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灵戈山巅放眼望去, 山峦绵延似是昌盛繁荣,然而细看之下, 入目所及皆是一片凋零。在耳旁肆虐呼啸的风声总是过早地夺去了这片土地的生机。不过比起景物的萧瑟,般若仙府到是从未萧条过,哪怕是四百多年前那样的浩劫,也未能将他们彻底击垮。有失有得,因果自然。“哎,也不知道大师兄他们到了那无名山脉没有?我听说这次万道会武可有意思了,众派齐聚,大能云集, 也不知道下一次会武的时候,我能不能被选上。”“是啊,我听说这一次, 各门派的大能几乎都来了, 就连东面大荒宫, 就不出世的化神期修士‘林中道人’都来了呢!”“化神期!”有弟子惊呼, 目露艳羡,又遗憾道,“可惜我修为不够, 没被选上……唉,错过了这个机会,还不知何年何月能一睹化神期大能的风采呢!”另一个外门弟子好奇道:“大能几乎齐聚?那为何我派的谪仙人玄宁真人未曾前往?更何况, 明明婉清仙子都去了……害,也不知道这些仙人都是怎么想的。”“这你就不懂了吧。”最先挑起这个话题的弟子故弄玄虚地冲他勾勾手指,新弟子心领神会地上前,听对方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听说,我们这位真人啊,似乎格外不喜欢冬天,更不会在冬日里轻易离开般若仙府。”“每逢冬日,哪怕是掌门轻易都不会前去打扰,也勒令弟子不准靠近玄宁真人的洞府……但同时,据说想要找到真人也很容易。”“容易?”“对,很容易。”老弟子抬起头,逆着光,伸出手往西北角遥遥一指:“喏,灵戈山巅上,必有那位谪仙人的踪迹。”“这还是他的亲传弟子传来的闲话。据说不修炼的时候,玄宁真人就站在灵戈山巅上,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真是令人捉摸不透。”“要是能被你这凡夫俗子猜透,那就不是‘仙人’啦!”……玄宁阖眼立于山巅之上,所剩不多的日光划破虚空种种,直直地抵达至他的身边。这光芒触及不到玄宁的身体,只透过横斜树干的缝隙,斑斑驳驳地散在了玄宁的脚前。影子在他的脚下与树木的倒影凝在了一处,黑压压的像是深渊中的巨兽,肆意地嘲笑着玄宁被它探寻到的软弱与无能。无非心魔。玄宁早已习惯,甚至还隐隐愉悦地期盼着心魔的到来。事到如今,反而是心魔能够最完整的保留住那些回忆。只是这一次,随着空无一物的上空忽而传来了一声极其悦耳的鹤鸣,玄宁注定要被打扰。他蓦然睁开眼,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似的,狭长的眸子透着厌烦,清冷的面容更加显得漠然。又是那些琐事。玄宁压下了心底的汹涌澎湃的暴虐与不悦,侧过脸,鸦青色的发丝略有些散乱,眼尾隐隐泛着浅薄的绯红,像是醉酒微醺,配上那张清冷的容颜,如同仙人下凡尘。可惜,如今这世上,没有人有本事见到这样的玄宁了。玄宁并未看向前方,却伸出了左手,像是预料到了什么。果然,下一秒,一只做工精致华贵的小飞鹤落于了玄宁掌中。玄宁微微合起手掌,那飞鹤霎时被灵力包裹,变成了一张墨蓝色的信笺。上面还绘有标志着掌门徽印。[玄宁。]常云的声音在一片静默中响起,仿佛他就在此地一样,[我有一事,思来想去,还是要立即告知与你。]无非是万道会武中,那些无聊的事罢了。那些前去的弟子或输或赢,用常云的话说,是‘代表了般若仙府的脸面’,对于玄宁来说,这已经一点也不重要了。况且,这飞鹤鸟来的不是时候,破碎了他的心魔。玄宁转身落座在了一旁的枯树下石凳上,随手取出了一壶桂花玉露茶,放在那已经透着些许老旧的石桌中央,又放了两个杯子,一个在自己面前,一个放在了对面。