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笔趣阁>综合其他>农家子科举养家(种田)> 《农家子科举养家[种田]》TXT全集下载_3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农家子科举养家[种田]》TXT全集下载_3(1 / 1)

还是要分家就行。吕老太太正要再说几句,顾玉成却上前拱手一礼,请天灵道人为他父亲占卜一个下葬的吉日。顾大河是意外遇难,并没有找到尸骨,只能立衣冠冢。按照当地风俗,这种情况要等两三个月之后才正式下葬,为的是家里人有个盼头,实在盼不来了再入殓。此时距离顾大河遇难已有两月,也到了入土为安的时候。“顾小友孝心可嘉,贫道这就为令尊卜吉。”天灵道人赞完顾玉成,从那大箱子里取出龟甲、铜钱等一应家当,盘膝而坐,认认真真开始占卜。一炷香过后,天灵道人算出吉日,恰在三日之后,吉时则在当天正午。顾玉成谢过天灵道人,心中暗道这老道识趣。他凭着多年防骗经验和一时怒气悲愤,举起手就下了油锅,当即就明了这师徒二人的秘密。要是说破闹起来,这老道恐都不能平安走出溪口村。这时代没什么保护法,众乡民集合起来,将行骗的假道士揍一顿,完全是合情合理又合法。这老道不愧是老江湖,先是哈哈一顿镇住场面,然后在油锅里跟他写字比划,只求他高抬贵手。顾玉成此刻正是四面受敌的时候,哪怕戳穿老道,顾家人也有后招,干脆就应了这老道,让他洗刷自己泼出去的脏水。现在又让他占卜,勉强算个物尽其用吧。只是这老道,终究是个隐患……顾玉成正思量间,顾大富忽然起身,伸着两根手指朝那油锅走去,大有伸进去试探一番的意思。天灵道人大喝一声,年轻道人应声而动,将顾大富牢牢按在油锅边,不让他靠近半步。“居士不可!”天灵道人走过去,在油锅上敲了敲,“这油锅可不是一般人能下的。”顾大富素来没什么敬畏之心,又早盯了半天,这会儿被按住也不泄气,嬉皮笑脸地道:“我是二郎的叔叔,怎的二郎下得,我下不得?”“道门之事,哪能强求?只是你决心坚定,贫道若不应允,以后自己去下油锅,岂不更生事端?”天灵道人长叹一声,捉住顾大富那两根跃跃欲试手指,在油锅边缘小小沾了一下。“你心愿已了,可不要再莽撞行事了。”顾大富惨叫一声,不用年轻道士拦,自己就连滚带爬地离开了那油锅,满脸痛苦。“哎哟,顾大富手上都起泡了!”“不知道这手指还能不能好,那可是油锅啊。”“他也太大胆了,心不诚还敢去下油锅。”“别说,之前我也想去试试来着。”“瞎胡闹!顾家老娘都没敢去油锅呢!”吕老太太急忙上前安抚儿子,不忘狠狠瞪顾玉成一眼:“你使得什么妖法,把你叔叔害成这样?”顾玉成简直无语:“三叔自己心不诚,怎能怪我?道长都说了,这需要天赋异禀才行!”他方才看得清楚,那天灵道人在锅边按下了什么,这油锅应该暗藏机关,边缘和中心处的东西并不相同。之前只要他略微犹豫,先行在锅边试探,恐怕现在局面早已反转。也对,这老道能行骗乡里,还积攒下名声,必是有两把刷子的。想通此节,顾玉成收起那点轻视,请天灵道人再帮忙择一吉穴。“我们溪口村的坟地都在东北方向的地里,”顾玉成对天灵道人眨眨眼,“就是靠近四平镇那条路不远处的林子。还请道长念在我一片诚心,为家父择一吉穴,好让他老人家早日入土为安,也庇佑我们顾家后人。”天灵道人在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下,挽狂澜于既倒,勉强保住了名声,又卖力表演拼命讨好,终于等到这少年抬起手给他指了条明路,满身虚汗这才放心落下,痛快答应下来,令徒儿收了家当去坟地。