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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紫微星面前掉马了/莲歌隐隐晓星沉》TXT全集下载_17(1 / 1)

桌上的食点无甚稀奇,不过是一罐清粥,几碟小菜,一小笼豆沙面卷。沉渊用白瓷碗盛了一份粥,长臂一伸就放在了子歌面前,白粥亦熬至绵腻糊稠,间中还撒着云腿细丁,闻起来甚至鲜美。子歌笑眯眯地拿着小勺子,喝了一口,心道:好甜。又拾筷夹了几口小菜,入口也是甜。指尖捏起一个白团团的豆沙面卷,咬上一口——更甜了。子歌垂下眼睫,默默地吃着手边的早食,想着,这不过是凡界芸芸众生里最为普通的一个清晨,而她与沉渊,不过是同这镇上的普通百姓一样,坐在这屋内极小的一方天地中,共桌吃一餐早饭,但偏教她生出了沧海桑田,岁月忽晚之感。几千年来,她经历过生死劫数,遭逢过命途殊变,看尽过血染河川,亦感受过痛穿肺腑,但种种过往,爱也好恨也罢,痴也好怨也罢,辛酸痛楚千难万险,俱是往矣,她都能淡如烟云,抛诸身后,可今时今日,偏偏沉沦在了这一碗清粥的温热之中。似是百生百世,沉湎自溺,不得救赎。沉渊手中拿捏着一只瓷勺,看着子歌兀自望着自己眼前的那碗粥出神,眉间一会儿微蹙一会儿舒展,她眼中似有明灭的光影淌过,而嘴角却始终上扬着,勾出一个浅浅的笑痕来。沉渊不由轻声问道:“想什么这么出神?”子歌被他骤然一唤,立刻回神,欲盖弥彰地心虚道:“没、没想什么啊。”说罢还咬了一大口手中举了半天的豆沙面卷,两腮撑得鼓鼓的,含糊不清地笑道:“好甜啊,你也吃一个?”话音刚落她便愣住,嘴里还塞得满满的,但却连咀嚼的动作都在刹那停滞。沉渊忽然抬手,向她的脸颊伸过来。她脸上不知何时粘上了一小点暗红色的豆沙馅,贴在她冰肌雪肤的嘴角处,像是皓白雪岭之上落下的一片红梅,红白相应,勾魂慑眼。子歌心中忽而一动,沉渊温暖干燥的手指已经贴着她嘴边的皮肤轻轻一滑,像是一道清风拂过湖面,吹皱一池春水,泛开几道清而浅的潋滟涟漪。子歌:“......”而就在她缓神的片刻,沉渊四下打量两眼,像是没有找到用来擦拭手指的绢布,便神情自若地将那根粘着豆沙馅的手指放在唇齿间,吮了一下。子歌一怔,随后只觉得自己整张脸“轰”的一下烧了个透红,连头顶都在丝丝的冒着热气儿。偏偏沉渊还能面不改色地附议她:“嗯,是很甜。”子歌嘴里塞得满满当当,手里还握着一个咬了一半的豆沙面卷,闻言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不动地,熟透了。沉渊见她双颊红霞染透,坐在椅子上半天失神,心中不免觉得好笑,但玩笑过后,更多的竟是滚烫熨帖之感。只因为这样的子歌,是他从没有见过的。他见过机智如她,清冷如她,疏离如她,隐忍如她,但唯独这样透露着寻常小女儿家的娇憨和乖觉、连时不时冒出些傻气来都让人觉得无端可爱的她,是他从未见过的。这便是她同心爱的男子在一起时候的样子。带着些傻气,透着些羞怯,像是沾着晨间氤氲水汽的娇嫩柔蕊,轻轻一触,便是满指的柔腻清凉。不是族姬,不是灵魔,只是他心爱的姑娘。一餐早饭囫囵吃完,子歌收拾好食盒碗碟后,便回到院中的厢房里,埋首一阵挑拣翻找。沉渊跟在她身后,问道:“你在找什么?”子歌头也不抬,答道:“找之前调好的一味佐香。”扣上一个梨木暗盒,放回原位后,又解释道:“之前有位主户来同我定了一款熏料,昨日就应该调配得当,但、但你不是突然来了嘛,就、就耽误了,明日人家就要上门取货了,今日这款香料说什么也要调出来,不过现在有一味佐香找不到了......奇怪,我明明放在这个抽屉里的啊......”