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辞吓的浑身一抖,忙一溜烟儿的从前头跑了,一不留神绊了一个踉跄,着实狼狈。林玉瑾走近了去,只见着一个背影,瞅着咋那么像老师呢。不过他很快否决了这个危险的想法,老师那般英英玉立的人才不会行这等龌龊之事呢,定是他看花眼了。屋里林玉致听见动静,忙问:“怎么了阿瑾?”“啊,好像院子里进人了,被我给吓跑了。”“哦。”“那个阿兄,灶房里还有热水呢,你要不要洗个澡啊。”“要洗要洗,一身的酒味儿,再熏着锦颜就不好了。”林玉瑾道:“那我再去添些水。”眼见着林玉瑾进了灶房,傅辞才从屋后冒出头来,拍了拍衣衫上的土。趁着院中无人,赶忙溜回自己房中了。“呼,好险。”林玉致的房间是一个小通铺,裴绍和傅辞分别睡在两侧,中间的空位还能再睡上一个人。傅辞有些颓丧的躺回去,心里却是揪成一根麻花。唯一庆幸的是陈锦颜身怀有孕,不能洞房。正在他想入非非的时候,忽听见低低的敲门声。“先生,你睡了么?”傅辞腾的坐起身:“还没,怎么了?”“哦,阿瑾有个问题没有弄懂,若是不弄明白了,这一宿怕是要睡不着了。先生若还没睡,不如替阿瑾解了疑惑吧。”傅辞舒了口气,还以为是林玉瑾发现他听墙根儿了。“稍等,这就来。”傅辞出了门,还下意识的往厢房瞥了眼。林玉瑾偷瞄了他一眼,心里暗忖,可别是真喜欢锦颜姐了啊。他可还记得白天时候他二姐找他嘀嘀咕咕说的那些话。本还想着让先生跟阿兄多接触接触,但事不宜迟,已经到了该自己出马的时候了。林玉瑾随便挑了个文章,叫傅辞给他讲解。讲到一半时,林玉瑾突然支楞起耳朵,说道:“我好像听见我爹喊我呢。先生,我去去就来。”说完,林玉瑾蹬蹬蹬跑了。傅辞在原地呆楞了一会儿,好像没有听到林叔的声音啊。这时,又听见浴房里的林玉致朝外头吼了一嗓子:“阿瑾,水凉了,拎桶水进来!”林玉瑾又站林父门口跟傅辞说了一声:“先生,帮忙给阿兄送桶水,我这走不开。”傅辞下意识的想要拒绝,但林玉瑾没给他机会,转头就钻屋里去了。他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又听见林玉致催促的声音:“冷死了冷死了,阿瑾你干嘛呢!”傅辞叹了口气,认命的去灶房里舀了一桶水,当然,此刻他的内心犹如小鹿乱撞一般,莫名的还有几分羞涩。林父是乡下人,没那么讲究。但林玉致女扮男装,总有不方便的时候。家里条件好了以后,林玉致就盖了间浴房。浴房里面有草帘子隔着,每次洗澡,都是林玉瑾提了水放在草帘子旁的矮凳上,林玉致只要探出身来,伸手就能够的到。傅辞推门进去,低着头踮着脚将水桶放上去,还听见帘子后头林玉致嘟嘟囔囔的抱怨:“你再不来,我就要冷死啦!”话说完,一条手臂就从帘子里伸了出来,手里还握着瓢。傅辞忙要退出去。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电光火石之间,那道结实的草帘子忽然掉了!掉了!!!林玉致此时正保持着一个从浴桶中探出半个身子的姿势。傅辞当即就瞪圆了眼睛,只觉得浑身呲呲呲的往外冒火。楞在原地,手脚完全不听使唤了。满脑子都在想:好白啊!“臭流氓!”林玉致怒喝一声,一拳怼了过去。林玉致反应迅速,赶忙扯过一旁的衣服匆匆穿好,临走时还狠狠的瞪了眼傅辞。“若敢泄露我身份,我必将你碎尸万段。”这时林玉瑾又蹬蹬蹬的跑过来,瞧见里头动静,‘惊骇’的抡圆了眼睛,伸出小手指指点点,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哎呀呀,哎呀呀……”林玉致横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这死小子在背后搞鬼。