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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色》TXT全集下载_42(1 / 1)

... ...阿父不提,无忧还真没有感觉。可他这么一说,无忧便觉得自己的肚子饿得受不了了。换过衣服,再见侍女们端上食案,无忧的目光在那一案丰盛的佳肴上转了一圈,最后却是望向了食案上那碗冒着丝丝热气的酪浆。“阿母真了解我,知道我现在就想喝这个呢!”无忧说着,将那小碗端至了自己嘴边。不知怎地,也许是很久没喝过酪浆的缘故,无忧只觉得今日的酪浆没有记忆里的乳香,而是腥膻至极。她刚刚往嘴里含了一口,却听阿父道,“不过,他这回也总算做对了一件事——知道把你送回来。”无忧微一蹙眉,那口酪浆便顺着喉咙咽了下去,“阿父,你说什么?”“我在说子昂...”曹统说着,话里不无责备之意,“前几次荆州战事,他就应把你送回家来,而不是让你留在武昌,一个人担惊受怕。也就这回,总算知道在出征前做件像样的事。”“出征...?”无语整个人都呆住了,半天后,她讷讷道,“难道是...征蜀?”曹统有些诧异,“你不知道吗?”“半个月之前,朝廷收到了他将欲伐蜀的文书。不过这小郎的手段可比他那君父要厉害得多,他不等司马衍批示回复,便自行率军出征了。”“而他那所谓的‘请战公文’,充其量不过是一封他呈至建康朝廷的布告罢了!”无忧一时僵在原处,她的脑中“嗡嗡”作响,肚子里瞬间便翻江倒海地翻腾起来。甫一偏头,她“哇”得一声,便把那口才喝进肚的酪浆给呕了出来。作者有话要说:后文写得不大满意,再加上有点累了,等我明天改完再一起发!晚安~~~☆、第 109 章一声接一声, 无忧吐得极为厉害。临海公主最先反应过来, 她急忙上前, 一面扶住女儿的身子,一面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曹统也失了一如贯之的淡然, 他将食案用力一推,连衣裳上被溅到了几滴酪浆也顾不得了。他几步行到女儿身边,担忧道,“这是怎么了?”说着,他一扭头,又喊道,“快请医师来!”曹家人向来只见过公主急,何时见郎君也曾这般着急过?!最先反应过来的, 还属曹府的管家——曹承之父,他三句两句嘱咐好下人,去延请医师, 再指挥随侍的婢女们将屋子里的脏污清理掉。前院乱做一团, 消息传到后院, 在闺房里和侍婢们整理行装的云娘顿时急了。等她惊惶赶来, 无忧刚刚吐过了最后一口。只见县主软软地倒在公主的怀里,一张小脸上的面色比新织出来的素娟还白,连呼气声也是轻轻浅浅。云娘大急, 她赶快同临海公主低声问过两句。待得知无忧只是作呕,并没有出现什么别的症状,再联想到自从武昌归来的这段时间, 无忧的月信迟迟未至...云娘心中忽而“咯噔”一声,福灵心至,“公主、郎君,县主这回...许是害喜了!”接着,她便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云娘之言,不亚于一石激起千层浪!云娘原是宫中出身,对妇人生产之事自是精通。临海公主亦曾怀胎十月,这么一听,她也是频频点头,深觉有理。只有无忧自己,她本来还蹙着眉、闭着眼,听罢,她蓦地瞪大了眼睛,惊道,“...害喜?!”可,还不等她反应,临海公主和周围一众的侍女们便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回了房间。等医师来了,确认了无忧的孕相后,曹宅上上下下都沉浸在了一片欢喜祥和的氛围中。