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老套的激将法,偏偏玄宁必须上钩。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早就不止惊动了一人。常云与丁芷兰一并赶来,大荒宫那边,田虚夜与桂阿也来得十分凑巧。苍柏轻描淡写地略过了自己与玄宁的比试,只说自己路过般若仙府之外,去被鬼卵爪缠住手脚,幸得玄宁真人相救。相救?常云迟疑地看了眼玄宁,见他不发一言,可也并未反驳,心中有了谱。“既如此,也要给大荒宫一个交代。”听见这话,不知内情的丁芷兰用诡异的眼神瞄了眼常云。曾几何时,般若仙府与大荒宫的关系已经这般和睦了?常云并不在意这些,他将玄宁手中的鬼卵爪接过,灵力随心而动,之间一簇紫色的火苗凭空出现在鬼卵爪的上方,随着火焰愈加燃烧,鬼卵爪挣扎过后,无力垂下。紫色的火焰熄灭,化为三道浮于空中的虚线。一道最浅的光芒指向满面无措惊慌的朝婉清,另一道稍强的,指向了正恨恨看着苍柏的厉成荫。最后一道最浓重的紫光,则没有落于在场任何人身上,而是直接往西北方向散去。这代表第一个经手鬼卵爪的人,就在西北方向。西北方向……正是般若仙府所在的位置!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光芒消失,哑口无言,饶是田虚夜巧舌如簧,此刻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向来以正道魁首为名的般若仙府居然检测出了弟子不禁留存魔物,更是有可能直接有魔物混入宗门?!“所有弟子返回飞楼之内,除非命令不得外出。”趁着看到这一幕的人还不算太多,常云当即下了这个指示。一旁的田虚夜十分识趣,与桂阿对视一眼,当即决定告退。他们不知道,此时此刻,大荒宫的地界内也出了乱子。盛鸣瑶失踪了。作者有话要说:玄宁·真自作自受这一次flag没有倒!!![派大星式骄傲.jpg]☆、画皮妖这件事说, 还要从盛鸣瑶与滕当渊买完了那根糖葫芦说起。那时盛鸣瑶被勾起往事, 咬着糖葫芦, 心中除了荒谬之外,到是好笑更多一些。不过她面上没有表露出分毫, 也不知道滕当渊能察觉到了多少。毕竟盛鸣瑶的天赋能力就是调动感知情绪,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他人对情绪的感知,所以她对自己情绪的控制能力极强。除非是之前玄宁那样突如其来的出现,让盛鸣瑶措手不及之下,忘记了对情绪的控制。否则通常情况下,旁人很难感受到盛鸣瑶的情绪波动。“还是去淮月楼吧。”盛鸣瑶提议道,“那边风景不错, 点心也很美味。”最重要的是,这个地方有自家师父的熟人在,总不至于闹出乱子。滕当渊自然不会拒绝她的提议, 淮月楼本就不远, 他们从四方斋出来, 便能看见淮月楼那纯金色的招牌在夜里亮着光。两人在出门走上大街前, 不约而同地对容貌进行了一番伪装。在瞥见身旁人做出这个动作时,又相视一笑,气氛短暂地变得松弛放松。然而当两人真正并肩而行时, 一个本该十分亲密的距离,不知为何,尽是满满的生疏。或是是太过安静的缘故, 毕竟没有人开口说话。若非滕当渊时不时就会侧首望向他身旁的女子,旁人一定以为,这对男女根本陌路,毫无关系。幸好,淮月楼近在咫尺,两人也不至于持续尴尬。落座后,盛鸣瑶先是点了壶茶,又叫了份点心,转向了滕当渊问道:“你可要吃些什么?”听见盛鸣瑶的话后,一直如木头般伫在原地的滕当渊像是终于有了活力,微微摇头:“不必管我。”他是剑修,修得又是为生民立命的大道,对于这类口腹之欲从来不放在眼中。