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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色》TXT全集下载_26(1 / 1)

呐,小时候的桓崇,和长大了的桓崇...这样的落差,真的不小。而且,听了他那时的经历,她的胸中总是翻上来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儿...感觉有些涩。如果他真的要好好和她过日子...也许,她也应该试着去了解他?!无忧犹在沉思,却听一声推门响,随后侍婢进来报,道,“县主,郎君那边差人传话,说午间要和小陶将军一道,让你自行用饭,不必等他。”“哦,我知道了。”... ...桓崇连早饭都没吃,便匆匆赶到了小陶将军的住所,“阿兄寻我?”小陶将军站在前厅中央,他双眉拧紧,正垂头看着一道密报。听到桓崇的声音,他抬头回道,“是。阿崇稍待片刻,等王郎君来了,我一并同你们说。”桓崇一怔。...王郎君?便是那同住陶家的王恬了!王恬与他,注定是敌非友。想起昨日与陶师的对话,他的瞳心不由缩了一缩。且,观阿兄神色,颇有些凝重之感,也不知究竟发生何事...难不成,刚过了元日,荆州又要再起战事?!桓崇站在后排,正默默地垂眸思量,这时,耳中却听庭院里响起了一阵突兀的木屐声。南人好着屐,其中标榜美姿仪、好名士风度者,更是非屐不穿。可陶家满门军士,纵是身着便服,也偏向轻便的武装一类,更无人会穿那不利战斗的木屐。不用想,这来人,除了那建康的王恬,不会是别人。果真,随着那一阵清脆的“哒哒”声渐行渐近,王恬也步入了前厅。见了一旁等待的桓崇,他亦是愣了一下,而后唇角间弯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人都到齐了。小陶将军向二人望去,满脸肃容,“王郎君、阿崇,我们刚刚收到密报,北方的石虎近期在边境调遣部将、集结兵士,有剑指襄阳之意。”“我陶家经略荆、江,自不会让领土落于北方胡人之手。我会亲自去襄阳查看情状,至于你们二位...”他顿了顿,沉声道,“你们非我荆州军中人士。一旦开战,武昌居于战略要地。届时无论吃穿用度,或是出行归家,自是不比以往便利。所以我今日将情况告知你们,就是希望你们二位能尽早携家人回建康去。”“阿兄,我不回去!”小陶将军的话音刚落,桓崇便站上前去,双手抱拳道。“襄阳是荆州的门户,是数年前才由陶师率众收回的地方。襄阳若有失,荆州必当不保!”桓崇皱眉道,“且,当时攻打襄阳,正是由我做阵前先锋。阿兄,此次襄阳有危,我恰好人在武昌,是绝不会临阵脱逃的!”桓崇,是父亲一手带出来的干将。对于他的能耐,小陶将军自是再信赖不过。他显出惊喜的神色,可短暂地停顿一下,又道,“阿崇...可是你现在已经不是荆州军麾下了。”“阿兄不必顾虑,我这就给君父去信,暂调回来。情况危急,想来君父必能谅解。”桓崇的口吻,斩钉截铁。小陶将军点了点头,他望向王恬道,“王郎君...”那王恬却是扬起下颏,他将宽大的袍袖一甩,道,“妻兄不必顾虑,此一战迫在眉睫,恬也不会做那临阵的逃兵。”王恬打定了主意,小陶将军却犯了难。他沉吟片刻,道,“可郎君毕竟是王家的下一任当家人,王公那边...”王恬道,“恬自幼文武兼修,亦盼报国杀敌。陶公目下病重,恬此时既然已在武昌,自当为荆州尽一份心力。”说着,他瞧了桓崇一眼,道,“此事,我也会向家父去信,说明缘由。”见小陶将军犹自不语,他将眉一扬,补充道,“况,恬的夫人,正是陶公之女。夫人久居武昌,见惯战事。若此刻恬携妻而逃,岂非连女流之辈都不如乎?”... ...桓崇不在,无忧下午又睡了一觉,方觉精神渐复。昨夜擦身,终归只是草草了事。此刻趁着桓崇尚未回来,她先去浴房里仔细地沐浴一番。再出来时,等她将头发擦得半干不湿,眼见着外面的天色已然黑了。那人只说午间不回,倒没说晚上也不回。于是无忧顺手从整理好的案架上翻出一本诗书读了读,正巧读到了精彩处,却听廊下一阵脚步声。很快,那人大步流星地推门而入。“郎君回来了。”两名侍婢刚刚上前,就被桓崇不耐烦地挥手打发了。无忧听到侍婢说话,她方将手头的书卷放下,一回头,便对上了那人望来的一双眼睛。桓崇的眼睛,又恢复了黑沉沉的颜色,此刻注目过来,神态中似乎有些复杂。