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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夫总想让我怀孕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4(1 / 1)

第9章 两个哼哼怪小围猎夏焉虽没上阵,但折腾一趟也累得够呛,回来吃过晚饭立刻彻头彻尾地沐了个热水浴。白天眯得多,一时睡不着,他穿着中衣散着发光着脚,趴在卧房小案上瞎写练字,练着练着有些出汗,便松开领口,随意抓过手边的书,两指夹着,拇指从中间顶开,对着头脸使劲儿扇了一阵,将书倒扣在案上,继续练字。外间传来响动,他以为是小方,不料房门“啪”地打开,山水屏风上模糊影像快速闪动两下,竟是程熙大步而来,急急站定,一脸润红,胸口微喘,目光幽深。夏焉捏着笔抬头张嘴:“???”这个时候出现,很费解啊。程熙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克制地发问:“你给我送了獐子?”夏焉不明就里点点头。程熙目光一动,只见小案上《诗经》倒扣,明显是正在读,看厚度……别说《召南》,《卫风》都读过了!程熙酒意“腾”地再度上头,向前一步,再问:“你为何要送?”夏焉眼珠转了转,露出些许不太好意思的神色,小声说:“因为你为我受罚生病。”顿了一下,“但也不全是这个原因。”他是想说,送獐子的由头是感激面壁淋雨之事,但其实有没有这事并无所谓,毕竟不过是送只猎物罢了。但程熙解错了方向,因为他这一问的深意,在于为何要以送獐交欢作为暗示,在于你对我究竟是什么心思。于是夏焉这个本本分分的回答对程熙来说信息量就相当大了,他自然而然地将其理解为:你为我受罚生病,我想报恩,自古报恩便是以身相许;但同时,以身相许又绝不仅仅是为了报恩,更多的是别的原因,譬如……喜欢你。应当是了,否则他不会这么脸红,还紧张地出汗。想到这里,程熙被酒意浸润的头皮立刻一炸,脑袋晃悠,眼前模糊,对面的夏焉仿佛蒙了层闪着光芒的纱,微湿的头发、如白芍药醉晚风的面庞、半露半隐的胸口、始终放肆的嫩白双脚……程熙少有地感受到了衣衫的束缚,少有地失去了分寸和控制,嗓音发麻低声道:“你也太捣蛋了,如此花样百出,让人措手不及。”夏焉的眼睛嘴巴顿时张得更大:“??????”程熙紧紧拳头,无奈而宠溺地一笑,上前,躬身,双手环过夏焉腋下及膝弯,轻松一抱,行向雕花大床。夏焉:“!!!!!!”什、什么情况?怎么就抱上了?!还是这种抱法!!!瞠目结舌正要说话,程熙却伸出食指放在他唇上警告地碰了碰,转身坐在床边,把他搁到腿上,手搂紧腰,贴上那片柔软耳垂,自嘲而甜蜜地一叹,说:“日后注意场合,大庭广众毕竟尴尬。”夏焉:“???!!!”百思不得其解中,突然闻到酒味,正想问他是不是醉了,程熙便闭眼沉醉地贴上脸来。夏焉立刻屏息退后,眼看再退就要摔下去,不退则要被亲上,他果断一推程熙,挣扎落地,与此同时,房门又被撞开,小方冲进来大喊:“殿下!”左右一看,悔愧至极地再喊:“程大公子!獐子是我送的!与殿下无关!”程熙“唰”地起身,惊悚一震,从头到脚出了一层白毛汗——意外接连砸来,聪慧稳重彻底闭关,小方的话让他觉出了另外一层意思,心中登时大骇,“你、你是说……”小方恍然明白过来,忙道:“不不不!