绣品是完整的,粗粗看去,不过是信手绣了几下便被人丢到一旁。桓崇笑了,目光也不禁向书案对面的大床看去。曹家无忧,哪是一般的女郎?!她怎么可能耐得下性子,坐在窗前静静地做女红?!... ...毕竟是大白天,就是睡着了,也不比夜间安稳。无忧迷迷糊糊地,忽然感觉身边坐了个人。她哼哼两声,揉揉眼睛,再一回头看去,就见桓崇坐在外侧定定地瞧着她。偏她那促狭的性子不改,一瞧见他,她就想起方才他被她捉弄之后,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无忧翻了个身,“郎君来了?”而后,她眨眨眼,笑道,“方才,那酪浆可还入得口?”... ...女郎的脸上,还带着些惺忪的睡意。她的声音有点勾人的哑,眼睛里还残着泪花,星星点点地闪着光。可她那笑容,满是揶揄,一开口,更是揶揄。那股子的嚣张劲儿,就仿佛他拿她全无办法似的。他确实拿她没有办法,不过...桓崇笑了笑,俯下身去,低声道,“好喝不好喝,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一语做毕,无忧的脑子还稀里糊涂的,便被那人对准了小嘴,深深地亲了下去。...自打他学会啃人后,每次吻她时,他就越发深了些。...甚至,他还学会了与她唇舌交缠,要与她一同起舞。那酪浆浓郁,因为放了许多的石蜜,他的唇上、嘴里似乎到了现在还留有甜甜的余味。一吻后,那人的唇瓣恋恋不舍地和她分开。然后,他将眉毛向上挑了挑,道,“怎样?好喝不好喝?”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简直太倒霉了。码字软件崩了,辛辛苦苦又写又修忙了一下午的稿子全没了...怎么找都找不回来,欲哭无泪之下,只好从头再写,到现在才发出来(...还不是发出来全部,因为修文太费时间,后续还要重写再改)真的很抱歉,让大家久等了。感谢在2020-03-13 02:42:04~2020-03-14 20:2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一颗小樱桃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 52 章无忧睨了他一眼, 却见那人笑眯眯的。他一咧嘴, 两边的唇角就扬了起来, 容色是少见的开怀。无忧忍着脸上的烫意,眼睛一瞪, 先向他啐了一口,而后立刻将身一翻,紧紧地缩回进了被子里,连声道,“呸呸呸!一点也不甜!”小脸都泛起了粉红色,偏偏嘴硬得厉害。桓崇笑了一声,弯下身去,道, “看来女郎的舌头不好,尝不得味。不然,我们再来尝尝可好?”他说着, 那炽热的气息便迫近了, 无忧脖子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她赶忙往床的里侧滚去。不想, 这却正中了桓崇的道。她一翻身,床的外侧便空出了一片。桓崇当即躺在她的背后,伸出双手, 连人带被的把她抱了个结实。无忧不安分地扭着身子,想要挣脱钳制,却引来了那人又一波的报复。两人笑着、闹着, 没一会儿的工夫,无忧便没了力气。没奈何,她只好窝在被子里微微喘着气。那人跟着停了下来,他的鼻息似乎也粗重了些。盯了她一会儿,桓崇忽地半撑起身,慢慢地同她的额头相抵,低声道,“那日的事情...你考虑好了吗?”... ......那日?无忧小嘴微张,有些怔忪。她呆了一呆,这才忽然意识到,他说得那日,是指从庾家见礼后回来的那天...那时,在紧窄的犊车中,他虚虚地压倒在她的身上,一手轻轻拂开她鬓边那缕不听话的发丝,双眼却是认真地盯着她瞧,“丈夫立事,从不言悔。但是,我也有话要对你说...”他的一双乌珠,便那般直直地向她的双眼望去。“说话就说话,你...”