见他愣愣地盯着自己瞧,无忧仰头道,“夫君回来了?”桓崇这才“嗯”了一声,他几步上前,坐到了她的身侧,然后顺手将她一揽,连人带书便一并搂在了自己的怀里。怀中的女郎软软的,就这样倚在他的胸前,乖顺得很。而她刚洗过的头发,凉凉滑滑,还散发着她身上一股特有的芬芳。桓崇微微低头,在她的头顶柔柔地磨蹭了两下,再一伸手,却是将那卷书从她手中抽出,道,“看什么呢?”无忧仰头笑道,“昨天侍婢们收拾房间的时候,都没注意,原来夫君的房中竟然有一部手书的先太丨祖魏武的诗集。”桓崇一愣,他粗粗地瞧了手中那诗集一眼,忽然就将那本书卷藏在了背后,道,“啊,这本...”不等他糊弄过去,无忧调转过身,伸臂绕到他背后,想要把那本书拿回来,“这本书,看来已经有些年头了,而且里面的字迹,笔法中不乏稚嫩之处,看来像是某位孩童的旧作。”见桓崇的脸色有些尴尬,她笑了笑,又道,“那孩童的笔体,似乎是专门模仿陶公,虽风骨不似,但幸而笔体中尚且有些意蕴在,所以我一面读诗,一面欣赏那字迹,也很是得趣。”...无忧还从没有这么夸奖过他,尤其,那还是他初来陶家时抄的书。饶是桓崇脸皮再厚,此时脸上也微微起了层红晕,他不自在地咳嗽两声,“是、是么?”无忧喵他一眼,道,“一部旧书而已,夫君恁地小气?不如拿出来,让我给你一一指出优点如何?”桓崇将那书扔到一边,他将怀中的女郎一抱,叹了口气,道,“我认输了!曹女郎不愧是曹公之女,那不过是我年幼时的习字之作而已,上不得台面。”“...当然,现在也上不得台面就是了。”这般说着,他低垂下头,在无忧的脸上轻轻地亲了一口,“都是些陈年旧事,不值一提。咱们先吃饭吧,用过饭,我还有些事想同你说。”瞧他又是这样,每每和她在一起,要么就是急色,要么就是想随随便便打发了她去...无忧忽然生出股气来,她甩脱了桓崇的怀抱,道,“陈年旧事吗?可是,我感兴趣得,正是这郎君认为‘不值一提’的陈年旧事呢!”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桓崇会好好说话!感谢在2020-04-05 16:26:01~2020-04-06 23:57: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一颗小樱桃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 69 章方才的气氛还甜滋滋、暖融融的, 仅只一瞬, 便僵了下去。无忧一时嘴快, 不想竟把她藏在心底的想法,这般直白地脱口而出了。所以, 话音才刚落,她便立刻后悔了。...这又何必?!枉你顶着一副精明面孔,还总自诩自己生了一颗机敏的头脑...曹无忧,你简直蠢到家了!上次在吴郡,询问他“陈年旧事”时的教训还记不得吗?!是那时他给自己甩得脸面不够冷?还是嫌那时受得他的气不够多?!世上能扯闲的话题有千百万,空长了一张嘴,说什么不好,你怎么偏生又提起这些来?!那会儿他那般黏她, 一旦涉及关键,都能把自己丢下,船一靠了岸便即刻走人...何况现在——他们只是两个刚恢复正常关系的陌生人呢?!...本来就不见得有多亲近, 她又何必上赶着、非要将他的过往查探个底朝天呢?!粉饰太平, 与他做戏, 装傻充愣到底, 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过下去,又有什么不好?!在他面前,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 ...桓崇的怀抱登时空落下来。无忧别过身去, 因为一整日没有外出,她那头刚刚才清洗过、还泛着些微水光的长发就那样披散在她的背后,乌发如缎, 黑亮滑顺,更显得背影纤弱袅娜,万般地惹人怜惜。但...旖旎没了,唯有感伤。作为少数能够在顶级世家之间来回游走的人来说,桓崇非但不迟钝,正相反,他的头脑相当敏锐。因此,他几乎是刹那间就察觉到了无忧的异样。而且她下意识地背过身去,不瞧他一眼...也就是说,那个突然惹出她伤心的,不是什么旁的人,也不是什么旁的事...便只有他桓崇自己了?!... ...桓崇短暂地思索了一会儿,他的上下嘴唇一开一合,还没能说出什么来。下一刻,却见无忧回转过来,微微笑道,“热水烧好了,晚饭也准备好了。