不是!程大公子我对您没那个心思!是、是……”急得直喘,“哎呀,殿下和我都没读过《野有死麕》,根本不知道送獐是什么意思!误会!全是误会!”程熙:“!!!!!!”程熙:“……………………”酒彻底醒了。夏焉光脚站在一边,中衣被抱得歪七扭八,向左边看,程熙错愕羞愤;向右边看,小方急切愧疚,他则满脸茫然,举手道:“那个,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尴尬之后。程熙面朝窗户负手而立。夏焉坐在凳上,双脚搭着来回轻晃。小方站在一旁,痛心疾首地讲了事情的全部。“……就是这样,我方才去找晨星玩,听他一说,我就赶紧回来……哎,都怪我!”夏焉总算懂了,摇摇头,认真劝道:“小方,不怪你,怪他们读书太多。”程熙背在身后的拳头攥紧发红,突然大步走到一边,取下墙上长剑,抬手就要自刎!“程大公子!”小方飞身扑去夺剑,夏焉也跑上前挥舞双手踮着脚抢,一边说:“没用的没用的这剑只是装饰,没有开刃,死不了人!”程熙身体一僵,怒瞪他一眼,狠狠将剑一扔,再次背身负手。小方扯扯夏焉袖子,蹙眉摇头,意思是别激他了,正在气头上呢。夏焉撇嘴,冷不防程熙突然转身,英俊自持的面庞彻底失控,朝他吼:“你不要多想!我今日……喝多了,换旁人这般勾引,也是一样!”夏焉立刻怒了,同他对着吼:“我没有勾引你!你自作多情!竟然还怪我!”心火点燃,又跑到一边愤愤地踢起墙来,“既然是谁都行,那你走啊!去找旁人!去找苏兰儿!她时刻准备着勾引你呢!哼,你突然闯进来,说那些话做那些事,把我吓了一大跳,你不道歉就罢了,还责备我!我和小方猎了獐子,自己舍不得吃,好心送给你们,你们倒好,净想些污秽!”拼命踢墙,脚背越疼,心中就越气,片刻后终于消停,面壁粗粗喘气。程熙本是羞愤欲死,一时口不择言,听到这些便后悔了,抬手重重砸在墙上,咬牙切齿地怪起自己来。许久。愤怒的喘息渐低,宫灯静燃,气氛平缓了许多。“是我多想,是我自作多情。”程熙深深叹息,声音软下去道,“但《诗三百》思无邪,绝不是污秽。”“哼。”夏焉又抬脚踢了一下。小方松了口气,飞速挪到门口遁掉。“我这几日的确有些混乱,方才又饮了不少酒,劳殿下……担待。”程熙再道。夏焉抱起双臂,“哼。”“小围猎你没上阵?无妨,正打算教你骑射,待到大围猎时……”“不学。”夏焉骄纵扭头。程熙吃瘪,站了一会儿,走去屏风外的暖榻坐下。夏焉也坐回床边,瞧着屏风上映出的落寞身影,突然心软:他最近为自己做了许多事,还生病了,哎,说不定就是因为发烧未愈,这才昏头的。夏焉也后悔了,双脚晃晃,双手在腿面上搓了一会儿,小声问:“你病好了吗?”半晌,屏风外传来一声鼻孔发出的“哼”。夏焉:“……”不甘心地又问:“你说教我骑射,是什么时候?”屏风上,程熙也抱起双臂,“哼。”夏焉突然觉得好笑,回想方才的误会和混乱,更觉得奇傻无比。他起身来到书案前,就着练字的纸唰唰写了一会儿,搬起凳子放在屏风后,站上去,发现不够高,又从凳子上下来,哼哧哼哧地将书案推过去,一路发出闷响。程熙微微一动,余光来回地溜。书案推到屏风边,夏焉吁了口气,拍拍手,先上凳子,再上书案,双臂往屏风顶上一搭,将先前写好的纸揉成一团,松手,纸团轻轻落在程熙头顶,又蹦到腿上。程熙:“……”克制住抬头看的冲动,他打开纸团,清爽的字体映入眼帘——“别生气啦,再生气就不英俊了。