她径自在案柜一边翻翻找找,沉渊缓步走到她身边,轻轻扶了她的手腕,将她从一个偌大的木箱中拉出来站好,子歌不明所以,但瞥见他的手还覆在自己的腕上,不由抿了下唇,笑眯眯地问道:“怎么啦,有有话想同我说?”她其实还是有些忸怩不安的,虽说昨日里,他们已经相互通晓了心意,但毕竟仅仅时隔一日而已,她还尚且沉浸在“我喜爱的人也喜爱着我”这个巨大的惊喜中不能回神,但稀奇的是,沉渊似乎未受到丝毫的影响,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的仙姿无双,就连这不经意间地端杯茶、拉个手、擦嘴角之类的小动作,从他身上做出来堪比行云流水泰然自若,就好比、就好比......就好比他们并非分离许久昨日重逢的故人,而是一双于茫茫情海之中相伴已久的璧人。所有的爱意与倾慕,都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第四十六章厢房内只有一扇雕花小窗,因此厢房中的光线并不大清明,子歌和沉渊两人就立在那略显幽暗的墙隅边角,周围是浮光掠影,细尘蹁跹,眼前人是眉目如画,眸中含情。子歌的手腕还被沉渊握在手中,他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腕间小巧凸出桡骨,垂眸轻声问她:“调香、卖料,这些年你便是这么过来的么?”子歌轻笑道:“是啊,不过起初之时远不及如今安稳,只是四处走走停停,累了便歇下,不累便再上路。”心之忧矣,于我归息。沉渊默了一瞬,问道:“......日后呢?”他依旧拉着她的手腕,微热的指腹也还贴覆在她的骨节处,时间久了,子歌只觉得那一处凸骨在他的指尖下开始隐隐发烫,连同一起震颤发热的,还有她胸腔内的一颗心。“日、日后啊......”她忽然微微偏了偏头,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眸,但却依旧无惧无畏地答道:“日后,就、当然是同你在一起啊,不过......我毕竟是魔灵之元,恐怕不能同你一起回灵界了,魔界我自然也不会回去,至于其他地方......天、鬼、仙,这几界要么便是你去得我去不得的地方,要么便是我去得你却不便身往之地,因而思来想去,还是凡界最为合宜,所以......我就想、要么还是待在这地境上吧......”她转过头看着沉渊的脸,带着几分期许和克制,问道:“好不好?”她想去哪里,或是想要留在哪里,沉渊自然觉得都是好的,只不过如此一来,便有一道无形的天堑鸿沟横在了二人之间,看不见、摸不到,饶是沉渊,却也跨之不过。沉渊手上一动,原本扣在她腕间的手微微下游,自然而然的拉住了她的双手,晦暗不明的光线中,他恍惚看见她脸侧有一点红痕,他凑近了些,轻叹一声,问她:“那你可知,若是留在凡界,你......”“我知道啊,可是我昨日便说过的,我不怕。”或许这世间本就没有十全十美尽如人意之事。子歌当然是不在乎什么神魔之别、族阶之分,她若真心喜爱一个人,便不会理会那个人是灵是魔是人是鬼,更何况,她喜欢的,是这样一个矜傲贵胄的万星之主,且这样一位霞姿月韵的神君,心中亦对她有情,如此看来,之前所经历的的半世苦途半生荆棘便算不得什么,终是命道不曾薄她。既如此,她眼下便只想与这人厮守在一处,至死方离。然而,她所修的灵元之根却注定了她心染凡情便要受反噬之苦,若是想在这凡界之中与沉渊心无挂碍地偷得浮生,唯有以沉渊的仙法修为,彻底封固住她的灵脉。但灵脉已封,灵元便会随之沉入灵海永寂,那时起,她便不再是魔灵之体,而同一般的凡人无异,只享凡人寿数,既存生,也会生恙,亦会老会死,这一辈子到头来,也不过是甲子之寿。但是,又有何妨。花红易衰,浓愁易逝。