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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紫微星面前掉马了/莲歌隐隐晓星沉》TXT全集下载_7(1 / 1)

只一瞬,那缕魔气便被她额间灵印吸入体内,灵印由亮银刹那转色成赤色红莲。就在魔气入体的一瞬间,她恍惚听见天灵台中有一个极低沉的声音一闪而逝:“天道不昌,吾自归来!”她灵元一震,一口暗红鲜血喷薄而出,那声音瞬间消失,灵印也再度变为纯洁的素银之色。沉渊猛然张开双眼,一把将向后倒去的人拉进臂弯之中。子歌墨发如瀑,整个人倾在他怀中,脸侧的长发早已被汗水濡湿,软软的贴在耳侧,她缓缓张开眼睛,就见上方的沉渊眉宇深皱,墨色的眼眸中再也不见昔日的平缓沉静。沉渊目光如炬,看着怀中气息微弱的人,难以置信的沉声道:“你竟然引魔气入体?”子歌神智有霎时的清明,立刻想起来此时她只着单纱薄群,纱裙被潭水浸湿,此时正透骨的贴在身上。她咬牙,忽然自他臂中挣开,指尖同时迸发出一股灵气,携起碧潭边上的似雪白衣飞扬而至,她拼了全力从碧潭之中回旋而上,玉足轻点水面,白衣纷扬落在身上。下一刻,她趔趄了两步后,身影凌乱的站在了碧潭边上。沉渊自水中起身,眼中有暗涌的波澜,他低声问道:“你可知强引魔气的后果?”子歌平复着略显急促的呼吸,淡声道:“灵君莫忧,我自可净除化解。况且,我说过,我从不欠别人人情。”缓了缓,她深深呼出一口血气,抬起眼帘看向他,道:“灵君是因替我净化灵石而伤,现如今灵君元神中魔气已净,五感也已恢复,我与灵君也算是两清了。”说罢,便感觉那缕魔气冲撞的灵台顿疼,她不敢多留,死死拽着衣襟,霍然转身,推开眼前的镜屏,踉跄而去。......子歌将自己闭在房中整整八天,这八天里,粹华宫内没有一个人能敲开她房间那扇紧锁的檀木垂花门。起初几日星娆满心担忧地以为她是为沉渊清净神元而负了重伤,虽然她的确也是身负重伤,但任谁也不曾料到她竟然将最后尚存的那一丝魔气引入了自己灵元之内。左右来叩了几次门,但房中一直无人应和,最后一次来探她时,房中终于传出了子歌的声音,却十分平和无恙,听上去倒不似伤重难愈一般,只是道不用担心,她静修几日便无妨了。她语气平缓如常,众人得信后,便也不再来扰她。这天,碧霞元君为贺沉渊终于永绝魔气侵体之苦,味感已复之喜,特意与四位星君商议过后,在粹华宫摆下一席饕餮盛宴,还专程给天界素日交好的各路神君一一递了帖子,粹华宫的清静年月过的久了,忽然有了这样热闹喜气的庆事,各家神君仙者自然携礼而来,赴约贺喜。尤其是流彦八殿下,还特意带来了一份硕大的贺礼。没想到,这贺礼竟是第五块火灵石的下落。喜宴之上,筹光交错,一派欣荣之气。沉渊性子淡,本就不爱此等热闹的光景,入席之后也只是清清静冷冷然的坐在首位,手中缓缓转着一只粉晶琉璃盏,杯盏流云漓彩,晶莹剔透,衬得他指尖都莹莹生辉。琉璃盏中盛着醇香玉酿,正所谓莫许杯深琥珀浓,未成沈醉意先融。沉渊浅浅的抿了一小口那瑶池玉液,酸涩中稍有微辣,辣后竟是香甜,的确是好酒。他已经七万余年不曾体会过味道这个东西了,所谓个中滋味,果然只有失而复得后,方能深悟。下座神家仙友各个瑞气腾腾,交杯换盏间俱是一派欢颜。流彦端了酒盏,稍稍靠坐到他身边,饶有兴致的问道:“怎的不见那位救你于苦海之中,居功甚伟的小族姬?”沉渊轻晃着手中的清碧琼浆,颇有些慵懒的淡声道:“大概是躲了。”“哦?”流彦的奇心霎时被勾了起来,挑眉问道:“她此次可谓丰功至伟,不说来讨你一个便宜也就罢了,躲的是甚?”