无忧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去,却被他用另一只手把脸扶正过来。桓崇的眼睫似是颤了两下,他的嘴唇动了动,“...我,定会说到做到。但是相应的,我想要一个机会。”他的话,听上去含含糊糊的。无忧蹙了蹙眉,眼神一变,而后像兔子竖起耳朵一般,警觉地瞧着他。对视了半晌,那人只是瞧她,却没有任何动静。无忧想了想,这才道,“你要什么机会?”她的声音,霎时转冷了。桓崇听了,那对一眨不眨的瞳心终于动了动。他慢慢地、一字一句道,“你怨我、或是恨我,都没干系...”“我,也不会去乞求你的原谅。”他顿了顿,有些艰难道,“但,你我终归夫妇。我想要一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无忧心思一动,她有些不可思议地去望他那双黑黢黢的眼睛。眼前的瞳子,漆黑如深潭,想要把她一同拖进其中。片刻后,她哼笑一声,道,“桓崇,我真不懂。若你真的在乎过我们之间的情谊...那么,从一开始,你又为何要这样做?!”问到最后,她的语气中显出了百般的困惑,“再说,你的算计,都已经达到了,不是么?”无忧停了一下,微微翘起下巴,有些怜悯地斜眼睨他,“...现在这般,又是何必?!”桓崇仿佛被她的眼神刺到了,眼帘一眨,先将他的眼睛深深覆住,而后再蓦地睁开,“你...不愿?”无忧有些恼,又有些难过。她回视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既然你知道我必定不会接受,又何必来自取其辱?!”女郎牙尖嘴利,她的刺,一句更比一句尖刻。这时听她说话,是绝对会被气个倒仰的。果真,就算桓崇的心中早有准备,在听了无忧最后这句时,他的脸色有些白,声音也压抑得更沉了,“曹无忧,勿要意气用事。我现在,还是你的夫婿!”嗯...才喊过那“庾柳枝儿”,现下又来喊她“曹无忧”了?!这时候,这人终于知道他是别人的夫婿了?!无忧翻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小嘴一嘟,将声音拉得长长得,“好——”“夫君——!如果你没有别的事,可以让无忧下车了吧。”说着,她将小嘴朝外一怒,向他示意道,“这犊车都停了半天了。你若再不放开我,可莫怪外头的人以为‘夫君’你品行不端,白日宣丨淫——”... ...那日的事情,她以为只是因着提到了庾柳枝,所以他受了刺激,心血来潮。不料,这人竟是认真的...怎么?就因为她不愿,他这边还来秋后算账了?!无忧眨眨眼,笑道,“我什么也不记得,我也不记得自己曾经答应过郎君什么。”她那眼神飘飘忽忽的,唇角的笑容懒懒散散,显是做戏都懒,纯粹就是故意气他。桓崇叹了口气,“看来女郎不止味觉不好,记忆也不大好。要不,我帮你回忆回忆那天的场景吧。”回忆什么?回忆怎么欺负她吗?!无忧“腾”得转过身去,将被子一拉,道,“不要!你走开,我困了,要睡了!”是了,她记仇得很...他怎么能妄想只说几句话,就简简单单地打动她呢?!桓崇看着那面朝里,紧紧缩成一团的小人,头颈一歪,顺势倒在了外侧。... ...无忧闭着眼睛,本已静若无波的心湖中仿佛投入了一颗石子,不停地泛着一圈一圈的涟漪。对这桩婚姻,她都已经不抱任何期待了。这个时候,他又来招惹她...图得到底是什么?!过了半晌,身后那人没动静了。无忧想了想,悄悄回过头去,不想正对上那人侧过来、定定望着她的一张脸。“呀!”无忧做贼心虚,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后,她转转眼睛,问道,“你...你怎么还不睡?”桓崇瞧着她,道,“你呢?你怎么不睡?”无忧咬咬唇,急中生智,“我...我口渴了,想喝水。”桓崇了然般地点了点头,他翻身下地去,很快就给她倒了一杯水,再递了过来,“给。”无忧伸手接过,瞥他一眼,还是向他道了谢。