“桓夫人的月份还小,又刚刚经历了长途跋涉。冬日天寒,这些天建议夫人在府中多多静养,不要频繁出行。”临海公主急声应下,她向那医师请教了一番,再使人去熬煮了些容易克化的米粥,重给无忧喂进肚去。在这整个过程中,无忧都是懵懵然的。就连那粥,也是临海公主一勺勺给她喂进去的。吃过粥、漱过口,见女儿仍是眼睛发直,有些魂不守舍似的,临海公主摸了摸她的脸蛋,笑道,“乖囡囡,瞧你多么糊涂。都要做母亲的人了,自己还什么都不知道!”说着,她安排无忧躺好,再给她掖好了被子,“好了,这趟回来不容易。现下又有了身孕,这头三个月,正是最折腾的时候,你可定要在家中好好养着。阿母现在就去给你重新准备汤羹,你刚呕过一阵,身子不适,就先休息一会儿,等什么时候睡饱了再起来。”言毕,临海公主朝无忧一笑。然后,她将一旁那盯着爱女,欲言又止的曹统一并拖出房去,“囡囡好生睡着,我们安安静静的,不来打扰你。”... ...人都走空了,屋子里必然是安安静静的。无忧对着床帐上那绣着得点点黄梅发了会儿呆,良久,她才慢慢伸出手去,试探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里,仍旧像过去一般柔软...实在是很难想象,此时此刻,那里面竟然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俄而,她僵滞了好半晌的头脑像是幡然顿悟了一般,胸腔里的那颗心霎时间跳得飞快。...她竟然真地怀孕了!尽管,打从一开始,她对于给桓崇生孩子的这件事,一直存着各式各样的犹疑与踌躇,但真正得知了这小生命到来的信息,她心中最先浮上得感受仍是腻人的甜蜜。这是...她和桓崇的孩子呢...十个月后,这孩子就会呱呱坠地了...是个小郎君也好,是个小女郎也好...只要一想到这孩子,无忧心中便柔软得仿佛要化了去似的。...还要记得把小名起好。...也不知,桓崇若是得知了她有孕的消息,会不会兴奋地大声笑出来?想着想着,她将自己的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咯咯”地笑出声来。笑过半晌,转念再想起阿父方才透露的消息,无忧眼神一黯,又不高兴地嘟起了唇。桓崇连她都敢骗...真是越发地胆大妄为了!她又不是不知道他欲伐蜀,可是...有什么话、有什么事,他就不能直接同她说吗?!明明就是想把她诳走,临走时还非装出一副依依惜别的模样...让她几乎都信以为真了!等这人回来,她定要给他留个教训,让他好好长长记性!想到这里,无忧的小手下意识地抚了抚腹部,又不自禁地蹙了蹙眉。临别时,他说自己会回来参加元会的,可现在距离元会也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了...蜀地山高水长,他还能准时回来接自己吗?若是...他再向上次那般,受了什么伤的话...再一想到这里,无忧的心中即刻便揪紧了。她忙侧转过身,闭上眼睛,再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小腹,严正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九月丰收,清点粮草;十月巡守,确认防线。荆州内部,粮草充足、人强马壮;荆州之外,北方石赵内斗、自顾不暇...这个冬天,正是他伐蜀的好机会。军中的各项准备已然万全,给建康那司马氏皇帝的上疏也已经命人送过去了,若说现在这时还有什么能绊住他的脚步,那便只有武昌家中的那个她了。