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致眸子瞬间亮了:“你有办法?”“你不要忘了吴家的老本行。江南漕运之前一直是吴家掌握,虽然这几年惨遭瓜分,但吴家也有不少暗处势力在漕运之中。而且吴家后来又在东夷扎根,东夷虽饱受海盗侵扰,但在海上的实力却也不弱。”“通过这两方势力,想要弄几艘战船还是十分容易的。至于水军,徽,济二州临海,百姓多擅水性。我们可下令征兵,借东夷地盘训练水师,待到明年夏日,水师便可初具规模。”“虽然江南水师兵多,但水师多半与漕运勾连,且江南自古便少有兵灾,兵将作战能力自然比不上常年在海上作战的水师舰队。我们兵少,但强悍。江南水师可未必是我们的对手。”林玉致目光炯炯的看着傅辞,热切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块金元宝。“清欢,你真是我的福星!”傅辞耳郭微红:“能替令仪排忧解难,才是我的福气。”林玉致实在太高兴了,她上前一步,仰头在傅辞脸颊吻了一下:“我真是太喜欢你啦!”傅辞浑身一僵,反应过来后,立马往四周去看,好在众人的视线都被黑蛋子吸引了,没人注意到他们。“令仪,在外头注意些,莫叫旁人说了闲话。”林玉致倒不以为意:“你去听听,灵州城里关于我的闲话不胜枚举,谁在乎!我喜欢你,就是想亲你。怎么,你不高兴?”“不不不,怎么会不高兴。只是,令仪早晚是要恢复身份的,关于那些谣言,还要尽早处理为好。”从前林玉致没有想那么多,为了更好的掩饰身份,任由谣言泛滥。毕竟她初领灵州,根基不稳,若被众人知晓她女子身份,即便再有能力,也断不能服众。眼下江北已经归附,阿瑾也在渐渐接手各项事务,待他们回到京城,便要恢复身份,替林家平反。那么她身上的污点自然就越少越好。更何况,她已经和清欢团聚,日后是要嫁给清欢的。怎么能舍得叫清欢承受那些谣言呢。她捏了把傅辞的耳朵,笑道:“你放心,我自会替自己把羽毛收拾干净的。”傅辞笑着将她的手握在手里:“咱回家去,回家给你捏个够。”林玉致挤眉弄眼:“哎呦,你个小书生,色的很!”傅辞:……明明是你喜欢捏。第71章江北归附后,各地守将依旧镇守各自州城。洪关经过几次战斗,关城早已面目全非。林玉致决定重新修建关城,扩大关城范围,将望军亭改建为洪关瓮城。改建后的洪关将成为苍云山脉中段连通南北的第一雄关。洪关守将依旧由柴亮知担任。而薛绩则调任雁北,驻军边关。原驻军盘龙谷的周贵,调至泾阳守将,并将甘宁道划入泾阳,统一调度。九皇子下令,当初北秦来袭,荣太后下旨征召的超规制军士,由各地守将清点确认后,放其归家。江北百姓无不欢腾。当中有早已无家可归的军士不愿离开,林玉致将人招纳,交给李怀骋。又从各州城守军中抽调军士,组成新军,合共两万人。由李怀骋带至云西草原训练。不言而喻,这支新军就是林玉致为林玉瑾专门训练的亲军。灵州军署衙们现暂时定为九皇子行宫,林玉瑾在程钰的辅佐下,渐渐开始接手江北政事。南楚腐朽多年,沉疴顽疾,非一时能拨乱反正。除睿王管辖的西北,以及林玉致统辖的灵州一线外,其余各州府内里政事腐朽不堪。就拿潞州来说,赵翼得端王资助,补了县令的缺儿,虽治理有方,却别有图谋。放眼整个江北,又不知有多少买官的人,在其位不谋其政。待日后他们回到京城,江北的隐患便会逐一显露,与其到时还要顾着江北,不如趁眼下将江北彻底清洗。这对于才经战事的江北来说,若掌握不好度量,很容易使江北再掀波澜。但大破方能大立,不伤筋动骨,怎么能脱胎换骨。“只要军方支持我们,百姓支持我们,剩下的不过是些上蹿下跳的文官,说得过就说,说不过就干!