除非是资质低下或者再难进阶自暴自弃,其余修士在筑基之后,大多辟谷。人间美食难得,修仙界中也都喜欢用些灵花草药来制作佳肴,能全然不动心的,恐怕也只有这帮剑修了。盛鸣瑶提起茶壶,给两人倒杯茶,不其然间,又想到了苍柏。若是苍柏在,一定会撑着下巴乖巧地看着她,再报出好几个点心名,气氛轻松融洽,绝不至于让她一人‘独享’。倒也不是说滕当渊不好,只是食物糕点这种东西,本身就是要与人分享才有意思,而倘若一人独食,反倒觉得无趣。短短一瞬后,两人间又是无话。滕当渊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他不着痕迹地放下了手中茶杯,又状似随意起了一块金丝绕枣泥糕。盛鸣瑶根本来不及阻止,她用帕子擦了擦手,挑眉望向滕当渊:“你觉得这味道怎么样?”这糕点绵软又粘牙,还有一股子甜腻,尤其是吞入腹中之时,好似将一块吸满了糖浆的泥浆咽下。滕当渊并不喜欢这个味道,但他不会在盛鸣瑶面前表露出分毫。“尚可。”滕当渊抿了口茶,勉强压下了喉咙中的甜腻,低声回答。盛鸣瑶放下了手中茶杯,翘起嘴角。这并不代表盛鸣瑶心情愉悦,相反她此刻情绪复杂极了,只能用笑容遮掩罢了。因为她知道滕当渊说得是佳话。这金丝绕枣泥糕是淮月楼中最甜腻的食物,除非是向她这般嗜甜之人,否则旁人根本不会喜欢。哪怕苍柏,上次在店里点了这枣泥糕,第一口之后,就再也没有吃过。盛鸣瑶依稀记得苍柏皱着眉,神色恹恹对她撒娇:“怎么会有这般甜腻的东西——阿鸣姐姐你居然还吃得下去?”明明距离上次逛街只是过了几天,距离上一次见面尚未超过十二个时辰,可是盛鸣瑶居然觉得自己有些思念苍柏了。也不知道这家伙最近到底在忙些什么,下次逮到他,一定要问个清楚。这么想着,再次开口时,盛鸣瑶语气轻松,就连眉宇间的郁色都散了些:“滕道友不是想知道答案吗?如今时机正好,你心中所有疑问,但凡我能回答的,我都可以直言相告,绝不推脱。”淮月楼的包间都自带阵法,以保证客人们不会被人打扰。更何况两人落座之时,滕当渊早已再次不下了结界,因此盛鸣瑶提起这些事,完全不担心。“确有疑问。”滕当渊视线落在了盛鸣瑶的面颊上,忽然很想知道,在她问出这句话之前,是想起了谁?那位苍柏师弟吗?盛鸣瑶以为她的情绪很难猜测——确实如此,然而滕当渊作为一个与她相处了许多年的人,没有错过在他拿起茶杯后,盛鸣瑶唇畔一闪而过的笑意。所以……“——你刚才想起了谁?”这话出口后,滕当渊自己都恍然惊诧。居然真的问了出来?听见这问题,盛鸣瑶不觉抬眸,漂亮的桃花眼中盛满了讶异。原本还算平和的气氛骤然变得紧绷,包厢内本就安静无比,如今更是寂静到仿若此地无人。“我……”“是我冒昧唐突,你不必管我。”在听见盛鸣瑶说出第一个字时,滕当渊已然反悔。这个问题的答案无论是谁,都不会是他。端坐于盛鸣瑶对面的滕当渊已经垂下眼眸,房间内被深海明珠所燃的烛火照耀得明亮,那些烛火落下的阴影遮住了滕当渊的半张脸,让人摸不透他如今的神色。真正到了这一刻,滕当渊反而觉得没有什么好问的了。见滕当渊又垂眸不语,盛鸣瑶直接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我是盛鸣瑶,也是曾与你一同进入幻梦的盛鸣瑶。”这话一出口,两人心中都觉得是一块大石落地。只不过一人觉得轻松,一人觉得苦涩。“你不必觉得欠我什么,也不必觉得愧疚。”有了上一句话作为铺垫,剩下的话,盛鸣瑶都说得无比顺畅。“在幻梦之中,我也偶尔恢复记忆,当时所为,也不过是想让你尽快挣脱幻梦,以便出去之后还能向纯戴剑宗邀功,到时候我回般若仙府还能狐假虎威一番。”“我从来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人,一切都是想要你的报答罢了。”