那日闹僵之后,虽然他还会按例派人回去通报,但接下来的整整两个月,他都没有再归家。也不是要故意躲她,实是伐蜀的战略已然定下,他在战事准备上又是个一丝不苟的性子,从后勤到防务,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蜀地又处偏远,此番若要进兵,就算快马轻骑,也免不了长途跋涉。那么,这个元日,他定然来不及与她回家同度。故而,在思前想后之下,桓崇下定决心,准备找机会把她送回建康。虽然知道家中有妻子在等着自己的感觉很好,但是他也不能那么自私。因为他还记得,那天晚上,两人说到最后,当无忧说她不希望他去打仗的时候,她那双凝望过来的眼睛里早已汇满了汪汪的泪水。...只是一直在强忍着,没有让那泪水滑下来罢了。所以,与其留她一个人在家想东想西,或是让她和周光的妻子对着想东想西...莫不如把她直接送回建康去!届时,有父母的守护、朋友的陪伴,就算他不在身边,她也能得到最好的照顾。反正他这一仗打完,无论怎样都要回建康去述职,到时候...再将她接回来也不迟。但最后那天,在他将她送出近二十里之后,当他眼睁睁地看着那辆马车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的时候...只在骤然之间,桓崇的心中便空落了起来。“将军,时已过午了,袁长史正在军中等着...”桓崇回过神来,默了片刻,他将手中的缰绳一拉,调转马头,“回吧,还有正事!”... ...在家休养的这几天,除了每天早上起床后的会难受欲呕,无忧在其他时间一概是吃穿不愁,事事顺心。而她自己,俨然成了大家眼中一尊碰不得的琉璃娃娃。这些天来,阿父不去会友,阿母也不去赴宴,整日里便在家中陪伴着她。而无忧无论走到那里,身后都跟了一群侍婢,生怕她会跌了、摔了。曹家人摆出了这般严阵以对的阵仗,让无忧在感动之余,还有些哭笑不得。就这样在家中休养了数日后,无忧突然收到了一封来自建康宫的请柬。请柬上的秀气小楷,是杜陵阳的亲笔。她的遣词造句也很文雅,字里行间的意思,只说是想邀请无忧来建康宫中一叙旧情。女儿才刚有孕,身子也才刚刚将养得康健了些...说实话,临海公主是不愿让她这时去的。但,这毕竟是皇后发来得请柬,况且无忧和杜陵阳在闺中时便很是交好,她受到请柬后,又是一脸跃跃欲试的兴奋劲儿...临海公主无奈,再三叮嘱了女儿后,她这才同意午后将无忧送入宫去。... ...午间用过饭,再休息半刻,无忧换好衣装,乘上犊车,便向建康宫进发了。因着冬日天寒,曹家的犊车特许入宫,并被那几位早在宫门处候着的宫人一路引入了皇后的居所。杜陵阳现下住得,是庾太后当年做皇后时的居所。行至中途,无忧掀开车帘的一角,向外望去,只觉这建康宫中的亭台阁宇彷如从前一般,别无二致。下了车,行过台阶,才上了长廊,无忧的每一步都行得格外平稳。等那打头的侍婢入内通报后,她方迈入屋中,就见那扇隔断中央、绘有蒋山美景的屏风后,有一女郎在侍婢的搀扶下缓缓地转了过来。那女郎衣饰华贵,腹大如斗,因着怀孕的缘故,脸颊也圆润了不少,身材也不像从前那般单薄了。两人对望了片刻,无忧忽而一下便笑了出来,她小步走上前去,道,“杜姊姊!”作者有话要说:啊,我要疯了- -昨天去姥家吃饭,顺便下午的时候就在姥家的电脑上写了全稿,结果晚上吃完饭回家,发现我没同步上,写好的稿子全存在姥家电脑上了...这段本来写得就不是特顺,然后居然还要重写!这是重写的上半部分,等我整理下思路,晚间再发下半部分...抱歉抱歉,麻烦大家久等了!