他没有驱使灵力,而是亲自用手提起了茶壶,先是给自己斟上了一杯,又站起身,抬手要给对面空无一人的座位前的茶杯,也将茶倒满。[……盛鸣瑶没有死。]茶水溢出了茶杯。可执茶者却一动不动,半点反应也无,任由那滚烫的热茶从淡青色的杯沿溢向了石桌,又从石桌渗到了地上。这茶既已泼出,就不会回来了。那么人呢?[……这次万道会武,盛鸣瑶代表大荒宫出站,她修为飞涨,竟是在擂台赛上以筑基期的修为击败了金丹期的婉清,更在赛后当场结丹……]剩下的话,玄宁觉得自己已不必再细听。清冷如山巅雪的仙人将手中的茶壶放在了石桌上,壶底触及桌面,发出了“铛”得一声清脆声响。这声音像是孩童玩闹时无意造成的杂音,又因为没有了后续,反而为了空荡无人的山巅,更添上一份多余的寂寥。鸦青色的长发如月光倾泻,散在了玄宁的肩头,半遮半掩间,将他的神色尽数归于黑暗,叫人看不真切。玄宁总是如此,旁人很难猜到他的心绪。不过此时倒也不必猜测了。此刻已是日落时分,天边的云朵都好似要被残余的日光吞噬,乍起一片火焰,倦鸟想要归巢,可人却想要出走。下一刻,玄宁的身影如一阵白色烟雾,霎时消散于这难得的瑰丽绮景中。…………常云拜访大荒宫,无非是为了一件事。他需要确认,那个背影像极了萱儿的女子,到底是否与萱儿有干系。一路上,常云想了很多事。先是担忧。常云知道,东面有妖名为‘画皮’,平生最爱生生剥去美艳女子的皮,做成“人皮霓裳”,披在自己身上。普通的“人皮霓裳”在被妖物使用后,最多保持七日,七日之后,人皮溃烂,画皮妖就会寻觅下一个目标。若是那女子是画皮妖,那么萱儿……不,不会的!大荒宫好歹如今也算是正道宗门,不至于将那样背负血仇的妖物招进宗门。常云思路纷乱,他想宗门,想大道,想人伦。最后停在脑中久久挥之不去的,却是幼年时的常萱在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午后,对自己伸出双手,甜甜地叫着“爹爹”。自己是萱儿的父亲,也是她唯一的亲人,更该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只是女儿的手,常云终究没有握住。常萱之所以取名为‘萱’,是因为常云的妻子爱极了芍药,名字里也有个‘芍’字。妻子在世时,总爱与常云玩笑“芍药打团红,萱草成窝绿”,两人笑闹也曾说过,若是个女儿,就取名为‘萱’,刚好与她对应。后来常云的妻子在进阶时因心魔而未成金丹,终究陨落。在她走了之后,常云遍寻天下也再找不到第二个妻子,索性也就放下,专心养起常萱来。如果可以,常云也想也想只做常萱的‘爹爹’。可若再有一次重来的机会,常云依旧会选择不去接常萱向她伸出的手。在为人父之前,常云更是一派之首,是被般若仙府上下千千万万弟子敬仰尊重的“掌门”。若是因他一己私欲,而毁去了那时即将完成的炼妖秘阵,而使千千万万弟子因此丧命,常云的余生一定活在悔恨之中,因为他绝对不会原谅自己。虽然现在依旧如此。常云走在路上,在那大荒宫的弟子前去通报后,他的心中忽而泛起了荒谬可笑之感。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与妖族不共戴天,势不两立。可现在,以妖族血脉居多的大荒宫,曾经杀了无数门派弟子的那几日建成的大荒宫,也许救了自己的女儿。如今入内,是否也算是背叛?常云心中自嘲,毫不迟疑地迈进了那木屋之内。他知道大荒宫这木屋有古怪,可他倒未曾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这么多‘熟人’。