若再生气,我就唱歌哄你,我唱歌可难听了。”程熙:“…………”翻过揉得皱皱巴巴的纸,只见另一面上随意写满了“镇八方侠”四字。夏焉觉得程熙应该好了,便从书案跳到凳子上,再落地,要把沉重的书案推回去时,身后突然说:“放着。”夏焉一愣。“放着,稍后我来。”程熙强调道。夏焉知道他是真地好了,喜滋滋一笑,道声“有劳”,跑回床上睡了。这一日,程熙找到薛晨星,问:“你听说过镇八方侠……吗?”“当然。”薛晨星拍拍程熙的肩,“你读书少,不知道也正常。”程熙拧眉,薛晨星嘿嘿笑着:“是闲书读得少。”面色一肃,煞有介事作出说书模样,“镇八方侠乃《古今奇侠》之主人公,一身黑短打,剑术第一流,左腰配银鞘胡式匕首,右腰配流星镖,额前两缕乱发,面容沧桑却迷人,行侠仗义除暴安良,风流潇洒,传奇侠客排名里,他历来居首,为年轻男女所爱。”“……原来如此。”程熙喃喃道,“你有这本书?借我看看。”薛晨星一惊,好端端的,堂堂程大公子怎么读起话本来了?!九月天高,平原短草,宜纵马飞驰。夏焉起了个大早,将华贵公子袍换作白锦缎箭袖,搭一领披风,头发全部束到脑顶,精精神神地前往京郊学骑射。与小方到得约定处,只见旷野上立着二马二人,黄马旁穿枣红的是薛晨星,威风凛凛的青灰马旁……夏焉眼前一晃,走上前去,大惊——黑衣黑靴,短打束腰,宽肩长腿,身量极高。腰间银鞘弯刀与七星镖闪亮夺目,蓬松长发随意半束,额前两缕潇洒地随着风飘,嘴边一圈浅浅胡茬透着不羁落拓,未修的眉毛略显粗犷,但微眯的双眼和微勾的唇角诠释着大义仁心!啊!是镇八方侠!可是……为什么他长得和程熙一模一样?!第10章 谁是阵八方京郊旷野,远山流水,低树环合。夏焉与程熙在前方骑马,薛晨星与小方稍稍落后,然后越来越后越来越后……直到彻底消失。夏焉浑然不觉,只是一心盯着换了装扮的程熙。“程熙,你也看过镇八方侠吗?”他开心地问。程熙额前的两缕垂发随风轻飘,手握缰绳身姿挺拔,目视前方淡定道:“镇八方侠?是什么?”“你不知道?”夏焉迷惑地眼珠转圈儿,“那你为什么穿成这样?”“这样?”程熙低头看看自己,厚着脸皮继续扯谎,“我平日练武或到野外,为行动方便,都这么穿。”反问夏焉,“有何不对?”夏焉更加迷惑,扁扁嘴道:“为了方便,为何不把头发好好束起来?”指指自己光溜的脑门和束在头顶的书生团,意思是你该像我这样——他这般打扮仿佛年少了三四岁,更显可爱率性。然而程熙暂无心欣赏,拳头放在唇边轻轻一咳,脑中飞速旋转着这突如其来令他毫无准备的一问,片刻后神情一喜,道:“哦,是这样,射箭时,额前发丝能帮助判断距离方位,增强准头。”“这样吗?那我也要!”门外汉夏焉露出学到了诀窍的激动之色,两指拽住额角发丝忍痛往外抽。程熙:“……”从未说过谎话的程大公子终于愧疚起来,英俊的面颊微红。不久后。夏焉两脚开立,挺胸提气,左臂前伸,右臂后撤,吃力地抿唇拉弓,双手微抖。他瞄着五步外的一棵树,鼓脸憋气半晌,突然放下弓箭,回头郁闷地说:“程熙,头发不仅不能帮我,反而会挡到我,是不是因为我还没练到家?”微风中,乱七八糟的发丝在夏焉光洁的额头和漂亮的脸颊上来回晃荡,他的眼睛难受地眨着。程熙:“……”故作镇定走上前,与一脸委屈的夏焉对视片刻,低叹,抬手将他那些乱发拨上头顶按住,转身来到他身后,按肩推脚调整站位,凑近耳边,硬着头皮道:“那是高阶技巧,你先练动作和力量。”“哦。”