他们的这场相遇,不过是一场阴差阳错的骗局。所以没有对错,更没有亏欠。“说实话,你不必有丝毫愧疚,更不用觉得欠了我什么。”盛鸣瑶举起茶杯,对着滕当渊遥遥一敬,“一切皆是因果循环,你我两不相欠,无需介怀往事。”原来她一直知道,在幻梦中,也一直拥有记忆。滕当渊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捏紧了茶杯,而后又缓缓松开。糕点的甜香气犹自缭绕在鼻尖,清茶的苦涩也顺着喉咙而下,两种截然相反的滋味似乎在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这般痛苦的撕扯,仿若将人之魂魄用刀尖挑起,嬉笑着戏耍玩弄。原来自己珍藏在心底许久的那场美梦,也不过是一场空欢喜。……盛鸣瑶观察着滕当渊的脸色,甚至心中已经做好了对方当场翻脸的准备。这也难怪,若是自己一腔真心错付,以为对方在幻梦中是诚心诚意地对待自己,结果对方不仅记得一切,还居然是有所图谋算计着一切,任谁知道,都会恼怒。尽管这一切并非全是算计。滕当渊一直没有出声,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滞,再次抬起头时他的目光落在了盛鸣瑶的脸上,忽而短促地笑了出声。她在撒谎。如果那一切只是欺骗,她不会在自己与朝婉清一道离开时表现得那么生气,也不会至今仍记得自己教她的剑法。更不会在最后,将他身上的魔气转移。能让孤雪动情,绝非仅凭算计。“从始至终,你都没有说清楚,我帮了你什么。”滕当渊的语气平静到毫无波澜,唯有在目光接触到盛鸣瑶的双眼时,会泛起涟漪。“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你从不是个肯吃亏的人。那么我帮了你什么……”滕当渊喉结上下滚动,嗓音干涩,艰难地吐出了这几个字,“……才让你不惜一切地想要帮我挣脱幻梦。”帮了什么?在最初魔尊的那个世界,已经被称为‘剑尊’的滕当渊可是帮了自己大忙。盛鸣瑶对着滕当渊眨眨眼,偏过头对着窗外,扬起了一抹轻松的笑意。“一件小事而已,太久远了,即便说了你恐怕也记不得。”“不会是小事。”滕当渊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只是他浑身所有血液仿佛都在此刻凝滞,“若只是小事,你都不会愿意进入我的幻梦。”说到这儿,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幅度地勾起嘴角,“依照你的本事,有的是借口可以逃脱。”盛鸣瑶顿了顿,将头扭去看他。白衣剑修坐于原处,明明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姿势,却仿佛能将室内的灯火烛光全部吸引至他的身上,无怪乎光凭这张皮相就引得如此多人称赞。这样的人,更不该被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纠缠,为此烦恼。“我的经历很是奇特,说起来滕道友可能不信,但其实我已经见证了许多尚未发生在此间的事情。”盛鸣瑶轻描淡写地将过去的苦难一笔掠过,“也是在那些时候,滕道友帮了我一个大忙——至于是什么,现在还不敢泄露天机。”滴水不漏,根本不给人反驳的余地。滕当渊没有反驳,也没有说信还是不信,只是抬起头凝视着盛鸣瑶:“我的问题已经问完了。你可有什么疑问?”盛鸣瑶想了想,轻咳一声:“那勾魂火铃的制作方法,你是从何处看见的?”