郎君若是饿了,我现在就叫侍婢们传饭,好么?”她的语调,平平淡淡,她的微笑,亦状若往常,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他出现的幻觉而已。可他知道,那不是幻觉。虽然很快就被她掩饰住了,但方才那一刻,明明就是显在那张名为“夫妻”面具之上的一道裂缝!面具再完美,始终是假的;裂缝下透出的,才是真心。...她也厌烦了?那很好,他刚好早就厌烦了这样的日子!于是,桓崇望着她的目光闪了一闪,他唇角一拉,眼角一眯,露出个笑容来,“我这就去沐浴,很快就出来。你传饭吧,不耽搁!”... ...食案刚端上来没多久,桓崇便从浴房回了屋。方才那人大剌剌地进了浴房,连门都没有关严。所以,无忧自然也听到了浴房中传出的一阵“哗啦哗啦”水声。听声音,那人几乎就是将水连着往自己的身上泼了几泼。然后,浴房的门“吱呀”一声,再被他从内推开,就见这人换了一身衣装,清爽不少。他几步来到食案跟前,一面随手擦擦那头还不住往下滴水的湿发,一面道,“嗯,好香,我饿了!”... ...武昌位于四方交汇之地,当地的菜肴也是东西南北混杂,别有一番特色。陶家的饭菜不甚精致,但胜在菜码份量大,又是荤多素少。一看便知,定是为他们这些年轻的武将准备的。不过若论卖相,最好看的还是那道碧翠的菜羹。无忧浅尝几口,试了试滋味。再一抬头,却见旁边那人,吃得才叫一个痛快。桓崇看来是真的饿了,他大口夹菜、大口扒饭。那模样,就是没胃口的人看了,也不由自主地想去尝尝这饭菜的滋味儿了。话虽如此,可他这动作还真有点粗鲁不文。敢情好,原来从前在曹家、庾家,甚至在自己面前,他那副斯文样儿都是装出来得咯?!无忧住了筷,不由思索起来。...也不知小陶将军今天到底叫他做什么去了,怎地这人一回来就像饿虎扑食似的,饿成这样?!而且,无忧嫌弃地瞧了眼他身后那头还时不时往下滴水的发丝...虽说他已经用布巾裹住发尾了,可这头发湿乎乎的,滴得肩膀上都是水,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舒服吧......这人,在军营里也是这般度过的吗?若是知道这人外面看着利落,骨子里却是这般的不拘小节,也不清楚那些被他外表骗去的小女郎们会不会伤心...无忧还在思索,忽然自己的小碗里落下了一大块的鱼肉。她向那人一瞧,却见桓崇咧开嘴,朝她一笑,“别光顾着瞧,快吃!这是江里的鲂鱼,一尝就是今日新捞得,当地人都很喜欢。既然来了武昌,你便也多吃些,尝尝鲜!”桓崇这一筷子下去,便是夹了一整段,那鱼肉肉质洁白,正好就是最鲜美的鱼腹部分。无忧愣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回道,“...我吃不下。”桓崇微微皱眉,“吃不下也要吃。”说完,他可能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生硬,只见他的眼光上下一打量,又补充道,“瞧你!折腾这一路,昨天刚到,夜里又没休息好,瘦得眼睛都显得大了一圈...”“...无忧听话,多少吃些鱼肉。”那人声音渐柔渐低,口吻就像哄孩子似的。而后,他想了想,又笑吟吟地放下筷箸,道,“你不吃,或者...是想让我喂你?”...这人还有脸说昨晚的事儿?!是谁昨夜按着她,非要压着她的胸口,给她做什么擦身按摩的?!这时候,反而道貌岸然上了!“不要!”无忧脸色一红,“呼”地低下了头去。她用筷箸轻轻戳了戳那块鱼腹肉,就着饭菜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嗯...滋味儿还不错...... ...饭毕,二人一番洗手漱口,侍婢们把食案收下后,屋中又剩下他们两人了。在桓崇的监督下,无忧这一餐晚饭吃得极饱。因为吃得饱,所以她有些懒洋洋地眯起眼睛,一眯起眼睛,她便又想要上床歇着了。她瞧见了,侍婢们刚才离开的时候,把床上的被子、褥子,全部齐齐整整地铺好了。眼前的男人冷冷硬硬的,无忧一点也不想和他打交道,她只想到那床软绵绵的被子上来回滚几圈。于是,她瞧了那大床一眼,道,“郎君,我有些累了,想要早些休息...”桓崇挑了挑眉,他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道,“也是,你昨晚睡得不好,今晚是该多歇歇。”