沉渊扫了一眼他按捺不住惊奇探究的脸,兀自轻笑了一声,施施然平声道:“她为救我,将魔气引入了灵元之中。”流彦举杯饮酒的手忽然顿住,一口椒浆呛在喉中,惊的不上不下,一时间咳得天翻地覆。他径自顺着气,好半天才憋着一张呛得通红的俊脸,小声道:“想不到她、她竟然有这样的……”话到这里便又卡住,他想了半天后句的这个形容词,是胆识好呢,还是气魄好呢?左右都不合适,最后只得暗笑道:“这样的傻。”沉渊仔细想了一想这个“傻”字,没有说话。流彦看了一眼他不动声色的表情,忽然又笑道:“这样的……嗯,豪气万丈,于你又有大义,她还躲个什么?”沉渊向后靠上座椅云绣软绵的锦垫,道:“大概是怕我还她这个人情吧。”流彦暗自又惊奇了一番,想着这六界之中,纵横四海辟阖天地,竟然还有不愿意受沉渊人情的人,委实让人揣测不透。不过么,这个隐莲族的族姬子歌,也确实是个让人不易琢磨的人。流彦忽然道:“说到人情,我倒是想问一问你,若是能够,你预备如何还她?”见沉渊稍稍蹙眉不语,他又贼心不死的笑道:“莫不是……哈哈……啊……这个,话说,不知有一天沉渊灵君若忽然动了红鸾之心,想要以这灵后之位相谢,会不会是惊四海憾八荒一件奇事呢,哈哈……”沉渊斜眼看向他,淡声道:“我听说近来向龙王请亲的天族世家委实不少,有的竟还求了西极帝君拉媒说合,但依我看,这些天族世家的女君还是颇安分沉稳了些,与你这逍遥的性子委实不合……”流彦抽了抽嘴角,结巴道:“你、你想说什么?”沉渊道:“灵界之中有一灵狐族,族中之人全为女灵,任上族长是一只得道的银狐仙,且貌美惊人,关键是为人放浪不羁,快意的很,你若愿意,我可以……”流彦一抹笑意冻在了嘴角:“我不过随口打趣,你用得着如此赶尽杀绝么?据说这银灵一族修灵的道法便是与元神纯净且修为深厚的男子成双修之和,采阳补阴。数千年来,倒在这银灵狐长石玉寒床之上的灵者男仙不计其数,可春宵一刻后,不但没有与她香闺常伴,反而都卷着衣袍脸色蜡黄的落荒而逃,由此,这银灵狐女族长功力惊人的美名,便自此传遍。头顶有一颗硕大的明月悬珠,光影略带柔意的飘洒下来,繁光疑星落,轻缀似月悬。沉渊轻笑一声,看他一眼,便不再多言。夜已深沉,众人酒酣告退,沉渊又独自坐了一会,便起身来到净星殿后的花园之中。众芳绵似海,满园留异香。乍看朱碧处,白衣冷暖红。沉渊轻倚着花园的月门,静静看了一会园中那棵根壮叶茂的古槐之上,斜躺在一根旁出的粗伟树枝上的人,然后缓步走进园中,在古槐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树上的人单手垫在脑后,双腿叠搭在树枝上,白衣映银华,轻纱般的素带裙摆飘散下来,随风轻漾,任其东西。她独自赏着月色嗑着瓜子,颇显随性无束。沉渊坐了一会,淡声开口问道:“灵元之内的魔气可是尽除了?”闻声方知有人,且不看也知是何人。子歌往空中抛瓜子的手顿了顿,将那枚葵花籽捏在指尖,轻声道:“自然是尽除了。”缓了缓又笑道:“敢问灵君,能再品佳酿的滋味如何?数万年啊,如今这美酒再饮起来是不是别具风味?”沉渊道:“别具风味?那要你喝了才知道。”子歌挑眉看他,只见他手中果然握着一只青碧玉质酒壶,怪不得她方才嗅到了几缕若有似无的酒香之气。子歌笑道:“敢情灵君是大半夜找我喝酒来的?”沉渊将酒瓶凌风掷给她,她衣袖轻挥稳稳接在手中,又笑道:“也好,就算我也来沾沾你的喜气罢。”她仰头抬手,琼浆凌空入口,酒味辛后回甘,果真是好酒。夜寒露凉,酒入柔肠,暖意便从心脏下方徐徐升腾上来,子歌不禁赞道:“回味无穷,的确是好酒。”又临风饮了一口,笑道:“镂月裁云,清风相伴,又有美酒解千愁,这样的日子可真是逍遥的很啊。”