感谢在2020-05-30 23:55:27~2020-06-01 13:32: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秋墨雪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 110 章就在无忧瞧着杜陵阳的时候, 杜陵阳也在凝眸打量着这个相交多年的闺中密友。当年分别时, 她们还都是懵懵懂懂、怀着少女心事的小女郎。如今再相逢, 两人都已经各自嫁作他人妇了...可是,同是数载未遇, 相比现在大腹便便、行动不便的她,对面的女郎仍是清新袅娜,似乎完全没什么变化。不!若要说变化,那也是有的...只见无忧广袖翩翩,一袭银红色的长裙曳地,纤纤的衣带更衬出不盈一握的细腰,脸色虽有些隐隐发白,但她面上含笑, 步步行来,仿若足下生莲,美得不似人间之人, 反而如同画卷上的神女一般!杜陵阳心内五味杂陈, 一时之间竟是说不出话来。直到无忧行至她的近前, 握住了她的一双手, 含笑喊她“杜姊姊”的时候,她才恍然回过神来似的,轻声问道, “无忧?!”见杜陵阳一副认不得她的震惊模样,无忧粲然一笑,眼睛里便露出了从前那般的狡黠, “难道我的变化很大吗?杜姊姊竟然都认不出我了?”说着,她嘟了嘟唇,撒娇道,“我可是一下就把杜姊姊认出了,杜姊姊居然认不得我了...无忧好伤心!”这样的无忧,让杜陵阳一下就回想起了从前那无忧无虑的闺中时代。她的眼泪原本都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此时听无忧说话促狭,又不由地破涕为笑。再一伸手,她直接拧了拧无忧的脸颊,“都嫁人了,一张嘴还是这般不饶人。真不知桓将军是如何忍下你的?!”“杜姊姊才是!”无忧故意瞪圆了眼睛,顺嘴接道,“都嫁人了,还这么凶...也不知陛下有没有被杜姊姊吓到!”... ...纵使知道无忧说得是玩笑话,一提到司马衍,杜陵阳的脸色还是不争气地红了起来。好在无忧根本没注意这些,再顽笑几句,她便亲自扶了杜陵阳,将她安置在了一旁的床榻上。有孕的美人仍是美人。况杜陵阳是皇后之尊,她的孕事更是关乎国体。于是,司马衍大手一挥,便把宫中的补品一批批地全拨到了杜陵阳这里,倒是将她的气色将养得越发好了。无忧自己有孕,此刻瞧着杜陵阳那高高隆起的肚子,也是越看越喜欢。她一面看,一面还在嘴里念念有词,“宝宝要听话,你阿母身子弱,现在怀你,又不知受了多少疲累...你可千万不要闹她啊!”无忧的语气,仿佛真在和她腹中的孩子沟通似的。杜陵阳莞尔一笑,刚想打趣,让她自己喜欢孩子的话便也也生一个。可耐不住她心思重,话到嘴边,她猛然想起,无忧成婚也有三、四年之久了,她又不像自己这般身材羸弱,至今还没有生育,想必其中定是另有隐情了...若是问得冒然,反是不美。才短短一会儿,杜陵阳心下便想了一圈,她再一笑,转口问道,“无忧,你和桓将军在武昌过得怎样?听说武昌和建康大为不同,你在那边,是否还住得惯?”无忧好游乐,一听这问题,顿时起了谈兴。两人一个说,一个听,等说到了东湖的风光,无忧顿时露出了神往的表情,“...杜姊姊,你不知道,武昌的磨山和东湖,就好比我们这里的蒋山和昆明湖。那里种了好些梅树,每年冬春之际,都有花开满枝,景色甚美...”杜陵阳见她说着说着,双目中忽而露出怀念之色,不由笑道,“怎地?想桓郎君了?”“想!”无忧在杜陵阳面前没有防备,突然被这么一问,她下意识地就把心里的话道了出来。等听到杜陵阳的笑声,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无忧不禁懊恼地捂住了自己的双颊,嗔怪道,“杜姊姊,你学坏了!”