溪口村那片林子离得并不远,没多久一群人就呼啦啦到了坟地附近,津津有味地看天灵道人拿着罗盘等物走来走去,身影在树木间若隐若现。过了两刻钟,天灵道人面带微笑回来,指出了一处吉地,又指点顾玉成如何下葬,如何祭拜。夕阳西下,在这片林地里投下丝丝缕缕的光影。顾玉成默默听着,等老道口干舌燥,将肚里那点存货倒得一干二净的时候,诚恳地邀请大师去家中用饭,款待一二。天灵道人一听他叫“大师”就发毛,且方才已转了一圈勘明地形,脱身在即,哪里肯再耽搁?当即做高人状,目光悠然地看向远方:“贫道今日得遇顾小友,方知天外有天,大道无穷。既有所得,当寻一清净地,专心悟道,岂可被红尘所困?这便告辞了!山长水远,后会有期!”他摆摆手就要走,徒儿也背着家当跟上,眼看要踏上那条通往自由的小路,却被村民拦住了。“大师啊!你也给我家算算吧!”“人家是天师!天师来我家吧!”“我家!我家最紧急!”“胡说!我家心最诚!”别的不说,今天天灵道人着实是露了几手的,颇有高人风范,那一连串动作看得人眼花缭乱,比四平镇的无相观做法事时看着还厉害。最重要的是,他没收顾家的米粮和银钱!一群人闹闹哄哄要留下天灵道人,急得老道满头大汗又不敢露出端倪,只好哈哈哈大笑几声,又祭出油锅大法,“谁能下油锅而不伤,才是心诚之人!岂能人人都如我顾小友这般?”,趁众人惊叹之际,带着那年轻道人挤过人群,踏上林中小路,迅速消失了身影。身后,溪口村的人目送天灵道人离开,三两成群地往回走。“不愧是高人啊,走得那么快!”“什么走,大师是飞天遁地!”“可惜大师不能来我家跳木剑了,唉。”“想得美,哪里人人都是油锅二郎?”“是啊是啊。”顾玉成:“……”油锅二郎什么鬼?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晚了……遁走……第7章 咱分家吧这一天着实波折,直到月上中天,顾玉成才腾出手来,将书生筐里的东西收拾好,找到被小心藏好的半个肉饼,分成两半,给王婉贞和小黑丫头一人一块。肉饼早凉透了,但里面的肉馅油汪汪的,闻着特别香。小黑丫头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抓在手里狼吞虎咽,吧唧吧唧地就吃完了,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娘和哥哥,小嘴巴动来动去。王婉贞又把自己手里的掰了一角给她,小黑丫头咧开嘴,不客气地又吃掉了。看她还要再喂,顾玉成拦了一下:“娘你吃吧,妹妹晚上吃的不少。我今天路上也吃过了。”王婉贞想说自己一个大人就不吃了,又怕惹得儿子不高兴,这才一口一口将剩下的肉饼吃了。今天全家都受惊不小,小黑丫头体力不济,吃完好吃的就呼呼大睡起来。王婉贞将女儿放到床上,看她熟睡了,就去到外面的小隔间,跟顾玉成商量该怎么办。按王婉贞的想法,哪怕苦点累点,她也不想分家。男人才是家里的顶梁柱,没了男人的日子多难过,她真是太清楚了。要是分了家,地里有些活干不动不说,寡妇门前是非也多,儿子闺女将来说亲,都是个麻烦。顾大富要成亲娶妇,她们一家就把房子让出来,去堂屋的小耳房里面挤挤,也比出去赁房子强。大河总归是吕老太太的亲儿子,二郎是他唯一的血脉,就算眼下做小伏低,也不会赶尽杀绝。等过两年儿子长大了要结亲,再搬出去不迟。