她喜爱的人,曾经轻挥广袖还她身世清明,也曾于众灵妄议中予她私爱偏袒,更为了圆她执念做出过许许多多的她知道或不知道的事,而她却是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来同他易情相换的,唯有这颗真心。既然沉渊也喜爱她,那么,她便愿意捧着自己的这颗真心,用这凡世一生,予他相忆深,予他相依久。子歌轻轻叹了口气,动了动手指,将双手从他掌心抽出,却不离去,一双芊芊玉手慢慢与他掌心相贴,而后十指相扣。她仍是有些害羞,却依旧抬起璨若星辰的双眸,看着沉渊寂冷如霜的眼睛,轻声道:“我知道,几十年的凡尘岁月终是太短,但是却也是我能给你的,最真最好的东西了。所以......这往后的几十年,你哪里都不要去,一天都不要同我分开,就陪着我守着我,好不好......若是他日我......”“你怎样?”沉渊与她相握的双手不自觉地涌上了几分力道,他闭了闭眼睛,将心中那些快要漫出来的、化不开的浓重情绪压回眼底:“你作土归尘以后吗?那时候,你要我怎么办......几十年,一眨眼就蹉跎而过了,太短了,你......我如何舍不得......”“但是,这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可解之法。”“并不是,我......”“不要!”子歌声线陡然转冷,她强忍着心酸,一字一句:“你想如何?带我回灵界净星殿?还是直接带我回你的紫微星宫?”沉渊淡声道:“俱无不可。”子歌说她并不在乎神魔之别,他又何尝不是?这万万年来,他执天经地纬,率普天星斗,节鬼神雷霆,有什么是他想而不敢,思而不能之事?他此时,不过是爱上了一个女子,又管她是灵是魔,是妖是鬼?子歌想要的,他都给,但他想要的,不仅仅是几十载的浮生相伴,他要的是与她万万年无穷无尽的相依相守。沉渊面上一派肃然沉重,子歌见他浓眉微皱,却不禁笑出声来,她说:“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之于我来说,你有待我到这番境地的心意,便很好,就足够,我不奢望更多,更不想你因此置天纲伦常于不顾,你可以不在乎,但是......我、我喜欢的人,却由不得旁人说他一丁点的不好。”她不要沉渊因为她成为天界诸神的众矢之的,更不要她爱的人因为她,受六界诟病。她要他神途坦荡,神祇清明,一路琼花,一路祥云,直至大罗无极。“所以,你能拿出漫长生命中的几十年给我就很好,但是,这几十年,也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我走到哪,你就要跟我走到哪,我开心你要同我一起笑,我不开心呢,你要想办法哄我笑,我要你冷暖相知,苦乐同享,陪我韶华与共,也要陪我两鬓苍苍。”“好不好?”她眼中有熠熠神采,眸色灼灼清亮,犹胜璀璨的星子荧光,沉渊有片刻的失神,仿佛周身陷入了一片华光闪烁的汪洋星海,那些浮动的流光温热,宛若潺潺水泉,缓缓流过他的胸腔。许久之后,他才哑声开口道:“好,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砰!猝不及防的一声巨响从厢房门口传来,房中片刻之前还又是心酸又是甜蜜又是缱绻又是旖旎的氛围统统被这声天外之音砸了个烟消云散,子歌一愣,慌忙将手从沉渊掌中收回,有些茫然失措地回过身去,就看见厢房门口处,小椿双眼瞪圆,口可噻拳,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屋中刚才执手相望的两人,脚边摔得四分五裂的,正是昨日从子歌这里抱走的木匣,半晌,她发出一声哀嗥——“来人啊!有人调戏民女啦,抓流氓啊!”子歌被她这一嗓子嚎了个激灵,慌乱之下根本来不及去看沉渊的表情,几个箭步冲到小椿身前,一把捂住她还要继续嚷嚷的嘴!“不是不是,你别喊!