第十八章沉渊静坐在石凳之上,凌空化物般,手中又出现了一壶一樽,皆是青玉之色,他本就肤色清白,衬着这样的琉璃玉色,愈发显得指尖莹润。古槐树下卷落白,随风纷纷,月影无心扰仙魂,银辉存温。沉渊径自执壶倒酒,开口问她:“哦?这样的日子,与你之前的相比,又有何不同?”子歌伸出玉指企图揽住自眼前川流而逝的夜风,风过指缝,徒留清凉,她轻笑着感慨长叹了一声,道:“自然是不同,如今这样的自在安逸,从前我想都没有想过。”说罢,又笑着摇了摇头,灌下了一大口酒。沉渊轻晃着手中的酒壶,玉液撞壁,声响清泠,他问她:“从前你想些什么,如今又想些什么?”子歌潜意识里忽然觉得,哪怕平日里连沉渊灵君这样寡言淡漠的人,小酌几口后,居然都有与别人聊天的意愿了,怪不得人们常说‘玉山自倒’,看来这个酒,果然是个好东西。既然灵君今夜有借酒抒怀之意,子歌觉得自己不管是从君臣道义上,还是从两人刚刚建立的过命的交情上来说,于情于理,都应该成全他。于是她仔细想了一想,颇为认真地道:“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所想的、所愿的,从来都只有那一件事,但正是因为如此,这样快意随性的时光,才更觉得像是浮生中偷来的一般,愈发珍贵罢。”沉渊沉默片刻,道:“生而四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这几样你如今倒是占了个全,执念纠缠,烦恼自生,这样的日子难免太过沉湎自缚。”“生而四苦、执念纠缠、烦恼自生……”子歌低声沉吟了片刻他方才之语,仔细参了一参那话中珠玑,忽然转过头,冲他嫣然莞尔,道:“数万年来,众人皆叹沉渊灵君神静无为,可如此的清净无累,心中没有半分羁绊与挂碍,这样的日子过得久了,难道就不会觉得有些寂寞无趣?”沉渊心中的那潭静水,像是不经意间忽然被人掷入了一颗小小的碎石,漾起一丝细细的涟漪,划开了一圈淡淡的波澜。寂寞?无趣?这件事,这倒是他数十万年来从没想过的事情,诚然,也从没有人敢像今夜的她一般,问过他这样的话。自混沌初开,天地伊始,他便承天术道法,肩上担的、剑下护的,是整个上界的平和无恙,如今四极诸界顺遂繁昌,他便隐剑避世,静修天道,若是还能有让他祭剑出世的,恐怕只有芸幽山崩,天河水涸此等生灵涂炭的灭世之灾了。他一直就是如此,所以这样的日子,寂寞与否,他从来不曾体会过有什么分别。至于能让他觉得有些趣味的事情,若真要细致算来,这数万年来,恐怕倒真的还有两件,也是唯此两件而已。一件么,便是根雕玉琢之趣,千形百异各有原态之物,到了他的手中,只需一柄寒铁小刃,不须仙法神力,只需动动手指,便能变化出另一番他想象中的模样,这样的自然之功,他觉得有些意思。至于另一件么……沉渊抬起眼帘,静静端看着树上那临风自饮的白衣少女,长发如墨瀑般垂下来,发髻上仍旧未簪任何花饰朱玉,唯有额间一朵银莲灵印,暗生冷丽妖娆。他之前只是觉得有她在的这一百七十余年,粹华宫内平添了几分生气热闹,就连星游他们四人与一众仙侍之间,也不向之前那样清冷寂寥,而她这个人,也让他觉得,有些趣味可寻。今夜乍闻她这样的话,他忽然像是明白了这件事情。原来并不是单纯的觉得有趣,只是如今身边多了一点点的陪伴与欢愉,再回过头来看之前的岁月时,才顿觉,原来是他一个人无牵无挂的日子,有些寂寞。而且他居然觉得,这样有人陪在身边,非但没有什么不好,竟然还能让他觉得,愉悦。沉渊拾起放在石桌上的酒樽,饮了一口樽中美酒,对树上的人道:“现在再品这酒,竟然发觉你说的别具风味是个什么滋味。”“哦?”子歌好奇,颇有兴致地问道:“是什么?”沉渊转头,对她轻笑道:“原来竟是不甘寂寞之味。”子歌微怔,明白过来后不禁开怀大笑。