玉颜君桂阿,林中道人田虚夜——这二人都在倒也正常,关键是这不大的木屋之中,自己的师妹丁芷兰、纯戴剑宗最出色的弟子滕当渊……还有,那个盛鸣瑶。他们居然都在。常云想起了自己给玄宁传去的飞鹤,也不知道,此时此刻,玄宁是否已经得知了这一消息。不论之前有什么恩怨纠葛,常云现在好歹是般若仙府的掌门,田虚夜挂着官方笑容,客客气气地与常云客套了几句。有外人在此,依照滕当渊的教养,他绝不会久留。可不知为何,他本将出口的告别之言,却在视线触及到盛鸣瑶后,被牢牢吸引。目光挪不开,话也说不出口。然而即便再说不出口,面对这样的情景,滕当渊所受到的良好教养,让他不允许自己继续逗留。在说完了那些礼节要求的客套话后,滕当渊又独独望向了站在田虚夜身后,企图将自己伪装成一根木头的盛鸣瑶,视线长久的停留。他不说话,犹如实质的目光却刺得盛鸣瑶心口无端发堵,偏偏田虚夜也不开口,悠然地坐着看戏,盛鸣瑶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主动提议:“不如由我替师父送滕道友出门?”“也好。”田虚夜放下手中茶杯,笑呵呵道,“你去吧,正好我有些话,要与常云掌门聊聊。”盛鸣瑶行了一礼,转而对滕当渊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木屋。不同于来时尚且还有几分试探的兴趣,再一次走过这片竹林,两人都分外沉默。谁也未曾开口,这段路程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竹林的出口。本来这片竹林就并不大,盛鸣瑶在入口的迷阵前轻轻一挥,将田虚夜给她的通行牌印在了上面,打开了那层灰蒙蒙的雾幕,对着滕当渊道:“从这出去,就是外头了。”“相逢即是缘,祝滕道友往后一路顺达,大道无阻。”盛鸣瑶觉得自己表现得完美无缺,言辞也是妥帖至极。殊不知,在滕当渊眼中,正是因为这份妥帖,盛鸣瑶赶人之意已经溢于言表。自己这般了解她,也不知是好是坏。滕当渊望着出口,既没有踏出,也没有转身,他孤零零地站在那儿,忽而开口:“咄咄相逼非我本意。”“今日前来找你,虽然冒犯,也只不过是我贪心,想要一个答案罢了。”仅仅一个答案,滕当渊想听见盛鸣瑶亲口告诉自己,她到底选择“记得”,还是“不记得”。有了这个答案,无论好坏,或许滕当渊都不会那么意难平了。“答案?”盛鸣瑶抬眸,这是她今日第一次直视滕当渊。他要问的问题,不用说出口,盛鸣瑶也能猜到一二。本身她也不是拖泥带水之人,既然滕当渊开口,那么她必然会给对方一个答复。盛鸣瑶再一次打量着滕当渊,仔仔细细,从头到脚的打量。面前的剑修不再是幻梦时的落魄执拗的少年,如墨长发已被上品白云玄岩制成的头冠束起,衣服上面密布着层层叠叠的防御守备,远看精致,近看尊贵。这个身姿挺拔,气质不俗的男子,已经不再是幻梦中那个少年郎啦。盛鸣瑶忽然笑出了声,眼角眉梢染上的那份明媚,让人在深秋也能见到春天。滕当渊见她笑,纵有万般悲苦,也再绷不住脸,他不自觉地柔和语气,用尽了最温柔的嗓音:“你为何而笑?”“我笑滕道友姿容出众,哪怕在修真界也是难得一见的好儿郎,名副其实,无愧于世人对你的夸赞。”滕当渊当然知道盛鸣瑶指的是什么。容貌、天赋、出身。通常而言,人们夸赞滕当渊,都是从这几点下手。或是人云亦云,或是真情所致,几乎所有见过滕当渊的人,都对他大加赞扬。有人吹捧他为“剑道第一人”,有人将“归墟剑”听做“孤雪剑”,反而以此当做夸耀,大肆宣扬。一来二去,滕当渊身上作为‘人’的特质全数淡去,唯有‘孤雪剑’这个名号叫得最是响亮,甚至比他的名字流传得还要广些。“……是不是天下人的传言太多。”这位如孤雪般寂寥的剑修垂下头,声音轻得像是呢喃,又无端让人感到沉重,像是耗尽了他此生所有的勇气和温柔。