他不是......”“唔!唔唔!”小椿此时也从刚才的震惊中醒过盹来,手忙脚乱地去拉子歌捂在她脸上的手,她素来性子泼辣,手上力气也非寻常姑娘能比,子歌的十指芊芊敌不过她张牙舞爪地一通扒拉,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小椿满脸涨得通红,指着正理了理衣袖,又整了整衣摆然后才闲庭信步地走过来的沉渊,恶狠狠地问道:“你是谁!哪家跑来的浪荡登徒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拉着人家姑娘的手不放,想要怎地!”子歌在时局如此紧张的情形里难得还愣了一愣,不由喃喃问道:“登徒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你何时学会的这么多成语?我居然都不知道......”“废话!姑奶奶是谁,扛得起锄头也拿得起绣针——不是,你别打岔!”见沉渊只是站在二人五步之远处,抱着双臂嘴角含笑地看热闹,却并不答话,小椿不由再次怒从中来,转头冲子歌嚷嚷道:“这人是谁啊?啊!你有没有挨欺负!咱们现在怎么办,是报官府还是先找郎中?”“......找郎中做什么......”子歌怔忪片刻,倏然明白了她话中之意,脸色霎时变得绯红:“别乱说!我没事,他、他也不是......”情急之下她心一横、眼一闭,脱口而出:“这是我家公子!”“公子?”“你家?”她话刚落地,未成想本应是剑拔弩张的小椿和沉渊倒是齐齐开口,前者小椿困惑万分,后者沉渊疑中带笑。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的子歌,顿时觉得一阵目眩头晕,她顾不上脸上的尴尬之色,眼下只好硬着头皮承认道:“啊是......是、公子......也是、是我家的......”于是乎,在这番情不得已的窘境下,她只好信马由缰地编出了一个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凡间悲惨爱情故事。话说,她本是自小长在外郡一户深宅大院里的使唤丫头,专司调香配料的活计,而府中公子本就是龙章凤姿俊逸之才,久而久之,她便情窦初萌,对公子生出了倾慕之情,可终究是门楣不及的云泥之别,哪怕他二人情投意合,也难逃府上老爷夫人手中的那两根毒打鸳鸯的大棒,世俗重压千钧,继而她被逐出府中,徒留公子凭栏倚窗,黯然伤神。末了,子歌抬起衣袖,心虚地拭了拭眼尾本不存在的几滴泪珠珠。放下手臂,就瞥见了眼圈微红、呆若木鸡的小椿,和旁边眼含深意,似笑非笑的沉渊。半晌过后,小椿才从这个可歌可泣的悲情戏本中缓过神来,抽噎着嗓子,断断续续地道:“......怪不得你......那现在是什么情形?你家这位公子他......”子歌暗自咬唇,而沉渊温润如玉石的嗓音则适时传来:“嗯,我此番便是来寻她的。”“寻她做什么?”小椿眼底带泪,疑惑道:“你家中不是......”“是不同意,故而我便离家出走了。”子歌:“......”小椿听得此言,先是一愣,而后不禁感动得泪如泉涌,她一把抓住子歌的手,悲声道:“我的娘哎!你们这情意简直是感天动地人神共愤!怪不得你不答应做我嫂子,怪不得凡是上门来说媒的冰人都被你踹了出去......这样的内情你怎么不同我说呢......不行了,太感人了,我要先回去哭一哭......哭够了再、再来找你说话......”言罢,又深深的看了沉渊一眼,狠狠一点头以示钦佩,而后便抹着眼泪,一哭三步的转身走了。子歌望着小椿渐行渐远的身影终于迈出了院门,才沉沉的吐出一口气来,可这口气还未吐得舒心熨帖,一转身,就看见沉渊挑了挑眉,抱着双臂,朝她迈近了两步。沉渊:“嫂子?”子歌:“......”