林玉瑾立马住了嘴,一个劲儿的朝傅辞使眼色,眼睛都快瞪飞了。赶紧上啊!人都给你看光了,赶紧表态啊!两条鼻血从傅辞鼻子里流出来,他都顾不得擦。满脑子都是那女子不可描述的诱人,哪里能注意到林玉瑾的眼神呢。林玉瑾见这人已经吓傻了,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刚要再开口,就被林玉致给拎出去了。浴房里只剩下傅辞,缓了好半天才回过神儿来。这才感觉鼻子痛的厉害,他林兄下手忒狠了些。傅辞捂着鼻子踉跄的要往回走,忽地察觉脚底下踩了什么东西。他俯身拾起来,发现是一块用红绳穿起来的蝶形玉坠。借着昏暗的油灯,依稀看得清玉坠上刻着的两个小字——清欢。他呼吸一窒。傅清欢。这个名字离着他仿佛隔了一辈子。“傅家清欢。”傅辞摩挲着那玉坠,又摘下自己一直贴身收着的蝶形玉坠。这玉坠是一对儿。傅辞手里的玉坠上也刻着两个小字——令仪。“林家令仪。”他垂着头自顾的嘟囔着,清冷的月光透过敞开的房门倾泻而下,依稀看见光柱下飘洒的灰尘,有一股陈旧的气息。傅清欢自幼体弱多病,一年有半年泡在药罐子里。明明已是十八岁年纪,看起来却似十三四岁,肤色苍白,瘦弱不堪。那天,父亲唤他到书房去,从一个檀木盒子里取出一个蝶形玉坠,对他说:“清欢啊,你祖父在世时曾给你定下一门亲事。”傅清欢是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妻的。很小的时候,他曾见过她。那时她还不会说话。他依偎在母亲怀里,踮着小脚往摇篮里张望,奈何人小身子短,只隐约瞧见一片红。林夫人笑着朝他招手:“清欢啊,过来瞧,这是令仪。”傅清欢红着脸迈着小步子走过去,但见摇篮里一个穿着红色袄子的小女娃正张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傅清欢眯起眼睛笑了笑,用小手戳了戳女娃粉嘟嘟的脸蛋。细腻的触感让他惊诧的瞪圆了眼睛:“妹妹好软啊。”林夫人和傅夫人被逗得咯咯直笑。“清欢以后要好好保护妹妹啊。”林夫人对他说。傅清欢非常郑重的点了点头。那年他四岁。父亲也在那一年外放到徽州做官,后又迁至永州,江州。直到傅清欢十八岁这一年,才调任回京。傅则捏着那蝶形玉坠,道:“若不是父亲初到徽州那两年出手果决,逼急了那些人,也不会害的清欢溺水,险些丧命。这些年虽得神医调养,身子渐好,但毕竟还是瘦弱了些。”“父亲为官公正清廉,为百姓除害,清欢不过受些皮肉之苦,父亲切莫自责。”傅则欣慰的笑了笑。“你母亲前些时日去了趟林府,言语间提及了当年的婚约。林夫人没有半点托词,只道林小姐尚未及笄,婚期要定在明年林小姐及笄之后。”傅则说到此处还长吁了口气,毕竟林家今时不同往日。林家出了一个皇后。林皇后入宫次年便诞下皇子,今已两岁,深得太后喜爱。就连后宫最得宠的荣贵妃都要敬她三分。“我与你母亲商议,先去林家下聘,将这婚事定下。”傅清欢脸颊微红:“全凭父亲做主。”第16章傅则为官清廉,虽外放为官十几年,家里却并无多少私产。傅则于是狠了狠心,将珍藏多年的古玩字画全都装了箱,再加上些珍宝首饰,聘礼算得上是十分丰厚了。到林府巷子口时,傅清欢撩开帘子下了马车。才刚落地,忽听前头一声马儿嘶鸣。他抬头看去,只一眼便陷了进去。枣红小马上端坐一个少女,约莫十三四岁年纪。一身红色束腰裙,一头乌发用一根红色发带高高束起,腰间别着一柄短剑。模样出挑,眉宇之间惊艳之余,又有恰到好处的英气。整个人由内到外透着一股飞扬洒脱,如骄阳似火。