“我观无忧眸灿如星、柔比春水,其中更有脉脉情意,欲说还休...”杜陵阳故意缓声促狭道,“这么说来,桓将军对无忧...定是极好的了?!”无忧双睫颤颤,她微微咬了咬唇,再一掀眼帘,却是忍着羞意反问道,“杜姊姊,陛下待你好吗?”杜陵阳的脸蛋也跟着红了,“这倒好,又来编排起我了...”无忧笑道,“哪里是编排呀!我都听说了,陛下后宫佳丽人数虽不少,但他只宠爱皇后娘娘一人...”说着,她凑到杜陵阳的耳边,道,“至于桓郎君...他待我,就好像陛下待杜姊姊一般...”“虽然...有时候,他那常年从军的脾性一上来,又臭又硬,还倔得很,会将我惹得很生气...但他明白自己做得不对,又会向我赔不是。”说着,她忽然想起了这趟伐蜀之行,翘起的唇角又落了下来,“这回...”“这回...桓将军是去伐蜀了吧。”杜陵阳突然接道。“杜姊姊,你也知道...?”杜陵阳点了点头,她有些为难地瞧着无忧,半晌后,才轻声道,“陛下...对此事似是不大高兴。他说桓将军行事...实在太过胆大妄为。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却也没有急到连朝廷的回信都等不及,便匆匆忙忙发兵了的。”无忧蹙了蹙眉,她默了默,眸子里忽然闪出了精光,“杜姊姊,那...你可曾听陛下说起过最新的战况吗?”“这...我还真不清楚...”纵然对这个从小便交好的朋友情绪复杂,杜陵阳终究还是个温柔和缓的性子。见无忧真的有点着急了,她方要出言安慰。这时,却听门帘一掀,一个声音清冷冷地传来,“她不知道,朕知道。”... ...无忧猛地抬起头来。那扇屏风是画出来的,影影绰绰间,能隐约瞧见男子的身影一步步地行上前来。知道司马衍来了,无忧旋即站起身来。等司马衍的身影转过屏风的那刻,她即刻低下头去行礼,道,“...陛下。”可这回,无忧等了很久,也没听到司马衍的那声“起”字。尽管,她能感觉得到,皇帝的视线...正紧紧盯在她的身上。... ...乍一见到无忧的身影,司马衍的心就有些乱了,杜陵阳最好的一点,便是事事都不瞒他。至于无忧将要造访的这件事,亦不例外。他是他的表兄,又是她好姊妹的丈夫...于情于理,无忧入宫,他都要同她面见一番的。可是,尽管一早便得知了这个消息,临到最后,他还是在书房里磨蹭了许久,方欲抬脚,心内却又踌躇起来。他自然是极想见无忧的,可他又有些害怕见到无忧——他才刚刚确信了自己对于陵阳的感情,若是此次乍然再见,他实不知自己的心境会不会出现动摇。然而,真到了见面的时候,他心中先前徘徊得一切犹疑全部飞走了。远离亲人,远离朋友...自己孤零零地随那军汉住在穷乡僻壤的武昌,这几年的日子定然不好过吧...所以,她才会一见了他,便将头深深埋下去,只露出一个发髻来。司马衍沉默着不出声,屋中人便都不敢出声了。最后,还是杜陵阳道了句,“陛下,我知道你们兄妹情深,此刻更是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可是,你也不能让无忧这么一直站着啊!”司马衍先是一呆,待望见杜陵阳那瞧着有些微妙的笑脸,他赶忙掩饰性地上前,向从前那般伸手过去,道,“无忧快起!”不想,不等他碰见自己的袖子,女郎便小步后退了一下,然后她慢慢地将脸抬了起来,道,“谢...陛下。”再见到面前这张宜嗔宜喜的脸蛋,司马衍目露惊艳之色,随后却又神色一黯。好半晌后,他才轻咳一声,道,“无忧坐吧,都是亲人朋友,勿需生分。”即便司马衍方才那炯炯的目光已是让她胃里翻腾,无忧还是强自忍下,她挨在杜陵阳身边坐下,眼帘再一掀,径自问道,“陛下,你方才说...