她没有忘记田虚夜在听见‘勾魂火铃’四个字时难掩的惊异,得了机会,自然也要询问其中缘故。“一本古书上看见的。”滕当渊想起今日自己一时气闷,对盛鸣瑶说出的话语,也柔和了神色,“你不必在意这件事,今日不过是我胡言乱语,没什么伤害。”生动形象地演绎了何为欲盖弥彰。盛鸣瑶扬起眉梢,反问道:“一滴心头血也叫‘没什么伤害’?”滕当渊面色不变,避开了盛鸣瑶的灼灼目光,轻声说道:“我心里有数。”人家都这么说了,盛鸣瑶也不便再追问,只是心中凭白增添了一股愧疚之情。曾被人欺骗的她此生最厌恶谎言,可偏偏现在她又不得不对滕当渊说谎。而且这勾魂火铃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若是直接弄碎,白白损失了一滴心头血,若是还会反噬此物的制造者,岂非得不偿失?盛鸣瑶心中有所顾虑,因而就没有对滕当渊直言。两人又随意说了些闲话,最后还是滕当渊开口:“时候不早了,我早些送你回去。”盛鸣瑶松了口气,自然没有拒绝。说是将盛鸣瑶送回去,滕当渊就真的将盛鸣瑶送到了大荒宫的门口。去时的路很长,回来的路太短,短到滕当渊尚未来得及开口,就以见到了大荒宫那艘名为‘金步摇’的飞舟。‘金步摇’风格奢华,就连船身都精细地雕刻着飞禽走兽,哪怕是夜晚都能见到一派潋滟之色。与纯戴剑宗的素白极简的‘飞剑阁’完全不同。最远处般若仙府周围不知为何亮起了一片白光,就连在大荒宫的盛鸣瑶也能看得清楚。大抵是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盛鸣瑶并未将般若仙府的事情放在心上,因而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就与滕当渊客客气气地告别:“滕道友送我送到这儿就行了,如今时候太晚,我也不留你进去喝茶了。”她说完话后就想离开,熟料滕当渊再一次出言叫住了她:“瑶……师妹。”白衣剑修宽大的衣袖下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你能否再叫我一次师兄。”盛鸣瑶背对着他,缓缓闭上了眼眸。说是梦一场,谁又能真正做到不动心呢?既然盛鸣瑶是真的将幻梦中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田先生’当成了自己的师父,又怎么能全然视那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剑修为虚无呢?纵使一开始不怀好意,甚至抱着捉弄取笑的卑劣之心,但后来,盛鸣瑶是真的把滕当渊当成了朋友,当成了师兄的。所以她才愿意去付出些许代价,想助滕当渊度过情劫幻梦。谁料,这反而害了他。“师兄……”盛鸣瑶站在月色之下,低低唤道。她没有回头,背对着滕当渊,飘来的月光将她拢在身下,又瞬间被乌云遮蔽而散去,仿若昙花一现。“……我从未将你当成过一把剑,我一直将你当成师兄。”言尽于此,再无其他。在得到这一回答后,滕当渊情绪并没有太大起伏,他像是一根木头,任由风吹雨打也不起波澜。只是在无人窥见的地方,滕当渊紧紧握住了剑柄。这是他现在唯一拥有的东西了。“……多谢。”在说完这句话后,滕当渊利落转身,可惜身影孤寂落寞。无论如何,都没有人回头。盛鸣瑶立在原地,直到滕当渊的气息完全消失,才叹了口气。她卸下了脸上的伪装,并没有直接回到金步摇,而是往金步摇西面靠小溪边的方向走去,打算散散心。盛鸣瑶并不知道,在这个地方,有一只极为罕见的妖怪——画皮妖,埋伏许久。画皮妖是没有名字的,只有传承下来的一个单字,她的母亲名为‘骨’,所以她也叫‘骨’,后来不知为何,又给自己添上了一个‘秋’字。