她拿眼扫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傅清欢身上,抬了抬下巴,问:“谁家下的聘礼?”傅清欢对上她稍显凌厉的眸子,慌乱的低下头,鸦羽般的睫毛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颤了几颤。他吞咽了口水,蚊子似的说道:“傅家。”林令仪早听母亲说起过傅家的事。眼前这位该是祖父给她订下的未婚夫。她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了眼,那人垂着头,看不清样貌,只是瞧着身板弱不禁风的。她不由得蹙了蹙眉,视线没有多停留半刻,便收了回来,一扬鞭,策马往府门口去了。傅清欢再抬头时,只看到一个清瘦的背影,挺得笔直。傅夫人撩起帘子往外看了眼:“这位便是那林家小姐了。我上次瞧见了她,模样是一等一的好,就是这性子太活泼了些,毕竟出身将军府,喜爱舞枪弄棒的,与那一般的闺阁女儿不同。”林夫人那日虽说的隐晦,可傅夫人也是个精明的。这林小姐一看便不是能坐得住的,也别指望她能拿绣花针,能老老实实在府中打理中馈,相夫教子。虽然有些遗憾吧,但话说回来,傅夫人倒是挺喜欢林令仪的。这些小问题,成婚之前林夫人也必是会教的。只是,看了眼自家文弱的儿子,傅夫人心里有些犯愁。就怕儿子夫纲不振啊。傅清欢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母亲在心里狠狠的同情的一遍,满脑子都是那个红衣女子。早有小丫鬟翠月得了林夫人吩咐等在府门口,一旦看见小姐回来,赶忙叫她回房去,莫在外头生事。可谁承想,这好巧不巧的在巷子口跟傅家人对上了。翠月赶忙叫人去通报夫人。好在小姐没生什么事端,老老实实的回来了。林令仪下了马,门房溜溜的上前将马牵到马房去。林令仪大步流星的往院子里走,正碰上急匆匆赶来的林夫人。“娘,傅家下聘您退了吧,我不嫁。”林夫人险些气了个倒仰:“这婚事是你祖父一早定下的,岂容你说退就退。清欢是个好孩子,傅夫人性情温和,你嫁过去她们必会待你极好。令仪,你不要告诉娘,你心里还惦记那荣家公子。”“你姑母虽贵为皇后,可那荣贵妃入宫多年,盛宠不衰,若非母族不显,仅凭他替皇家诞下皇长子,就能晋封为后。她与你皇后姑母早就势同水火,皇子之争如今也现了端倪。还有那荣家,商户出身,仗着荣贵妃的势,做下多少恶事……”“好了娘,这些话您翻来覆去说了多少遍了,景辰和荣家那些人不一样。”“可他姓荣,是荣家人!”林令仪倔强的偏过头去:“反正我不嫁那傅家公子。”“你!”说话间,傅家人已经到了。林令仪被林夫人赶回了房间去。今日傅家下聘,按礼是不该叫林令仪出面的。也不知在巷子口,令仪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傅夫人刚进院子,便觉得气氛有些微妙。这时林晏从书房过来,傅则叫傅清欢给他见了礼。傅清欢的身体状况,林晏是听说过的,个中缘由也都十分清楚。那时傅清欢不过五六岁年纪,便如此聪慧。落入恶人之手也能与之周旋,并沿途留下记号,使得傅大人一举剿灭悍匪。虽然如今看来委实羸弱了些,心性胆识却是林晏十分欣赏的。林家世代从军,以军功起家。林晏行事不拘小节,他拍了拍傅清欢的肩膀,豪爽的笑道:“待调养好身体,来本将军府上,本将要好好练一练你的身体。若不然日后必叫我那骄纵的女儿给欺负死。”这话一出,傅家人终于松了口气。送了聘礼,两家坐在一起商量了婚期。因傅清欢的身体还需一段时间的调养,届时要住到清隐山去。若想身体完全痊愈,至少还需两年时间。所以这婚期定在两年后的秋天。也是林令仪及笄后的第二年。双方写了婚书,换了庚帖,这婚事就算是定下了。