“瑶瑶,就连你,也开始把我当成一把剑了?”作者有话要说:大郎是小虐,你们信我【真诚的眼神.jpg】接下来,就是_________感谢在2020-05-17 23:23:01~2020-05-18 23:14: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婚刀加州清光、zyd、柠笑 10瓶;不带脑 3瓶;alsojoe、blingbling 2瓶;猪猪、庄小七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举头三尺夕阳散去, 天边的晚霞的最后一丝红光即将消散于空中, 黑夜将要来临。为数不多的光芒也被上天收回, 身着一袭白衣的剑客几乎要与那斑驳的竹影交融。把他当成一柄剑?盛鸣瑶指天发誓,哪怕自己如今不愿与滕当渊扯上关系, 可也绝不是仅仅把对方当成‘一柄剑’。她先是皱眉,刚要开口反驳,滕当渊却又反悔。他看着盛鸣瑶皱眉,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短促又急切地抢先一步说道:“我不想听。”怎么又不想听了?月色如流水倾泻,将人的面孔衬得如寒冰一样冷冽。还不等盛鸣瑶仔细看去,滕当渊就已经别开脸,颇为狼狈地躲过了她诧异的目光, 竭力让自己表现得如往日一样冷漠,可轻颤的嗓音早已将一切他试图隐匿的心绪,公之于天下人。“等下次……等下次见面之时, 你再告诉我答案。”留下这句话后, 滕当渊再也不多停留一秒, 他直接运起灵力, 快步离开了这片地界,如风掠过。活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而这位鼎鼎有名的剑修却无力反抗。当一柄剑心甘情愿的为自己套上剑鞘, 就好比孤雪眷恋着燃放在空中的烟火,两者并没有什么不同,皆是愿意为了某物某人而藏起自己的锋芒。盛鸣瑶望着滕当渊的背影没有动弹, 惹得守门的外门弟子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按照套路,也许她该追出去,拦下滕当渊,逼着他把话说清。这样做又显得太刻意了些。毕竟在今日星辰战以筑基修为打败朝婉清,又当场结丹后,‘盛鸣瑶’这三个字如同插了翅膀一样,几乎已经传遍了前来参加万道会武的门派。哪怕将盛鸣瑶称之为“万道会武风头最盛的弟子”也不为过。即便盛鸣瑶不为自己考虑,做事前,也该为大荒宫本就不太好的名声着想。假使盛鸣瑶今日就这么追出去,那些本就对大荒宫不满的人,恐怕又会自以为捏到把柄,大肆宣扬。盛鸣瑶心下纠结了几秒,继而释然,转身离去。返回木屋的路上,盛鸣瑶难免想起滕当渊性格中的那份执拗,微蹙眉头,无意识地用手指勾住了衣角,轻轻揉搓了几下。明明不相认是最好的选择。既不会影响到盛鸣瑶如今的人生,也不会印象到滕当渊的道心——盛鸣瑶不信以滕当渊的脑子,会想不到这点。正因如此,盛鸣瑶才更是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为何滕当渊执着于此,非要相认。他最该明白,如果两人再起纠葛,那最会被影响到的,分明是他的道心。不过有一点。盛鸣瑶觉得自己一定要告诉滕当渊。无论是“瑶瑶”还是如今的自己,她们都从未把滕当渊当成一柄剑。所有曾付出过的情感,尽数是真心,做不得假。然而,也仅仅如此罢了。幻梦终究是梦,既然是梦,就总会醒来。逝去之梦如流水过而无痕,镜花水月一场空。盛鸣瑶不想再为这些事情烦忧,不等她推开了木屋大门,已经被自己感知到的情绪所惊。