‘骨秋’这名字听起来又不适合凡尘,因此画皮妖将字变了变,成了‘谷秋’。画皮妖谷秋此次前来并非无的放矢,而是早有预谋。她嫉妒那位令桂阿钟爱到不惜违反了往日准则的女子,更想知道自己比她差在了哪里。谷秋记得桂阿曾说过,只有天底下最美的女子,才勉强配的上他。就是这么一句话,谷秋放在了心中许多年。而且那女子既然要画皮,可见是面容上有普通手段无法遮掩的疤痕。最美的女子……疤痕……苍茫月色下,谷秋无意扭头一瞥,立即瞪大了双眸。在她丑陋扭曲的眼中,倒映着一位身着苍绿青衣的绝色佳人。她只是随意信步而来,却仿佛身披世间所有潋滟春光,连眼尾处浅浅的疤痕也成了一道独特的印记,月芒也不敢与之争辉。……是她!绝对是她!她凭什么披着自己的皮,又得到了自己最爱的男子独一无二的宠爱?!一瞬间,嫉妒与恼意冲昏了谷秋的头脑,她忘记去思考为什么披上画皮后还会露出疤痕,也忘记去思考这女子究竟是不是她要找的人。谷秋心中只剩下了一个想法——杀了她!!!作者有话要说:苍柏:你敢:)感谢在2020-05-24 01:37:30~2020-05-24 23:1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断情绝爱章鱼哥 3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须臾惊年 16瓶;岁 10瓶;祈贤.、33819709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在线飙戏起初, 盛鸣瑶心中藏着事, 并未太过注意到此处不对。毕竟这里并不属于任何门派的地界, 偶尔有些人来散心也属实正常。然后就在下一刻,一股毫不掩饰的恶意和杀意直直地冲着盛鸣瑶而来, 她脑子尚且没有转过弯来,身体就已经下意识后仰,腾空而起,躲过了这道毫无章法的攻击。好歹也是金丹初期的人了,再加上盛鸣瑶那逆天的心境与对旁人情绪的把控,纵使画皮妖有再多诡计也无济于事。虽然画皮妖是公认的智商不高又一根筋,但谷秋也并不全然是傻的。在一击不中后,谷秋就察觉到盛鸣瑶修为极高, 却完全未想到自己找错了人。她还以为是桂阿用尽了天材地宝,才将女子的修为抬得如此之高。这么一想,谷秋心中愈发恼恨悲凉。她的寿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在如纸般脆弱的皮囊之下, 不过是一具红艳枯骨。可面前的女子容颜艳绝, 身姿绰约, 又有强大的灵力修为,她的人生一片坦途,所有的劫难都与她无关。尤其是, 这女子的倾城容颜还是用了自己的皮囊所绘的。谷秋曾见过一位被人誉为“修真界第一美人”的般若仙府的女弟子,她记得那人的容貌,确实清丽绝伦。明显, 面前这女子的容貌更上一层,想来是按照般若仙府那人的容貌描绘,又更添几笔。“你究竟是什么人?我并不认识你,你为何无故对我出手?”盛鸣瑶眯了眯眼,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些许,打算找到机会立刻先走为敬。不怪她胆小怕事,只是这女子刚才那一击虽是被盛鸣瑶避过,落了空,可盛鸣瑶借着月光依稀看见自己原本站立的地方忽而陷下了一个深坑。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可那一小片尽数化为了焦土,连带着后面那几棵被掌风挂到的老树树皮都已剥落,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撕扯声,墨色的汁液顺着树木的主干流下,活像是是什么诡谲恶意的魔阵。