顾玉成今天来回奔波,此刻不但体力告罄,精神也很是疲惫,但对上王婉贞充满希冀和犹豫的眼睛,又实在做不到让她明天再说。“娘,你想岔了。”顾玉成打起精神,轻声道,“咱们再是忍气吞声,奶奶和叔伯也容不下了。要是想让我们去耳房里挤挤,奶奶早就发话了,怎么会找了道士来家里驱邪呢?要不是我恰巧回来,咱们一家三口,都要被打成妖孽赶出去了。到那时,顶着这么个名声,谁肯赁房子给我们呢?”王婉贞乐观觉得这是人民内部矛盾,殊不知对方看来已经是敌我双方矛盾了。凭今天这阵仗,哪怕吕老太太松口,顾玉成都不敢再留。王婉贞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说那,那道士,是家里找来的?”她一直在家,是亲眼看着那天灵道人自己跑过来的呀。要是真的,那……王婉贞越想越怕,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又硬被忍住。“这事儿有蹊跷,”顾玉成道,“左右那老道士也不会再来,娘不用担心。”“依我看,这分家也不是坏事,我有手有脚,又读过书,能找到活计的。今天我在镇上打听,一个算账先生,每月有二百文工钱呢。就算找不到好差事,给人抄书,也能挣够吃食。”“父亲每天辛辛苦苦干活,每年给家里挣银子,咱们花得也不多,这么十几年下来,怎么也能攒出几十两。可是你看儿子磕到脑袋后,家里是什么态度?”王婉贞脸色也低沉下来,显是想到了丈夫遇难、儿子昏迷不醒时的情形。看她动摇,顾玉成再接再厉,指指自己的书生筐:“哪怕不分家,儿子还能再读书吗?夫子夸我有读书的天分,比名祖堂兄还好,分家后还能挣扎一条读书的路子,不分家便只能在家里一天天劳作,给名祖堂兄赚银钱了。”“长此以往,大伯娘在娘你面前什么样,堂兄在我面前,明珠在妹妹面前,就是什么样了!”顾玉成声音低低的,却恍如一道惊雷劈下,激得王婉贞脸色骤变。是啊,儿子念不了书,就是一时安稳,又能有什么出息?她忍气吞声拼命干活,听见什么恶言恶语只当耳旁风,可是同样的事情落到儿子闺女身上,只是想想就觉得心如刀绞。这天底下,有哪个当娘的能舍得!况且儿子昏迷着不知道,她其实背地里求过婆婆好几次,想给大河立个衣冠冢,都被各种推脱了。假如今天被当成邪祟赶出去,衣冠冢都得他们娘仨自己立,可是他们又哪里有钱呢?大河是亲儿子,尚且落到这个境地,她一个不受待见的媳妇和两个孩子,又能落到什么好?玉成怕是连个媳妇都娶不上了!王婉贞并不愚昧,只是担惊受怕又小心谨慎惯了,一时想不通,这会儿被顾玉成点醒,方察觉自己之前想得太少。“幸好送你读了几年书,这会儿就能想得长远,既然这样,咱们就分吧。大师也说了,分家好。”王婉贞擦着眼泪,终于下了决心。顾玉成看她喝了一碗水回房间,这才倒下睡觉。他实在太累了,刚合上眼就沉入了梦乡。.有了大师占卜吉日,又有那么多村民围观,三天后顾家就全家出动,给顾大河立了个相当不错的衣冠冢。王婉贞跪在墓前,几乎哭晕过去,最后是被顾玉成搀扶着,才勉强走回了家。然而这家很快就不是她家了,只隔了一天,吕老太太就张罗起了分家。只是和设想中将二房狼狈赶出去不同,这次多了村长和里正,来帮着主持分家。“天灵道人可是最灵验的,说了分家之后,子孙福气才能绵绵不绝,那就得分,怎么也得顾着子孙不是?”吕老太太满脸堆笑,“就连大师给卜的吉穴,那旁边的树啊,都是三个杈三个杈地长!”溪口村姓王的人最多,村长也是王家的,叫王发财,是个四十多岁的壮汉。里正是个姓刘的瘦干老头,脸上全是皱纹,只一双眼精光四射,显然是个精明强干的。