夏焉毫不怀疑地点点头,在程熙的贴身帮助下第二次抬臂抿唇发力,结果又一阵风吹来,他晃晃脑袋再度停下,转身指着自己鼻尖,仰头悲愤道:“程熙,这回是你的头发挡我!”爽风仿佛在跟他俩开玩笑,将程熙江湖侠客式的飘逸发丝尽数吹到夏焉清白的脸上,还来回扫荡,仿佛骏马马尾在给漂亮的白芍药扫灰。白芍药委屈地瞧着骏马,骏马按着白芍药脑顶,怔了怔,只得道:“风太大,先学骑马,射箭下午再说。”下盘坐稳,腰腹发力,控缰辨位,俯身迎敌。夏焉听话地跑了整整一上午,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肚子也饿得咕咕叫,直喊不行,要下地休息。程熙看看天色,将带来的包袱解开铺在大树下,摆出其中的熟食酒水,说:“中午对付一餐,晚上到我的别院,咱们再好好吃喝。”“这么丰盛也叫对付?!”夏焉惊喜地小跑过来,盘膝一坐,猛地叫声“哎呦”。“怎了?”程熙立刻问。夏焉皱着脸说:“屁股疼,腿疼,脚也疼,脸被风吹得疼,总之浑身都疼。”程熙耐心笑道:“你首次练习,自然会疼,习惯就好。”夏焉胡乱“唔”了一声,双手伸出,放在程熙递来的水袋下洗好,急不可耐地大快朵颐。程熙不解道:“真地很好吗?”对他来说,这午饭相当凑活。夏焉口中塞着食物,手轮着一指,含糊道:“卤菜卤肉、水果糕点,清水素酒,应有尽有,还是幕天席地的野餐!当然好!”他自小被关在谭府,而后做了半年程夫人,又做皇子至今,对于旁人来说很平常的郊游玩乐在他的人生中却是完全没有的。程熙虽聪慧,但经历使然,一时没能参透,只是瞧着夏焉吃得开心幸福,目光便有点挪不开了。他靠过去,用帕子轻轻揩去夏焉额角的薄汗,将他爱吃的几样菜调到手边。饭后,程熙收拾残局,夏焉将披风解下铺在一旁,脱了鞋坐上去。程熙回头一看,无奈道:“又要脱鞋?这是在外面。”“舒服。”夏焉双脚对着碰了碰,理直气壮道,“周围又没人。”程熙眉峰一挑,“我不是人?“你……”快意的语调戛然而止,夏焉撇撇嘴,小声道:“你又不是没看过。”程熙蓦地一怔,神色微变,不再说什么,走到河边去吹风。夏焉靠在树下看程熙的侧影,镇八方侠的打扮有种别样的英俊,他不禁惊叹原来高高在上、规矩守礼的程大公子还能这样。他瞧得入了迷,忍不住道:“程熙,你能说一句‘缘来缘去,何所相依’吗?”这是镇八方侠的名言。程熙心想正等着呢,嘴上却还要硬一下,端着面孔问:“为何?”夏焉蹙眉,身体微微一扭,“哎呀,你就说一下。”程熙便先照本宣科道:“缘来缘去,何所相依。”夏焉不太满意,道:“语气要不羁一些,潇洒一些。”其实这句话程熙在家早练过八百遍了,此时心中乐得要命,却仍是秉着循序渐进的态度,将声音放得稍稍粗犷,说:“缘来缘去,何所相依。”“沧桑感好像有些过……”夏焉喃喃自语,眼珠一转,“再收一些,略含笑意的那种。”程熙自觉哄得差不多了,便拿出最好水准,比练习时更倾情投入许多,八个字一出口,夏焉就升华了,从坐转跪,一手撑地一手握拳,看向程熙双眼发亮,“对对对!就是这样!你再说一句‘醉酒高岗,比什么都有趣’!快说快说!”程熙依言做到,不一会儿便把镇八方侠的名句们说了个遍,回头看,夏焉一身白色箭袖,盘膝坐在透着灿烂阳光的树下目不转睛喜不自胜地瞧着他,面容漂亮神采奕奕,像个珍宝。“程熙,你会不会把剑舞成一把扇子?”夏焉抬手,煞有其事地左右一挥,“唰唰。”程熙道:“那是极高的剑技。”夏焉顿时有点失望,程熙却从背后潇洒地抽出佩剑,自信一笑,道:“不过我会。”