傅清欢临走时,还回头朝林令仪住的院子方向看了一眼。他暗暗握紧拳头,一定要好好调养身体,等到下次再见,他绝不会再像今日这般畏畏缩缩。他要站在她面前,挺起胸膛对她说:“林家令仪,我来娶你了!”————然而他终究没有等到那一天。傅辞攥着那玉坠,踩着一地月光回了房。他以为她不愿嫁,因她心中早有欢喜之人。他不愿勉强,甚至想过放手成全。可是谁也不曾想过,腥风血雨来的如此猛烈。他在清隐山治病的两年中,偶有几次得以下山回京。冬日天寒地冻,他不敢吹冷风,只能裹着厚重的狐裘抱着暖炉窝在房里。只有天气稍暖和些,母亲才肯同意他出门。他出门也不去别的地方,只在望月楼包个二楼临窗的雅间。从这里看一看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的京都大街。偶尔会看到一个穿着红色夹袄的女子打马经过,虽然只一个照面,虽然她看不见他。傅清欢依旧觉得心中欢喜。直到有一天,他看见那女子和一个长身玉立的公子并行而过。她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手舞足蹈的不知与那公子说了什么有趣儿的事。那公子偏着头朝她低低的笑着,眼里是藏不住的爱意。砚舟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道:“少爷,京中都传那荣家公子与林小姐走的近。如今看来,传言果然不虚。林小姐可是少爷您未过门的妻子,此举未免太不把少爷放在眼里了。”傅清欢摇头苦笑:“她就是这样的性子。”话是这么说,他心里却是清楚的。因为喜欢,是藏不住的。他倒是不怨。虽然他们自幼便有了婚约,但那时她不过是个不懂事儿的小娃娃,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过去的十几年,他们从未见过。而荣景辰,却陪她度过了年少的岁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从一开始就输了。从那之后,傅清欢再没回过京城。他想着,若婚期临近,她当真不愿嫁他为妻。他便求父亲,退了这婚事罢。京中的形势瞬息万变。就在一年前,皇长子在狩猎之时跌下马,被猛虎咬伤,失血过多而亡。荣贵妃哭的肝肠寸断,誓要为他皇儿报仇。可刑部将猎场查个底朝天也没有查到什么蛛丝马迹。最后只能以意外结案。荣贵妃显然不接受这个结果,楚和帝早有心立皇长子为储,奈何大臣屡屡上书阻挠,称皇后有嫡子,若立储,也该是皇后之子。如此僵持不下,楚和帝也憋了一口气。荣家一身荣辱都系在皇长子身上,叫她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她在宫里到处攀咬,整个后宫乌烟瘴气,人心惶惶。楚和帝对皇长子疼爱有加,乍然失了长子,仿佛一夜间就憔悴了。又仿佛心中憋着一股劲儿要发泄出去,任凭荣贵妃去闹。太后气的一病不起,没能熬过两个月,便薨逝了。楚和帝再一次遭受打击,一蹶不振。荣贵妃愈发的变本加厉了,将矛头直指林皇后。楚和帝娶林家女为后,不过是想将林家兵权控制在自己手中。林家军功起家,忠肝义胆,从不趋炎附势,更不会想将自家女儿嫁入皇宫,趟这浑水。早在进宫前,林家便已替林静姝物色了人家,是出身江南世家的吴家。吴家大少爷那时初到京中为官,一表人才,文采斐然,林静姝曾与他远远见过一面,双方都很满意。正在商讨婚事时,一道圣旨从天而降。林静姝即便再不情愿,也只能嫁入皇宫之中。入宫后,吴家大少爷便辞官回了江南。林皇后在宫中生活的并不快乐,终日对付后宫你来我往的算计,早已身心俱疲。