二人和吕老太太寒暄了两句,就进入正题,询问这分家可有章程。他们主持过不少分家的事儿,一般都是做个见证,偶尔帮着主持公道,都得先看看主家意思。“这个嘛,”吕老太太嘚啵嘚地诉说了一番家里的不容易,然而才道,“先前给老头子治病,家里银钱都花得差不多了,今年二郎又昏迷不醒,整日汤药吃着,孩子们还得念书,这一来二去的,也没剩下什么。这点银钱,我老婆子就做主,留做棺材本吧。”王发财和刘老头对视一眼,都觉得今天这事儿不好办。同一个村子的人,家里什么情况都是有数的。顾家老头儿很能干,三个儿子也勤快,这么多年积攒下来,再盖个大院子都不成问题。他们和顾老头儿也有几分交情,当初都来探望过,老头儿一辈子劳碌命,临了病了没几天就去了,哪里能花那么多钱?至于顾二郎,更不用提了,王氏去当铺还是跟里正打听的路呢。可是现在顾家是吕老太太当家,她一个老婆子说要留棺材本,外人也不能咋样。村长暗叹口气,就问地怎么分,是全分了,还是老人手里仍留几亩。吕老太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对王婉贞笑了笑,道:“我琢磨着啊,二房也没个顶梁柱,有地也种不了,就不要地了,家里这家伙什,你们多分点儿,啊。”顾玉成真被那一声假作慈爱的“啊”给恶心到了,按了按胃部,盯着吕老太太道:“奶奶你这不是分家,是要把我们二房撵出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分家法?”“你说地种不了,那我娘前阵子天天下地怎么说?怎么那时候你不说种不了,等粮食收家里了,就成种不了了?”“真要说种地不行,那是三叔。这么多年了,他也就今年下了地。”“你放屁!”吕老太太大骂,到底不敢像以前那样跳起来要打。自从顾玉成下了油锅还没事,她这心里就直扑腾,夜里也睡不好觉,总觉得这孙子邪性。顾大富唯恐分家不成,替母上阵,大声嚷道:“这家是我娘的,她老人家想怎么分,就怎么分!没你说话的地儿!”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恢复早上九点更~握拳第8章 尘埃落定“嚷嚷什么呢,年轻人就是急躁。”刘老头出来打圆场,对吕老太太道,“你这三个儿子都是能干人,是个有福的。大河那孩子,年初还给我家打了个柜子,做得是厚重精细,现在还在屋里摆着呐。可惜这好孩子命苦,早早去了,唉。”吕老太太配合地擦了擦眼泪,哭了两声“我苦命的大河啊”,但是坚持不松口,就是不给二房分地。王发财道:“这分了家,也是亲人,田地这事儿先不着急,先说说老太太养老的事儿吧。嫂子你是想住在哪个儿子跟前?”“当然是跟我大儿子住。” 吕老太太道,“自从没了老头子,我家大山就是顶梁柱,里里外外全靠他撑着。”顾大山红着脸摆手,周氏与有荣焉,得意洋洋地扫了王婉贞一眼。吕老太太又说起家当和田地,绕来绕去就一个意思,家里比较穷,不能给二房分什么东西。自己屋里的东西带走就行,想从公中分银子分田地,那是门都没有。顾玉成心道不好,看这阵势,吕老太太和大房是达成了协议。要真这么分了家,他们一家三口就得吃不上饭。刘老头作为里正,处事还公道,打着亲情牌回忆顾大河的好处,可惜勾不动老太太的慈母心肠。王发财这个人就比较微妙了,一会儿说老太太不容易,一会儿说大房不容易,说着说着就夸起了顾明祖,直夸顾大山和周氏教育得好。脑子里灵光一闪,顾玉成忽然明白过来,一颗心也跟着沉了沉。