老子的斩月刀许久不曾出鞘,谁若想尝尝,就叫他放马过来!”“咳嗯!”傅辞以拳抵唇,咳了一声:“粗鲁。”林玉致有些窘迫的摸了摸鼻子:“你知道的,我一向喜欢干脆利落。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在绝对的武力面前,文人就是说破了嘴皮子,能有我的刀快?”“你也别说什么会引起百姓骚乱。我跟你说,那些尸位素餐,刮民脂民膏的官员,百姓心里头恨着呢。一刀下去,咔擦一声,那才叫大快人心。”裴绍笑道:“我兄弟话糙理不糙。荣家当道,卖官鬻爵,贪腐盛行,有多少有志之士报国无门。京城又是潭浑水,搅和进去,可捞不着什么好儿。我江北虽饱经战乱,百废待兴,但对真正为国为民的人来说,这才是难得的大显身手的好机会。”傅辞道:“所以,我一早就托程兄写信给于秀亭先生,请秀亭先生作保,推举几位有才学之士来我江北。秀亭先生两朝帝师,人脉颇广,楚和帝年间,有不少纯臣惨遭排挤,不得已而辞官归隐,当中有不少都是秀亭先生的学生。我相信,只要秀亭先生愿意牵头,我江北必能吸纳人才。”林玉致想了想道:“我觉得,也不能单凭秀亭先生一人之力。你看,征兵可以在各地广发告示,那征收人才也可采取发布告示的举措。尤其贺州雁北一带,几乎满城遭屠,眼下薛绩驻军雁北,还要军政一手抓,简直焦头烂额。”“广发告示,网罗人才,短时间内便可见成效。当然,这些自发前来的人才,也要经过考核才能上任。你觉得如何?”傅辞略一思索:“你这样倒与科举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于眼下的江北而言,确实是个切实的措施。”“阿兄,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吧。”林玉瑾暂领江北政事,处理各项事务多是由程钰辅佐,亦或是林玉致和傅辞提前拟定的章程。还从未有一件事是他自己独立完成的。“我也正有此意,这件事由阿瑾出头更好,也要劳烦程先生辅佐阿瑾筛选人才。”林玉致道。“林将军客气,这都是在下应该做的。”程钰可谓是干劲十足。他一心想要教出一个举世无双的学生来,没想到傅兄如此大方,竟给了他一个身份如此尊贵的学生。他满怀斗志,志要成为老师那样的人。说完政事,便要说说江北眼下最严峻的粮食问题。往年秋收过后,官府都要征收税粮,但如今江北早已脱离京城,税粮一说自是不用理会。林玉瑾提议,江北减税,各地只按最低标准征缴秋粮作为军队粮饷供应。但雁北,贺州,以及东部的宁口,富川一线,惨遭北秦屠戮,百姓流离失所,土地荒芜,今年半点收成都无。虽然流民眼下已经得到妥善安置,但百姓过冬所需的粮食,以及驻扎这些州城的军队粮饷,仍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林玉致道:“钱串子找了几个靠谱的商人组成商队,昨日便出发了。至于新收成的黑蛋子,因数量稀缺,此次留种则先紧着受战火摧残最严重的雁北一带。”“我们灵州一带的粮饷,今冬掺和黑蛋子和米粮一起食用。将征收上来的秋粮分发到没有收成的各州城。江南那边没有买到粮食,眼下咱们手头的粮食顶多能坚持到明年春种,这还得亏了我爹倒腾的那些黑蛋子。已经快到十一月了,粮草问题,必须尽早解决。”“对了,景辰前些日子来信便说粮草已经出发,如今已过二十来日,怎么也该到江北地界了啊。怎么派出去的人至今也没个消息?”“也许路上耽搁了行程吧。”傅辞虽是这么说,但心里也有几分不踏实。“不行,还得再派人去看看。江北平原一带今年收成挺好的,紫金关征收秋粮,现下也该收尾了,吕将军可答应给咱们不少粮食呢。