导致忧思过度,使得胎儿早产。荣贵妃便是抓住了这一点,诬陷皇九子非皇室正统,乃林皇后与吴家少爷私通所得。时间上又刚好对的上。皇九子年四岁,样貌偏像林皇后。楚和帝不得不有所怀疑。毕竟皇家血脉不容一点差错。但此事他秘而不宣,因为他心里还在琢磨另一件事。正在这时,蔡雍向楚和帝呈上证据,称江南吴家,因嫉恨当年皇上横刀夺爱,早有不臣之心。吴家富可敌国,私下又与林家有所往来,所谋非常。“众朝臣屡屡劝谏立皇后所出皇九子为储,皇上您推脱了几次。林家因此心存不满,做出什么不智之举,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蔡雍如是说。帝王最忌拥兵自重。林晏心中清楚,林家的兵权早就引楚和帝猜忌。林家世代忠良,这一顶莫须有的帽子扣下来,林晏如何能接。他连夜进宫交了兵权,以证清白。兵权虽不在林晏手里,但军心还在。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无数谗言的滋养下疯狂的生长。斩草必除根。楚和帝已然动了杀心。第17章蔡雍之妻乃是荣家嫡出小姐,与荣贵妃一母同胞。荣蔡两家早已绑在一起。皇长子虽逝,但荣蔡两家的根基还在。荣贵妃将生母身份低微的皇三子萧元珅过到自己宫里。同时拉拢朝中大臣,巩固势力。楚和帝此时正忙着除掉林家,一切都已部署好,只等最后的收网。先是一道圣旨,称林皇后□□宫闱,有吴家下人为证。证明林静姝与吴家长子早有首尾。皇九子萧元瑾非皇室血脉。混淆皇室血脉,罪当诛九族。后又有林晏心腹大将于弘文揭发林晏屯私兵,勾结吴家,意图谋反。并有往来信件,以及军中参将为证,证据确凿。林家人被下了狱。林晏在狱中上书,林家赤胆忠心,绝不会做对不起朝廷之事。可这种事谁都说不好,毕竟当初林家与吴家议亲,光明正大,从未遮掩,满京城都知道这事儿。私底下还编过不少红粉艳事,说的都是皇权霸道,楚和帝横刀夺爱斩鸳鸯。如今出了这事儿,又涉及到皇上的‘绿帽子’,众大臣都不好去触这个眉头。傅则乃刚正不阿之人,且不说他与林家已是姻亲。单说林皇后,仅凭一个下人的话,证据单薄,不足以让人信服。再者,林将军虽交了兵权,但林家军军心所向,没法不叫皇帝忌惮。吴家盘踞江南,富可敌国,若两家联手,足以颠覆朝纲。如今看皇上对林家的态度,还有荣蔡两家在背后做的那些事儿,明摆着此事就是个局。只叹林晏忠肝义胆,林家世代忠良,耿直之心却遭算计,落得如此下场。傅则仗义执言,却反被楚和帝训斥,言其与林家勾结,早有不臣之心。将傅家一干人也下了狱。傅清欢在京时日甚少,平日也鲜少出门。除了与林家下聘那日京城知道这么个人物之外,便再没了声息。说起来,竟没什么人知道这位傅家公子究竟长什么模样。也因此,傅家人被下狱的时候,倒未曾有人想起过,傅家还有位公子。叫此时住在清隐山的傅清欢,幸运的躲过了一劫。林晏在狱中日日忧愁,唯恐林家军遭人挑拨,中了圈套,做出谋逆之事。但天牢早已换成了蔡雍的人,他束手无策。显然,楚和帝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可能。即便于弘文倒戈与他,但林家军中有一半的人都是跟着林晏出生入死的。这些人若留在军中,必成祸患。楚和帝将林晏关在天牢。设计挑唆,煽动林家军的人劫牢。又在天牢设下重伏。林晏听着外头连成一片的喊杀声,彻底绝望了。林家军若动,便是板上钉钉的谋反之罪。兴和二十年九月二十八,林家上下七十余口,傅家上下二十余口,押赴刑场。无论老幼,无一幸免。刑台上血流成河,血腥之气经久不散。盛极一时的将门世家林家,自此在京城销声匿迹,无人敢再提起。江南吴家人被押解入京途中,遭遇流寇,连同押解官兵在内,全部身亡。