沉渊极少见有女子的笑靥能如她此时一般,快意自如,洒脱不羁,眉目间都自带一股舒爽之意,灵秀存眉头,浩气荡胸襟,逍遥无束,自顾风流。她笑后便不再多言,只是就着月色饮酒,风吹仙袂,暗生莲香,侵染了园中檐牙,惹得庭中仙葩都纵风随她。沉渊单手支颐,另一只手指尖闲闲轻叩着已空了的酒壶,好一会,才问道:“怕是你之前不曾如此尽情豪饮过吧?”子歌将喉中的酒咽了个利索,又长长呼出一口浓香的酒气,才惊讶问他:“灵君怎么知道?”停顿了片刻,又笑着道:“哦,我晓得了,灵君能掐会算嘛。”沉渊不禁心中好笑,看来真是醉后痴语,连能掐会算这种话都说出口了。沉渊不语,只是撑着手静静瞧着她,果然,再不过几口纯酿入喉,她一如皓雪般的身形已经有些不稳了,连投映在树下的影子都有些飘忽凌乱。沉渊眉间微动,自石凳上起身,慢步走到古槐之下。正如他心中拿捏精准的一般,他才在树下立稳,树上的人便一个斜楞,直直跌落下来。沉渊闲庭信步地伸出双臂,她便稳稳的落在他的怀中。酒意突沉,子歌只觉得天旋地转的头晕,她知道自己没有摔在地上满嘴啃泥,是因为有人及时接住了她,她意识飘忽不清,周身像是坠入绵软的云端,朦胧的醉意中却觉得那怀抱虽然陌生,倒有几分妥帖的呵护之意。她身上使不出半分力气,伸手软绵绵的拍了怕那人肩膀,呢喃道:“对不住啊,砸着你了。”说罢,又将头往那怀里稍暖和的地方挪了挪。沉渊怀里抱着将自己喝的云山雾罩稀里糊涂的人,稳步向小园外走去,听她说了这样的醉话,便轻声答道:“无妨,就当你又欠我一个人情好了……只是不成想让你欠个情这样难。”怀中的子歌半晌没有答话,沉渊抱着她走到月门时,低头看去,竟不知是何时她就已经在他怀中睡着,面色绯淡可人,呼吸绵长均匀。子歌自打从出尘如仙的白莲中托生出世以来,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她都做过,譬如闯杀阵、偷仙草、盗灵石、诓沉渊,但惟独醉酒这件事,是她还从来没有机会尝试过的。所以这突如其来的深夜一醉,直接杀了她个措手不及,事后每每回忆起来当时的情形,恨不得丧心病狂的抱着当时她斜躺的那棵古槐,将树皮啃个干干净净。沉渊抱着醉的不省人事的她进了净星殿,站在殿廊之上,遥遥望去,只见距离她入殿随侍后便一直居住的偏厢还有一段距离,他略略思考后,长腿一迈,抱着她直径走进了自己的内殿卧房。穿过重重罗烟幔帐,绕过一面山水画墨的珠箔银屏,才将她安稳妥帖的放在他铺垫着玄色柔缎的床榻之上。子歌醉卧在床榻之上,此时却睡得有些不安慰,迷糊中那上涌的酒气都变成炙热的躁意,她额上沁出一层薄薄的濡汗,依稀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老君的炼丹炉中的一颗灵丹,三昧真火在周身熊熊炙烤,连骨头都要被生生溶掉一般。混乱中她又有片刻的清明,觉得自己这几千年来从没有机会也没有那个能耐曾开罪于老君,所以被扔进丹炉中的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恍惚中偏偏又笃定,倘若真的以身喂炉,大概也就是眼下她这般体会罢。混乱中忽然有一只手覆上她的额头,那手掌微凉,此时搭在她汗湿的额上,就如同玉肌冰骨般解救她于烈火灼身之中。那人只是伸手探了一探,眼见就要收回手去,她在似醉如痴中当机立断的抬起胳膊,牢牢抓住了那只已经离开她额头半寸的手,重新按回在自己额上。饶是如此她仍不放心,生怕自己稍一松手,那只清凉如玉的神来之手便再次弃她于不顾,于是自认为英明神武的用自己的手一直拽着那修长的手指,将其压在自己头上,不让他移动半分。