无忧心内一松。可是,这人今日的屁股为什么这般沉,怎么他坐到了案前,就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无忧再瞧他一眼,那人对上她的目光,却仿佛不解似的向床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那意思就是,你不是说要休息?这怎么还不上床?!一阵无声的沉寂过后,无忧咬了咬唇,将床帐放下,她自己则是缩到了床帐里,一边解开衣带,一边留心着对面案前那个朦胧的人影,内心紧张得犹如鹿撞。说来更衣这件事,还真不能怪她矫情。事实是,虽然他们两人在一张床上同塌而眠的次数也不少了,但是这人向来回得迟、起得早,她还从没在桓崇面前宽衣解带过。这回忽然到了武昌——他旧时的院落、他视如亲人的陶家,就是再不愿、再尴尬,两人之间也只得步调一致,被迫待在同一个屋檐下......这么一想,要做夫妻,可还真不容易啊。无忧想着想着,将身上最后的那条裙子除了去。... ...床帐落下,桓崇故意吹灭了屋中那几盏多余的灯火。然后,他如愿以偿地观赏到了意料之中、香艳绮丽的美景。女郎的身影曼妙,她隔着一层帐幔,一层一层地将身上的衣物除去,竟比直接当着他的面前解衣,还要撩人得多。身子憋得难受,脑子却要保持着清醒。...是个男人,都忍受不了这样的折磨。桓崇望着她那窈窕的身影,之前还在犹豫不决的事情,瞬间便在心内做下了决定。... ...就在无忧除了裙子的那刻,他一把拉开了那层床幔。帐子里的女郎明显是吓了一跳,她将身子蜷缩成一团,她也不说话,只拿两只眼睛羞恼地盯着他,神情很是困扰。那意思,明明白白的就是质问他,你这是要做什么?!桓崇对上她的眼睛,笑了一声,然后,他把她的衣裳全部甩到了一旁的衣架上。趁他离开的空档,无忧赶忙钻进了被子里,却见那人回转过来,一屁股坐到了床沿,待粗粗擦了几下头发后,他解了自己的衣裳,又是随便往那架子上一甩。接着,他一脚把脚上的鞋子给蹬了下去,回头朝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头的她道,“我走了一天,也累了,想早些休息。”“而且,我也有话要对你说。”作者有话要说:写着写着,忽然又一章了...阿崇,你要努力啊!☆、第 70 章桓崇脱了衣, 甩了鞋, 上了床, 再侧了身,他一手支颐, 以一种半躺不躺的姿势,在她面前横得恣意。他背对着身后的灯光,所以她看不清楚这人的表情。但是,她却能清楚地看到他那双望来的眼睛...目光锃亮,其中,还不乏灼灼之意。...对了,早上离开时,他就说有事要谈。可是, 想说什么便说好了,这人大张旗鼓的,偏又没个正形, 也不知这又是闹得哪一出?!无忧喵他一眼, 方一瞧见这人胸前那片大敞四开的风景, 脸色又不禁一红。她别过头去, 道,“郎君有话,直说便是。我听着呢。”... ...桓崇一望之下, 顿时又好气又好笑。对面的女郎缩在被子里,面上的表情绷得紧紧的。...真像,一只小乌龟!遇到了什么事, 就喜欢往被子里缩,仿佛那条被子就是为她遮风挡雨的可靠庇护所。可是,夫妻之间,这样的床上闲谈,日后只会多不会少。他这才刚刚开了个头而已,她就这般戒备...往后再深入下去,可又怎生是好?!桓崇瞧着她那微微嘟起的小嘴,一面思索,一面笑着开了口,“你很喜欢读诗书?”他的语气很是轻松,仿佛他所谓的谈事真的只是和她闲话几句家常。而且好嘛...她不提,他却自己上赶着来寻晦气了!无忧瞥他一眼,道,“怎么?有人抄诗书可以,旁人读诗书便不成了?!”... ...出师不利。一开口就碰了一鼻子的灰。桓崇讪讪地摸了摸鼻尖上那不存在的灰尘,顿了顿,又笑道,“自然不是。”“下官一介武夫,对诗书所知甚少。此番诚挚向县主请教,不知县主可否教下官几句诗文。这样,日后下官若独自一人滞留山林,也好靠背诵诗文壮胆鼓气。”无忧倏地把头转了过来。这人眼睛弯起,声音里也含着三分的笑意,嘴上一会儿一个“下官”,一会儿一个“县主”,叫得谦卑恭敬得很。可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明就是取笑那年重九的一码事!“桓崇!”