夏焉:“!!!”风起,程熙剑尖一点,荡起微尘,脚下盘旋一扫,修长的身体跃入空中!夏焉不由地睁大眼,嘴微张,双手出掌,像抱了个球在身前,准备随时鼓掌喝彩。程熙连续侧翻,长剑扫开,仿佛一把巨大的折扇推出,耀目剑影接连释放威力,震得河水激荡,鱼虾跳出。夏焉猛一拍手,入神道:“好!厉害!”程熙听到了,抿唇一笑,更加卖力地展示起自己的武艺,剑术、拳法、掌法、轻功一一登场,结束后走到树下,夏焉已侧趴在披风上,疲倦地睡了。程熙静静地瞧着,突然忆起过去有一回,侍从说夏焉肚子难受,吃不下饭,他便自作聪明地亲自熬了一大锅红糖水,盛了满满一碗,要求夏焉立刻喝掉。夏焉颤抖着捧着碗,中断了四次才勉强喝完,然后立刻就说“我好了不疼了”,坚决拒绝再来一碗。现在想来,他应当只是胃胀,那般情况下饮一大碗红糖水……程熙目光闪烁,不再想下去。脱下外袍给夏焉盖上,拢到双脚时,又想起还有一回,他夜里回家晚了,一入卧房,就见夏焉穿着中衣搭着小绒毯,歪头抱膝陷在软椅里,嘴巴微微张着睡,双脚露在外面,十分可爱。一如现在。唯一不同的是,当时的夏焉面上敷粉眉毛弯弯,脸颊和嘴唇带着淡淡的橙红,眼皮则更是多样,有时是蜜桃,有时是鹅黄,有时是棕木,还有时竟是湖蓝水绿。发髻亦是一会儿编作麻花,一会儿束成鱼骨,一会儿团拥如云,一会儿散落若柳。他惊讶于姑娘家的妆容竟如此多变,时常夸赞,现在想来,每每夸赞时,夏焉似乎都不是很高兴,即便微笑,也只是一种出于礼貌的、生硬的微笑。但那个时候,他沉浸于如何让妻子适应新婚生活,没能真正体会过妻子的内心。他很努力,却努力错了方向。如今的夏焉面容清透,没有一丝油膏香粉的痕迹,唇上有细小的裂纹,眉毛自然向上轻斜,头发是利落的高马尾,说话行事不管不顾,睡觉四仰八叉,足见他有多么想抛弃过去。那个自己无比珍惜怀念,对他来说却是不堪回首的过去。程熙叹息,靠在树下曲起一腿,抬手,为夏焉遮挡照到脸上的光线。夏焉醒来后精神饱满,认认真真地学了一下午射箭,而后前往程熙早前在京郊购置的一处别院居住。小方和薛晨星早已等在那里,备好了菜肴鱼肉,准备晚上吃暖锅和烧烤。四人不拘身份,仿若出来郊游的年轻伙伴,亲自动手,相互搭配,一顿晚饭笑闹热火。风卷残云,时候不早,小方自觉起身道:“我来收拾,殿下、程大公子,晨星,你们去休息吧。”薛晨星性情爽朗,一拉小方的手,道:“阵八方,不忙,再聊一会儿。”手掌暖热,小方瞥了薛晨星一下,俊脸微红。程熙的脸却黑了,他吃惊地看向小方,再看夏焉,再盯薛晨星,吃惊地站起来,发着抖问:“你方才……叫他什么?!”第11章 生气要你哄薛晨星一脸茫然,莫名其妙道:“我叫他……阵八方啊。”程熙不可置信,语气里难得地带上了些许咬牙切齿的意思,“他不是叫小方吗?!”“小方的方就是阵八方的方啊!”薛晨星一手叉腰,一手指向小方,“他是个孤儿,从小被训学武,稍微长大一点就给人当了保镖,没有名字,很可怜的。四殿下为他取了自己钟爱的侠客之名,觉得镇纸的镇做不得姓氏,便改为出阵的阵。”双臂抱起喃喃嘀咕,“不对,出阵的阵能做姓吗?”程熙崩溃地晃了一下,道:“我上次问你,你怎么不说?!”薛晨星一脸无辜,“你问我镇八方侠,没问我阵八方啊!”一瞥程熙这身打扮,再瞧一旁挨着坐、双双张嘴迷茫的夏焉和小方,脑中一亮,陡然反应过来,顿时无比懊恼地以拳敲腿,痛心疾首地“唉”了一声。他本以为程熙是偶然听说了话本人物,觉得好奇才问的,现在看来其实是……啧啧啧。