她捧着那杯子的姿势,仿佛里面装了什么琼浆玉液。桓崇看得有些入了迷,却见那女郎喝完了水,小扇子一般的睫毛一抬,忽而瞧了过来,“看我做什么?你也渴了?”桓崇笑而不答。他将她手中的杯盏接了过来,顺手倒了一杯水,又就着她用过的那侧杯沿,自己喝了。水很清亮,似是沾了些她唇上口脂的香气。桓崇将那杯水一饮而尽。而后,他极其自然地,将一只手搭在了她撑在床上的手背上,“明日我便会回归军营。一旦回了军营,便不会频繁归家。”“就算你现在不愿,也不要紧。只要你还是我的妻子,那么...我便有的是时间,等你回心转意。”... ...无忧成婚那天,司马衍消沉了整整一日。元会那日的画面,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脑中回放。还有桓崇最后的那句,“愿以一身军功,求娶县主一人。”几乎是一遍遍地在他的脑中回想。他的声音...竟仿佛比建初寺里的和尚念经还要振聋!司马衍觉得自己的头都快裂了。他虽然是皇帝,可从小到大,他所拥有的东西是那样的少。幼年失父,少年失母,被叛臣挟持,被权臣架空...他明明是最晋廷最至高无上的皇帝,实际上却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傀儡!此刻...司马衍努力保持住脸上那一贯得体的微笑,向面前的庾亮道,“大舅,朝会已经结束了...不知大舅今日...”庾亮淡淡一笑,“陛下,臣今日是为陛下之事而来。”大舅的神情明明是和颜悦色的,司马衍却突地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只听庾亮道,“国不可一日无储君。”“陛下如今的年纪,也该是时候考虑婚嫁、传续国嗣了。故而臣想,此事宜早不宜迟,还是尽快定下,尽快办妥才是最好。”司马衍的笑容一僵,脸颊上的筋肉顿时跳动起来。他的无忧才刚嫁人...大舅这边就急不可耐地要让他娶妻立后吗?!难道,大舅是怕君与臣妻,他与他义子的新妇之间...会有些不明不白的牵连吗?!司马衍紧咬牙根,呆了片刻,这才勉强笑道,“这...我还...”庾亮起身行了一礼,正色道,“陛下...昔年太后临终之时,亦曾托付过老臣。无论是以宗亲之身,亦或君臣之份,定要尽心竭力、辅佐陛下。”“选后立嗣,乃国之大事。”庾亮停了一下,将身子压得更低了些,“...就是昔年明帝到了陛下的年纪,也已经成亲立后。去岁江左的叛乱终于平定,政事、农事也都走上了正轨,此时成婚,正是当时。故而老臣斗胆,向陛下进言,希望陛下尽早考虑婚事,勿误良时。”大舅义正言辞,而且话语间,把他逝去的父母全都搬了出来。晋篡魏立国,名不正言不顺,故而有晋一朝,“忠”字都不敢提,朝野上下只重一个“孝”字。既然把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司马衍再是抗拒,便是大逆不道了。况且,他的年龄,的确也到了该成婚的时候...司马衍将笔一丢,沉默半晌,终是道,“...好吧,那就依照大舅的意思。”庾亮笑着颔首,却见司马衍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过...既是朕的皇后,朕要自己选。”☆、第 53 章婚后第四天一早, 桓崇便离开家去了军营。桓家只有桓崇一人, 无忧又没有婆母舅姑需要侍奉, 故而桓崇一走,她的生活又恢复成了未出嫁前的样子。万事有云娘打理, 无忧的日子可说是高枕无忧。除了每个月要看一次帐,她整日里不是诵读诗书、便是寻访美景,偶而再会会闺中的朋友,十分惬意。与此同时,她也没忘了身为新妇的职责,譬如,桓崇自从去了江北大营,家来的肉脯鱼鲊便没断过, 每每旧的方才吃罢,家中的仆役便会及时把新的送来。