再算上景辰送来的粮草,度过春种,应该不成问题……”“殿下,城门外头有人求见,来人身受重伤,说是从潞州来的,叫雷……震。”阿智话还没说完,林玉致便风一般的冲了出去。裴绍不明所以,还是林玉瑾先反应过来:“雷五哥!”灵州城天黑便要戒严,雷老五来时,守城军士唯恐是探子,命人将其带到城楼看押,又匆匆派人往军署衙们禀报。不消片刻,林玉致便赶了来。“五哥!”“镖头……”雷老五见到林玉致一时激动,哇的吐了口血。“五哥,先什么都别说,我叫大夫给你看伤。”雷老五浑身破烂,血液浸透的地方已经发黑,早已看不出衣裳本来面目。他赶路许久,又要躲避追杀,已是筋疲力尽。身上大小伤痕无数,大夫处理完伤处,浑身尽被汗水浸湿。“将军,这位壮士外伤不算严重,只腰腹处箭伤颇深,流血过多,再加之一路奔逃,体力透支,所幸无性命之忧。”林玉致这才放下心来,转头想到他自潞州而来……“周三哥呢!雷老五默了半响,眉头一皱,似是不知该从何说起。“镖头,韩励勾结外人,劫了紫金关的粮,还有京城的粮草,也落入外人手中。三哥发现后,立刻追踪上去。我正准备向镖头报信,不料被韩励发现,幸好我跑得快,没能叫他抓住。”林玉致惊了:“外人?!”“嗯,不知道那人是谁,又是哪方势力。三哥已经追上去了,想必不久就会有消息。”“我知道了,五哥,你好好休息。”雷老五喝了药已经睡着,但城楼毕竟条件简陋,林玉致叫来两个军士,将雷老五抬到军署衙们里。又赶紧派人往潞州打探。这一夜对林玉致而言实在难熬。至夜,她仍睡不着,干脆披了衣裳到外头吹吹风。已是十月底,夜里冷风习习,吹的她脑袋发麻。忽地一片温暖包裹,林玉致回神儿过来,见是傅辞给她披上了斗篷。“这么晚还没睡?”林玉致道。“你不是也没睡。我适才起夜,见外头有个人影,看着像你,便过来看看。”他将斗篷的兜帽给她戴上,捂得严严实实。“在想潞州的事儿?”“是啊,眼看着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突然来了这么一遭。若没了粮草,江北必乱。”傅辞道:“其实问题也没有那么复杂。韩励这个时候跳出来,他是谁的人不言而喻。”“我知道,就是想不通。我们初投军便是在潞州,韩大人一身正气,体恤军士,忧心江北战事。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在这时候反水。”“知人知面不知心。令仪,叫何大镖头尽早来灵州吧。”林玉致心里咯噔一跳。韩励绝不会在这种时候让自己暴露,只是没想到雷五哥竟然逃走了。眼下潞州与他们还维持表面功夫,一旦叫韩励知道自己已经暴露,那么清福县的威远镖局必定陷入危机。韩励会用他们作为筹码威胁自己。“我天亮启程,亲自回去!”第72章天才蒙蒙亮,几骑轻骑裹着初冬时节的冷冽寒气自灵州城飞驰而出。马上人日夜兼程,到林源时又寻了驿站换了马,才刚出林源县城,便觉冷肃的空气中飘来丝丝缕缕的血腥之气。林玉致勒住马,凝神静听。依稀有打斗声从远处斜坡传来,她眸光一凛,匆忙催马上前。待到得近处,果见几个黑衣人围着一个灰布衣裳的老者,别看黑衣人人多势众,但老者神态自若,应付自如,重刀在他掌中仿若无物,耍的行云流水,叫看客赏心悦目。不过瞬息之间,便有两名黑衣人倒下。看得出来,这些黑衣人领的命令是活捉老者,而非刺死,招式之间便留了三分余地,反叫老者占了上风。“你这逆徒,看够了没有!还不快来帮为师拍死这些恼人的苍蝇!”老者喝道。林玉致笑着催马上前:“我瞧师父斗的正酣,想必也是多年未曾有机会打个痛快,便想叫师父过过瘾。”“我看是你想要过眼瘾吧。我这刀法可一点儿没藏私的都传给你了,还有什么好瞧的。”