顾明祖考中秀才,虽然没有官身俸银,却有一样特权,可以不服徭役不纳田赋。许多童生考中秀才后,就会把亲戚族人的田地挂在自己名下,然后收取一定好处,互惠互利。挂田虽有好处可收,却不被朝廷允许,算是灰色地带。顾明祖这个人颇有野心,刚考中时就放话说不能挂田,这样做虽然得罪人,但他是溪口村第一个秀才,以后要是考中进士做了官,全村都能得益,是以也没人很不满。可是现在看来,顾明祖应该是暗地里有选择地挂了一部分田。至少平日来往不怎么热切的村长,就挂了田。要不是此刻情景,顾玉成简直要为顾明祖的远见鼓掌。听村长又夸了几句,要把这分家的事情定下来,顾玉成沉吟片刻,道:“奶奶既然这样说,我也没什么别的要求,只要求立上字据,清清楚楚写明白,每一家都得了什么东西,一式四份,各家都保留好。”二房明显是分不了什么家产了,强行争夺也没有用,干脆就留个清晰的字据,省得以后麻烦。虽然注定要吃亏,但他不想吃哑巴亏。这招高啊。刘老头眼里精光一闪,不着痕迹地打量顾玉成,在心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这字据看似简单,实则掐住了吕老太太的命门。顾家十亩地,她就是自己留两亩,还有八亩。大房三房一家四亩,一点不给二房,说到哪里都不占理。便是人家不能种,还不能卖吗?而且看老太婆这嘴脸,分明是想把二房赶出去,然后和大房三房还住在一块儿。可是现在要求立字据,就得掰扯清楚,大房占多少,三房占多少。一旦要掰扯清楚,吕老太太自己藏起来的银钱就瞒不住。顾大富眼珠子滴溜溜转,还在想怎么整,周氏就先说话了:“二郎这主意好,一次分清,也免得以后麻烦。”吕老太太跟她允诺了,只要大房三房不分开,就让大山当家,以后田地出息和银钱都归大房,可是这“以后”是什么时候?就看老太婆这身子骨,她恐怕得熬到名祖的儿子娶妻。而且这家里,现在就只有大山能干活了。吕老太太自不必提,周氏成亲快二十年,太清楚顾大富是个什么德性了,那是只有出的没有进的。以后顾大富再生孩子,不得让他们大房养着?就该趁机会分清楚了!她愿意养婆婆,可不愿意养小叔子和小叔子一家!周氏说完,吕老太太就黑了脸,心中暗骂这儿媳妇贪心不足。“就这么点家当,三两句说说就分了,立什么字据?”吕老太太含糊道,又对顾大山使眼色。然而顾大山向来没什么主意,又和周氏一起过了快二十年,深知自己婆娘虽然各种不好,但对他和儿子不赖,这会儿接收到吕老太太的信号也没说话,嘿嘿讪笑。吕老太太坚持直接分家不立字据,周氏要求分清楚以后也好赡养老人,顾玉成则说我们二房分得少,就这么点要求,您要还不答应咱就多请几个人来评评理。吕老太太和大儿媳妇的短暂结盟土崩瓦解,三方各执一词,谁也不肯相让。见此情景,刘老头和王发财出去商量了下,然后就将吕老太太和顾大山是周氏先后叫到院子里,分别低语一番,最后叫了顾玉成,问他现在什么打算。顾玉成对二人行了一礼,再抬头已经红了眼圈,哽咽道:“有劳两位伯伯了,我人小言轻,本不该跟奶奶争执,可是上有寡母,下有幼妹,实在没有办法了!”“我父亲在世的时候,每天勤勤恳恳劳作,我娘不是做家事,就是绣花去卖,每年也得一二两银子交给奶奶。可是现在……”顾玉成用力抹了把脸,眼泪滚滚而下,他再也说不下去,只是站着默默垂泪,越发显得孤苦无依。刘老头拍了拍顾玉成瘦弱的肩膀,让他先回屋,然后对王发财道:“都说莫欺少年穷,今天这事儿,看来还得咱们费力啊。”多年合作,王发财一听就知道他什么意思,犹豫片刻,也点了头。