那只手在被她拉住的同时,依稀稍稍僵直了一下,她便又用了些力气,果然,那手上停顿半刻,就不再推诿,老老实实的给她冰着解热。凉意自额上传来,缓缓从天灵盖漫进周身,四肢百脉中喧嚣的燥热舒然得以缓解,子歌颇为满意,闭着眼睛心满意足地抿了抿嘴角。沉渊坐在床榻边缘,一只手被当做冰袋敷在子歌额上供她散热,她大概是担心他会趁机开溜,在深沉的酒醉中还不忘牢牢拉住他。他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她喝醉了的时候竟然会是这副德行,着实与她隐莲族姬的荣尚身份不相般配,此番作为,着实有些,幼稚。沉渊正打算着要寻个法子,看手边有何可以应急的物件,将他的手从她的掌下解救出来,一转瞬的功夫,她另一只手又忽然覆上他的手背,柔软指腹疑惑的在他骨节处逡巡摩挲,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她长长的微颤的睫毛,就听她试探的轻声低唤了一声:“义父?”朦胧的记忆中,只有义父会如此细致耐心的呵护照拂她,从她被枯血白骨染色的幼年起,一直到青葱无忧唯有百花沉香的曾经。第十九章沉渊眸色深沉,安静的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的手指在自己手背上轻轻游弋。子歌于沉醉迷朦之中拉着‘义父’的手不放,想到离开落花谷以后她独自飘荡的往年岁月,忽然有些委屈,当下便显露出了还在琰兆身边,偶尔撒个小娇时候的模样,也只有在义父膝下,她才敢表露出几分如此小女儿的憨态神色。子歌轻轻拽了拽‘义父’的手指,软软糯糯的开口撒娇道:“义父,我难受……”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实话,她其实是难受的,心里永远像堵了一块巨石,不单是在这个酒醉的深夜,还是在苟活于灵界云雾飘摇的年月里。意外的是从前若是她这般口气的同琰兆撒娇卖乖,一准会得到琰兆的柔声宽慰或是安抚,今夜的‘义父’与往常相比,倒是冷淡严肃了许多。子歌心中诧异,一计不成只好再施一计,撒娇无用只好撒泼耍赖,她皱着眉,双手都拉上‘义父’仍覆在她额上的那只手,抡着胳膊左摇右晃道:“义父忒冷血了,看九儿难受您连声都不吱一下,是不是不疼我了?啊,对!您就是不疼我了……!”她含糊的声调中带着一丝不经意的娇软,沉渊一直沉静的表情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九儿?原来琰兆或是她的家人之前竟是这样唤她的。子歌还躺在床上将小脸鼓成一个十八层褶的包子,不依不饶的来回翻腾,嘴中念念有词:“义父不疼我了,明儿我就出谷,走了再也不回来了,以后您就一个人在落花谷养花过活罢……”她借着酒意闹得凶,沉渊终于无奈的摇摇头,伸出手来,将她的双手握在掌心,另一只手也从她的额上拿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略示抚慰之意。子歌心中小小的得意之情霎时爆棚,看来‘义父’还是最吃她这一套,每每只要听她说要出谷,便是天大的事情也肯随着她心意去了,她得寸进尺,口齿不清的含糊道:“我困了想睡,义父哄一哄我罢……”她恍惚中感觉到‘义父’握住自己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却真的从善如流的斜靠在她身边,还象征性的拍了拍她的肩,意欲着哄了一哄。子歌心中窃喜,忽然整个人向上挪了挪,将头埋在‘义父’怀中,从他手心中将两手挣出开来,一如幼时那般,环抱住他腰际,蜷缩在他怀中。