愧疚悔恨,茫然无措,无奈,恼怒……这些负面情感如巨浪一般向盛鸣瑶袭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当机立断地斩断灵力,不再用自己的天赋感知这一切,又在田虚夜无声的示意下,悄无声息的挪到了他的身后。盛鸣瑶本以为这样就能躲过面前桂阿与常云的战场,谁知下一秒,还不等她站稳,就被桂阿拉入了战局。“因你们般若仙府而命运坎坷的,可不止秋萱一个。”木屋正厅中央,桂阿将秋萱护在身后,直视常云,针锋相对。大荒宫的人总是习惯“木屋,小木屋”的叫,盛鸣瑶也就跟着一起称呼这间屋子为“木屋”,但其实木屋一点也不像旁人因着名字而联想起的破败。毕竟是桂阿长老的珍藏,这只自恋的孔雀从不喜欢丑的东西,更是容不得自己身旁有不完美存在。这木屋不仅结构布局充满巧思,屋后更是自带了一颗桂花树。说到桂花树,盛鸣瑶又蓦然想起自己之前曾听田虚夜随口提起,桂阿之前喜欢花,但并不独独爱一种花。据说大荒宫那成片成片,几乎能见登云梯都覆盖出一条路来的桂花树,是大荒宫建成的第二十年后,桂阿送给秋萱的生辰贺礼。盛鸣瑶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想起这件事,但看着眼前咄咄逼人的桂阿,她偏巧想起了这件事。隐隐约约,盛鸣瑶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正厅中央,总是风流不羁没个正行的桂阿,第一次敛去了所有笑容,尽数化为了嘲讽。“怎么?想抛弃就抛弃,如今见她们被我们大荒宫养得好好的,就又想讨要回去?”“你当她们是什么?玩物吗?你们般若仙府想要就可以收回,不想要就可以丢在一边,弃之如履?”桂阿怼人时,从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一连串的话语几乎没有停歇。“还是说,若再来一次什么祸乱,什么魔气,你们还要再放弃她们一次吗?”唯独这句话,让常云立刻斩钉截铁地答道:“不会!”他神色复杂地望向了盛鸣瑶,须臾,目光又回到了桂阿身后几乎看不见人影的秋萱身上。之前常云错认秋萱时,盛鸣瑶因着准备擂台赛的缘故,并不在场,所以乍一听这番对话,盛鸣瑶根本摸不着头脑。既然没弄明白原委,那就不能随意开口。于是盛鸣瑶继续乖巧地立在田虚夜身侧,装得出了一幅沉静温柔。当然,也没拒绝田虚夜偷偷塞给她的桂花糖块儿就是了。“盛师侄的事,我做不得主。可萱儿不同,她……!常云深深地吸了口气,才道。“她不是普通的弟子。”桂阿冷哼一声,终于撩起眼皮看了眼常云。这件事他早已猜到,桂阿想要知道的消息,无非是常云与秋萱到底是何等关系。早在之前,丁芷兰和阮绵等弟子在常云进入屋内后,就已借故进入回避,而在盛鸣瑶进入主屋内后,田虚夜就布下了阵法,绝不会有第二人打扰。两个元婴大能一个化神期仙人,这地方绝对安全。常云知道今日不把话说清楚,决不能善了,他闭上眼:“萱儿,是我的女儿。”在进门之前,常云脑内已想好了一套完整的说辞。足够官方客气,可以将事情处理得更加完美。来拜访大荒宫之前,常云也在特意带上了用以测试血脉的法宝“竹节问脉”。然而当常云真正站在了木屋内,他发现这一切都没有必要。秋萱就是萱儿。她就是自己的女儿。错不了。当常云看见了秋萱的身影,听见了她说话的声音,见到了她笑起来的模样——哪怕秋萱现在的样子与以前没有半分相似,但常云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女儿。没有来由,也说不出缘故,只是一个爱着女儿的父亲,绝不会认错自己的女儿。