前几天还是志气高昂的油锅二郎,今天就哭得不行,到底还是个半大小子啊。二人拿定主意,又返回屋里调停,终于取得了折中的法子,将这家当分了个清楚——吕老太太既然说了银钱不多,也不愿意拿出来,那就没有强逼的,只好作罢。余下的,田地是大房四亩半,三房四亩半,吕老太太自己占一亩,平常让大房种。顾家院子也跟着分了,堂屋和原来大房的屋子都归大房,原来二房的屋子则归三房,两个小耳房,一家一个,唯一的一头牛,两家一起养着。二房不要地了,就由大房和三房把两亩地地的银子给顾玉成,一共八两。吕老太太本来不想出钱,被刘老头给劝住了,“这可是要立字据留证据的,你这么对大河留下的孤儿寡母,以后能在溪口村抬起头吗?”她又想让大房出钱,被周氏一句“小叔咋样不知道,我们大房挣的钱可都交给娘了”给堵了回来,不情不愿地拿了银子。顶着村长和里正的目光,又抓了两贯钱添进去,权做贴补。至于字据,因为吕老太太强烈反对,就只写了一份,由她自己收好。二房的住处也有了安排,去年冬天溪口村死了一个老鳏夫,留下一栋带小院子的茅草屋,本来是要归在村里的,现在可以给二房住一年。租金嘛,就由顾大富出。顾大富虽有点私房,还是向亲娘求助,吕老太太于是又出了半贯钱,肉疼得脸都皱成一团。王发财和刘老头收了租金,又在顾家吃了一顿好饭好菜,下午就帮着把一应手续办好了。这里没有户口本,但有个类似的户口簿,顾玉成领了一页,将自己的手印按上去,又交给村长收起来。从此之后,他就从顾家二郎,变成独立门户的顾玉成了。.顾家院子里,周氏和顾大富还在热闹争吵的时候,顾玉成已经带着王婉贞和小黑丫头搬到了村东头的茅草屋,又借了推车,将粮食推过来。粮食这东西藏不住,一眼就能看出有多少,吕老太太也就没做文章,平均分了三份。顾玉成将一石小米和三石黄豆都堆到茅屋的一角,长长松了口气。一石米就是十斗,差不多一百三十斤。本来应该分的是两百多斤米,顾玉成拿出一部分换成了黄豆。黄豆不值钱,又好养活,很多人种了喂牲口,顾家也种了一亩,都被顾玉成换来了。大约是农耕民族的血脉里就喜欢囤积粮食,顾玉成看着这几口袋粮,心里觉得颇为踏实。这茅草屋面积不大,好在是曾经住过人的,一应构造齐全,院子里有井,还有个炉灶,能直接煮饭。那个小炉子被吕老太太眼疾手快地拿走,又藏进堂屋,顾玉成就没去要,只是和王婉贞一起,将屋子里每一个针头线脑都搬得干干净净。“这房顶有点漏风,以后肯定会漏雨,还是得找人修修。”王婉贞查看一番,又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交给顾玉成,“这是家里的钱,以后就你拿着吧。”二郎,不,现在应该叫玉成了,是个有主意的孩子,要不是他坚持,二房连一两银子都要不出来。本朝一两银子是一千二百文铜钱,一贯钱则是七百文,他们家现在有八两银子和两贯铜钱,看起来分量不少,实则并不禁花。顾玉成取了半贯钱,将剩下交给王婉贞:“娘你收着吧,我明天就是县城找差事,咱们肯定会越过越好的。”王婉贞眼睛一酸,差点掉下泪来。玉成是多好的孩子啊,老天怎么这么不开眼?顾玉成坚持让她管钱,王婉贞也就没有推辞,小心将钱分成三份,藏在床铺下和墙洞里,又打了水四处清洗擦拭。王婉贞心里其实有点避讳,但现在这境况已经算不错了,不好再说出来让儿子烦心,只好多打扫几遍屋子,同时在心里默默念佛。小黑丫头还不到知愁的年纪,很快就恢复了活力,在屋里爬来爬去,像一只巡视领地的小猴子。顾玉成一边看着妹妹,一边拿出边缘豁了个口子的木桶,捧了几捧黄豆泡进去。