傅清欢得知此事,眼前一黑。不顾神医劝阻,撑着病弱的身体偷偷回到了京城。秋日萧条,正如傅清欢的心境。傅府的朱漆大门上贴了刑部的封条,傅清欢没有动。他从侧门进了府,但见满目疮痍。枯黄的树叶落了一地,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屋子里许久未曾有人打扫,挂了满室的蛛网。一派破败之象。砚舟红着眼眶将傅清欢的卧房收拾了出来,扫了扫院子里的落叶。“少爷,我们该如何是好?”傅清欢走到傅则的书房,从书架的暗格里翻出了一本账册。“砚舟,去三皇子府送帖子,就说,有人要送他一份大礼。”“少爷你要做什么?那三皇子可是荣贵妃的人……”“砚舟啊,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足够的利益。”三皇子萧元珅,或者很快就会变成太子萧元珅。在楚和帝忙着对付林家时,荣蔡两家已经将朝政大权握在手里。又有楚和帝除掉林,傅两个劲敌,荣贵妃这会儿俨然已经成了朝廷真正的掌权人。没有任何一个帝王能够容忍自己的权力被架空。他可以无限的宠爱一个女人,但若这个女人触犯了他的利益,他必定会亲手除去。荣贵妃伴他多年,她最清楚他的性情了。所以才会不遗余力的收拢权势。等到楚和帝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他如今不过是一个傀儡,或者连傀儡都不如。因为荣家早就找到了一个更容易摆布的傀儡。三皇子萧元珅,这个人看起来有些怯懦。眼神飘忽不定,总是垂着头,面色苍白,似身体羸弱。怎么看都是一个绝佳的傀儡人选。但他却仅凭一个陌生人的一句话,就出来与傅清欢相见,足见这人并不是表面看来那么老实听话。傅清欢没有跟他多说什么,只是将账册往他身边推了推。萧元珅有些不解的打开来看,见到账册中所记录之事,大吃一惊。“这里面是所有朝廷大员贪墨的证据。里面所涉之事,错综复杂,牵连甚广。本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将它呈交给皇上。只可惜……”萧元珅是一个皇子,一个男人。他知道荣贵妃扶持他,是因为他没有显赫的母族,在宫中孤立无援。而等到荣家认为他没有用的时候,就会一脚将他踢开,毫不留情。他的命运握在别人的手里,这种感觉很不好。眼前这人送来的东西,虽然凭他如今的能力还无法完全掌控。但只要慢慢筹谋,好好利用这本账册,在将来也不是没有机会与荣贵妃斗一斗。但同样的,既是这么重要的东西,这人若要交给自己,那必定是所图不小。萧元珅将账册放了回去,道:“不知公子想要什么?你知道,我现在不过是寄人篱下的皇子,可没有什么实权。”傅清欢点点头:“很简单,我要九皇子。”萧元珅微微眯起眸子。这公子看起来文弱,但绝对不容小视。若将九皇子给了他,日后难免不会……傅清欢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掀了掀眼皮,道:“殿下在担心什么呢?如今的九皇子不到五岁年纪。母族被屠,没有助力。即便他有心报仇,也得等他长成不是。十几年后,难道还不够三皇子你巩固势力么?”“如果这样的话。”傅清欢将账册收了回来:“我倒是要考虑换个人了。”萧元珅将手按在账册上。他说的对,如果没有这本账册,要不了几年他就会成为弃子。而且,九皇子早已被父皇认定为非皇室血脉。就算他想要那个位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而那时,或许自己已经登上帝位,一个有着正统皇室血脉的皇子,成为一个有了稳定根基的皇帝,无论如何,胜算都在他这边。