饶是桂阿素日自命风流又爱玩笑,也被常云这一句话所惊,险些直接飞出折扇将常云打出去。自己当日从云中君那里救下的女子居然是那场祸乱里,站在大荒宫对立面的般若仙府掌门的女儿?!何其荒谬,何其荒诞,何其可笑!见与常云针锋相对的桂阿被这一句话惊得回不过神来,田虚夜轻微地摇摇头,开口问道:“你说她是你的女儿,是因为容貌?还是有什么别的依据?”“我有问脉。”常云拿起了一根如竹节大小的翠色枝干,紧绷着脸色:“只要我二人各取一滴鲜血融入其中,若是这青色枝干变为血色,即为亲人。颜色越红,血脉越相近。”说完,常云率先伸出手,滴上了一滴血,不等他出声,一直沉默的秋萱扬起手,指尖轻颤,也飞出了一颗血珠落于枝干。四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悬在半空中的竹节上,即便盛鸣瑶不是当事人,此时也不免心中发紧。不过须臾,竹节翠色褪去,转而化为了血红,且红得发黑,几乎成了墨色。只有亲生父母与儿女,才会让竹节发出这样的变化。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秋萱终于开口,说出了今日见到常云后第一句话:“错了。”她的声音平静又温和,与之前无二。在场所有人,恐怕只有盛鸣瑶注意到了她话语中轻微的颤抖。常云下意识道:“不会有错。”秋萱无助地望向了桂阿,眼神惊慌,桂阿轻叹揉了揉她的发顶:“阿萱,竹节问脉不会有错。”“我说了,是这东西错了!”不等常云再次开口反驳,一直沉默的秋萱扬起了笑容,不同于以往的恬静温柔,此时的笑容竟隐隐有几分癫狂之色。与此同时,秋萱粗暴在掌中凝起灵力,撕扯起了自己面上的皮肉!“萱儿!”\\“秋萱!”桂阿反应最快,他下意识想要伸出手想要阻止秋萱的动作,却被对方凄凉决绝的眼神的钉在了原地,终究没有阻拦。罢了一张面皮而已。随着令人心惊胆寒的皮肉撕拉声,以及骨骼‘咯咯’的抽动声,秋萱的真容暴露在了在场三人的眼中。一张疤痕弥补的脸。凹凸不平又丑陋难看。秋萱的脸上纵横着烧伤的红痕,还有一些结痂后褪去的血痕,几乎找不到指甲盖大小的完好皮肤。这些伤痕太过密布丑陋,令人作呕。有这样的痕迹在,旁人都看不清秋萱形状姣好的眼型,乍一见这样的女子,恐怕都会以袖遮目,绕道而行。“我是你的女儿?”秋萱大笑,眼底流转着癫狂之色,她指着自己的脸,指甲几乎要戳进肉里,“你看着我的脸,再说一遍,我是你的女儿吗?”被伤痕覆盖的面孔是萱儿的脸,可那双仅存的美眸流露着的憎恶与痛恨,却从不该是萱儿对爹爹的眼神。为何如此?常云愣在原地。在他所有想到的结局中,找到自己的女儿是最好的结果。然而常云从未想过,他从小抚养到大的女儿,在见到自己后,居然会是这样的神情。憎恶,愤恨,恐惧,唯独没有思念。“萱儿,你是我的女儿。”常云艰难道,“爹爹接你回家。”“爹爹……回家……”“呵。”秋萱尖尖的指甲几乎要嵌入脸颊的皮肉之中,她整个人都在剧烈的颤抖,却拒绝任何一个人的靠近。“我被人欺凌时,我的‘爹爹’在何处?”“我被人毁去容貌,沦为玩物时,我的‘爹爹’在何处?”“我灵骨被毁,修为散尽,我的‘爹爹’又在何处!”这样的悲苦凄绝又怨恨无望的情感,只有体会过的人才明白。所以盛鸣瑶明白。在听完田虚夜的传音后,她垂下眼帘,再也不敢看这样的一幕。常云没有错,他作为掌门,无法放弃那些弟子。但秋萱又有错吗?她就活该被放弃,活该遭受这一切吗?比起千千万万,她就合该是牺牲的哪一个吗?还有云中君和他青梅竹马的妻子,目睹妖族横死惨状而入魔的木师兄,因妖族血脉从小被人欺辱的长叶,身世不明的锦沅,甚至是莫名其妙跌入了苍破深渊失踪了二十年的朝婉清——这千千万万因天道而获罪的人啊,他们都是‘秋萱’,也都是‘盛鸣瑶’。