桓崇一向不拘言笑,十分严肃, 也只有这时, 军中众人才会看到他那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噫!刚刚那桓校尉是不是笑了一下?!啧啧...这成了婚的人, 就是不一样!...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如流水般、波澜不惊。转眼三月过去,建康宫中突然传出了陛下即将选后的消息。... ...司马衍漫不经心地翻了翻手里的一沓画像。每一幅画像上,都绘有当今各个士族家中适龄的女儿样貌。美人如花, 各有不同,千姿百态,只待他从中将最合心意的那朵择选出来。司马衍只略略翻看了最上面的几张画像, 便有些意兴阑珊起来。见他有些神思不属,庾亮起身道,“陛下,到了现在,还没寻出人选吗?”司马衍的脊背猛地一凛,他抬起头来,对上庾亮那灼灼的目光,笑容一如往常,“大舅,画上之人,怎能与活生生的人相比?这样看,根本看不出什么来...”庾亮道,“说得也是,既是如此...”司马衍将那一沓画像顺手放在了书案上,眼睛却向着窗外望去,喃喃接口道,“既是如此...现下外头的绣毬开得正好,不若...便趁这时节,在建康宫中举办一场赏花宴,届时再从中择一合适人选。”“大舅,以为如何?”... ...今年佛诞之后,宫中又别开生面地召开了一场赏花宴。赏花宴以临海长公主的名义发出,邀请各家的女眷一道入宫,游赏美景。虽是如此,收到请帖的人无一不是心知肚明。现在这建康宫,只有一个主人。若非司马衍授意,宫中的景色再是绝美,临海公主又怎能邀请女眷们入宫呢?!名义上是赏花宴,实际上就是为皇帝选后择妃创造机会。... ...佛诞归来,连无忧也收到了一张特别的花帖。别家的花贴,落得都是长公主的名号。只有她这张,通篇都是司马衍的亲笔,而且落款处还附了他那独一无二的签名。词句简短,语气却是亲厚...无忧看过了一遍,一手拈着那张花帖,在窗前落座,托起香腮。皇帝选后,乃国家大事,如今建康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她又如何会不知?!可她一个已婚的妇人...而且再一想到,正是由于桓崇和司马衍之间的私怨,才把她给卷进来,无忧心里便膈应得不行。她最后看了那帖子一眼,随手便放在了案上,没再理会。... ...四月十日,赏花宴。从午后开始,建康宫外便是宝马香车,络绎不绝。其中,杜夫人也带着杜陵阳来了宫苑。作为司马衍唯一的女性长辈,这场赏花宴,必须要临海公主出面接待女眷。待见到杜家母女二人,她爽利一笑,赞道,“年轻的小娘子们真是一天一个样。这才多久不见,杜小娘的身量高了不少,容貌也出落得越发标志了!”杜夫人看着羞红了双颊的女儿,笑道,“她怕羞得很,又整日喜欢闷在屋里...可比不得公主家的县主利落大方。”临海公主笑笑,却见杜陵阳掀开眼帘,还了一礼,柔声问道,“公主,这次...无忧来了吗?”一提起自家女儿,临海公主就觉得头疼,她摆摆手,道,“别提了,我家无忧就像只猴儿似的。她阿父身体不好,那建初寺的竺和尚又偏要请她阿父去辩经。这不,她看我在这儿忙着,便自告奋勇,陪着她阿父一道走了。”杜陵阳忍俊不禁,她以帕掩唇,不无遗憾道,“可惜,今天见不到无忧了...”临海公主笑着拍了拍她的小手,向旁一指,“也别光顾着陪我们这些老婆子。你瞧,那边的绣毬开得那般好,去瞧瞧春色满园,也是极好、极开阔的!”杜夫人听了,立时明了,她也对女儿笑道,“去吧,别整日在这儿坐着,多认识几个朋友也是好的。”杜陵阳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温顺道,“好。”... ...司马衍坐在太子西塘旁边的高楼上。楼下,女郎们的游园声吵吵嚷嚷;楼上,却是一室安静,只能听到小火煎茶的滚水声。起初,司马衍还时不时地凭栏眺望,可每次看到来人,总是失望。最后,他坐回到席子上,连自己都有些迷茫了...