沉渊:“说媒?”子歌:“......”他信步而迫,她节节败退。最后子歌的脊背蓦地撞上了门板,终是顶不住沉渊静潭深幽却又灼灼撩人的眸光,她咬牙道:“是啊,凡界三年,上门说媒的冰人赶走了九个,还婉拒了一心想让我做她嫂子的闺中密友,就因为我心里始终装着我家那位金相玉质的公子,放不下,忘不掉......”她抬头看她的眼睛,带了几分恼羞成怒:“如何,开心吗,得意吗,欢喜吗?”她本就是佯装镇定,面色已然一派软惜娇羞的绯然颜色,眼中波光粼动,倒像一泓春波徜徉荡开。相识至今,沉渊见过她千般种姿态,唯独这副饱含小女儿情怀的云娇雨怯的楚楚之态,却是他从未见过的。沉渊只觉得心中陡然一松,像是一根涨满的弓弦突然断裂两截,断弦铮彻嗡鸣,余力之大,让他整个胸腔内附都微微发颤。子歌背靠着门板,整个人被夹拢在门扉与沉渊身前的空隙之间,一抬头,就看见沉渊眼中是极近的隐隐克制。“你......”话未说完,沉渊忽而轻叹一声,用额头轻轻抵在她的额间,沉缓的嗓音是说不出的好听撩人:“是,你这么喜欢我,我真是又开心又得意又欢喜,所以,与你的这份姻缘,谁也拦不住断不掉......”子歌兀自笑出声来,声音又软又糯:“那你可是也要求了冰人来上门提亲?”“不。”沉渊嘴边亦勾起一个笑来:“这门亲,我要自己来提。”第四十七章晨时被小椿连哭带闹地搅活了一场,装香料的匣子也摔了,等子歌收拾利索后,大约小椿也在家哭了个够本,又找上门来拉着她刨根问底儿地一探究竟,无奈之下,子歌只好又添油加醋浓墨重彩的为她与那位沉渊公子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添了几笔感人肺腑的心酸过往,足足又赚够小椿三碗伤情泪。末了,小椿揉着通红的眼睛问她:“那你们日后有何打算?你那位公子如今也是离家之人,以后你们要往何处落脚?”顿了顿,又兴致冲冲地提议道:“我看不如就在这里长住吧!明日我便去找这家屋主,帮你说和说和,让她将这宅邸卖给你,好歹算是个家啊,如何?”子歌笑道:“再说吧,究竟要去哪里,还需与公子商量一番后再定,况且,这镇上宅契买卖可不便宜,且我手中银两有数,以后还有那么长的日子要过,总要从长计议。”说完自己倒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今后,与沉渊,过日子......这几个字单个拎出来说哪个都不显突兀,但偏偏连在一起,又别有一番安暖相伴的滋味,单是在心里将那带着尘世烟火红尘无扰的画面描摹一个轮廓,就让人觉得心生暖意,绵绵无绝。小椿却暗自咂舌,瞥了一眼坐在院中绒花树下手持书册一脸闲适的沉渊,小声同她嘀咕:“你傻啊,那个......虽然是离家外走,但怎么说也是大户宅院里出来的公子,总不至于真的囊空如洗分文无有啊,好歹是他要娶你,但总不能连买房置地的银钱都要你一个姑娘家来出吧?子歌先是一愣,随即“扑哧”笑出声来,且这笑意渐渐一发不可收拾,最后几乎笑的她双眼飙泪,缓着气,断断续续道:“你别说.....他、他恐怕还真的是两袖清风身无分文,以后,恐怕就要靠我养活啦......”小椿惊怒交加,恨声道:“那怎么行!你这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我同你讲啊,戏文里唱的那些个‘相濡以沫’都是骗你这样脑子昏沉的姑娘的鬼话,隔壁王家大婶整天念叨的‘贫贱夫妇百事哀’才是金科玉律,再说,哪有男子成天在家翻文弄墨,让你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赚钱持家的,像话吗!“想了想又忍不住叹气道:“我看你那位公子,模样长得虽是一等一的俊美,但是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锱铢金银来花......