黑衣人见这对师徒还有心思聊天,不由大为恼恨,招式也变得狠辣起来,恢复了一个杀手该有的素质。但显然,林玉致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林玉致虽师承何绰,但她的刀法较之何绰的醇厚来,则更显锋芒毕露,毫不留情面。黑衣人知今日任务无法成功,遂不再恋战。何绰收了刀,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你怎的赶到这儿来了?”何绰问她。“我还想问师父你呢……”林玉致话一顿,眯起眼睛:“是赵翼动手了?居然动作这么快。”何绰抿唇点头,旋即又笑了笑。“为师自幼闯荡江湖,后又入朝为官,见多了人心难测。除你父亲之外,与人相交多少都会有所保留。”林玉致说道:“所以,赵翼虽看似与师父交好多年,也知师父过往,但有一点他却不知。不知师父乃天下间少有的顶尖高手,区区几个刺客,师父还不会放在眼里。如果他早知师父底细,断然不会派出这些杂碎来。我原想着,韩励突然反水,师父会应付不及,这才急急赶来,不曾想竟在路上碰到了师父。”何绰敛了笑意:“这还多亏了咱们及早发现赵翼的身份。我虽不知韩励的事,但只要赵翼一动,我自会加以防范。”林玉致笑笑:“端王早已知道我们在西边的安排,却迟迟未曾对师父动手,他一心想通过师父来钓一条大鱼,想借师父之手谋夺我们在西边的势力。却不曾估量我们的底蕴,这是他的失策。如果换做是我,早就在身份暴露的第一时间将师父控制起来。只有拿到手里的底牌,才是能真正发挥作用的。”何绰道:“所以他是端王,也只能是端王。”师徒俩说话的功夫,镖局其他伙计已经整理好被刺客冲散的车驾等候在一旁。何绰恐刺客会去而复返,也不耽搁功夫,上了马,与林玉致边走边聊。“师父,我们在潞州的暗桩没事吧?”“被赵翼查抄了两处。不过损失不算太大。此次韩励自露马脚,将自己摆到了明处,我们也好及时应对。当务之急,是该找到那批粮食的下落,还有……紫金关。”林玉致眉心一跳,韩励既能劫了紫金关的粮,岂不是说紫金关已有他们的力量渗透进去了!“与韩励勾结的究竟是什么人!我不相信端王手底下还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否则的话,他不会等到今天。”何绰冷笑一声:“不出意外的话……海盗!”林玉致脸色变了几变,细想一下,整个江北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而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劫粮杀人的,除了海盗,似乎还真想不出其他势力。她目露凶光,恶狠狠道:“本想着稳定大局之后,再腾出手来收拾这帮穷凶极恶的东西。没想到他们竟抢着伸出脖子来送死,好,那就看看是他们的脖子硬,还是我林玉致的斩月刀硬!”何绰从来就知道,他这徒儿虽是女儿身,却是个比男子更冷酷硬气的。“海盗横行海上多年,行踪不定,一直未能有人根治。玉致若这时与他们对上,并非明智之举。”“不是我们想避就能避的,我们若要在来年渡渭水,江北势必要绝对扫平。而眼下,紫金关的情况尚不明朗。若紫金关掌握在韩励手中,我们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过去。”“你打算怎么办?”林玉致抿抿唇:“海上的情况我不如清欢熟悉,待回到灵州与他商议过后再做打算。师父说的对,眼下的江北实在不宜再起兵戈。若能和平解决那是最好,刀兵相见,是下下之策。”