有我夫君的消息...”一听到“桓崇”这两个字,司马衍的表情立刻冷淡下来,连声音也随之僵冷了几分,道,“是,我今日收到了最新的消息。”见无忧面露急色,司马衍将手背过身去,向窗边踱过几步,道,“你那夫君...的确恣睢之至!”“莫说他自上疏后,不等朝廷的批复便率军出征...”司马衍说着,低低地哼笑一声。而后,他又侧过头来,望着低眉顺眼的无忧道,“他甚至...只带了不到一万五千人的轻甲骑兵队,便匆匆赶赴蜀地了。”“蜀地偏远,想要凭借如此贫乏的兵力,就妄图灭掉一国。无忧...你说,他这是艺高胆大,还是嫌自己活得太过长久呢?”无忧的脸色本就不大红润,司马衍每说一句,她的脸色便白上一分,等到最后,颜色甚至已经近乎透明了。杜陵阳担忧地握了握她的小手,责备道,“陛下,你...唉...你怎能这般说呢?”她这么一提,司马衍才蓦地注意到无忧的脸色似的,他回过神来,大步行到无忧身边,柔声道,“无忧,朕失言了,你没事吧...”“哇——”方才听他说过一阵,无忧又是担心,又是厌恶,她的肚子里早就一阵阵地泛起酸水了。等到司马衍行至身边,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便再也压不住了。无忧抚着胸口,一口一口地便把午膳用过的汤羹全部呕了出来。可是,尽管她很快就扭过头去,但司马衍同她离得实在是太近了...因此,起先呕出得那几口,全都无一例外地溅在了司马衍那身华贵的衣裳下摆上,而且,还淅淅沥沥地打湿了他那双绣着龙纹的锦缎鞋面。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最后这段写得我简直快笑死了!可怜的司马衍...☆、第 111 章屋中鸦雀无声, 一时间只能听到无忧一声声的难过作呕。司马衍站在一旁, 已是傻了。就算南渡以来, 司马氏的地位尴尬,可他毕竟还是名义上的九五之尊, 连当年那般蛮横暴戾的苏峻入了建康,也是对他毕恭毕敬的...他又何尝有过这般,被人吐过一身的狼狈经历?!再一低头,瞧见自己衣裳上那大片的秽物,司马衍那张本就不大愉悦的面皮,隐隐显出了青色。... ...女人的直觉,来得永远比男人要准确。无忧的情形,像极了她怀孕初时反应...杜陵阳心中一跳, 赶忙托着肚子下地去喊宫人,她先是吩咐宫人们带陛下前去沐浴更衣,再去叫医师过来给无忧看诊。整个过程中, 她都是悬着一颗心。直到那医师确认无忧无恙, 她才缓缓地舒出一口气。人虽无碍, 但因着司马衍的一席话, 今日重聚的兴致还是被彻底搅合个干净。无忧的身子才刚刚恢复了些,便要回家,杜陵阳自觉有愧, 只得亲自将人送上了来时的犊车。等一切忙完,她心里一松,脚下一软, 只觉得自己浑身汗津津的,连脑门上也发起了一层薄薄的虚汗。然而,才被扶到床上歇下不久,她便听到了司马衍急切而来的脚步声。只听那人将帘子一掀,开口便问道,“她人呢?”... ...杜陵阳的身子本就不大康健,她之前又张忙了许久。无忧吐得难受,她心里跟着紧张,临到歇下时肚子已经有些不大舒服了。此刻再听司马衍张口闭口问起无忧...杜陵阳轻轻咬唇,半睁开一双眼睛,向对面的男人瞧去。纵然眼中凝泪、含着情愫,她开口时的声音却是淡淡的,“‘她’是谁?...陛下是在说无忧吗?”司马衍一怔,放眼一瞧,却发现杜陵阳鬓边的碎发已然被她那渗出的薄汗给濡湿了。“若陛下问得是无忧,那么,此刻...她已经归家了。”说完,她仿佛格外疲惫似的,很快又将双眸阖上了。司马衍突然感到了愧疚。那张小脸,被他将养了好些时日,才养出如今的丁点血气...