……世人总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可如今,举头三尺不见日月,又更遑论神明?作者有话要说:趁着520,推荐章鱼哥新文!《白月光为何如此暴躁[快穿]》by断情绝爱章鱼哥【暴躁白月光x养不熟的白眼狼】只有爱而不得的那个,才配被称为最佳白月光。而迟洛的任务,就是负责扮演好她们。【世界一;富家大小姐x孤僻少年】迟洛一边把男主的脸往墙上摁着打,一边打电话向反派告状,“呜呜呜他欺负我,我好怕啊!”就站在墙另一边的少年反派:“……”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世界二:貌美继母x豪门贵公子】第一次当妈,迟洛非常兴奋,再加上系统威逼利诱她不许再打人,所以她决定勇敢的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培养崽崽上清华!【世界三:女扮男装假宦官x冷酷无情太子殿下】为了辅佐反派登上皇位,迟洛替他挡了无数明枪暗箭做尽了恶事,却没想到他登基后第一件事情居然是要杀自己灭口。迟洛:我可去你妈的:)#上个世界还喊人家小甜甜,这个世界就要人家的命,我可能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世界xn之后迟洛(微笑):我脾气不好特长是打架,但是说了要做你的白月光就要做你的白月光,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打到你答应为止。从男主的白月光变成噩梦,最后却成为反派心底的朱砂痣。感谢在2020-05-18 23:14:04~2020-05-19 23:36: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香葱脆嫩大饼饼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可爱爱、香葱脆嫩大饼饼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济清辉 20瓶;香葱脆嫩大饼饼 17瓶;温泉爆破狸、婚刀加州清光 10瓶;一梦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凡尘客为此间天道压迫捉弄之人, 又何止千千万万?只是这话盛鸣瑶不好当面说, 如今也不是能让她开口的时机。在这种情况下, 他们悄无声息的离开,才是对在场几人最大的尊重。田虚夜原本将盛鸣瑶叫来, 其实是想借机让般若仙府给自己徒弟一个说法,万万没想到,居然引出了这些成年旧事。“今日苍柏被我留下帮忙,他身负龙族血脉,对你木师兄的病情有些作用。”行至竹林处,田虚夜对月负手而立,言谈间一如既往的散漫清闲,像是半点没有被刚才的事情所影响。月华散漫落于苍茫天地, 为万物蒙上了一层薄纱,到是比那摸不到看不见的‘天道’,来得都要更公平些。轻描淡写地说完对苍柏的安排后, 田虚夜轻咳一声, 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我见今日月色正好, 你也可以自己去夜市逛逛——不缺护身符罢?”“苍柏的血脉对木师兄有用?”这理由听起来毫无破绽, 但也不知为何,盛鸣瑶心中腾起了一股古怪:“用他的血液帮助木师兄,对苍柏的身体可否会有什么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