何绰欣慰的笑道:“为师最欣赏你的一点就是你知进退,懂得照顾全局,知道什么时候该狠,什么时候该忍。”转念一想,她有今天这番气度,却是在经历了那样的惨痛之后,叹息之余,又是说不出的心疼。师徒一行人回到灵州已是三日后的清晨。傅辞见师徒平安归来,心中自是十分欣喜。“雷五哥身子渐好,还有,周三哥传了消息回来。”周老三在入威远镖局前是个杀手,他话不多,身上总是一股阴阴的气质,最擅长追踪和隐藏。林玉致心头大定,周三哥能传消息回来,说明他眼下是安全的。三人进了书房,傅辞将周老三传回的字条递了过去。上面只有三个字。海盗,等。海盗自然表示周老三知道了劫粮人的身份,而等……林玉致蹙眉:“三哥是什么意思?等什么?”傅辞斟酌着说道:“我想,我大概可以猜到三哥的意图。”林玉致不解的问道:“怎么说?”“你知道我在徽州经营多年,对海盗之事自然了解颇多。我既然能收拢一小股海盗为我所用,就说明海盗团伙也是分为几个帮派的。一个势力,只要分帮结伙,便不是无懈可击。只是时间还不到,亦或是利益的冲突还不够明显。毕竟对于海盗来说,他们内部再分裂,但他们心里清楚,海上的利益有多大,更清楚谁才是他们真正的敌人。”傅辞话锋一转,继续道:“当然,海盗也不是生来就是海盗的。这些人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获罪而遭流放的良民,官吏等。当中有被诬者,也有悔过自新者。沦为海盗实属迫不得已之举,心中还是期盼可以有机会回归征途的。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因天灾,人祸,战乱而流离失所的百姓,他们无家可归,只能流落海上。还有一部分是被海盗强行霸占的渔村的渔民们,他们是被迫沦落,又没有反抗的能力。久而久之,又有很大一部分的人被海上暴利诱惑,迷失本性,成为更加凶恶的海盗。亦有一些人仍旧坚持本心,但终究力量薄弱。”“海盗之所以猖獗,是因为官府监管不严,或者说官府内部早已与海盗勾结,牟取暴利。使得真正想要剿灭海盗的官员无处使力,最后惨遭迫害。长此以往,官府愈加腐败,海盗则更加猖狂。短短几年,便能发展成一个庞大的组织。”“父亲当年接管徽州时,是海盗风头正盛之时。但父亲来徽州的主要目的非是与海盗对抗,而是奉命发展暗人组织。而若将组织发展起来,则势必牵动一些人的利益。父亲耗尽心血,险些命丧于此,才肃清大半徽州官场。”“至于关系最为错综复杂的东关和海盗,也只稍稍压了他们些许气焰,给暗人组织的后续发展留了余地。我接手徽州第三年,才算彻底肃清徽州,逐步向东关发展。我也能有机会,也有底气去打海盗的主意。”“周三哥不知我在徽州的势力,但他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回消息要我们等。说明周三哥追踪的劫粮人,是海盗的中坚力量。而三哥又十分敏锐的察觉到了海盗团伙的症结。”傅辞缓步走到窗前,推开窗,十一月的寒风倒灌进来,吹散了一室烦闷。林玉致琢磨着傅辞的话,说道:“一个团伙,尤其是一个因利益而聚在一起的团伙,到最后也必将因为利益的分配不均而彻底决裂。”“你说的对。我先前之所以反对你在这个时候对海盗动手,一是江北初定,还有诸多隐患尚未清理,不宜大动干戈。二是即便我们想从内部瓦解海盗,也需一定的时间。所以我才劝你先着眼京城,海盗问题待大势已定,想要解决就不是什么难事。但现在问题既然已经出现,就不容我们忽视了。”“那你的意思是……”傅辞挑眉一笑:“等!等那批粮草的具体下落。”一语点醒梦中人。