堂堂丞相公子,天之骄子,翩翩君子,这般站在晚风月色中,怪惨兮兮的。然程熙终归是君子,纵然震惊错愕心如刀绞,仍是硬生生忍了下来,收敛神情克制语气控制身体,努力平静道:“我已吃好,先失陪了。”转身毫不回头地进房。剩下三人面面相觑,小方一脸歉疚,说:“殿下,我以为你告诉过程大公子我的全名。”夏焉呆呆坐着,说:“我还以为你自己说过呢。”清幽小院里,暖锅烧烤以热闹开始,寂寥结束。小方与薛晨星收拾桌面,夏焉想帮忙,却被三令五申不得插手,只得在周围转悠。收拾停当,小方和薛晨星各去挑房间住,夏焉没睡意,心情更有点低落,便独自坐在廊下发呆。不多时程熙出来了,换回了白袍锦衣,刮净了胡茬,头发重新梳平滑,手上拎着一大坛酒,略有意外地淡淡瞧了眼夏焉,脚下不停,一路走到院里石桌边,坐下拆开酒封,自斟自饮。夏焉抱着廊柱,探头小心观察——即便借酒消愁,堂堂程大公子也脊背挺直,两条长腿稳稳踩在地上,优雅得不得了,衬着幽美月色、清爽晚风与精巧小院,实在是美如英、绝如画。可他毕竟是借酒消愁,喝得很快,还很猛,夏焉心中便有点难受。其实他一早就瞧出程熙说没读过镇八方侠的故事是假的了,若没读过,怎么可能装扮得如此一致。他想一定是因为程熙也喜欢镇八方侠,又傻乎乎地怕被旁人发现他读闲书丢脸,这才否认。所以中午的时候,他就不停地说起镇八方侠的事,还让程熙效仿,心想这样既能满足自己,程熙也会很开心,同时又不伤他的面子,谁知道结果……哎,是因为与小方撞了,所以他不高兴?不,程熙不是小肚鸡肠的人,那……是了,程熙一定是太喜欢镇八方侠了,比自己还要喜欢许多的那种!所以无法容忍旁人乱用镇八方侠的名字,而且比起小方,他一定更讨厌自作主张随意取名的自己!一定是!想通了这点,夏焉一下就理解了程熙,看着他一碗接一碗地喝,很是担心,便鼓足勇气跑过去,认真地说:“你别喝了。”程熙抬眼看了他一下,没理会。夏焉又说:“你明天还要教我骑射。”程熙低下头,又喝了一口,道:“并无影响。”夏焉见劝不动,索性换了策略道:“剩下的酒留下,我要喝。”想了想加了一句,“命令。”这两个字成功地让程熙挑了下眉,酒意上头,他露出些许烦躁的神色,口不择言道:“你一个姑娘家,饮什么酒。”“程熙!”夏焉跳脚。程熙神情复杂地看他片刻,突然躲开目光,抱起酒坛,仰头,赌气一般将剩下的酒全喝掉了。夏焉:“…………”怎么越劝还越来劲了?!程熙放下酒坛,发出“咚”地一声,手背一揩唇角,起身往别处走,一副谁都不想理会的模样。夏焉独自站着气鼓鼓,觉得自己好心被当作了驴肝肺,烦躁起来,正想踢一会儿石桌,突听身后脚步一顿,接着“哐”一声剧烈闷响!他立刻回头,大惊失色——程熙晕了,整个人向前趴在水井沿上!不是酒量很好吗?!不是吨吨吨十分潇洒吗?!怎么还没走两步就倒了?!不能喝就别装豪侠啊!夏焉冲上去,心想还好晕得早,稍微再晚些就该跳井救他了,哎。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急而笨拙地围着程熙绕了几圈,夏焉拉过他的胳膊,将他背在肩上,躬下腰憋红脸努力挪步,仿佛一株被狂风暴雨摧残得折了腰的白芍药,他崩溃道:“好沉吶……动不动就晕倒,干嘛要长这么高!”程熙闭着眼睛趴在夏焉瘦弱的肩膀上,两条长腿无助地拖着,承受了批评却毫无还口之力,大只而可怜。屋里,小方和薛晨星推开一点窗户缝。小方有些担心,低声说:“去帮忙吧。”