话说,他会些什么手艺不会?有没有什么养家的本事?”子歌坐在厢房门口的青石台阶上,看着坐在不远处的那棵绒花树下神情淡然,眉目如琢的青年,悠悠然地叹了口气,满心甜蜜道:“他啊......雕木琢玉、书画丹青、种茶养花,他会的多着呢......”“嘁。”小椿忍不住呛白道:“都是些富贵公子们打发闲时的无聊消遣罢了......我且问你,砍木劈叉会不会?上山野猎会不会?做苦力活会不会?”子歌一双眉目霎时睁圆,想了想,犹豫答道:“应该是......都不会,不过......”她抿嘴沉思半晌,复又道:“会与不会原本也不打紧,我总归不舍得让他去做那些粗事不是......”小椿差点让她那副没出息的德行气得头顶升烟,最后只能恨铁不成钢的咬牙总结道:“色令智昏!”闲话半晌,等终于送走了小椿这个祖宗后,子歌又一头扎进厢房内,紧赶慢赶的将前些天客人定下的那味香料调配了出来,等客人上门取香离开后,已经到了日暮西山,倦鸟还巢的时辰了。而恰好这时,在树下悠悠然看了半日闲书的沉渊,又手拎食盒进了院门。子歌见状,免不得又想起半日前小椿说过的话,不由疑惑道:“话说......这是前街‘鼎香居’的食盒吧?店中菜品皆非凡价......你哪来的银两去买的?还是......赊来的?”“赊?”屋中桌旁,沉渊摆放碗碟的手一顿,挑眉道:“你觉得我像是开口赊饭之人?”子歌连连摆手,摇头道:“不像不像不像,当然不像,我就是好奇......”话音未落,沉渊便从袖囊中摸出一个银袋来,凌空掷到她怀里,子歌连忙手脚并用地接住,只觉得那钱袋入手沉甸甸的,颇有些分量:“这是......?”“一百三十金,五十碎银。”“啊......”子歌叹道:“好多钱......”“不多。”沉渊嘴角含笑,回身继续将食盒中的饭菜端出来,摆好,又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购宅置地娶你过门,应该是够用了。”子歌:“......”端的是一副眼观圣贤书的做派,暗地里却偷听姑娘家说体己话,听便听了吧,还偏要记得这么清楚!沉渊却仿佛能猜透她心中所想一般,径直道:“没有偷听,只是那位姑娘的嗓门......唔,声如洪钟,颇为亮堂。”子歌一愣,偏头笑出声来,随后走到桌边,抬起沉渊的一只手来,将钱袋妥帖的放回他袖囊之中,轻声笑道:“既是如此,这钱袋还是你拿着吧。”“为何?”沉渊倒是神色颇为专注的思忖了一番,又道:“凡界的寻常夫妻,不都是男子出门赚钱,回家如数交予娘子,这日日的吃穿用度所需花费,全凭家中的娘子做主吗?”沉渊这几句话说得神色坦荡至极,眸色更是一派清明,丝毫没有任何的逗弄玩笑之意,仿佛这的确是一个发自肺腑的,实心实意的疑问。而子歌却站在他面前,盯着他那双深邃清澈的瞳孔,足足愣了半天没有缓过神来。片刻之后,沉渊问:“你怎么了?”子歌:“......没、没什么?”沉渊:“那为什么连耳垂都红了?”子歌:“......”她面上更觉得发烫,心里隐约有些自暴自弃地想:完蛋!谁人能想到,素来超尘出俗仙风道骨的沉渊灵君,在情之一事中,竟是个无师自通的个中高手,与他过招较量,她这心理段数也好,脸皮也好,根本不是对手——招架不住啊。子歌突然开始妄自鄙薄起来,随后更是恼羞成怒,佯装凶恶道:“这门亲事我还没有点头呢,你这声娘子叫的未免忒早点了点!”沉渊笑着将她拉到桌边坐好,手中盛了一碗菌子汤,有用瓷勺凉了凉,才放在她手边,笑问道:“那如何才能让你痛快点头?”子歌一边小口喝着汤,一边漫不经心地玩笑道:“再说吧,你没听小椿说么,上门来给我说媒的冰人可是接连不断,我这样的好姑娘,样貌好、性子柔、还有一手调制香料的好手艺,谁家的公子娶了我啊,都是一桩幸事,但是呢——”她忽然将头凑得离沉渊近了一些,眉眼弯弯地笑道:“俊公子常有,但好姑娘却难求,因此我更需好好拣选一番,给自己觅个最好的归宿不是?”