林玉致旋即明白过来,这批粮草才是最大的饵,会制造出更大的利益冲突,若利用好了,甚至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能瓦解海盗团伙!“我已传信徽州方面,会叫他们配合周三哥的行动。”何绰十分满意的点点头,心说傅清欢看似文弱,却是个有本事的。他笑着说道:“这天下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我们到底是老了啊。”“师父哪里老,师父耍重刀,脸不红气不喘,壮实着呢!我还等着师父将这刀法再传给你徒孙呢!”傅辞呛了一口,脸色倏地红了:“令仪……”何绰哈哈大笑:“为了我徒孙,为师肯定好好活着,教了徒孙再教曾徒孙。为师就你这么一个徒弟,想到老来还能有子孙绕膝之福,深感欣慰。你们可要多多努力,多生几个娃娃出来啊!”傅辞闭嘴不语,心道日后若有了女儿,可要仔细看好了,定要离这对师徒远点儿。林玉致察觉傅辞看她的眼神有一点点微妙,心里一惊,脚底抹油赶紧开溜,却被傅辞一把拎住衣领。那人将头凑到她身边,咬牙说道:“令仪,我们该读书了。”第73章何绰笑哈哈走了,去找林老爹商量日后关于孙子的教育分配问题。何绰的意思是,他全都要了。林老爹哪里肯,他们林家的儿孙,怎么能都交给别人呢。何绰说他重刀横扫天下,厉害着呢。你个林老头要带孙子,难不成还要教孙子去地里刨食儿!这话未免诛心了,林老爹脾气上来,怒骂何绰:地里刨食儿咋了!我地里刨食儿可是解决了江北粮草大问题,连大郎都夸他了,灵州百姓更是对他尊敬无比。当然,这话他说的看似颇有底气,但林玉娇可看出自家老爹的心虚了。看着二人斗了一上午嘴,林玉娇颇感无奈的揉了揉眉心。“我说爹,何大镖头,我阿姐可还没成亲呢,你们现在就讨论这个,也太早了些吧。”“再说了,凭我阿姐的身份,傅先生的身份,瑾哥儿的身份,小孩子的教育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随便挥一挥手都有大把的人前赴后继想要给小孩子当老师呢。”这话一出口,立马戳了二老的心窝子。何绰和林老爹立马感到了空前的危机和紧张,有人要跟他们争孙子了!二人目光交流,电光火石之间,达成共识。结盟,抵抗外敌!林玉娇无语扶额。书房里,林玉致正被傅辞拘着诵读诗经以陶冶性情。雷老五听说周老三传了消息回来,溜达着过来问问,结果还没等进门就听见屋里传来叫他头痛的念诗声。他迈进一步的脚嗖的一下收了回去,以迅不及掩耳之势闪身溜走。林玉致心中大呼可惜,五哥若来,还能寻个由头找个话题谈一谈,谁料他五哥见了清欢居然像老鼠见了猫!丢份儿!她装模作样摇头晃脑,余光瞥见傅辞正闭目养神,遂放下书,将下巴搭在桌上,扁着小嘴,一脸生无可恋。“身端,持正。”林玉致被他念叨了一句,直起身来,又将书拾起,哗啦哗啦随便翻开一页,哼哼唧唧念了起来:“朝濯发于汤谷兮,夕晞余身兮九阳;吸飞泉之微液兮,怀琬琰之华英……”她瞧傅辞端坐在一旁,面容肃穆。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指了指书上那诗句,惊讶道:“呀,你看这‘琬琰’二字,当真是妙啊,不如我们将二字拆分,分作两个名字。以后我们生的孩子,可以叫傅琬,傅琰。”说着,又哗啦啦开始翻书,寻找王旁又寓意颇好的字,叨叨着:“我得多找几个备着。”傅辞:……居然连名字都想好了!!林玉致见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中暗笑:小书生,跟我斗你还嫩着呢。先回去练练脸皮吧!