沉渊着低头,看着她一连串顺畅的动作行如流水,然后,微微怔住。她滚烫灼热的呼吸像是穿透衣襟,直直洒在他心口的位置,一颗心也慢慢变得温热起来。子歌保持这个姿势窝了片刻,仿佛仍不满足,整个人又像他身上蹭了蹭,直到眼见她一条腿就要搭上来的瞬间,沉渊终于抬手稍稍按住了她,长臂一伸,将她乖乖稳抱在怀里。子歌闭着眼睛噘着嘴小声嘟嚷了几句,似是不满,只听头顶上方传来了低沉好听的声音,那声色清淡,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好好睡,听话。”那声音似蛊,缠绕在她本来就混沌不堪的心神上,她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却又不像是臆想中义父的声音,混乱中她难以辨清,再一瞬,便真的又晕晕乎乎的乖乖睡着了。沉渊低头看了看熟睡之中的人,巴掌大的小脸上粉扑扑的,樱色唇边还带了一丁点难以察觉的满足笑意,她睡得极沉,也极乖,全然不见了平日里那些故意端作出来的清冷之态。沉渊有些难以想象,原来她从前在琰兆身边时,竟然是这样一副巧笑嫣然的模样。抱她进屋前他曾想着,依照她这浅薄的酒力,今后还是将酒池中的那些个琼浆玉酿都收了的好。此时见她如此乖巧柔顺的睡在他怀里,他又忽然觉得,这个酒,偶尔喝上一壶,似乎也不错。一夜酩酊,再醒来时,人世风光已经陌生难言,惊悚到子歌不敢相信。身下躺着的是不知比自己房中那张华门上缀着丝绣缎带架子床大了多少倍的床榻,床榻上铺着玄色柔缎,触手悠悠生凉。床脚侧下方是一鼎半床高的紫铜熏炉,檀香袅袅,清而淡,床前是一扇巨型的水墨画屏,侧眼从画屏边框看过去,隐约能瞧见重罗叠幔的宫纱环绕轻扬。这间卧房她来过的次数不算多,但总归还是清楚地知道是什么地方。子歌不动声色的快速回想了一番自己昨晚是如何从槐树上直接到了沉渊的床榻之上的,然而,酒醒后的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她暗自稳住心神,在心里一字一句的骂了声娘。因为她发现,此时她的一条玉臂,还安然若素的环在身边倚靠着床头的沉渊的腰上。她微微抬起眼帘,眼风极快的扫过身边的人,只见沉渊面色沉静,双眸轻阖,不晓得是正睡着还是仅仅在闭目养神。子歌从未醉过酒,所以她诚然不知道自己喝醉了以后是副什么德行,但是照如今的情形来判断,她昨晚的那副惨状一定是人神共愤惨绝人寰。如今怎么办?丢脸丢到沉渊眼皮子底下来了。话说若是她还顶着‘九荷’的虚名,这脸丢了也就丢了,哪怕是她醉中拉着沉渊拜了个把子,酒醒后大不了来个死不认账,把脸皮往地上一摔,自己再踩上两脚,不要了又如何。可如今,她肩上负的是那隐莲一族的阖族荣担,丢脸事小,失仪辱没族风门楣事大。思至此地,子歌素来便少于他人的羞愧之心突然难以自胜,心口更像是团着一把烈火,烤的她整颗心滋啦滋啦的冒着油花。纠结了一番之后,她最终决定,先不惊动塌上的这位真神,悄无声息地离开,出去后再找一处荒无人烟的僻静之地,抽自己一个星光灿烂莲香四溢。她心中一边默念‘族上庇佑’,一边蹑手蹑脚地慢慢绕过身侧的沉渊,手脚并用的缓慢爬向床边。在这个过程中,还要确保纱裙的衣摆和裙角不与沉渊触碰,避免一个不经意惊醒了这位始终阖目安神的大神,因此虽身距床沿仅有两步之遥,此番动作也颇费了一番功夫。等到她提着一口气终于爬过塌沿,还来不及擦一擦额上的冷汗,两脚刚一触地,双腿便不受控地打了一个趔趄,双膝‘咚’的一声,直直跪在了地上。声响之大,一室静谧装不下。原想过酒后身虚,但万万想不到会虚到这种地步。