“嗯。”沉渊颇以为意,首肯心折地说道:“此话不假,那我可要近水楼台,先下聘礼了。”“聘礼......”子歌咬着筷子,眼中有晶晶亮的碎光:“什么聘礼?”“......九荷姑娘在吗?”还未等沉渊答话,院中忽而传来一声呼喊,子歌起身一望,原是‘鼎香居’的女掌柜胡三娘,便放下手中竹筷,嘴中答着“在呢在呢”,连忙小跑到院中相迎。胡三娘见人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挂着笑道:“这么晚来打扰真是过意不去,不过我店里前厅的熏香用尽了,现在又是上晚客的时辰,店中常来的食客们都说,没了那股子凝神的香气,用饭都不香了,总觉着少了点什么滋味,故而这个时辰上门,再同姑娘买一些。”“本就是不打紧的小事,胡掌柜客气了。”子歌笑意盈盈的引她进了院中厢房,掌烛之后,便从柜橱中拿出了几包‘鼎香居’惯用的香料来递给胡三娘,胡三娘乐呵呵地接了,付了银两,又说了几句场面上的客气话,方才心满意足地走了。子歌折回正屋之中,见沉渊已经在房中燃起了烛腊,昏黄温暖的烛亮之中,他仍旧坐在桌边,等着她回来。子歌走到原位坐下,捧起汤碗喝了一口汤,不禁皱眉问道:“都凉了,你怎么不先吃。”“无妨。”沉渊端起自己的汤碗,重新盛了一碗温热的,将她手里的碗换过来:“想同你一起吃。”子歌便不再多言,只是低头喝着温汤,但那蓉蓉的烛火仿佛一直暖到了她的心里,肺腑之中尽是暖流徜徉。而先前关于“聘礼”的那个话头,被胡三娘买香一事甫一打断,后面的细情便也无人再叙,子歌本就是玩笑闲谈中才有此一问,问过便忘了,而沉渊见她没有几分入心,故而也没有再提。两个人就伴着这一室橙黄的烛影,吃完了桌上已经半冷不热的饭菜,其中偶有交谈,也不过是些软绵低语,千般柔情尽在其中。红尘千百丈,对于有情人来说,也不过是这一餐一饭,一碗汤,暮色斜阳,一室烛光。第四十八章是夜,月色清凉如水,庭中花影疏斜。一餐用毕,子歌起身一边收拾了餐碟碗筷,一边轻语道:“其实你不用去酒肆买饭菜回来的,我又不是不会做。”沉渊倒是有几分意外:“你会做?”“当然。”子歌声线中夹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要不然这些年我都是喝西北风裹腹的么?”沉渊便笑了,接过她手中想要端去刷洗的碗碟,道:“好,那日后你来生火煮饭,我来擦桌刷碗。”说罢,便端着碗筷出了屋门,向院中的古井旁走去。子歌踱步到床边,借着院中朦胧缥缈的皎白月色,看着沉渊走到那口老井旁,将碗碟放在一边的石阶上,然后抻了抻衣袖,动作不太熟练却又极其自然地放下摇辘,从井中拎起一木桶井水来,而后附身将那些碗碟一一洗过。清冷似霜雪的月光铺散在他身上,他脸上神情一派专注自然,仿若那玉竹一般修长劲瘦的指间拿捏的并不是普通的粗陶瓷碗,而是一只用来泼墨写意的子圭狼毫,或是一块天然妆成的璞玉晶石。子歌心中长长的喟叹一声——那是沉渊啊,这样一个上统诸星,中御万法,下治灵界的玉虚神君,现在居然在她这样一方简陋的庭院中,附身于粗石垒砌的井水池旁——给她洗碗。子歌看着院中那抹淡然清冷的身影,一时柔肠百转,心中有多少怅然,就有多少甜蜜,那心意又软又轻,却将她一颗心都塞得完满。沉渊洗好了几个碗碟,却没有转身回房,井水冰冷,晶莹的水珠还挂在他十指指尖,欲坠不坠,他在庭院中静立须臾,转身往屋后的一间茆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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