无忧气得从被子里伸出来两条胳膊,那两只小手也紧紧地握成了两颗小拳头。破绽,往往就在一瞬间。桓崇肃了脸色,麻利地道了一声,“下官在。”可是他的身子,却像条滑溜溜的鳛鱼似的,趁着她撑开被子的时机,顺着那道缝隙“噌”地就钻进了那个被她严防死守的被窝。然后,他的胳膊,自动就缠在她的身上。搂住她的时候,桓崇还趴在她的颈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现在,终于可以好好说话了...”... ...无忧已经有点自暴自弃了。打,她打不过;骂,这人的脸皮还生得不是一般的厚...就算再生气,她拿这人却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因此,在被他死死搂住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这下又栽了。等他蹭得差不多了,无忧推了推他的肩膀,道,“要说话就好好说,不然...我睡了!”桓崇这才从她身上撑起来,朝她龇牙一笑,道,“这就好好说。”说着,他翻了个身,仰面躺倒在床上,同时顺势将她也揽了过来,紧贴在自己的身边。... ...屋内静谧谧的,这人身上又热乎乎的。无忧眯了眯眼,却听他忽然没头没尾地说起话来,“我生在江北。”“诶?”无忧的耳朵一下就竖了起来,刚刚还有些昏昏沉沉的睡意一下就飞走了。桓崇侧过头来,对她一笑,“不过,这也是小时候听我阿父讲得。等有记忆的时候,我已经在江左了。”无忧抿了抿唇。这人一扭头,又望回了床架顶端的帘幕。他沉吟片刻,道,“我生在建兴五年...也就是后来的‘建武元年’。”这两个年号,无忧并不陌生。而且桓崇的生日,订亲那时生气归生气,交换的婚书她还是私下看过的,那时她就算出来了,桓崇比他大了整整五岁。建兴五年,愍帝身亡,晋朝彻底失去了在北方经营的基业。而建武,则是司马衍的祖父——晋元帝司马睿南渡即位那年的年号。也就是说,桓崇的生年,恰好处在晋朝承前启后,发生大变故的那刻。“听阿父说,那时北方已经大乱,战火纷飞,四野凋敝,民不聊生。”桓崇低声道,“我后来想想,当时的场景,应该就像魏武诗里写得那样,‘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万不得已,他只好带着我怀孕的阿母一路南逃。”“只是不想,中途阿母生产。我生下来还没多久,她就过世了。”... ...桓崇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十分平淡,淡地好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一般,听不出一丝的悲喜。无忧悚然一惊,她忍不住去瞧那人的侧颜。在看到他那透出一缕空芒之色的眼睛时,她又不自觉地往他身边贴了贴。“那...后来...”“后来...”桓崇低低笑了一声,“后来,也真是难为他了...”“我阿父,很少和我说这些。只是有一回偶然,他在外面喝了些酒,回来时半醉不醒的,估摸着把我当成了我那早逝的阿母,一时间眼睛里忽然闪了泪,嘴里也絮叨起了过去的那点子事情,什么逃难路上缺食少粮啦,他一个男人又不懂得照顾孩子啦,什么几次以为我已经死了之类的...”“诶?你阿父...把你当成你阿母?!”桓崇叹了口气。他翻过身来,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无奈道,“...你不会以为,是个男人,都会长出这么一张脸吧!”...和桓崇本人那冷硬不讨喜的性子相比,他的那张脸却是极有欺骗性,极能让人生出好感的。因为,真的是太好看了...白皙的皮肤上没有一点瑕疵,上挑的眼睛随便翻动两下就好似眉目传情,再加上那挺直的鼻梁,两瓣饱满的嘴唇。一个男人能生得这般...倾国倾城,也是世间少见了!他的眼神望来,无忧却忽然不敢去瞧他了。她垂下眼帘,道,“我想,你阿父一定很爱你和你的阿母。”那人却“哼哼”两声,道,“我可从不那么想。”“诶?”“...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了。再繁盛的家族,三族都没了,又能如何存续下去?所以啊,那什么所谓的‘龙亢桓氏’也就是个空壳,拿出去唬人的幌子罢了。”