然而,现在瞧着,却又是苍白了不少。而那眼睫上因为沾了泪的缘故,此刻黏答答地垂着,在她的眼下落了两道乌压压的阴影,显得很是憔悴。他忙行上前去,坐到杜陵阳的身边。离得近了,待见了妻子脸上一层细密的汗珠,司马衍心慌意乱之下,也顾不得自己这身刚换的新衣了,他将袖子一伸,便往杜陵阳的脸上抹去,“陵阳,怎么出了这么些汗?你的身子,是不是又不舒服?!”说着,他便站起身来,“我这就去叫人!”还不等他离开,杜陵阳却是柔柔地扯住了他的袖子,她摇了摇头,道,“我无事。刚才无忧看诊之后,我便顺道也瞧过一回...只是有些累到罢了。”司马衍这才稍稍安心,再想到方才的情状,他皱皱眉,转而紧握住杜陵阳的手,“陵阳,幸好有你在...”“我真是不知道,无忧竟然是带病回来的...难怪那桓崇在出征前,要特意把她送回来了!”杜陵阳“霍”得睁开了眼睛,她不可思议地望向司马衍,见那人仍是双眉紧锁,她只得无奈地笑了一下,道,“陛下,你好生糊涂!”她抿了抿唇,“我知道的,陛下对桓将军一向不大满意...”“可是,今日既是我们姊妹相聚,便不谈政事,只谈情谊,陛下又缘何非要开口,发这等扰人之语呢?”“而且,我看无忧和桓将军之间的感情很好...都是给人嫁作妻的,知道自家夫君处境艰难,心中定然不会好过...”提及“妻子”二字,杜陵阳仿佛深有所感似地,还特意加重了声线。而后,她再低低叹了口气,抹了抹眼角含着的泪,轻声道,“何况,无忧现今,已经有了两个来月的身孕,正是要好好安养身体的时候...”“...身...孕?!”她的话音刚落,司马衍就猛地站起身来,那肃着的面容甚至好比庾亮在世。“你是说...那桓崇,要有孩子了?!”... ...无忧是被侍婢们拥回屋的。女儿出门时精神尚好,一进家门却是病恹恹的,临海公主不由大吃一惊。她忙要去请医师,却听无忧解释说,全是因着她太久未入宫的缘故,今次偶尔嗅到了宫内的熏香,略有些难耐,其他并无大碍。孕妇对气味都很敏感,临海公主怀无忧时也是如此。故而,她对眼前的女儿多出几分心疼,便对那不在场的便宜女婿生出几分的不满。等把无忧安置回房休息后,她再转念一想,干脆严命家中侍婢,从此在宅子内禁止燃点任何熏香。禁香令一下,连那惯是焚香弹琴的曹统也受到了波及。... ...自从有孕以来,无忧便频频疲累,很是嗜睡。可是,尽管今天下午在宫里折腾了这么一遭,她现在却是罕见地难眠了。几年不见,司马衍的性情似乎又发生了些莫可名状的变化。若按照几日前同阿父闲谈时所了解得那样,王家、庾家等几大家族虽仍存续,但随着王导和庾亮的先后过世,现今的朝堂上,倒也真没什么人能够完全牵制住司马衍了。无忧还真不敢想象,日后,桓崇和这样的司马衍对上,会是怎样的情景...思索片刻,心中沉沉,她摇了摇头,思绪再转,回到了正在蜀地的桓崇身上。司马衍的确不喜欢桓崇,但她知道,在这种事情上,司马衍不会骗她,也不屑骗她。所以,桓崇这次不仅是瞒着她独自出征,而且,他还只带了区区不足两万人,只身犯险?!无忧越想越生气,最后气到抱着肚子在床上滚来滚去,一遍遍地骂他是混蛋。他上战场,她不气;她气得,是他的态度!难道他以为藏着掖着,她就不会发现了吗?!难道他以为,把她远远地送回建康,她就不会再担心了吗?!无忧气了半天,直气到肚子都有些微微作痛了,她这才赶快调整好姿势,重新平稳呼吸,安抚好肚子里的小生命。现在这样,她除了相信桓崇,还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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