这汁液并不稀薄,而是十分浓厚,有些像是雨后出现的蜗牛一路爬行留下的痕迹,但显然这个‘墨汁’效果更为可怕。用一个不恰当的比喻,这招数好似直愣愣地向人泼了一大桶硫酸,即使你能勉强躲过,也不知道你身旁人是否会被波及。“我是要杀了你的人。”谷秋本就已经时日无多,此时更是无所顾忌,她对着盛鸣瑶咧开嘴笑了笑,见盛鸣瑶木愣愣地看着她,红唇撕裂的弧度越来越大,直直到了耳根下,仿佛下一秒她脸上的皮就会因受不了她的动作幅度而完全脱落。简直恐怖片现场。盛鸣瑶呆立原地,看似已经害怕到了极点,实则心思百转间,已经释放灵力向身后试探,规划出了一条道路。无论如何,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于是,当谷秋再一次打算趁盛鸣瑶尚未反应过来之时,用之前被她的化骨水污染的树木向盛鸣瑶攻去,结果还不等谷秋动手,就见原本‘傻’站在原地的盛鸣瑶忽而冲着她身后大喊:“桂阿长老!救我!”什么?!桂阿?!他在哪儿?!谷秋大惊失色,顾不得分辨此话真假,下意识回头寻找桂阿的身影。趁着她短暂的愣神,盛鸣瑶当即转身,运气灵力分秒不差的想要赶回飞舟。其实那句‘桂阿长老’到真的只是盛鸣瑶随口一喊,毕竟她师父田虚夜姓名从不外泄,而旁人的名字也没有什么威慑力,盛鸣瑶这才选了桂阿用以狐假虎威。她自己都没料到,这个名字正中谷秋死穴。按照道理,盛依照盛鸣瑶如今的修为和境界,虽不至于能全然杀死一只濒临绝境、打算自爆的高阶画皮妖,但论起速度,谷秋应当是追不上她的。坏就坏在,总有些突发事件会在预料不及的情况下发生。就在盛鸣瑶往返大荒宫飞舟的路上,小花妖画如正想前往小溪边走去,她一直听家中长辈说,这里有一片名为往生花的花海,往生花在午夜最美,所以画如便想着趁着今日一见。谷秋见盛鸣瑶原来竟是骗她,更加气急败坏,然而下一秒,在推测出盛鸣瑶的想法后,她不由大笑出声。“若是平常,我还真要被你这个小丫头糊弄了过去。”谷秋阴冷地笑着,她身上的皮肤都在开裂,好似已经大限将至,“可惜了……这小溪旁都开着往生花。”往生花在平日里模样普通,与路边常见的野花模样无二,也就只有在夜里才会舒展花瓣,肆意盛放。无论是用药还是用毒,往生花都没什么功效,仔细想来,它只对一种妖物有所加持——画皮妖。几乎就是在想到这一可能性的同一时刻,盛鸣瑶周身灵力忽而凝滞,若非她掌控及时,几乎要被脚下突如其来的大力拉扯下去。在她的脚下,原本宁静的小溪泛起波澜,一层一层的浪花席卷,竟将一条并不宽敞的小溪汹涌成了大海似的做派当然,规模本是远远不及的。但还有往生花。这个时候,往生花的作用就显露了出来。在谷秋的操控下,脚下的的往生花海发射出了一条一条的光线,这些光线像是中等粗细的麻绳,若只是一两根,盛鸣瑶挣脱起来自然毫不费力,但是成千上万密密麻麻地向她袭来,就有点让人难以承受了。盛鸣瑶一边挥动着匕首,一边将自己周身的所有火符不要钱的往外散着。起初,这火符倒也有些效果,一张火符烧了一大片花海。渐渐的,这往生花居然从枯萎又变成了原先的模样,甚至投射出的光线,比原来更强!这花居然杀不死,甚至还会变得更强!第一次遇上连寄鸿绘制的火符都杀不死的植物,盛鸣瑶心中难免惊异,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画皮妖十分难缠,这并非是夸赞她们强大,而是因为她们身上几乎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都是从旁人身上剥落。容貌、器官、血肉……每一个画皮妖几乎是杀不死的,因为只要不是当即让他们死亡,但凡还有一线生机,他们都可以苟延残喘,用旁人的器官弥补自己的残缺。