“不过呢,我阿父却不是个甘于平凡的人...或者说,是我们家的遭遇,让他不甘平凡。”桓崇道。“从我稍有记忆,能自己谋食,他就把我和几本儒家的经书扔在家中,不管不顾了。后来再大一点,我就出门自己打零工赚钱。”“你自己赚钱...那,你的阿父呢?”无忧疑惑道。桓崇不以为然地笑道,“他为了营造名声,整日里揣摩这些大家世族的意思,在建康城里出入厅堂、勤于交友,想要借机进入朝堂,谋个一官半职。结果...你也看到了,他后来逢迎得不错,还得了宣城内史那么个差事。也就是直到了那时,我们家的条件才算是改善了。”“...建康城?”无忧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里的信息,蓦地瞪大眼睛,“你从前,住在建康?!”桓崇咧嘴笑了,他忽地捏了捏她腰上的软肉,道,“...不止住在建康。我家就住在朱雀航边上,就是你看到有农人养鹅放鹅的地方。”“...啊?!”... ...无忧窘得快呕血了。难怪那时她讽他刺他,这人非但不生气,还真像大鹅反击似的捉弄她。原来,城南那里,就是他家啊...“你,你怎么不早说?!”“搬去宣城后,我就再没回过建康。等再次回去,就是遇上你的那一次。”“而且...”桓崇顿了顿,声音压小了些,仿佛有点不好意思,“我既不算士族,又不算寒门。若是说了的话,好像故意在和长公主的女儿攀交情似的。”无忧“哼”了一声,又听他道,“不过呢,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当年宣城被围,我逃出来的时候也是九死一生。所以我猜,送我离开的时候,他最多不过是希望能保住我的一条小命。”... ...毕竟是生父,就是桓崇嘴上对他父亲的态度颇有微词。说到这段的时候,他的声音还是不自觉地压了下来。无忧瞧着他,心内一软,情绪也跟着低落下来,她下意识地搂紧了他的臂膀,“桓崇...”桓崇突地侧过身来。他面对着她,双眼一眨不眨,“可又有谁能想到,我不止一路撑了下来,还在陶师这里顺利地长大成人,如今又娶了曹公的女儿为妻呢?!”被他这么盯着,无忧有点害羞,她轻声道,“你要说得,都说完了?说完了我要睡了!”不等她翻身,桓崇忽然勾了勾手臂,极温柔、极温柔地把她揽在怀里。他的怀抱很温暖,无忧扑腾两下,就默默伏在他的心口不做声了。这时,却听那人低声道,“...我今天去了周光家,见了红药。”无忧心尖一动,然后她的额头上落下个轻轻的吻。“都是往事而已,都过去了,不要怕了...以后这种事情,直接和我说就好了。”桓崇在她的耳边,絮絮耳语。“你看,我这样的人,尚且能否极泰来,何况你呢?”作者有话要说:阿崇:媳妇儿,这是咱们头一回正正经经的谈心~往后还有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开心不开心?!感谢在2020-04-08 01:49:15~2020-04-09 17:01: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秋墨雪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 71 章无忧终于明白了。桓崇不是个喜欢谈天说地, 追忆往昔的人。今晚他之所以会绕这样大的一个弯子, 原来是在用自己从前的经历宽慰她呀...而且, 看这样子,他应该是很少做这种事情。所以, 就算他温柔地、紧紧地搂住了她,两人对视了才短短一瞬,他的眼神便有些窘迫地从她面上掠过,转而望向了绸缎被面上的一角绣花。嗯...这安慰,还真是和他本人一样,既生硬、又笨拙呢!即便如此,无忧的心里仍像小火添柴、煎起一锅蔗糖水似的,抑制不住地涌上来一串串甜甜的泡泡。默了片刻, 她忽然向桓崇瞥去,“...你在看什么?”桓崇迟疑一下。道,“没什么, 我...”桓崇竟然罕见地结巴了。一句话, 吞吞吐吐地都说不完。明明脸皮比谁都厚, 偏生性子别扭得要命。无忧一面想着, 一面嘟了嘟唇,主动向他那方挪了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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