前提是,这账册上所记载的东西,都是真的。“我没有时间等你去验证,信则信,不信,我便另寻他人。我相信,想要这本账册的人,可不在少数。”萧元珅动摇了。“三日后,人必送出宫来。”傅清欢加了一句:“我要他完好无损。”萧元珅咬了咬牙。当日事发,林皇后于宫中被赐了白绫。萧元瑾被荣贵妃的人带走,关在皇宫一个废弃的园子里。萧元珅知道,这是荣太后还没有腾出手来收拾萧元瑾。皇长子死于虎口之下,荣贵妃早有执念。她会让所有的皇子都受猛兽的撕咬,要亲眼看着他们惨烈的死去。四皇子就是这样死的。荣贵妃还将自己带在身边,让他亲眼看着。天知道,他每晚都在做噩梦。每晚都梦见自己被荣贵妃关在笼子里,和一头狼一起。他被狼撕的粉碎,就连醒来,都仍觉得浑身剧痛无比。皇家无亲情。萧元珅以为自己的心肠足够硬了,但当他看到瘦小的萧元瑾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其实有些心疼了。不过他眼下尚在困境之中,绝不会让自己行差踏错一步。他确实答应那公子将九皇子完好无损的送出宫去,但却没有跟他保证路上不会有人劫人。“……人被劫走了?”到了约定的日子,傅清欢却等来这么一条消息。他冷冽的看了萧元珅一眼。萧元珅有些无辜的摊摊手:“劫人的是荣家大公子荣景辰的人,你知道我势单力孤,能力有限。”“荣景辰?”“对,我的人十分确定。想来是帮林小姐救人吧。毕竟连在天牢换人他都做得出……”傅清欢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忽然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你什么意思?”萧元珅见他反应激烈,心里隐隐有所猜疑。“我说,林小姐没死,被荣景辰用一个死刑犯换出了天牢,如今就在荣景辰的别苑住着。”傅清欢不等他说完,匆匆带着砚舟离开酒楼。他的确在荣家别苑打探到一点消息,只可惜晚了一步,姐弟二人早已离开,不知去向。就连荣景辰也在找她。看来姐弟俩是避开所有耳目独自离开,如此也好,荣景辰毕竟是荣家的人,谁也不能保证此事不会被荣家人发现,早早离开,姐弟俩才算彻底安全。自那以后,傅清欢一边打探她的下落,一边着手组建势力。其中艰难自不必说。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找到了她。知道她在潞州,是威远镖局的镖头,武功高强,在江湖上还有个诨号——玉面小阎罗。往凉州去的官道上,他专程在那里等候。就算她扮了男装,肤色晒成了麦色,眉宇间艳丽不再,被一抹锋利所取代。但他从未忘记过林府巷子口,她骑在马上的英姿。正如眼前一样,神采飞扬。“幸好,这一次是我先找到了你。林家,令仪。”第18章林玉致洗完澡回房时,陈锦颜已经睡下。她本想在屋子里搭块板子,和锦颜分开睡。奈何今日折腾一天,刚又被那死书生看光了身体,憋了一肚子的气,却是没有闲心去摆弄床铺了。索性和衣躺在陈锦颜边儿上先将就一晚。林玉瑾大气儿也不敢喘,踮着脚跑回自个儿屋里去。听着外头没有动静了,才去睡下。他阿兄虽然偶尔脾气暴了些,但消的也快。明儿睡醒了,估计自己就没事儿了。阿兄素来疼他,才不会舍得与他生气呢。不过先生会不会有什么事儿他就不知道了。第二天一早,天才刚亮,就听院子里‘嘭嘭嘭’的劈木头的声音,震的正在梦中的林玉瑾一个激灵。他顶着鸡窝头走到门口,偷偷推开一丢丢门缝,见是他阿兄在院子中间劈木头,好似那木头是哪个混蛋一样。林玉瑾缩脖儿抖了几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