要让画皮妖死,除非两种方式。第一,当女画皮妖与旁人有了孩子——每一个女画皮妖都可以有一个孩子,生下孩子后,她们就会渐渐走向衰败。第二,找到他们的第一张皮,并将其撕碎,画皮妖就会变得极为虚弱。画皮妖的第一张皮极其珍贵,可以在其上绘制各种各样的皮相,只是画皮妖本人一经剥落后,再也不能披上这张皮。倒不是没有人高价收购,只是通常,画皮妖不会将自己保命的东西送出去。虽然眼前这画皮妖像是狂化阶段,又碰上往生花海,格外难缠,但其实盛鸣瑶并不害怕。这有何惧?大不了大家一起耗着,大荒宫总会察觉到不对,到时候吃亏的绝不是自己。就在盛鸣瑶自觉无畏无惧之时,事情再一次出现了转机。一个鲁莽的大荒宫外门弟子画如,无意间闯入了两人的战局。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无非是眼尖手快的谷秋用这弟子威胁盛鸣瑶,而盛鸣瑶不得不放下了手中的第二张引雷符,逼着她放画如离开。而最后,两人纠缠之中,盛鸣瑶又要护着画如,又要防备谷秋,一时不察中了她的诡计,只来得及将画如远远地推开,就被阵法缠住,陷入昏迷。实际上,即便盛鸣瑶不再此刻陷入昏迷,若是拖到午夜时分,往生花加上冲昏头脑的谷秋合力,别说她一个金丹初期的修士了,就连元婴初期的大佬都不一定能全须全尾的逃脱。狂化状态中的画皮妖,是全然不要命的。…………盛鸣瑶醒了。但她没有睁开眼。她垂于身侧的手掌微微一动,触感冰凉又粗糙,大约是被那画皮妖随意扔在了地上。随意也好,活着就行。这里的空气并不清醒,而是相对十分浑浊,还一股腐烂的气息。在这股气息之下,盛鸣瑶仔细回忆起了自己与谷秋荒唐的相遇。从她见到自己容貌后的恼怒,到她听见了‘桂阿’二字时的惊惧和惊喜——等一下,惊喜?盛鸣瑶仔细地在心中揣摩着这两个字,她的腰际有些伤口,脖颈处似乎也被底下如刀尖般锋利的草木划出了血痕,但这一切都不重要。正如盛鸣瑶曾经对苍柏说过的那句话,她并不在意疼痛。于盛鸣瑶而言,她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该如何对付一只疑似认错了人的、智商也不太高的、似乎还有些故事的画皮妖?盛鸣瑶眼珠动了动,细碎的呢喃从她口中溢出:“……不要……不要划伤我的脸……我没有故意模仿他……我没有!”“不要!!!在最后一声声嘶力竭的叫喊后,她猛然睁开眼,从地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活像是经历了一场可怕的梦魇。谷秋面色古怪地看着被自己带回来的女子。在盛鸣瑶被往生花阵迷魂后,谷秋早已确认了盛鸣瑶所用的皮囊并非画皮,而是她自己原本的容貌。居然不是找着般若仙府那位画的。可是这又如何?谷秋并不想网开一面。自己放过她,谁又能放过自己呢?只是听她刚才梦话……似乎另有隐情?谷秋上前一步,她不在掩饰自己的皮囊,修士的视力在黑夜中不至于完全看不见踪影。“你刚才梦见了什么?”谷秋上前一步,毫不在意地用手将脸上一小条从耳旁垂落的皮肤摁了回去,“说出来听听,要是有趣,也许我能让你死的少一些痛苦。”如果说谷秋原本的容貌还能称得上一句“清秀佳人”,那么现在,她的外皮上全是细密的伤痕,在左半边脸颊处血肉向外翻卷,在黑夜中,尤为恐怖骇人。画皮妖怎么会沦落至此?要不然就是她生性不忍杀人,要不然就是她已经虚弱到懒得去管这些表象了。比起玄宁、滕当渊等人,这位画皮妖小姐的情绪真是太好分析了。盛鸣瑶心中有了计较,垂下眼帘,缓缓开口。“我叫盛鸣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