就在子歌银牙打颤试图哆嗦着起身之时,塌上阖眸假寐的沉渊终是再也装不下去,睁开双眸,微微起身,看着地上疼的身形一抖一抖的人,淡声道:“睡醒了?”见她整个肩背猛地一颤,却仍旧坚强的没有转身,沉渊又问:“这是干什么,醉酒疯闹过后,此时才想起来磕头谢罪吗?”他淡然口吻中似乎还携着丁点笑意,而在此时却犹如一颗惊雷炸在子歌灵元之上,‘轰’的一下,彻底引爆了她那颗无处安放的羞愧之心。香盅轻烟袅袅,缭绕而上,子歌就在这一室檀香静雅中,微移双膝,缓缓转身,面向床榻之上的沉渊,三分心虚七分真诚加起来十分悔恨地垂首道:“子歌醉酒无态,失仪于灵君尊前,自请灵君惩戒。”沉渊于床榻之上起身至她身前,垂眸道:“请罚?”子歌神态肃然,郑重肯定道:“请罚。”不料,沉渊闻言似乎思索了片刻,短暂缄默后,竟然悠悠然大咧咧的直接坐在了床榻下方的脚榻上,直视着她问道:“可说到底,昨夜本是我寻你对饮,若说要罚,也应是先罚我这个始作俑者才对。”子歌心中的讶然一闪而过,终于抬头,看见面前的人嘴角竟然噙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怔了怔,终于哀大莫如心死般苦笑道:“灵君找我喝酒倒是不假,但灵君毕竟没叫我借酒撒泼不是......”“借酒撒泼......”沉渊沉吟一遭,似乎是若有所思,又似乎,带了些许...回味之意。子歌不明所以,但听他嗓音轻缓低沉,料想他必是忆起了昨夜某些惨不忍睹荒谬绝伦的种种,她昨晚虽然借着酒意把脸一扔、腿一蹬,怎么荒唐怎么来怎么欢腾怎么闹,但酒醒之后对自己胡作非为却是毫无印象,不过,她不记得,不代表始终清醒的沉渊灵君也不记得。余思至此,子歌再次垂首,但偏着头笑意不减的打量着她的沉渊灵君却仍是将那雪腮上的一抹绯红瞧得真切。见她神色始终忐忑难安,沉渊终于稍稍正色,问道:“真要罚?”“要罚。”“好。”沉渊轻叹一声,起身略微活动了一下被某人压了大半夜左臂,续又道:“去端水。”“......啊?”这四字乍出,子歌捉摸不透他话中所指,一时间有些微愣,只得抬头懵懂的瞧向沉渊。“先起来。”沉渊伸手将她虚虚一扶,子歌虽是依旧腿软,但毕竟不敢真的借他的力,更不敢说‘您还是让我跪着清醒清醒吧’这种话,闻言也只得颤着腿,故作镇定的起身站好。沉渊指了指床榻斜后方的一扇槅门,此时颇有耐性的同她解释:“门后方有一隔间,内有温泉引水,盆巾漱具,你且取来。”子歌彻底懵了:“灵君,你这是...?”沉渊从善如流答道:“晨起洗漱。”末了,又好整以暇的看看身边云山雾罩的子歌,笑道:“还不领罚?”第二十章醉酒之事细情如何遑且不论,但酒醒请罚这件事,子歌却是实打实的真心,也正是如此,才会让沉渊“晨起洗漱”这四个大字砸的眼冒金星。子歌心道,这沉渊灵君惩戒下属的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不消片刻,她就端了盥盆棉巾自隔间出来,将漱具一一放好,沉渊便怡怡然行至她身侧,接过她已经用温泉水浸过的棉巾,眼风轻轻从她脸上扫过,方要开口,便听得内殿的大门‘砰’的一声闷响,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屋内二人齐齐转身望过去。莫说整个灵界上下,就是放眼六界四海,恐怕也无人敢冒然直闯沉渊起居的内殿,当然,龙族八太子流彦永远是个冒着傻气的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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