她状似无意的翻着书,说道:“哎呀,你说我们两个一人文一人武,日后小孩子的教育问题,也该合理分配才是。女娃归我,男娃归你。咱俩比试比试,看谁教的好。”傅辞:……女娃坚决不能给你教!他气的不行,转头见林玉致优哉游哉的翻书,方才反应过来,她这是不爱看书,专门刺儿自己呢。傅辞调整了情绪,悠悠开口:“令仪,你既如此心急,那不如我们把孙子的名字和教育问题也一并研究研究吧。”林玉致:……说好的羞涩呢。————紫金关东面临海。东城门外悬崖峭壁高耸,悬崖之下波涛汹涌。海风呼啸,巨大的海浪敲打着礁石,激起阵阵高浪。在这片海域的北面有一座隐蔽的孤岛。岛上丛林遍布,路线错综复杂,往深处去,更有幽深森林,里面还不知有什么可怕的野兽。若是无人带路,只怕进入岛上,便会迷失方向,误闯危险之地。周老三自紫金关追来,伪装成劫粮海盗混在队伍里。从东城门外崖壁随劫粮车队绕行至峡谷,自谷口登船入海,来到了这片孤岛。第一批粮草运回后,又随队伍出发,如此运了两趟,也趁机将情报送了出去。紫金关自北秦南下以来,一直严防死守,而这些海盗却可以轻而易举的避开东城门耳目,将这么一大批粮草运回孤岛,那只说明,紫金关有内贼,且内贼势极大。周老三在岛上蹲了好几日,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着实幸运,一下子就叨住了海盗的命脉所在。这孤岛看似不起眼,实则是海盗的老巢。劫来的那批粮草数目巨大,海盗团伙为此展开几次争论,商谈粮草分配问题。这些海盗常年居住岛上,没有耕地,若要吃粮食,只能抢掠或者上岸购买。随着东夷,徽州一带防范加深,他们少有能抢夺粮食的机会。而海的那边,想要置换粮食,需得花高价。今年尤甚。再加之今年南楚战乱,江南粮食被漕帮把控极严。买不到粮食,海盗们自然忧心忡忡。而劫来的粮食,便成了救命的稻草。这海盗团伙现有五位当家人。领头大当家是这次劫粮行动的主导人,也是与韩励勾结的那个人。此人残暴凶悍,熟识海域,在海上横行多年,势力根深蒂固。二当家是个账房,经管着岛上的钱财,对其他事情不怎么上心。三当家是个落魄侠客,打打杀杀可以找他,照例对其他事没兴趣。四当家颇有野心,亦不满大当家蛮横霸道,拉拢了五当家,形成一个小团伙。此次争论的重心也是围绕在大当家和四,五当家两个势力当中。“此次劫粮,是我们大当家牵头,又出人又出力,理应拿大份。”大当家的幕僚说道。五当家冷笑:“大哥牵头是不假,可出人出力,我们几个也有份。况且咱岛上有规定,不分你我,得了东西大家均摊。怎么,大哥今日是想乱了秩序?”幕僚道:“规矩是人定的。说到这规矩,其实早早就应该更改。几位当家人下头的人数渐少,可东西却还是照着以往的份例拿。反观我们,人数多,东西却少,甚至还有不够分的时候,底下兄弟早有不满。”“今日召唤诸位当家,也是为了这件事。我们大当家的意思是,从今次起,得到的东西,按各家人数分配。”五当家拍案怒道:“凭什么!我们各家人数少,还不是为了岛上牺牲了。难道他们就白死了?我们用命换的东西,凭什么要白白便宜别人!”“二哥三哥你们俩别装鹌鹑,这规矩定了几十年,岂能说改就改!”二当家睁眼瞧了他一眼,随即又闭上:“我只管钱财,手底下养的都是几个账房。咱们各家里头,顶属我最清闲,又不必冲锋陷阵。这个问题,我没有发表言论的权力,我听大家的。”五当家气的差点儿暴走。四当家这时说话了:“老五,几位兄长自有考量,今日天色已晚,倒不如暂停商议。我们各自回去好好想想,拟个章程出来,总好过在这里争论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