分家后的第一天,就在一家三口的忙碌中,悄悄度过了。第9章 豆浆豆花第二天,顾玉成早早起床,检查昨夜泡的黄豆,发现胀大许多,还挺饱满。不知道其他地方怎么样,但是在四平镇这附近百里之内,还没有豆浆一说,豆腐更是没有。顾玉成早就存了点豆腐的想头,奈何吕老太太牢牢锁着厨房,看见他靠近厨房就要斥责两句,是以从没有尝试过。这会儿终于有豆子了,家里却没有石磨。别说石磨,连个正经锅都没有。顾玉成将黄豆捞出来一部分,放到熬药的砂锅里,用捣药杵试了试,发现只能碾成泥。又怕把这唯一的锅戳打坏,只好放弃,又往锅里加了些黄豆和水,直接煮了一砂锅豆子。小黑丫头非常捧场,呼噜噜吃得嘴巴不停。三人收拾停当,王婉贞就继续在家中拾掇,并收拾出顾大河的旧衣物,准备裁剪后做衣服给儿女穿。顾玉成则揣着从王婉贞那里新领的一小块碎银子和昨天的半贯铜板,背着小黑丫头前往四平镇。家里缺的东西实在太多,不置办过不了日子。他本想全家一起去,但是王婉贞在吕老太太手下过了十几年,从没掌过这么过钱,很不放心,又觉得三个人出门是浪费劳力,便坚持留在家中了。一回生二回熟,顾玉成这次一气儿走到了镇上,带着小黑丫头买了一口锅和一把刀,还买了盐糖醋等调料,又买了一块带皮的猪肉。现成的油也有卖,但都是荤油,也不知道是什么肉熬出来的,透着股腥味儿。也有一家卖芝麻油的,贵得吓人,一两银子才那么一小坛。顾玉成问过价钱就直奔肉铺,买了两斤的带皮猪肉。还是自己熬油吧,还能落点油渣给小黑丫头香香嘴。买齐必须的日用品,顾玉成又狠下心,打听到石匠家里,买了个人家练习做的小石磨。石料一般,只有他两个巴掌大,好在质量过关,连小米都能碾碎。这年头的石头并不贵,但打磨都是纯手工,做起来也不容易。这个重量尚在承受范围内的小石磨花了顾玉成二百四十文,是他今天花钱最多的一项了。用来时给小黑丫头垫屁股的一块破布把小石磨包好,重新放好筐子里的东西,确定不会互相磕碰后,顾玉成才解开腿上的绳子,把小黑丫头放出来,重新抱到胸前:“咱们回家吧。”怕小黑丫头被抱走或是不小心爬丢,到了镇上顾玉成就把她从筐子里抱出来,牢牢抱在了身前。归置东西的时候,还把小黑丫头绑到自己腿上。顾玉成也知道自己有点过分小心了,但他第一次带孩子,忍不住就非常谨慎。小黑丫头还挺乖,虽然是第一次出远门,又新奇又兴奋,但只是转动着一双大眼睛来回看,安安静静的。除了在肉铺子前使劲儿嘬手指以外。顾玉成背着一筐东西,摸摸胸前那一头软毛,想着待会回去路过包子铺,就给她买点吃的。可怜这瘦巴巴的丫头都一岁了,还不会走路,必须得补补。终于走到包子铺,顾玉成摸出四枚铜钱,买了八个热气腾腾的菜包子。一个给了小黑丫头先吃着,剩下的让老板用油纸包起来。就这么点功夫,街口砰砰乓乓地争执起来,伴随着高声怒骂。没一会儿就有几个人吵嚷撕打着从包子铺门前经过,溅起一片烟尘。顾玉成急忙闪身避过,才保住白白胖胖的包子。小黑丫头都吓得不敢吃了,捧着个包子咽口水。顾玉成摸摸她的头,忍不住皱眉:“四平镇还有这种恶少?”方才过去的人嚷着什么“我家公子饶不了你”,也不知道是哪家纨绔。恶少?包子铺老板瞪大眼,想笑又不敢,硬是憋成个狰狞的表情,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来,小声道:“这位小哥,你可别再说了,这不是什么恶少,是周癞子家的闺女!平常都是当儿子养的。”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