薛晨星爽朗说:“不用,苦要自己受,福才能自己享。而且你看,四殿下压根儿没喊我们,说明他下意识里就想自己做。”小方仍有疑惑,薛晨星好哥们儿地搂住他的肩,信誓旦旦道:“听我的,错不了。”小方浑身一僵,脸再次红了。夏焉哼哧哼哧,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程熙拖回房。扔到床上,脱了外袍和鞋袜,担心酒后着凉,没敢给他沐浴,只打来温水,擦了擦他的头脸和手脚,最后盖上被子。程熙摔倒时磕到了额头,额角有一块青,他便找出伤药膏涂上去,又认真地吹了吹。正准备走,程熙突然烦躁地动了起来,一会儿左边扭扭一会儿右边扭扭,途中胡乱拉住了夏焉的胳膊,似是抓到了梦中的什么人,立刻急切地依偎上来,眉头和嘴巴轻轻一动,开始说胡话——“爹爹……”夏焉一怔。“爹爹,孩儿……听话。”许是梦到了小时候,大只的程大公子突然变得乖巧可怜,夏焉觉得有趣,决定再看守他一会儿,便坐在床边,安抚地摸摸他的脑顶,不自觉地想起他另一次酒醉,也是他俩至今为止靠得最近、最为旖旎的一段经历。那是一个初春之夜,程熙外出应酬,回来晚了,还喝多了,满面红润,走路摇摇晃晃,话都说不清楚。他迎上去,如此刻般将人剥得只剩中衣,安置在床上打水擦脸。程熙靠在床头,尚有三分清醒,但更多的则是醉酒后的焦灼和大胆,趁着擦手突然反握住他的手,猛地一拉,将他拽到怀里,再稳稳搂住腰身,道:“夫人今日真好看。”深夜,他穿着贴身的中衣和衬裙,心中紧张,微微挣扎。往日,但凡他有一点不愿,哪怕只是迟疑,程熙都会宽容懂事地退开,但今日不同,酒醉的程熙逆着他的挣扎,额头抵过来,在淡淡酒气与馨香中含混道:“夫人,陪我一会儿好么?”身体接触,他感到了程熙的变化,登时一僵。程熙立刻道:“夫人莫怕,我答应过夫人,只要夫人不愿,我绝不会……”沉沉呼吸,程熙数次想要亲吻,最终却都拼命忍了下来,但仍是坚持不放手,渐渐便有些难耐得崩溃了。他看在眼里,紧张的同时,更多的是羞愧:他凭什么让程熙一边忍受这样的煎熬,一边在平日里坚持着大度的微笑?“程熙……”他发着抖难过地说,“对不起……”程熙伸手抚上他乌发厚实的后脑,贴着他的脖颈低喃:“夫人无需道歉,是我心甘情愿。如果、如果夫人觉得可以……”酒意湮灭了残存的理智,深夜卧房跳动的灯火拨动了二人的心弦,程熙牵着他的手轻轻按住自己,吸气道:“只是这般,可以么?”他的心狂跳,手不断颤抖,但最终没有挪开。红帐落下一半,鸾凤翔云雕花床畔,他侧趴在程熙怀里,感受着那强烈的心跳、急促的呼吸与喷薄的热情,听着程熙在朦胧之中,贴着耳垂一遍遍地轻声唤他。翌日醒时程熙已经不见了,他穿好衣裳,欲传人备水洗漱,不料刚一开门,就见程熙衣衫端整,单膝跪在院里。“昨夜酒醉,胡作非为,惊吓了夫人,请夫人重重罚我!我绝不再犯!”他腰背挺直身条漂亮,微低的眼眸饱含着认真执着与殷切愧色。夏焉还记得,当时庭院里,一丛迎春花开得正好。别院卧房,夏焉瞧着老实睡去的程熙,终于如愿以偿地点了两下他的鼻尖,一边心想以他这般严于律己,平时那种事大概根本不屑于做,一边下意识问:“你那时究竟跪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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