默坐片刻后,他忽然转向一旁服侍的内侍道,“什么时辰了?”“回陛下,现在已是未时近二刻了。”司马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又向那站在栏杆边上、不住向下瞧望的内侍道,“她来了吗?”那内侍听到陛下的召唤,回过身来,摇了摇头。面前煮好的新茶,从滚开的热烫,再到中途的徐温,最后到热气散尽的泛凉。司马衍叹了口气,将面前的那杯茶水,一饮而尽。茶冷了,其中的姜辛味,辣得刺鼻,一入喉像被钝刀割了嗓子。“陛下...”那内侍有些不忍似的,急道。司马衍将那茶杯放下,他闭了闭眼,“行了,你们都下去吧,朕想独自待一会儿。”... ...内侍们都走空了,司马衍拧了拧眉心。又坐了少倾后,他独自一人,下了高台。高台旁,便是荷塘。他走到那水塘边,望着一池才刚刚萌芽的荷花,定定地出了神。六岁那年,和无忧相遇时,便是在这处太子西塘。闭上眼睛,似乎还能望见那玉团一般的小女娃,和他坐在一处,脆声叫他“陛下”。司马衍瞧了一会儿,突地听见一个轻柔的女声道,“陛下?!”他回过神来,循声望去,却见面前站了一身粉白的杜陵阳。杜陵阳本就畏寒,今日的打扮也是层层叠叠,衣着倒和那满树的绣毬有些相合之处。她微弯了一双眉眼,道,“陛下,怎么一个人在此?”司马衍笑道,“杜娘子,也来了?”杜陵阳脸色一红,仿佛有什么心事被戳破了似的,“是呢...我以为无忧会来,所以就过来了。”司马衍的眼帘微微一垂,他顿了顿,忽而笑道,“...看来,朕和杜娘子,都被她给耍了!”... ...无忧都嫁人了。难道...陛下还惦着她不成?!杜陵阳盯着司马衍的侧颜望去,眼中即刻泛上些哀哀的泪光。她咬了咬唇,脸色由红转白,吞吞吐吐地轻声道,“其实...其实,我今天来...”眼前的女郎,双颊泛白,双目含泪,风姿柔弱,楚楚堪怜。司马衍心中怪异地一动,随即一股男子柔情上涌。见杜陵阳弱得想要被风吹倒了似的,他忙扶住了她的双肩,道,“杜娘子...”恰在此时,一阵喧闹声从前方传来。司马衍心绪一乱,刚往前方的岔路瞧去,却见一名女郎似是被人从一方推了过来,然后就听到有叽叽喳喳的女声道,“说话恁得无礼!这样的人,就该给她个教训看看!”司马衍皱了皱眉,他和杜陵阳对视一眼,二人一同走上前去。那摊在地上的女郎似是听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乍然间便回头来。她...无忧...?!杜陵阳全身泛冷,顿时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司马衍却是低叫一声,接着匆匆几步,便已经上了前去。只见他跪倒在那女郎身边,伸手搀扶,道,“无忧,我扶你起来!”... ...那女郎呆了一呆,张开的小口又闭了回去。她垂下眼帘,妖妖娆娆地“嗯”了一声,透出些不尽的风丨骚。无忧来了!而且她就贴在他的胸口,任他搂着...司马衍仍在飘飘然,这时却听杜陵阳疑惑地开了口,“这位...女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司马衍愣了一下,他一低头,却见怀中的女郎攀在他的身上,柔弱无骨,媚眼一飞,竟完全不像无忧了。他吃了一惊,猛然将她一推,恼道,“你是何人?为何来此?!”方才边上的那几位小女郎,见陛下和这陌生的女郎有情似的,都不敢上前。此刻见司马衍将她重重地一推,她们忙七嘴八舌道,“不知从哪儿来得这么个人!她口出恶言,侮辱人!”司马衍转头向她望去,却见那貌似无忧的女郎抽出帕巾,“嘤嘤”地拭泪,“陛下,我...”一语未毕,王蔓然突然从几名女郎中走了出来。她向司马衍行了一礼,再向杜陵阳微微颔首,道,“这位女郎,定是在家时的规矩学得不好,所以才会一张口就侮辱别人的家世吧。”那女郎虚虚地抹了一把眼泪,眼光避开身前的王蔓然,向司马衍一勾,“嘤嘤”道,“陛下,我...我是你的表妹呀...”“...表妹?”司马衍有些僵住似的。却见那女郎连连点头,道,“我叫庾柳知,我也是庾家人...庾亮庾君候,便是我的阿父啊!”... ...到了傍晚,无忧先陪着阿父回了曹家。等她再回自家的时候,外头的天色已经黑了,刚好赶上坊市闭门。那建初寺的竺和尚新得了一部西域佛经,刚翻译过来,便挑个清净的地方,请阿父去辩经了。无忧虽对学佛没什么兴趣,但难得这次的机会,又能避开宫中的宴会,又能借机出游,可谓一举两得。是以,她心情大好,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还没进正屋,远远地就见屋内灯光大亮,照得暖洋洋的。...云娘真贴心!无忧一面想着,一面上前拂开门帘,道,“云娘,我回来啦!”说着,她把身上的束带随手扯下,搭到了屏风上,再绕到床榻一侧,笑道,“你可不知道,今天...”话还没说完,她就呆住了。却见月余不见的桓崇,正一身便服,坐在她的书案面前,双眼牢牢地盯着她瞧。那人的目光,上上下下,将她的一身打扮细细瞧了个遍。而后,他把手中的那片花帖随意转了转,“啪”得一声扣在了案上,不冷不热道,“回来了?”“外头的花,好看么?”☆、第 54 章桓崇面无表情, 他那双眸子黑漆漆的, 就一动不动地端详着站在原地的她。可怜他手底下的那张花帖, 挨了这么重重的一掌,几乎快被压进书案里去了。司马衍喜欢书法, 其中尤擅草书。但这次在给她写花帖的时候,许是为了凸显郑重之意,他特意用了蚕头燕尾的隶书,而且在最末的落款处,留下了独属他名字的那个“衍”字。所以...这人是看了司马衍的留书,不问因果,就要来治她的罪咯?!无忧气得完全不想理他!... ...四处看了一圈,不止不见云娘, 连其他人的影子都没见一个。她便知晓,这人定是把仆役们都打发去了。无忧脚步轻移,一转身, 绕到旁侧的妆台前。她对着那铜镜, 慢条斯理地卸下头上的数支珠钗, 完后再往大大的镜里一瞥, 却见那人不知何时竟站起身来,盯她的那双眼睛也慢慢地眯了起来。无忧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她微微扬起下巴, 仿佛审视妆容一般,“四月芳菲。梨花未落,海棠初开, 还有藤萝盛放,绣毬结团。白得红的,紫的蓝的,五颜六色,能将人的眼睛迷了去...”顿了顿后,无忧双眼一弯,即刻笑道,“夫君以为,外头的花,又怎么会不好看呢?!”... ...她的嗓音清亮,还带了些女子的绵软之意,好听得紧。可桓崇听了,只觉得自己两侧的头筋嗡嗡直跳。军中难得休沐,此番他还是因事回到建康。若是以往,管外面天黑天明,他定是要连夜赶回军营去的,可不知怎地,这次他打马之后,再一抬头,竟是鬼使神差地行到了自己的家门口。残阳的余晖,铺满了半边天。...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她又在家里忙些什么?老马最是识途,他身下的坐骑知道眼前有地方可以休息,已然是蠢蠢欲动。桓崇紧紧地牵住那马缰绳,却是难得地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那几名守门的侍卫听到外面的声响,出来查看,这才万分惊讶地见了自家郎君,“郎君回来了?!”桓崇应了一声,他面不改色地下了马,再入了内。等经过几人身旁的时候,他仿佛不经意似地问了一句,“她呢?”那几名侍从呆了一呆,待见了桓崇横来的视线,这才意识到郎君口中的那个“她”,正是他们的县主。“郎君,县主出门去了。”“去哪里了?”桓崇的脚步一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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